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孝经衍义_(四库全书本)/卷056 中华文库
御定孝经衍义 卷五十六 |
钦定四库全书
御定孝经衍义卷五十六
天子之孝
崇圣学
〈臣〉按经言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此通贵贱言之也夫以君亲之严自于天性敬寡悦众四海皆凖然犹不可以不学也易干之德大矣至矣而九二学以聚之此以知性之至贵者人人之最灵秀者圣然未有不勤学者也学记曰人不学不知道故立身行道莫善于学帝王之学国政治忽民生休戚之本正其本则万事理故广敬之道在崇圣学考镜得失讲明道义于六经见天地之心于诸史观古今之迹细旃广厦之间所裨益良多矣附讲筵载籍所𫝊圣贤已试之成法格物穷理时惟古训四库之书务期完备通经之士典领校雠以资乙夜观览附经籍
易乾象传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朱熹本义曰天一而已但言天行则见其一日一周而明日又一周若重复之象非至健不能也君子法之不以人欲害其天德之刚则自强而不息矣〈臣〉按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行健也纯亦不已君子以自强不息也天之苍然者岂有凭乎大气举之而已惟不息故也系辞曰夫干天下之至健也健故不息以圣人学问言之此心之中天理精明之谓强天理贯彻之谓不息所以一日二日有万几而不觉其烦琐细碎者一以兢兢业业之心处之而无几微暇逸之意间断于其间也故九五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
大畜〈卦名〉彖𫝊曰大畜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
程颐传曰干体刚健艮体笃实人之才刚健笃实则所畜能大充实而有辉光畜之不已则其徳日新也
象𫝊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
魏了翁曰天在山中譬则心之体也闻一言焉见一行焉审问而谨思明辨而笃行即所以畜其心之德盖畜乃所以养新而新非自外至也昭昭之多止于所不见是以愈畜而愈大
〈臣〉按畜有大小则学问有浅深故旧注曰凡物既厌而退者弱也既荣而陨者薄也比必有所畜者风行天上以散为畜君子以懿文徳此畜之小者也学士大夫之事也有无妄然后可畜者天在山中以止为畜君子以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此畜之大者也圣功典学之事也大可以兼小故笃行之中有辉光焉是即大畜之懿文德也小亦与大同体故小畜亦非刚健者不能也诗书六艺之文乃前言之大者尧舜禹汤文武乃往行之大者识者尊其所闻而黙识于中非徒为占毕之学也所识愈多所畜愈大则富有日新而光辉发越矣此所以藏之深而守之固者也此所以君天下子万民时措之而皆宜者也
大壮〈卦名〉象曰雷在天上大壮君子以非礼弗履
朱熹曰雷在天上是甚生威严人之克己能如雷在天上则威严果决以去其恶而必为善若半上落下则不济事何以为君子须是如雷在天上方能克去非礼张希献曰雷之威本震而在天上乃雷声之壮盛者也君子有浩然之气刚大以直其动以天然后能非礼弗履茍非礼而履则犹雷非时而震又何足以为君子之大壮哉
〈臣〉按胡炳文曰胜人者血气之强自胜者义理之强也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此克己复礼之目也复者雷在地中之象也至大壮则不待于禁止之而自然弗履者也经曰礼者敬而已矣商颂言圣敬日跻丹书〈师尚父授武王〉言敬胜怠者吉皆以沉勇果决为进德脩业之事如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用人惟己改过不吝汤之所以自胜也盘盂几杖刀剑户牖铭以自诫武之所以自胜也此则雷霆之威俨然在上而必不轻震与天之主宰乎万物无异也大壮之六爻皆以过于壮为诫而大象独有取于壮者理义血气之分自胜胜人之异也
书说命下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
吕祖谦曰学问之博贵有实用非徒为观美也大而建立大经经纶大业弥纶大化至于赞天地化育皆所谓建事也此所谓有用之学否则所闻虽多亦奚以为
惟学逊志务时敏厥脩乃来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陈栎曰骄与怠最害于学骄则志盈善不可入怠则志惰功不可进学不谦卑退逊则无以为入门一于谦退而不务时敏则又不能进步逊则不骄敏则不怠逊而济以敏厥脩所以来也道我所固有非自外来来云者如斯仁至矣之谓也积云者如由有诸己之信而进于充实之美也
惟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脩罔觉
蔡沈𫝊曰敩教也言教人居学之半盖道积厥躬者体之立敩学于人者用之行兼体用合内外而后圣学可全也始之自学学也终之教人亦学也一念终始常在于学无少间断则德之所脩有不知其然而然者矣
〈臣〉按六经言学自此始朱子尝言傅说此段说为学工夫极精密又言逊顺其志入于事中低心下意子细理㑹既逊其志又须时敏或作或辍亦不济事又戒以允怀于兹二者则道乃积于厥躬积者来得件数多也然其所学者非他古训也先王之成宪也古训者二典三谟之类先王成宪者成汤之典刑也盖以经籍之要言祖宗之前事为凖的则所学者不至于惝恍而无据汗漫而不收矣然其始之自学也则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而其终以教人也则曰厥徳脩罔觉盖兼体用合外内之学也其所谓多闻者岂但以辞章诵习其所谓罔觉者岂入于幽虚空寂也哉
诗周颂敬之〈篇名〉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佛〈弼通〉时仔〈音兹〉肩示我显德行
严粲曰佛谓之弼者言正救其失不専顺从之也学记云其求之也佛佛不顺也犹孟子所谓法家拂士也仔肩为负荷之意
〈臣〉按成王因群臣进戒而承之以谦自谓于事物之理不聪而有所不及知不敬而有所不能行故当强勉学问日有所成月有所长以明其明德继续不已以至于无所不及知无所不能行而又言己当从学于贤人君子辅弼是任示我以显明之德行则可以见学问政事之出于一致而日就月将者即说命所谓时敏缉熙者即说命所谓道积厥躬而始终虚己以求辅弼之助即说命所谓逊志也成王此时于学问根源已自见彻又能言其工夫之缜密如此此所以绍缉熙敬止之家法而为周之盛王也昊天有成命曰夙夜基命宥密于缉熙单厥心是自责于己之效也载见曰俾缉熙于纯嘏是外资于人之效也成王之继序不忘永世克孝岂不大哉
大学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朱熹曰知止如知为子而必孝知为臣而必忠能得自身亲为忠孝之事若徒知此道理至于事亲之际为私欲所汨不能尽其孝事君之际为利禄所汨不能尽其忠便不是能得矣能虑是见得此事合当如此做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朱熹曰致知诚意是学者两闗致知乃梦与觉之闗诚意乃善与恶之闗透得致知之闗则觉不然则梦透得诚意之闗则善不然则恶格物穷理有一物便有一理穷得到后遇事触物皆是此理事君便忠事亲便孝居处便恭执事便敬与人便忠以至参前倚衡无往而不见若穷不至则所见不真外虽为善而内实为恶或问物者理之所在人所必有而不能无者何者为切曰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皆人所不能无者但学者须要穷格得尽事父母则当尽其孝处兄弟则当尽其友如此之类须是要见得尽若有一毫不尽便是穷格不至也
〈臣〉按朱熹序以为大学之书古之大学所以教人之法也民生有欲无主乃乱作之君师以司教化之权说命言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则是成已而不能成物者得其半而失其半也天子之元子他日即继世之天子天子之众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与凡民之俊秀他日皆有教人之责然茍非躬行仁义礼智之道以得仁义礼智之德则自居室之近且或违之欲以放之四海不可得矣故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为本盖不但储皇之重齿让于太学虽天子亦有临雍释奠宪老乞言之时也庶人即凡民之俊秀者乡老所献之贤能也大学以明德新民止至善为纲领而纲领之中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条目自家以下皆为新民之事自脩身以上为明明德之事明德新民皆当止至善而其所以得止于至善之由要在于知盖于事事物物皆知其所当止之理即物格而知至也茍非致知格物之功则天下事物可否混淆是非贸乱皆以为善为之而不自知其䧟于恶者矣故三纲领以为始而八条目言致知在格物乃所以探其端也尧舜禹汤文武六君子者聪明天纵其于事物之理生而知之岂复几微之惑毫发之憾而精一执中之训为帝王授受之统夫所谓中者亦即事物之理所当止之处所谓精一者亦即所以穷至事物之理而所谓执者又岂外于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哉后圣有作其于为学之方教人之术固无能舎是而他求矣
𫝊之二章汤之盘铭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或问盘之有铭何也朱熹曰盘者常用之器铭者自警之词也古之圣贤兢兢业业固无时而不戒谨恐惧然犹恐其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于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铭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而不至于忽忘也昔成汤所以反之而至于圣者正惟有得于此其后周之武王践阼之初受师尚父丹书之戒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退即于其几席觞豆刀剑户牖莫不铭焉盖闻汤之风而兴起者今其遗语尚幸颇见于礼书愿治之君志学之士皆不可以莫之考也
陈栎曰德日新之蕴自仲虺发之汤采之为此铭伊尹又本之告大甲曰惟新厥德终始惟一时乃日新说者谓孟子所言莱朱即仲虺与斯道之𫝊者也明明德为体新民为用体用原不相离故于平天下以明明德于天下为言由体而达于用同一新也移明己德之明字以言明民德又移新民之新字以言新己志体用之不可相离可见矣
〈臣〉按盘铭日新之义朱熹之言备矣陈栎发明日新一语谓采之仲虺之诰亦先儒所未及也汤因仲虺之诰而有铭武王受丹书之戒而有铭圣哲之恭己虚受先后同揆矣大戴礼武王践阼篇武王践阼三日召师尚父而问焉曰黄帝颛帝之道可得而见与曰在丹书王欲闻之则齐矣王齐三日师尚父奉书而入道书之言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灭义胜欲者从欲胜义者凶凡事不强则枉弗敬则不正枉者灭废敬者万世王闻书之言愓若恐惧而为戒书于席四端而为铭焉铭曰安乐必敬无行可悔一反一侧亦不可不志殷监不逺视尔所代鉴铭曰见尔前虑尔后盘铭曰与其溺于人也宁溺于渊溺于渊犹可游也溺于人不可救也楹铭曰毋曰胡残其祸将然毋曰胡害其祸将大毋曰胡伤其祸将长牖铭曰随天之时以地之财敬礼皇天敬以先时剑铭曰带之以为服动必行德行德则兴倍德则崩铭凡十有四今摘其辞义之易知者于此
传之六章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去声〉恶臭如好〈去声〉好色此之谓自谦〈读慊〉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朱熹章句注曰诚其意者自脩之首也毋者禁止之辞自欺云者知为善以去恶而心之所发有未实也谦快也足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独知之地也言欲自脩者知为善以去其恶则当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恶恶则如恶恶臭好善则如好好色皆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不可徒茍且以徇外而为人也然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独知之者故必谨之于此以审其几焉
陈栎曰周子云几善恶以所独知乃念头初萌动善恶诚伪所由分之几微处必审察于此以实为善去恶如别岐途之始分处起脚不差行方能由乎正路否则起脚处一差差毫厘而谬千里矣
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
〈臣〉按经言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言知至而后意诚而致知阙𫝊朱熹既取程颐穷理之说以补之而其用力之方则又著于或问以为或考之事为之著或察之念虑之微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讲论之际使于身心性情之德人伦日用之常以至天地神之变鸟兽草木之宜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见其当然而不容己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必其表里精粗无所不尽而又推其类以通之至于一旦豁然贯通焉则于天下之物皆有以究其义理精微之所极而吾之聪明睿智亦皆有以极其心之本体而无不尽矣此一段议论専为世儒有以捍御外物为格物而发其所为考之事为之著察之念虑之微求之文字之中索之讲论之际四者乃致知格物之条目也知既致则夫善恶之所在可好可恶之必然者皆有以识之矣故第六章不曰所谓诚其意在致其知而直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必慎独此之自欺不过一念之因循茍且于须臾之顷纎芥之微分治忽耳而用人行政之际其利害遂有不可胜言者如齐宣王不能充不忍一牛之心以爱百姓又自知其好勇好货好色之疾而不能自克以至后世凡属进贤退不肖往往依违不决者非必忠佞邪正之莫之辩也平天下𫝊所云见贤不能举举而不能先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皆于务决去求必得之义若相反者是故意者心之所发而君子之必慎其独则在须臾之顷纎芥之微将然未然之际盖有几焉不敢恃其知之己至而听其所自为也故经言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诚而传以毋自欺而必谨其独申焉
论语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朱熹曰学矣而不习则表里扞格而无以致其学之之道习矣而不时则工夫间断而无以成其习之之功是其胸中虽欲勉焉以自进亦且枯燥生涩而无可嗜之味危殆杌𣕕而无可即之安矣故既学矣又必以时习之则其心与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与事相安而所能者益固必有自得于心而不能以语人者是其中心油然悦怿之味虽刍豢之悦于口不足以喻其美矣
〈臣〉按说命言时敏周颂言缉熙鲁论二十篇之发端首言时习圣人之言未尝不同其㫖也然则工夫一有间断即有罅隙方寸外驰耳目内诱无方之欲杂然而中之矣积时而日积日而月积月而歳皆学之时也不可以或之止也若一歳之间偶作而旋辍或一日之间始勤而终怠学之时有限而不学之时无穷也一暴十寒其存者几何而尚有悦心之趣哉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臣〉按如不及谓常如有所不及如大禹惜寸阴成汤检身若不及成王夙夜不逮亦逊敏交至之意也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朱熹曰视听言动之间所当为者皆理也所不当为者皆非礼也其非礼则勿以止焉则是克己之私而复于礼矣其非礼而勿视听者防其自外入而动于内也非礼而勿言动者谨其自内出而接于外也内外交进为仁之功尽矣所以用力其机特在勿与不勿之间而已自是而反则为天理自是而流则为人欲自是而克念则为圣自是而罔念则为狂特毫忽之间耳学者可不谨其所操哉
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程颐曰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便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唯谨独便是守之之法或问出门使民之时如此可也未出门使民之时如何曰此俨若思时也
朱熹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富寿康宁人之所欲死亡贫苦人之所恶所欲者必以同于人所恶者不以加于人或问以刑加人岂人所欲便是不恕曰伊川云恕字兼忠字说忠是尽已而后推之为恕夫以刑加人其人实有罪其心亦自以为当然故以刑加之而非强所不欲也其不欲被刑乃其私心若其真心既以犯罪亦自知其当刑矣今人只为不理㑹忠而徒为恕其弊只是姑息
〈臣〉按克己复礼仁也与出门如宾承事如祭皆古语而夫子称之以告颜渊仲弓盖圣贤学问必有所本也经言礼者敬而已矣唐虞夏商周之书尧舜禹汤文武皋䕫稷契伊莱姬吕之君臣相与咨嗟儆戒殆无时无地忘此敬之一字者幽厉之衰如卫武公之作抑戒风之有淇澳于变风变雅之中犹存此意春秋贤士大夫亦类能举此决人之善败我夫子始贯穿融洽与颜冉之徒讲习讨论期之以进于圣人之域晚乃𫝊之曾氏至于孟子后乎孟子者自晚周秦汉以至五季其年数之乆逺非无特起受命之君因时致治同力一心之臣随世立功亦各𨗳休问炳焕史册以语于学问精微之际不知其可也自乾道绍兴而后濂洛闗闽诸儒者出而圣人之学于是乎明白较著皆有以得不𫝊之意于遗经而程朱二氏其尤可为纯粹以精者也原其学术之正大上足以成就君德致尧舜禹汤文武之盛下足以明伦敷教如皋䕫稷契伊莱姬吕之所以泽其民其言之见于当时垂于后世固皆学者之所奉为金科玉律而其𫝊注之文所以阐发圣贤之蕴者又为学者之所凭以为相𨗳所縁以为阶梯而不可以须臾离者也程颐于仲弓问仁章发明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之说则所谓见宾承祭者亦庶几于钦而出于安恭而出于允而非以勉强拘东为敬矣朱熹以人情莫不欲富寿康宁释不欲勿施之义而又本程颐恕须兼忠尽己而后推之之说至于不得已而加刑于人亦非其所不欲者此则杀之不怨利之不庸圣人功化之极非学者之事矣此帝王之学夫子之所以𫝊授心法切要之言而程朱之发明者为尤切矣
子路问君子子曰脩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脩己以安百姓脩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朱熹集注曰程子曰君子脩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而四灵毕至矣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知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飨帝
〈臣〉按脩己以敬圣学之所以成始成终也语虽至约而所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本举积诸此许谦曰圣人言脩己以安百姓而程子乃言上下一于恭敬盖治道非一人所独成必君臣上下皆能恭敬然后有天地位以下之应臣以为程子之言乃本于书皋陶谟所云同寅恊恭者也唐虞之世君臣之际可谓上下一于恭敬矣由尧舜之允执厥中者有以感发而兴起之也此程颐所谓体信达顺之道也尧曰钦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让舜曰浚哲文明温恭允塞此又程子所谓聪明睿知皆由此出也尧舜犹病乃自视欿然不足之心至于天地位万物育而不敢谓己治己安者也以西铭干父坤母民胞物与之理推之而事天飨帝一存心养性之学问矣
中庸第一章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真德秀曰致中和之所以用功不过曰敬而已不睹不闻而戒惧静时敬也慎独动时敬也静无不敬所以致中动无不敬所以致和自然天地位万物育如洪范所谓肃乂哲谋圣而雨旸燠寒风之时若应之董仲舒所谓人君正心以正朝廷正百官正万民而阴阳和风雨时诸福之物毕至皆是此理
饶鲁曰致中和而能使天地位万物育是有此理但所居位有高下则力之所至有广狭如为一家之主则能使一家之天地位万物育为一国主则能使一国之天地位万物育为天下主则能使天下之天地位万物育父父子子夫夫妇妇此一家之天地位也妻子臣妾人人各得其所此一家之万物育也一国亦然极而至于天下然后天地位万物育始充其量如孔子在当时虽不见位育极功然道明于万世能使三纲五常终古不坠是即位育之极功也〈臣〉按洪范以貌言视听思肃乂哲谋圣其征见于雨燠寒风盖天人相感之际虽匹夫之精诚亦有可感动天地之理而天子君天下所取者大所施者博所以范围天地之道而不过曲成万物而不遗者其意念深挚工夫精密如中庸所谓致中和而天地位万物育固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也但洪范五事并言而中庸言静而存养则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言动而省察则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以五者之官其主固在乎心而其要又在于耳目者书言惟天聪明惟圣时宪又言亶聪明作元后朱熹说非礼勿视听言动亦云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工夫却易视逺惟明才不逺便是不明听德惟聪才非德便是不聪工夫却难然则所谓聪明者正惟戒惧慎独之极处耳君子戒惧慎独之心即孝子视于无形听于无声之心而已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则中和位育之事也
第二十章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辩之笃行之〈臣〉按顺亲在于诚身诚身在于明善中庸或问曰反身不诚则外有事亲之礼而内无爱敬之实故不见悦然欲诚乎身又不可强取伪为也其道在乎明善而已择善所以明善固执所以诚身然则学之欲其博问之欲其审思之欲其慎辩之欲其明行之欲其笃者皆孝子事亲之事也圣人全体太极仁智勇兼备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固为从容中道矣而凡人之情亲生之膝下以养父母日严则亦有不思而得不勉而中者由此知能之良而日充之学问思辨以致其知诚笃以力其行则自明而诚其几于圣人无难矣然则明善固所以顺亲而欲明善又在推吾本然顺亲之一念始不此之务亦所为以顺则逆焉者也
第二十七章曰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朱熹章句曰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脩徳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笃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属也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处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理义则日知其所未知节文则日谨其所未谨此皆致知之属也盖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圣贤所示入德之方莫详于此学者宜尽心焉
〈臣〉按章句之义即程颐所谓合内外之道一天人齐上下下学而上达者也其于诸儒之说亦考之而著其是正其失矣后之学者茍欲创为异论非偏于所茫然无觉则倚于其所空无所寄其诸佛老之徒与章句鄙儒也欤
孟子孟子曰无惑乎王〈齐王〉之不智也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奕之为数小数也不専心致志则不得也奕秋通国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诲二人奕其一人専心致志惟奕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朱熹集注曰程子〈程颐〉为讲官言于上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而薫陶德性以进于成德不难矣
范祖禹曰人君之心惟在所养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贤人易疏小人易亲是以寡不能胜众正不能胜邪自古国家治日少而乱日多盖以此也
张栻曰古之明君惧一暴十寒之为害也则博求贤才寘诸左右朝夕与处而逺佞人所以养德也然其要则在乎専心致志而已専心致志学之大方居敬之道也
〈臣〉按孟子此论虽为齐王而发实格心养德之要言也夫人虽或生质之美而无直谅多闻益友之助而便僻善柔便佞之徒日进于前其为伐性之斧斤也多矣此一暴十寒之喻所由发也又不能専心致志而学焉见纷华而悦见异物而迁此所以有鸿鹄将至之喻也一介之士其于学问如此尚不能有所成就而况帝王之学乎说命曰尔交脩予周颂佛时仔肩此可为求助于贤人法也说命曰予惟克迈乃训周颂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此可为自尽其心志者法也孟子之言亦与相表里者矣
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
朱熹曰汤武圣人孟子犹说汤武反之也反复也反复得这本心如不迩声色不殖货利只为要存此心观旅獒之书只受一犬而反复切谏以此见欲之可畏无小大皆不可忽
〈臣〉按天人理欲相为消长道心微而难存人心危而易动必也诚立而实体安固明通而实用流行则先儒所谓不止于寡而存矣然而耳目口鼻四支之欲固有枯槁寂灭深拒固闭之而不得者故佛氏言绝而吾儒言节绝则一概拘束强制之矣而其说又以为一根得圆通六用成休复究亦不离乎六根之用也节则寡之谓也然而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以防其邪僻昊天曰明昊天曰旦以儆其逸豫涵养纯熟清明在躬不藉拘束强制而发皆中节矣善乎胡炳文之言曰孟子一书三养字皆切要语曰养气曰养性曰养心合而观之气生于理善养气者在养性理具于心善养性者在养心心汨于欲善养心者在寡欲寡之又寡以至于无则心存而性存气不必言矣合养气养性而言养心愈知夫佛氏之说之偏也
御定孝经衍义卷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