卷第四 后汉纪 卷第五
晋 袁宏 撰 景无锡孙氏小绿天藏明翻宋本
卷第六

后汉光武皇帝纪卷第五   袁宏

五年春二月丙午大赦天下周建兄子诵以垂惠降

刘纡周建苏茂走下丕建道死封孔子后孔安为殷

绍嘉公初彭宠徴书至潞县有火灾城中飞出城外

燔千馀家杀人甚多宠堂上闻虾蟆声在炉火下凿

地求之无所得数有变怪⺊筮及望气者皆言兵当

从中起宠以其从弟子后兰卿本上府所使来故不

相亲也今将屯于外宠奴子密等三人谋共劫宠宠

斋于便室昼卧三奴共䌸著床告外吏大王解斋吏

皆休旦乃白事乃从次呼诸奴婢以宠教责问便收

缚各置空室中以宠声呼其妻妻入室见宠缚惊曰

奴反邪奴格妻头墼颊宠曰趣为诸将军办装两奴

将妻入取物一奴守宠宠谓守奴曰若小儿我素所

爱也为子密逼劫耳解我䌸出阁则活矣用女珠妻

汝家中财物皆以与汝奴意解之视戸外见子密听

其语遂不解子密将妻入取宠男女悉闭室中收金

珠衣物至宠所装之𬒳马六匹使妻缝缣囊昏夜后

解宠手令作记告城门将军令遣子密等至子后兰

卿所开城门出勿稽留书成断宠及妻头置缣囊中

驰诣阙封子密为无义侯宠尚书韩立高宣等共立

宠子午为燕王子后兰卿为将军数日宠国师韩利

斩午首诣祭遵遵将兵诛宠支党渔阳遂平上嘉耿

况之功以其乆劳于邉使光禄大夫樊密持节徴况

还京师赐以大第甚见尊重况年老多病天子亲数

临问徴弇视疾弇舒并封列侯国为射声校尉复除

二子广举为郎诸子侍疾并垂青紫当世以为荣及

薨赠赐甚厚谥曰列侯子国以当嗣辞曰先侯爱少

子霸上䟽让天子许焉国有筹䇿数言邉事天子器

之官至大司农三月徙广阳王良为赵王山阳人庞

萌为更始兾州牧与世祖谢躬俱平邯郸萌谓躬曰

刘公不可信也躬以告世祖世祖喻而安之及上诛

谢躬而萌率众降上夺其众谓萌曰前在邯郸知之

何速邪萌曰知之乆矣萌为人婉顺上亲爱之以为

侍中尝对诸将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庞

萌是矣使萌为平狄将军与盖延俱定梁楚地萌与

延争权惧延譛巳遂勒兵反夏四月平狄将军庞萌

反袭盖延破楚相孙萌自号东平王引兵与董宪苏

茂合上嗟叹曰人不可知乃如是下诏曰吾尝于众

人中言萌可为社稷臣将军等得无笑吾言老贼当

族其励兵马㑹睢阳六月上幸蒙庞萌董宪苏茂等

将三万人攻挑城挑城告急上将轻𮪍二千歩兵数

万晨夜至亢父百官疲倦可且宿上不听复行十里

宿任城明旦诸将欲攻贼贼亦勒兵待战上令诸将

不得出是时吴汉兵在东郡驰使召之萌等惊曰数

百里晨夜行以为到当战而坚坐任城致人城下真

不可往也积二十馀日吴汉到乃进击大破之萌宪

茂复将数万人屯昌虑以兵拒新阳吴汉进击破之

遂守昌虑是时河西隔远世祖都洛阳未能自通以

嚣称汉年号窦融等从受正朔嚣外受民望内图

异计遣说客张玄游说西河言一姓不再兴今豪杰

兢逐雌雄未分宜与陇蜀合从高为六国之势下成

尉他之事融乃聚其众而议之曰汉承尧运历数延

长上之姓号其见于天文自前博物道术之士言之

乆矣故刘子骏改易名字以应其占此皆近事𭧂著

所共见也以人事言之今称天子者数人而洛阳甲

兵最强号令最明加以祖宗之重百姓所归服天人

之应如此他姓未能争也众皆以为然梁綂恐众惑

其言乃刺杀玄是夏窦融及五郡太守遣使诣阙上

先闻五郡全实在隗嚣公孙述之间常欲招引之㑹

得其表甚悦遣使拜融为凉州牧玺书褒纳之秋八

月吴汉破昌虑军士高扈斩梁王纡降苏茂奔张歩

董宪庞萌走之朐汉复守之冬十月上幸鲁使大司

空祠孔子使耿弇诸将击张歩歩盛兵祝阿列营锺

城弇攻祝阿㧞之开其角令奔锺城皆空壁走将军

费敢以精兵守巨里弇令军中益治攻具将攻巨里

歩济南王费邑闻之将兵救巨里弇告诸将曰此即

所求者野兵不击何以城为所以治攻具者所以诱

致邑耳弇分兵守巨野自与邑战大破之弇乃收所

斩级以归示巨里城中城中恟惧夜空城走弇收其

积聚纵兵击诸未下者平三十馀营时张歩都剧使

弟蓝将兵守西安西安距临淄三十里弇引营居临

淄西安之间西安城小而兵精临淄名大而不实弇

令军中曰后五日攻西安蓝闻之晨夜为守备至其

夜半令军皆食会明至临淄城军吏争之以为攻临

淄而西安必救攻西安临淄不能救弇曰然吾故攻

西安今自忧城守而吾攻临淄一日必㧞何救之有

吾得临淄则西安孤蓝与剧断绝必复亡去所谓击

一而得两者也且西安城坚兵精攻之未可卒下众

必多死伤正使得其城张蓝引兵奔临淄如是临淄

更强勒兵慿城观人虚实吾深入敌境后无转输旬

日之间不战而困诸君适不见是耳弇遂攻临淄㧞

之张蓝闻临淄㧞果将其众走剧去临淄九十里弇

令军中无得掠剧下须歩至临淄乃击之歩闻弇言

大笑曰以尤来大彤十馀万众吾皆破之今大兵少

于彼又皆疲劳何足破乎弇上书曰臣据临淄深壍

垒张歩必自来攻臣以逸待劳以实击虚旬日之间

歩首自可𫉬上然其计歩果与三弟故大彤帅董异

将二十万众至临淄弇令都尉刘歆太山太守陈俊

勒兵城上分阵城下贼至北门歆俊兵皆反歩等乘

虚并入攻弇营弇登台望之见其营扰乃下台安之

既而将精兵击歩于东下大破之飞矢中弇股引刀

截之军中无知者弇欲以疲歩兵明日将战陈俊曰

歩兵多且可须上至弇曰上至臣子当击牛酾酒以

待百官反欲以贼遗君父邪遂纵兵合战复大破之

弇度歩巳困乃罢兵置左右翼歩夜果引去伏兵夹

击死者城中沟壍皆满得辎重二千馀两弇纵兵追

击至巨昧水上八十馀里僵尸相属后数日上至临

淄劳军百官列坐上谓弇曰将军正韩信也韩信击

历下以著名今将军攻祝阿以发迹此非齐西界邪

弇曰历下即历城在祝阿东五十里皆齐西界也上

曰将军尝为吾言困上谷兵以击涿郡渔阳进击富

乎𫉬索因东攻张歩平齐地以为落落难合今皆如

将军䇿有其志者事竟成也将军有定齐之功功出

于大司马明如日月也张歩既破走还剧而苏茂适

至让歩曰我南阳兵精不可待茂邪歩曰负卿何言

兄弟走平寿上曰能相斩降者封之歩乃斩苏茂肉

袒军门降弇勒兵入城𣗳十二郡旗各以本郡诣旗

下众尚十馀万辎重七千馀两封歩为安丘侯于是

琅邪未平徙陈俊为琅邪太守齐地素闻俊名始入

界盗贼大散顷之张歩兄弟谋反亡归琅邪俊擒讨

尽诛之上美其功赐俊玺书曰将军元勲大著威振

青徐两州有警实得征之俊抚贫弱悉有义令行郡

中百姓歌之数上书自请击陇蜀上报曰东州新平

大将军之功也负海猾夏盗贼之处国家以为重忧

且勉镇抚之初起太学官十二月卢芳自称天子入

居九原略有数郡初上问来歙曰今西州未附子阳

称帝吾方务静关东西略未知所任计将何如歙因

自请曰臣尝与隗嚣相遇关中其人始建为汉之计

今陛下圣德隆兴臣愿得奉一节开以丹青之信嚣

必归命则公孙自亡𫝑不足图也上然之使歙持节

喻指往来数年矣于是歙复与马援使喻隗嚣嚣

马援卧起问京师善恶援答曰前到京师凡数十见

毎待对夜至天明援事主未常见也材德惊人勇又

非人敌开心见诚好丑无所隐图画天下事良备量

敌决胜阔逹多大略与高帝等经学博览政事文辩

未睹其比也嚣曰必如卿言胜高帝邪援曰不如也

高帝大度无可无下可今上好吏事动循𮜿度又不

饮酒所不如也嚣大笑曰若是反不胜邪嚣虽内不

信不得巳遣太子恂入侍拜为胡𮪍校尉封镌羌侯

援亦将家至京师上书求将賔客屯田上林中因宣

扬国威招来豪杰以立尺寸之功上许焉是冬大司

徒伏湛免尚书令侯霸为司徒霸字君房河南密人

也矜严有威容家累千金不事产业笃志诗书成哀

间仕为郎王莾时历职有称为临淮太守莾败霸保

郡自守吏民安之更始𥘉遣谒者徴霸百姓老弱相

携啼泣遮使者车或当道卧皆曰愿乞复留霸等期

年民至戒乳妇勿举子侯君当去俱不能全耳谒者

恐霸就徴失亡临淮于是不敢受玺书具以状闻会

更始败世祖即位徴霸为尚书令是时朝廷新立制

度草创政令有不便于民者霸辄奏省之霸辟太原

人闵仲叔既至霸劳问之不及政事叔对曰始得明

公辟且喜且惧何者喜于为明公所知惧于虚薄不

能宣益拾遗今未越府阃喜惧𦆵半亲知政教巳见

⿰扌⿱彐𧰨 -- 掾吏及见明公喜惧皆去何则望明公问属何以明

政美俗调阴阳训五品令宇内人安也以叔为不足

问邪不当辟也如以为任用而不使陈之则为失人

智者不私人以位亦不失人是以喜惧皆去因自劾

去后博士徴不至终于家太子少傅王丹𬒳徴将至

侯霸遣子昱迎拜之丹下车答拜昱曰家公欲与公

俱定恩分何为拜子孙邪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许

也丹常受人言有所荐及举者有罪丹坐免官终不

言客甚惭自绝于丹丹俄为太子太傅使人呼客见

之何遇丹之薄也客自安如故其子有同门生遭亲

丧白丹欲奔之丹挞之五十或问其故丹曰世称鲍

叔管夷吾次则百里奚蹇叔近则王阳贡禹历载弥

乆如此其难也张陈凶其终萧朱𨻶其末故敕子孙

友道难立非保愼不惑焉能终乎丹字仲回京兆下

邽人王莾时连徴不至避世陇西隐居养志家累千

金好施周急毎岁时农毕察强力多收者载酒肴而

劳之其墯懒不收者耻不𫉬劳无不力田者聚落化

之遂以殷富闾里犯罪者喻其父兄而致之法丧忧

者量其资财为之制度丹亲任其事行之十年民皆

敦厚陈遵者豪杰之士也遵友人丧亲⿰贝专缣百匹丹

独送缣一匹曰如丹是缣皆出机杼也遵有惭色欲

与丹相结丹未之许也更始时遵北使匈奴过辞于

丹丹谓遵曰俱遭乱世唯我二人为天地所遗今子

使绝域无以相赠赠子以不拜其高抗不屈皆此𩔖

也卫尉铫期执金吾冦恂亦慕而友之名重当世顷

之逊位卒于家是岁徴会稽严光太原周党光字子

陵少与世祖同学世祖即位下诏徴光光变名姓渔

钓川泽至是复以礼求光光不得巳舁疾诣京师上

就见光曰子陵不可相𦔳邪光卧而应曰士固有执

节者何至相逼乎天子欲以为三公光称病而退不

可得而爵也党字伯况举动必以礼赤眉之乱所在

残破至太原闻党德行不入其邑由是名重天下三

徴然后至党着短布单衣谷皮绡头见于尚书欲令

党改冠服党曰朝廷本以是故徴之安可复更邪遂

见自陈愿守所志上听之诏曰许由不仕有唐帝德

不衰夷齐不食周粟王道不亏不忍使党乆逡巡于

污君之朝其赐帛四十匹遣归田里博士范升奏毁

党曰臣闻尧不须许由巢父而天下治周不待伯夷

叔齐而王道成巍巍荡荡至今不绝臣伏见太原周

党使者三聘乃肯就车陛下亲见诣庭党伏而不谒

⿲亻丨匽 -- 偃蹇自高逡巡求退钓采华名以夸主上臣愚以为

党等不逹政事未足进用臣愿与党并论云台之上

考试图国之道不如臣言请伏虚诬之罪书奏天子

示公卿诏曰自古尧有许由巢父周有伯夷叔齐自

朕高祖有南山四皓自古圣王皆有异士非独今也

伯夷叔齐不食周粟太原周党不食朕禄亦各有志

焉党既退著书上下篇终于沔池百姓贤而祠之是

时太原王霸北海逢萌亦隐居养俱被聘霸到尚书

拜不称臣问其故答曰天子有所不臣诸侯有所不

友遂以疾归茅屋蓬户不厌其乐萌少给事亭长慨

然叹曰大丈夫焉能为人役哉遂去就师闻王莾居

摄子宇谏莾杀之萌㑹友人曰三纲绝矣祸将及人

即解衣冠挂东都城门将家属客于辽东天下定乃

还琅邪不其山中以德让导邻里聚落化之诏书徴

萌上道迷不知东西萌曰朝廷所以徴我者以吾聦

明𧇖智有益于政耳今方面尚不知安能济政即归

后连徴不起

袁宏曰夫金刚水柔性之别也员行方止器之异也

故善御性者不违金水之质善为器者不易方员之

用物诚有之人亦宜然故肆然独往不可袭以章服

者山林之性也鞠躬履方可屈而为用者庙堂之材

也是以先王顺而通之使各得其性故有内外隐显

之道为末世凌迟治乱多端隐者之作其流众矣或

利竞滋兴静以镇世或时难迍邅处以全身或性不

和物退以图安或情不能嘿卷以避祸乱凡之徒有

为而然非真性也而有道之君皆礼而崇之所以抑


进取而止躁竞也呜呼世俗之賔方抵掌而击之以

为讥笑岂不哀哉自王莾末天下旱蝗稼榖不成至

建武之𥘉一石粟直黄金一斤而人相食二年秋野

榖旅生野蚕成茧民收其实以为衣粮是岁野谷生

渐少南亩益垦矣

六年春正月丙辰改春陵为章陵复比丰沛刘隆等

破舒城斩李宪二月吴汉㧞朐城董宪庞萌逃出汉

执其妻子宪流涕谢吏士曰妻子皆巳得矣乆苦诸

公将十馀𮪍欲从间道诣上降追兵至皆斩之于是

天下粗定唯陇蜀未平上乃休诸将于洛阳分军士

于河内数置酒会诸将辄加赏赐毎幸郡国见父老

⿰扌⿱彐𧰨 -- 掾吏问数十年事吏民皆惊喜令自以见识各尽力

命焉𥘉军旅间贼檄日以百数上犹以馀暇讲诵经

书自河图洛书䜟记之文无不毕览王元说隗嚣

天下成败未可知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宜北取西河

东收关中按秦旧迹表里河山元请以一丸泥为大

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之一时也既不能为此且畜

养士马据隘自守旷日持乆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

成其弊犹足以霸要之鱼不可以脱于泉一失权柄

神龙还与蚓同前更始都长安四方向应以为真定

也一朝坏败大王㡬无所据今南有公孙北有文伯

江湖海濵王公十数而欲信儒生之语弃千乘之基

羁旅危国以求安全是由覆车之𮜿计之不可者也

嚣心然之是时公孙述遣兵出江关败南郡上因欲

天水伐蜀从褒斜江关路远而多阻莫若从西州因

便以举则兵强财富嚣虽遣子入侍而心怀两端常

思王元之言欲据一方不欲早定乃复上书盛言蜀

道危险栈阁败绝丈人之地则不得通述性严酷上

下相患须其罪恶孰著大呼向应之势也来歙素刚

嚣有异议遂发愤贲嚣曰国家以君为知臧否晓

废兴故为手书以畅圣意既遣伯春复用邪惑之言

族灭之计叛主负子背忠信伤仁义吉凶之决在于

今日欲前刺嚣而左右兵多嚣欲害歙歙持节就车

嚣逾怒欲杀歙王遵谏曰愚闻为国者愼名与器为

家者畏怨重祸名器俱愼则下伏其令怨祸不轻即

家受其福今将军遣子质汉而外怀他心名器逆矣

既违其命又杀其使轻怨祸矣古者列国兵交不绝

其使所以重兵贵和而不任战也春秋传曰交兵使

通可也何况持王命质而犯之哉上不合于正义内

不周于长利茍行盗贼之短䇿又何是非之能识加

以伯春委身巳在阙庭而屠汉使此践机试剑授刃

于颈也君叔虽单居陛下之外兄也屠之未损于汉

而随以族败昔宋执楚使遂有易子之祸小国犹不

可辱况万乘之主乎歙知党多在西州救助非一遂

得免王遵亦豪杰士也既而降汉封上雒侯初嚣

班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天下分裂数世然后始

定意者纵横之事复起于今日乎将承运迭兴在一

人也愿先生论之对曰周之兴废与汉不同周立爵

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㣲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纵

横之事其势然也汉家乘秦之制郡县治民臣无百

年之柄至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危自

上起伤不及下故王氏之贵倾擅朝廷能窃号位而

不根于民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思汉十

馀年间天下中外骚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

氏不谋而同辞方今雄杰跨州城者皆无七国世业

之资诗云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视四方求民之瘼

今民讴吟思汉向仰刘氏巳可知矣嚣曰先生言周

汉之𫝑可也至于但见愚民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

谓汉家复兴踈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得之时民

复知汉乎彪既感嚣言又𢚓狂狡之不息迺著王命

论以救时难曰昔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

在尔躬舜亦以命禹洎于稷契咸佐唐尧光济四海

奕世载德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遭遇异时而禅代

不同至于应天顺民其揆一也故刘氏承尧之祚氏

族之世著乎春秋唐据火德而汉绍之始起沛泽则

神母夜号以彰赤帝之符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

明圣显懿之德丰功厚利积累之业然后精诚通乎

神明流泽加乎生民故能为鬼神所福向天下所归

往未见运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得倔起在此位者也

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逹其故以为适遭𭧂乱得

奋其劔游说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捷者幸而得之

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悲夫世乱所以多乱

臣贼子者也若然者岂独暗于天道哉又不睹之于

人事矣夫饥馑流离单寒道路思有短褐之袭担石

之蓄所愿不过一金然终不免转死沟壑何则贫穷

亦有命也况乎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

而妄处哉故遭罹厄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强如梁

籍成如王莾然卒润其汤镬伏质烹俎分裂又况么

么不及数子而欲晻奸天位者乎是故驽蹇之乘不

骋千里之路燕雀之俦不奋六翮之用楶棁之材不

荷栋梁之任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重易曰𪔂折足

复公𫗧言不胜其任也当秦之末豪杰兵推陈婴而

王之其母止之曰自吾为子家妇而世贫贱今卒富

贵不祥不如以兵属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祸有所

归婴从其言而陈氏以宁王陵之母亦见项氏之必

亡刘氏之将兴也是时陵为汉将而毋获于楚有汉

使来陵母见之谓曰愿告吾子汉王长者必得天下

子谨事之无有二心遂对汉使伏剑以国勉陵其后

果定于汉陵为宰相封侯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

理之致探祸福之机全宗祀于无穷垂册书于春秋

而况大丈夫之事乎是故穷逹有命吉凶由人婴毋

知废陵母知兴审此二者帝王之分决矣盖在高祖

其兴也有五一曰帝尧之苗裔二曰体貌多奇异三

曰神武有徴应四曰寛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

加以信诚好谋逹于听受见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巳

从谏如顺流趋时如响起当食吐哺纳子房之䇿濯

足挥洗揖郦生之说悟戍卒之言断怀土之情高四

皓之名割肌肤之爱举韩信于行阵收陈平于亡命

英雄陈力群䇿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

若乃灵瑞符应又可略闻矣初刘媪妊高祖而梦与

神遇震电晦⿰日𡨋 -- 暝有龙蛇之怪及长而多灵有异于众

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契吕公观形而进女秦始皇东

游以厌其气吕后望云而知其所处始受命则白蛇

分西入关则五星聚故淮阴留侯谓之天受非人力

历古今之得失验行事之成败稽帝王之世运考五

者之所谓趣舎不厌斯位符应不同斯度而苟昧权

利越次妄据外不量力内不知命必丧保家之主失

天年之寿遇折足之凶伏斧𨱆之诛英雄诚知其觉

寤畏若祸戒起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

信布之觊觎拒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无贪不

可几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永终矣

嚣不寤彪乃转之河西大将军窦融咨访焉彪字叔

皮右扶风安陵人成帝时彪姑为婕妤诸父昆弟贵

幸当世父稚王莾时为广平太守莾摄政欲文致太

平使侯者分行风俗采颂声稚无所上𬒳劾为延陵

园郎由是班氏不显莾朝彪㓜好学家有赐书内足

于财好古之士父党扬子云巳下莫不造其门年二

十而天下乱因避地西州及嚣将背汉窦融与书责

让之曰将军当厄㑹之际乘不利之时承事本朝委

身于国忠孝冠周霍德让配吴札融等所以服高义

愿为役者也忿悁之间改节易图百年累之一朝毁

之岂不惜乎殆执事者贪功建谋以至于此融窃痛

之融闻智者不危众以举事仁者不违义以要利初

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节也及遣百春垂涕相送慈

父恩也俄而背之谓吏士何忍而出之谓留子何自

起兵以来转相攻击城郭皆为丘墟生民转于沟壑

今其存者非𨦟刃之馀则流亡之孤今伤痍之体未

愈哭泣之声未绝幸赖天运少还而大将军复重其

难是使疮痍不得遂瘳㓜孤复见流离庸人且为流

涕况仁者乎惟将军省察之嚣不纳融乃与五郡太

守请师期世祖嘉美之夏四月上幸长安谒园陵诸

将议欲延嚣日月之期许爵其将帅以散其谋祭遵

嚣奸计乆矣今若案兵引日则其谋益深而公孙

得固其奸谋不如遂进上从之遣吴汉取弇诸将从

陇道击蜀隗嚣使王元据陇坻伐𣗳木以塞陇道诸

将与战不利还屯三辅马援上书曰援自念事陛下

本无公辅之荐左右之助臣不自陈陛下何因闻之

故臣不复避瞽言昧死陈诚臣与嚣往为知交今闻

与来歙书深更怨臣自计 无负嚣遣臣东谓臣

曰仆北面称臣加以本欲为汉足下往观其政于汝

意可即专心矣臣还报以赤心欲嚣善耳非欲䧟于

非义也嚣自挟奸心盗憎主人反欲归怨于臣臣欲

遂退不言则无以报陛下愿诣行在所得露心腹陈

灭西州之术然后退就垄亩饭𬞞饮水随四民之职

死无所恨上报许援东诣京师具言击嚣之计上大

悦谓援曰吾方西诛隗嚣待诏勉卒所志是时建威

将军耿弇屯漆征虏将军祭遵屯汧征西将军冯异

屯上林大司马吴汉在长安中郎将来歙坚领众军

在安民援始将突骑五千匹诸将毎疑议更请呼援

咸敬重焉而来歙深与援善嚣复上䟽曰吏民闻大

兵卒至惊恐自救臣嚣不能禁止兵虽有大利不敢

废臣子之节亲自追还昔虞舜事父大杖则走小杖

则受臣虽不敏不敢不勉今臣之在本朝如遂𫎇恩

更得洗心死骨不朽有司以嚣慢诛其子恂上不忍

复使歙至汧赐嚣书曰昔柴将军与韩信书云陛下

寛仁虽有亡叛而后归辄复泣号不诛也故复赐书

深言则似不逊略言则事不决今若束手复遣恂弟

诣阙有全爵禄之福吾年巳三十馀在甲兵中十年

厌浮语虚辞即不欲勿报嚣知世祖筹之明乃遣使

称臣于蜀公孙述以嚣为朔宁王数遣兵助嚣太原

人温序为护羌校尉行歩至襄武为嚣将苟宇所执

欲生降之谓序曰并势力天下可图也序曰受国重

任本当效死义不贪生宇复晓喻序序怒叱之曰虏

何敢胁汉将左右欲杀之宇止之曰义士欲死节赐

劔令自裁序受剑衔须叹曰既为贼所迫无令须

土遂伏剑上闻而怜之赐洛阳城旁塜地榖千斛缣

五百匹除序子寿为郎迁邹平侯相寿梦序告之曰

乆客思鄕里寿即弃官上书乞将序骸骨葬旧茔诏

许焉冬十二月癸巳诏曰间者以军旅未解用度不

足故行十一之税今往往屯田其令郡国田租三十

税一如旧制焉冯异在关中乆求还京师上不听有

人上书言冯异专制关中威福自由号咸阳王上以

章示异惶恐谢曰臣本诸生遇受命之会过𫎇顾盻

充备行伍班大将爵为通侯虽受任方面豫有㣲功

此皆国家谟谋非臣所及也臣伏自思惟奉承诏㫖

则战无不克率臣私心则未尝不悔陛下独见之明

乆而益远乃知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当兵革始

起豪杰竞逐臣在倾侧之中尚无过差之志况天下

平定上尊下卑者乎诚宜谨守愚忠以自终始伏愿

明主知臣素心诏曰将军之于国家义则君臣恩犹

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是冬冯异岑彭朝京师上

谓公卿曰冯将军是我兵起时主簿也使中黄门赐

异珍宝衣服诏曰仓卒无芜蒌亭豆粥呼沱河麦饭

也异谢曰臣闻管仲谓桓公曰愿君无忘射钩臣无

忘槛车齐国赖之臣愿陛下无忘父城则百寮䝉恩

天下幸甚后遣异将妻子西彭亦数宴见厚加赏赐

既而还南使过家上先人冢诏大长秋朔望问夫人

起居诏诸侯就国耿纯上书愿奋击公孙述又陈前

在东郡诛涿郡太守朱英亲属涿郡诚不自安乃更

封纯为东光侯上曰文帝谓周勃曰丞相吾所重也

君为我率诸侯就国今亦然哉纪遂就国吊死问伤

国中爱之

袁宏曰夫万物云为趣舎不同爱恶生杀最其甚大

者也纵而不一乱亡之道故明王制设号令所以一

物心而治乱亡也今诛恶之臣内惧私憾不虑其弊

从而易之是下用情而法不一也不一则多变多变

则害生故王者之所保在于法一而不变乎灵寿侯

邳彤薨世祖既平邯郸遣任光还信都更封陵鄕侯

李忠为中水侯迁丹阳太守治甚有称为天下第一










后汉光武皇帝纪卷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