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一 御定孝经衍义 卷二十二 卷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御定孝经衍义卷二十二
  天子之孝
  早谕教
  按既醉之诗云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言君子既孝而嗣子又孝其孝斯为源源不竭也文王有声之诗云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君也哉言能燕安辅翼其子是乃宜为君者也故记曰此数世之仁也未有笃于天性而可疏于训储者茍副徳之不光即于君子之孝有阙而愧于烝哉者矣易䝉之彖曰䝉以养正圣功也象曰君子以果行育徳盖言教谕之宜早也述早谕教
  易震卦名文王所系之卦辞
  按说卦𫝊言帝出乎震又曰万物出乎震震东方也又曰震为雷为龙为𤣥黄帝者天之主宰即干父坤母是也万物之出入帝为之主宰东方物
  之始生于时为春所谓元而亨此元良之义所由起也故太子谓之东宫天用莫如龙龙者乾象震之一阳乃干体为雷为龙有乘六御天云行雨施之义乾坤之交兼有天地之色孔疏以为杂而成苍也故东宫曰青宫又大象君子以恐惧脩省恐惧脩省者所以致中和位天地育万物虽圣性得之犹加圣心焉此教谕之宜早也序卦以震继鼎太子主器传重所以正位凝命者也故隆山李氏曰必以戒惧存心以威重为质徳望素著足以畏服斯人之心则以之守宗庙社稷而为祭祀之主作易者以干为人君之象以震为太子之象庶几可见云
  礼记文王世子成王幼不能莅阼周公相践阼而治抗举也世子法于伯禽周公子鲁公也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长幼之道也成王有过则挞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
  按武王崩成王幼则当武王时固有不及于教世子者及成王即位则已正乎为君矣正乎为君则已不及乎为人子为人臣然世固未有不能乎为子为臣而能为君父者也而又不可正教之以为人子为人臣则寄臣子之法于伯禽公之用意苦而虑深远矣厥后成王果能敬脩厥徳令问日隆今观之诗一则曰念兹皇祖陟降庭止再则曰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成王之为君也成王之为世子而已矣太甲惟不能乎为子故君道多阙尹之不为公之抗法也同异姓之别也然其言曰密迩先王其训毋俾世迷仍教之为世子而已夫为人君者犹不可不抗之以世子之法而顾旷之于为世子之日抑独何哉
  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礼乐乐所以脩内也礼所以脩外也礼乐交错于中发形于外是故其成也怿恭敬而温文
  孔颖达正义曰乐是喜乐之事喜乐从内而生和谐性情故云所以脩内也礼是恭敬之事恭敬是正其容体容体在表故云所以脩外也
  按教之以礼则严威庄敬而无惰慢邪僻之容教之以乐则柔顺从容而无勉强迫促之累然礼非他即父子君臣长幼之秩然而序者是也乐非他即父子君臣长幼之蔼然而和者是也孟子言礼之实曰节文斯二者乐之实曰乐斯二者而此篇下文亦云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又曰父子君臣长幼之道得而国治则信乎礼乐皆所以明伦而人伦尤莫先于孝为世子者为孝子而已矣
  立太傅少傅以养之欲其知父子君臣之道也太傅审父子君臣之道以示之少傅奉世子以观太傅之徳行而审喻之太傅在前少傅在后入则有保出则有师是以教喻而徳成也师也者教之以事而喻诸徳者也保也者慎其身以辅翼之而归诸道者也记曰虞夏商周有师保有疑丞设四辅及三公不必备惟其人语使能也
  按周官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少师少傅少保曰三孤贰公𢎞化寅亮天地公孤皆冠冢宰六卿之上又官不常设或用六卿兼领盖其任至重而教世子之官有师保傅太少者贾谊云成王幼在襁抱之中召公为太保周公为太傅太公为太师又班彪云成王为孺子时出则周公召公入则太颠闳夭散宜生南宫括然则世子师保傅之官即周之公孤特其官既不必备而世子前后出入不应阙人盖当立制之初人才甚盛自不患无人而特虑乎后之或滥居其位者故必严其选毋取乎为具臣而已也秦时有太子师傅汉以叔孙通为太子太傅位次太常自是东宫官自有师保傅而其后则位次亦与天子之公孤相埒或层累陞加或兼官遥领盖第以为优礼大臣之官而甚则以宠外吏及武臣于先王教养世子与不必备官之意无复有毫发之相及者矣陈栎解此经以为此师保之职即周礼师氏教国子以徳行保氏养国子以六艺六仪者郑氏于师保氏亦即引世子篇为证特其官为中下大夫属于地官为不可解然考书叙云周公为师召公为保圣贤下兼此官则二公即兼二氏之职而后或者沿为制常以公而兼领之欤大抵先王之辅翼太子与其自治同以燮理阴阳寅亮天地与诏王媺谏王恶者即为教太子之官盖甚慎乎世子之有君道也四辅尚书大𫝊云古者天子必有四邻前曰疑后曰丞左曰辅右曰弼天子有问无以对责之疑可志而不志责之丞可正而不正责之辅可扬而不扬责之弼此与师保并云设大较师保亦得兼此四官记不言教世子者明与君同也王者自谨其前后左右必虑乎世子之前后左右而后世勤于为治之君或未以储嗣为虑者亦为得其一而遗其一者也
  春秋九月丁卯子同生桓公六年
  左𫝊曰以太子生之礼举之接以太牢卜士负之士妻食之公与文姜宗妇命之
  胡安国𫝊曰嫡冢始生即书于策与子之法也此世子也其不曰世子何也天下无生而贵者誓于天子然后为世子
  真徳秀曰按贾谊之书有曰势明则民定而出于一道故人争为宰相而不奸为世子非宰相尊而世子卑也不可以智求不可以力争也臣谓古者之生世子则已表而扬之使国人皆知之所以系众望也是以国本之定不在于建储之日而已定于始生之初此春秋于子同之生必谨而书之也
  按春秋二百四十二年惟此书子同生以桓公能举行古者国君生世子之礼故嘉而书之也盖虽未正其为世子之名而已举之以世子之礼又不独定国本而系人心且可教之以豫考之礼异为世子室择诸母寛裕慈惠温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为子师即此意也夫位不素定与既定而不早建此楚共王之埋璧太室之庭而五子卒无适立卜之于神无当璧拜者事见左𫝊昭十三年以贻数世祸者也
  国语楚语楚庄王使士亹楚大夫傅太子箴之林切问于申叔时楚大夫叔时曰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奖也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先王世系而为之昭明徳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道广显徳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先王之官法时令使访物官教之语治国之善语使明其徳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徳于民也教之故志记前世成败之书使知兴废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若是而不从动而不悛则文咏物以文词风诸事物以行动也之求贤良以翼之悛而不摄则身勤之多训典刑以纳之务慎惇笃以固之摄而不彻则明施舎以道之忠明久长以道之信明度量以道之义明等级以道之礼明恭俭以道之孝恭俭所以事亲明敬戒以道之事明慈爱以道之仁明昭利以道之文明除害以道之武明精意以道之罚明正徳以道之赏明齐肃以耀明也之临临事若是而不济不可为也且夫诵诗以辅相之威仪以先后之体貌以左右之明行以宣翼之制节义以动行之恭敬以临监之勤勉以劝之孝顺以纳之忠信以发之徳音以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教备而不从者非人也其可兴乎
  按叔时大指谓辅翼太子以成其徳而进徳之资莫切于讲学所为教之春秋教之世教之诗礼乐教之令教之语教之故志训典皆是也盖熟之复之于圣贤之书参之于善败之迹其为忠信礼义仁孝之助者不少矣然脩徳进业固在于太子而朝夕纳诲尤必慎简其人其人必自范于先王之教而后明先王之教以教之庶乎肃而不玩巽而易入也世子之篇云观太傅之徳行而审喻之者是也审则审之于伦物喻则喻之于道义岂仅诗书六艺之文而已哉抑又按孝为徳之本叔时云明恭俭以道之孝又云孝顺以纳之胥臣语晋文公亦言文王在母不忧事王不怒则文王之能为世子文王之止于孝也教世子者必先之以孝而成之以学故曰若川然有原以卬音仰浦而后大
  汉文帝六年贾谊疏曰古之王者太子迺生固举以礼使士负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之南郊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孝子之道也故自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孩提有识三公三少明孝仁礼义以道习之逐去邪人不使见恶行选天下之端士博闻有道术者以卫翼之使与居处出入故太子迺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夫习与正人居之不能毋正犹生长于齐不能不齐言也习与不正人居之不能毋不正犹生长于楚不能不楚言也孔子曰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及太子少长知妃色则入于学学者所学之官也及太子既冠成人免于保傅之严则有记过之史彻膳之宰进善之旌诽谤之木敢谏之鼔瞽史诵书工诵箴谏大夫进谋士𫝊民语习与智长故切而不愧化与心成故中道若性夫三代之所以长久者以其辅翼太子有此具也
  按辅翊储皇之法莫著于文王世子之篇春秋列国犹有循行之者特其所与居处之人如所谓朝婴夕侧未必圣贤之徒耳三代以后首发此论者贾谊一人而已文帝既善其言而不闻有选建宫僚之举岂以一峭直深刻之家令鼂错遂足以兼师保谏救之职也
  武帝为太子名据谥戾立博望苑使通賔客从其所好故賔客多以异端进
  司马光曰古之明王教养太子为之择方正敦良之士以为保傅师友朝夕与之游处左右前后无非正人出入起居无非正道然犹有淫放邪僻而陷于祸败者焉今乃使太子自通賔客从其所好夫正直难亲谄谀易合此固中人之常情宜太子之不终也按司马光之言备矣史称太子仁恕温谨武帝虽嫌其材能不类已然以其敦重好静必能安天下盖有可教之资而不豫教之以陷于大过巫蛊之祸太子杀使者江充人不可以无学况主器之重哉终汉之世辅翼太子之具皆阙焉以元帝之好儒而宣帝顾以俗儒不达时宜不为之选贤师傅以正道道之卒以优柔不断坐启祸萌惜哉
  吴主孙权黄龙元年九月使上大将军陆逊辅太子南阳刘廙常著先刑后礼论同郡谢景称之于逊逊呵之曰礼之长于刑久矣廙以细辩而诡先圣之教君今侍东宫宜遵仁义以彰徳音若彼之谈不须讲也
  按教世子不可不慎也开博望之苑而异端之陈崇潘陆之华而狎客之进若刑名家言似足枝柱补绽而其酷烈之祸岂减异端狎客哉汉文帝好黄老嘉鼂错术数之说使为太子家令太史迁谓惨刻少恩皆原于道徳者固然故文帝不用贾生傅太子而用错然景帝之猜忍刻急诛灭功臣废杀爱子盖可睹矣汉末纲纪废坏崔寔为政论以刑罚为治乱之药石斯亦激而云尔揆之于道亦未可为大醇也夫欲世子生而见正事闻正言行正道则舎先王之教与孔孟之书奚由哉
  唐贞观中太子承乾数亏礼度侈纵日甚右庶子孔颖达每犯颜进谏承乾令撰孝经义疏颖达又因文见意愈广规谏之道
  按晋江统上书太子陈五事其一曰六行之义以孝为首虞舜之徳以孝为称故太子以朝夕视君膳为职左右就养无方谓世子诚尽事亲之道则不独视膳就养之节而已必将熟复于不敢恶人不敢慢人之义而无有侈纵败礼之失矣颖达撰孝经义疏因文规谏可谓知教之本而有天下者欲辅养世子诚不可不于是经加之意也
  贞观十七年太宗谓长孙无忌司空房𤣥龄曰三师以徳道人者也若师礼卑太子无所取则于是诏令撰太子接三师仪注太子出殿门迎先拜三师答拜每门让于三师三师坐太子乃坐与三师书前名惶恐后名惶恐再拜
  按古者置太子居以士礼与国人齿为置官属皆如朋友不为纯臣若三师道高徳劭以师事之则更不可以友比也夫三王四代惟其师师严然后道尊天子犹有当其为师则弗臣之礼而况世子乎
  贞观十八年高宗初立为皇太子尚未尊贤重道散骑常侍刘洎上书略曰臣闻郊迎四方孟侯所以成徳齿学三让元良由是作贞至若生乎深宫之中长乎妇人之手未曾识忧惧无由晓风雅虽神机不测天纵生知而开物成务终由外奖窃惟皇太子玉裕挺生金声夙振虽富于春秋饬躬有渐实恐岁月易往堕业兴讥取适宴安将从此始臣以愚短幸参侍从不敢曲陈故事切请以圣徳言之伏惟陛下诞睿膺图登庸历试多才多艺道著于匡时允文允武功成于纂祀尚且虽休勿休日慎一日求异闻于振古劳睿思于当年乙夜观书事高汉帝马上披卷勤过魏王陛下自励如此而令太子优游弃日不习图书臣所未谕一也加以暂屏机务即寓雕虫纡宝思于天文则长河韬映摛玉华于仙札则流霞成彩固已缁铢万代冠冕百王屈宋不足以升堂锺张何阶于入室陛下自好如此而太子悠然静处不寻篇翰臣所未谕二也陛下备该众妙独秀寰中犹晦天听俯询凡识听朝之隙引见群官降以温言访以今古故得朝廷闾里是非好恶凡有巨细必关闻听陛下自行如此而令太子久趋入侍不接正人臣所未谕三也陛下若谓无益则何事劳神若谓有成则宜申贻厥蔑而不急未见其可伏愿俯推睿范训及储君授以良书娱之嘉客朝披经史观成败于前踪晚接賔游访得失于当代间以书札继以篇章则日闻所未闻日见所未见副徳愈光苍生之福也
  按刘洎知教谕之当早而其所称说者盖文章艺能之事非古帝王世子入学齿胄之法也其言观成败访得失似亦知所以致用矣而未知夫以徳行为之本也若夫徳行则文王之为世子武王帅而行之以孝教孝有非师保之诏告所得而尽者则在乎以身为之则矣
  宪宗元和元年左拾遗元稹奏略曰有国之君议教化者莫不以兴廉举孝设学崇儒为意曾不知教化之不行自贵者始略其贵者教其贱者无乃邻于倒置乎自我太宗在藩邸以至于为太子也选知道徳者十八人与之游习即位之后宴游饮食日在其中上失无不言下情无不达不四三年而名高盛古贞观已还师傅之官皆宰相兼领其馀宫寮选亦甚重马周以官高恨不得为司议郎此其验也愿陛下思成王训导之功念文王游习之渐选重师保慎简宫寮
  按宫寮之设与太子游习盖宴游饮食必俱而有得有失无不可言者故其人必极一时之选马周以官高恨不得为司议可见贞观之盛其隆重宫寮者如此
  宋英宗治平元年六月封皇子顼为颖王后立为太子即位为神宗以王陶等为翊善记室先是以王陶等为皇子伴读司马光言陶等虽为皇子官属若不旬日得见或见而遽退语言不洽志意不通教者止于供职学者止于备礼而左右前后侍御仆从或有佞邪谗巧之人杂处其间虽皇子资性端悫不移然亲近易习积久易迁虽有硕儒端士为之师傅终无益也臣愿陛下博选学行之士使日与皇子居处燕游讲论道义其侍御仆从邪佞谗巧之人诱导为非者委伴读官纠举即时斥逐若皇子自有过失规诲不从亦听以闻如此则进徳脩业日就月将善人益亲邪人日疏天下之幸也帝嘉纳之按贾谊曰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太子之善在早谕教与选左右又曰若其服习积贯则左右而已甚哉乎左右之可畏也古者世子有胎教甫生而即异为之室择诸母之温良恭敬慎者与居及孩提有识则前后左右即三公三少与天下之孝弟博闻有道术者而不得有一邪人参其间也盖古之于世子自其接以太牢以至既冠成人其在深宫保姆之手无几而其接贤士大夫之时无数所为少成若天性习贯如自然者固不得不如此也后世官属虽设而寖为文具进见动逾旬日讲读不过寸晷求齐言于众楚㬥容光于积寒虽硕儒端士如此侍御仆从者何哉夫侍御仆从既不能如古者之一一尽择其皆良则邪佞谗巧必不能保其无有而亦别无绝之之方诚慎简伴读之官申明纠举之制日侍于居处燕游之地而反复开导于道徳礼义之途则邪佞谗巧者自无所容焉虽或有一伏于其间亦失其所以蛊惑之阶而不足以累乎毓徳青宫之盛矣善哉乎朱熹之言曰近世帝王教子之法益疏略也盖其所以教者不过记诵书札之工而未尝闻仁孝礼义之习至于容貌词气衣服器用则虽极于邪侈而未尝有以裁之也寮属具员而无保傅之严讲读备礼而无箴规之益至于朝夕所与出入居处而亲宻无间者不过宦官近习扫除趋走之流而已夫以帝王之世当授受之统上有宗庙社稷之重下有四海蒸民之生前有祖宗垂创之艰后有子孙长久之计而所以辅养之具疏略如此是犹家有明月之珠夜光之璧而委之衢路之侧岂不危哉以上早谕教
  御定孝经衍义卷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