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孝经衍义_(四库全书本)/卷087 中华文库
御定孝经衍义 卷八十七 |
钦定四库全书
御定孝经衍义卷八十七
卿大夫之孝
徳行
春秋祭叔来聘〈庄公二十有三年〉
胡安国传曰榖梁子曰其不言使天子之内臣也不正其私交故不与使也祭伯来朝而不言朝祭叔来聘而不言使尹氏王子虎刘卷来讣而不书其爵秩皆所以正人臣之义也人君而明此不容下比之臣人臣而明此不为私交之计党锢之祸息矣〈臣〉按人臣比肩事君义无私交同徳一心则合群
䇿群力以为用无嫉妒之私也献可替否则特力独行而不为异无阿比之私也祭叔来聘非必遂如后世之结援强藩以自固者春秋谨微特夺其使以示戒鲁论于和同群党周比之间明君子小人之分其此意夫
春王正月辛亥仲孙速会莒人盟于向〈襄公二十年〉髙氏曰速代父为卿未练而从政无复三年之丧也〈臣〉按三年问曰将由夫患邪淫之人与则朝死而夕忘之然而从之则是曽鸟兽之不若也夫焉能相与群居而不乱乎将由夫修饰之君子与则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若驷之过隙然而遂之则是无穷也故先王为之立中制节壹使足以成文理则释之矣速未练而从政是年之秋又帅师伐邾甫期而从金革亡避之变礼创巨痛甚之谓何而若是恝哉晏桓子卒晏婴粗衰斩苴〈麻之有子者〉绖带杖〈竹杖〉菅屦〈草屦〉食鬻居倚庐寝苫枕草其老曰非大夫之礼也曰唯卿为大夫杜预以为晏子恶直己以斥时失故孙辞答家老盖春秋之世礼教寖衰丧服之制多以不讲矣
左传季文子卒大夫入敛公在位宰它家器为葬备无衣帛之妾无食粟之马无藏金玉无重器备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无私积可不谓忠乎〈襄公五年〉
〈臣〉按以成季之勤劳而文子克绍其勲尽忠公家一无私积经之所谓能守其宗庙者也若后之子孙至富于周公而旋有陪臣之祸几覆厥世所谓罪莫大于不孝者矣
宋人或得玉献诸子罕子罕弗受献玉者曰以示玉人玉人以为宝也故敢献之子罕曰吾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襄公十五年〉
〈臣〉按不贪之宝奚啻美玉贤者之视宝玉犹其视瓦砾碔砆也岂以其至重易其所至轻哉昔子产取喻于象齿晏子为度于幅尺黒肱保世于薄祭女寛寓讽于厌饱叔向致贺于能贫其知所宝哉知所宝哉
昭子〈叔孙婼〉至自晋大夫皆见髙强见而退昭子语诸大夫曰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庆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诸君君以为忠而甚宠之将死疾于公宫辇而归君亲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为令徳其子弗能任罪犹及之难不慎也丧夫人之力弃徳旷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昭公十年〉
〈臣〉按故国必有世臣当其得姓受氏必有大勲劳于国家书于太常勒于锺鼎而为之君者亦愿其子孙世世守之益笃前人之光毋陨队厥问故经言卿大夫之孝以能守宗庙为贤也然世禄之家鲜克由礼藉先世之宠谓可长保每骄奢淫泆自取覆亡齐之髙国晋之三郤范中行氏可鉴也夫生长富贵不敬不戒则虽社稷之子孙常在畎亩而况有家者乎昭子曰为人子不可不慎也知慎则知难知难则不至弃徳旷宗以及其身矣
国语晋语武公伐翼杀哀侯止栾共子曰茍无死吾以子见天子令子为上卿制晋国之政辞曰成闻之民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长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壹事之惟其所在则致死焉报生以死报赐以力人之道也臣敢以私利废人之道君何以训矣且君知臣之从也未知其待于曲沃也从君而贰君焉用之遂斗而死
〈臣〉按读之水椒聊二诗晋之归于沃也夫人知之矣沃强翼微一共子诚无何而卒死其君自靖自献之道然也之水椒聊诗序皆刺昭公而严粲以为晋之君子闻桓叔之命而不告人乃所以深告昭公言桓叔之强则忧昭公之弱言在此而意在彼者尤似得诗人忠厚之㫖且共子之志也明成祖靖难兵起与曲沃事颇类方〈方孝孺〉铁〈铁〉诸臣视死如归其从君去者变姓名匿佣保奉事不懈可谓有共子之忠有唐风之厚矣
公问元帅于赵衰对曰郤縠可行年五十矣守学弥惇夫先王之法志徳义之府也夫徳义生民之本也能惇笃者不忘百姓也请使郤縠公从之公使赵衰为卿辞曰栾枝贞慎先轸有谋胥臣多闻皆可以为辅臣弗若也
〈臣〉按徳义之府在先王之法志故人不可以不学也行年五十守学弥惇可以为上卿而任国安危矣贞慎有谋多闻亦非学不能也以霍光之笃厚谨慎不能早归政于宣帝即位之初冦凖刚方有大节不能不惑于天书之诈妄二臣天资之髙其行已多合于先王之徳行而终不能无误者不学之故也而或者疑于皋陶稷契之时何书可读之一言以为何必读书之证是谓坟典丘索不足以语于书而之数圣人者倚相之不若也衰也知守学弥笃之为贤且三让卿而所让皆社稷之卫能下已能知人不学而能之乎
范文子莫退于朝武子曰何莫也对曰有秦客廋辞〈廋隠也隠伏诡谲之言〉于朝大夫莫之能对也吾知三焉武子怒曰大夫非不能也让父兄也尔童子何知而三掩人于朝吾不在晋国亡无日矣击之以杖折委笄
〈臣〉按鞍之役师还范文子后入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迎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夫后入而喜掩人而怒可见不能让而䩄然居人上者同于行险徼幸必非亲心所安即使其亲未必如武子之皆贤而在人子非所以安亲心也已
韩献子老使公族穆子受事于朝辞曰厉公之乱无忌备公族不能死臣闻之曰无功庸者不敢居髙位今无忌知不能匡君使至于难仁不能救勇不能死敢辱君朝以忝韩宗固辞不立
〈臣〉按无忌之辞可谓无功庸而居髙位者劝也不敢辱君朝以忝其宗斯资事父以事君者矣此与传所载异传曰公族穆子有废疾将立之辞曰诗曰岂不夙夜谓行多露又曰弗躬弗亲庶民弗信无忌不才让其可乎请立起也与田苏游而曰好仁观无忌之让起可谓孝友而称起之与贤人游又可见取友之足以辅仁而获乎上信乎友顺乎亲无二道矣
楚语鬬且廷见令尹子常子常与之语问蓄货聚马归以语其弟曰楚其亡乎不然令尹其不免乎吾见令尹令尹问蓄聚积实如饿豺狼焉殆必亡者也昔鬬子文三舎令尹无一日之积恤民之故也成王闻子文之朝不及夕也于是乎每朝设脯一束糗一筐以羞子文至于今令尹秩之成王每出子文之禄必逃王止而后复人谓子文曰人生求富而子逃之何也对曰夫从政者以庇民也民多旷者而我取富焉是勤民以自封也死无日矣我逃死非逃富也今子常先大夫之后也而相楚君无令名于四方民之羸喂日日已甚四境盈垒道殣相望盗贼司目民无所放是之不恤而蓄聚不厌其速怨于民多矣积货滋多蓄怨滋厚不亡何待〈司读作伺臣〉按子常之蓄聚积实如饿豺狼即宁独子常一子常倡之而在廷之臣费无极鄢将师之属皆子常也四境之内自大吏以及牧民之长必多子常也若是则如苏轼所谓百万虎狼散在民间者而楚之国其有不殆乎夫自古勤民以自封者多罹丧亡盖不可胜数幸而及身自免身则速朽其与几何此雍门之所以不终弹而孟尝之涕泣不自持者也况怨毒所极子孙必多不令以覆其祀则诚馁而矣又不如小人之腹属厌而已者之得计多也
论语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臣〉按临之以庄是敬之见于容貌者所谓俨若思者也而敬亲则其本与慈谓慈于众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也举善教不能兴贤能一以孝为首也三者一于敬而已矣敬则一于敬亲而已矣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臣〉按孝经一书皆言政也通于神明光于四海其惟此矣若必外孝言政直不知政本也夫子托词以对或人者其亦作经之㫖与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张栻曰礼以敬为主宗庙之事严矣其大体固无不知也至于有司之事则容亦有所不知者焉知与不知皆从而问敬其事也
〈臣〉按经言礼者敬而已矣敬其事故不知而问虽知亦必更审焉盖其事之大体圣人固无不知若夫习其数而举其物虽圣人有不能尽者矣每事必问是以敬心处之礼之本也因每事之问以至事无不知可以周旋而无失礼之文也夫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他日夫子曰我战则克祭则受福盖得其道矣战克之道何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是也受福之道何也入太庙每事问祭如在祭神如神在是也皆礼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臣〉按夫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正此章之义疏也吝者其器小也为骄之本根骄则必奢必僭乃吝之枝叶程子谓骄气盈吝气歉真徳秀谓吝者气不足也惟其无浩然之气鄙陋局促容受不得谚所谓器小易盈也仲之不足者非才也气也平日无格致诚正之功以养其气故功甫成而心已动气不足以举之如器之不能容必盈溢四出不可收拾矣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𢎞毅者吝之反也不骄之本也然朱子谓子路之车裘与共是治一吝字颜子无伐无施是治一骄字者盖子路先治本根如攻腹心之疾而颜子则大段无病直欲表里内外皆完养平粹而已
〈臣〉又按如说苑所称管氏筑三归之台盖与萧相国买田宅自污同意此正气不足也夫已不能以居成功必自伤以求免圣贤无此诡曲之行也伊尹周公何尝必得于君而所以处之者规模局量固已廓如矣孟子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者是也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子曰𡩋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臣〉按论语此七章皆圣人与其弟子评论当时之贤大夫圣人之论人如衡然一毫轻重之不爽有大体无可称而可节取之者如孔文子之文是也有世所共好而必察焉者如臧文仲之知季文子之三思是也有深嘉亟予而称之亦不过其实者子产平仲令尹子文陈文子𡩋武子是也夫孔文子之为人夫子尝不答其甲兵之问矣又尝讥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矣此固无足深论若子产𡩋俞固皆忠之属也平仲之浣衣濯冠季文子之相三君无私积亦可语于清也而其仁则概乎未之或知者也子产之卒也夫子为出涕曰古之遗爱𡩋俞之愚至叹为不可及然而刑书兵甲终不可语于王道叔武之死不能弼君之违于二子有深惜矣遑论其馀哉若夫子文无宇〈陈文子〉又不可同日而论也子文之忠多可称文子既不讨贼而又旋反于齐避他国之犹崔子者而就本国之崔子何也夫子盖亦就其洁身去位之初事而论之耳然而世教之衰也君臣朋友之大闲多不可问强学好问之风亦邈不可得夫子所以于诸贤多有取焉而讥文仲行父〈季文子〉亦㣲而婉善善欲长之义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䇿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臣〉按一孟之反也庄子称之则以其有闻于老氏懦弱谦下之风而悦之也此固足以愧后世之争功不已如锺邓之于蜀二王〈王浑王浚〉之于呉贺若弼韩擒虎之于陈者矣而夫子称之则以其能去骄矜之心为可以进于道盖借之反立训欲学者操此无欲上人之心使私欲日净天理日明如宪之克伐怨欲不行如颜子之无伐善施劳有若无实若虚又进而至于周公之孙硕肤禹之不矜伐则为徳行之极致而又非之反之所可及矣
子曰不有祝𬶍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臣〉按圣人之于巧言令色痛绝之者屡矣讥其鲜仁以为可耻盖深虑世之溺于𬶍朝辈而遂以成风也曽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子路曰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则为𬶍朝辈良亦苦矣二子之言与圣人同其恶也
曽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朱子曰托孤寄命有才者能之临大节而不可夺非有徳者不能也
〈臣〉按才节二者自不可偏废有节无才虽可自靖自献而终不能无憾于托寄也然才是有猷有为节是有守才亦必从其所守培养扩充方为才美若仅仅用其才胜者即其才终不能无病也三代以下可以托孤寄命者无若诸葛武侯然其自处惟谨慎二字所以可任大事霍子孟不但夺于妻显以昭帝之美质不能尽辅之以谊其専断朝政亦常有阙败未可谓全乎其托寄者也有明神庙之初江陵为相辅少主致富强然由其大节不立故相业亦未光其调䕶神宗恃一冯保是傅姆之养也为政専尚武健严酷是申商之学也有美才而无素养学问不醇根本不固终未可谓之全才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草上之风必
〈臣〉按季康子三问而夫子答之三一言蔽之政者正而已矣若何而正则无欲是也欲者盗源也不至于用杀不止矣已实长盗而多杀无罪何其不善自反也夫欲正百官以正万民诚在帅之者如何而已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茍合矣少有曰茍完矣富有曰茍美矣
〈臣〉按以居室为逆旅死生为俄顷一切遣放者旷达之敝也圣贤之教则不然卿大夫之家以守宗庙承祭祀为孝则居室自有居室之道不讳言有也亦不必辞富也茍焉而止者斯真不茍者也以之承先则祖父享之以之逮下则子孙保之矣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臣〉按政者正也夫子屡言之矣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又曰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说之不以道不说盖正己而已矣正则公平明恕于其物也如凖之于轻重规矩之于方圆绳墨之于曲直惟其当然而已矣无私之至也然则难说者易事之本欤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耻也邦无道谷耻也
〈臣〉按邦无道独善而已矣谷之耻欲免无难也若邦有道谷者此是廉谨止能称其禄者其与贪冒无厌者固已逺矣而不能有为则负有道之朝者甚多也此耻正无穷尽人不能解免也推而极之苟不至于尧舜其君尧舜其民犹然谷而已矣则其耻何时而已哉古人之耻若是而已后世止以不能廉让为耻是世道日衰而君子之自待已薄也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学亦可以为成人矣
〈臣〉按成人犹言全人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是为全人极其至非圣人之践形惟肖固不足以语于此也四子之长俱有偏倚驳杂者夫子盖即其近者论之耳文之以礼乐则未正者亦归于正矣文者磨礲长养如玉之琢治而益莹然如花叶之浸灌而日蔚然故夫学不足以变化其气质者皆不能文者也由之行行如终为少文卞庄子养母战而三北母死齐伐鲁庄子三获甲首以献曰此塞三北遂赴齐师死则不过一勇者而已惜乎其能孝而未知所以孝也古之君子礼乐不须臾去身固将以自文其气质也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臣〉按人终日皆过也知过者鲜矣知之而不能自克仍展转相循于过而无穷也所为自欺也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自讼则能克之矣然圣贤俱不言无过而言寡过经云言满天下无口过行满天下无怨恶则要其究竟而夫子之语子张则寡尤寡悔而已矣学问愈深则辩过愈精刬除愈熟则悔过愈勇日日求寡也日日未能也此自用力之实际而非谦挹也夫子于学易愿假数年可以无大过伯玉年五十而知非年六十而化卫武年九十五矣而犹作抑戒圣贤心事若一此不自欺之实学也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家语困誓篇卫蘧伯玉贤而灵公不用弥子瑕不肖反任之史鱼骤谏而不从病将卒命其子曰吾在卫朝不能进蘧伯玉退弥子瑕是吾生不能正君死无以正礼我死汝置尸牖下于我毕矣其子从之灵公吊焉怪而问之其子以父言告公公愕然失容曰是寡人之过也于是命之殡于客位进蘧伯玉而用之退弥子瑕而逺之孔子闻之曰古之谏者死而已矣未有若史鱼死而尸谏忠感其君者也可不谓直乎
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懐之〈臣〉按人之生也直史鱼死不忘君君臣之义也人之所以生者此而已矣亦全归之孝也用舎行藏夫子语颜渊而外未有所可也而独称伯玉亦其寡过之学然欤
子曰乡原徳之贼也
朱子曰乡原者使人皆称之而不知其有无穷之祸如五代冯道者此真乡原也
〈臣〉按乡原本情亦起于患得患失之一心如冯道可见矣然较之鄙夫更险而诡其实不过乡人之鄙俗者而躐取圣贤之近似自欺欺人以市声誉以鄙夫之心事而不如鄙夫之真故圣人尤恶之黄干所谓贪夫不足以害夫廉似廉非廉者乃所以害夫廉也
孟子邹与鲁哄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
孟子对曰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尤焉
〈臣〉按仓廪实府库充而民饥死散相继此非必皆有司之罪然而有司无所逭也有司受君之命牧君之民者也一告不可至再可也三可也不告而矫便宜行之君子以为犹告也即不可投劾去可也必无有喑哑之有司死其民散其民之有司也孟子所以责孔距心也
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朱子曰尽心知性无所疑惑动皆合义无所畏怯虽当盛位行大道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何心动之有易所谓不疑其所行者盖如此而孔子之不惑亦其事也
〈臣〉按孟子之不动心由知言养气知言致知格物也养气正心诚意也其局量规模因已正大髙逺矣大行不加也穷居不损也何心动之有管仲惟其不讲于圣贤大学之道所受者小裁有功业张皇震动无以居之矣然管仲不知制其心而为之动者也告子则又强制其心而使之不动者也管仲之失在不知义杂利为义故流而为刑名告子之失亦在不知义绝外为内故沦而为空寂孟子所以一则卑之一则斥之也
孟子谓蚳蛙曰子之辞灵丘而请士师似也为其可以言也今既数月矣未可以言与
蚳蛙谏于王而不用致为臣而去
齐人曰所以为蚳蛙则善矣所以自为则吾不知也公都子以告曰吾闻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我无官守我无言责也则吾进退岂不绰绰然有馀裕哉
〈臣〉按臣之事君岂忍言去有官守者必靖共尔位蹇蹇匪躬有言责者则法语㢲言竭诚致爱去者至不得已也岂若悻悻然小丈夫哉夫子彼妇之歌孟子三宿之意皆不轻于去者也夫君子不可徒留亦不可茍去守道守官惟所裁而已矣
孟子为卿于齐出吊于滕王使盖大夫王驩为辅行王驩朝暮见反齐滕之路未尝与之言行事也
公孙丑曰齐卿之位不为小矣齐滕之路不为近矣反之而未尝与言行事何也曰夫既或治之予何言哉〈臣〉按自古小人亦未有不慕君子者而莫不激于君子之绝之太甚而斥之无馀彼乃自知其必不见容而始致死焉然彼之致毒者阴而曲而君子之应之也显而直未有不为其所中者如夫子之待阳货孟子之遇王驩则奚自有钩考之祸清流之酷哉
季孙曰异哉子叔疑使己为政不用则亦己矣又使其子弟为卿人亦孰不欲富贵而独于富贵之中有私龙断焉
朱子集注曰此孟子引季孙之语也龙断冈垄之断而髙也孟子引此以明道既不行复受其禄则无以异此矣
〈臣〉按贪夫殉财无所不至垄断之譬酷尽之矣孟子辞禄而受馈辞十万而受万亦未为伤义而以为贱丈夫者士君子之制行诚不可不严也一辞受之间有垄断之贱焉一言不言之间伏穿窬之盗焉充类至义之尽也夫君子之责人恒恕故虽以诸侯之取非其义而不可谓之盗其律已恒严故一念之不义即比之为盗为贼凡以自为之坊也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
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
〈臣〉案制行之敝莫甚于自恕谓屈者伸之阶也直者枉之赎也不知始一差跌万端堕壊胡可转也即使果有寻丈之伸丘陵之获君子弗为矣谓吾之所失有万于寻丈丘陵者也孔子见阳货未尝诎身也扬雄惟有诎身信道之说至不免于寂寞投阁而曽巩犹以雄为似箕子蒙难正志士君子之辩义固不可以不精也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朱子曰居广居以下惟集义养气方到此地位〈臣〉按衍仪破六国之从为横皆逆探诸侯之所欲与其所畏而中之而因制其轻重之权以动天下史迁亦言其倾危此又管仲晏子所不为也孟子之言大丈夫者直是状其浩然之气至大至刚者耳于二子犹蛟龙之于蝘蜓岂复可议优劣哉朱子以为三复令人胸次浩然如濯江汉而暴秋阳者信矣
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吾君不能谓之贼〈臣〉按责难是大纲孟子非尧舜之道不陈于王前也陈善者委曲开譬因机利导使之渐进于难之一途而不知其难孟子之答齐王好乐好色好货者是也如是则邪者庶可转而之善矣尧舜诚可学学尧舜者岂能如尧舜然人臣一心惟欲尧舜其君然后可以为殷之髙宗周之成王而岂可不以其至者为法哉三代而下如汉之文景诚令主也如其臣有学尧舜之道以事其君者文景之治必更有可称唐之太宗如房杜王魏之徒使皆讲闻于圣贤大学之道则又奚止成贞观之烈而已哉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张栻曰凡井田封建取士建官礼乐刑政虽起于上世而莫备于周是皆周公心思之所经纬本诸三王而达之者也周公之心此章发明至矣
胡炳文曰朱子尝曰读此章使人心惕然而常存盖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只是忧勤惕厉须臾毫忽不敢自逸理无定在惟勤则常存心本活物惟勤则不死
〈臣〉按周公之制作莫详于周礼一书即太宰一职横渠张载以为许大心胸包罗如捕龙蛇抟虎豹盖虽圣人之才而亦早夜深思之所积而得之者也惟公之心不但文武之谟烈所当一一显承即禹汤之旧章必无敢轻于改革其有不合者时异势殊不得不变变法之际尤公之所畏也故竭诚尽慎反复详度虽有所増损而必求无拂乎理之固然则其心一三王之心也所以能监于二代而成郁郁乎文之盛也后世之人才万无有及于公之多才多艺而其思又万不如公之周详慎宻视天下之事每轻而变前人之法辄易科条万端凭臆裁决而患祸有不可胜言者矣
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臣〉按记曰谋人之军师败则死之谋人之邦邑危则亡之未有先去以为民望者也承平日久大者连城小者一邑惟恐或罢或黜以去也大盗猝发各鸟兽窜惟恐去之不速也盗去则守者复来踪迹之诡甚于盗贼有是臣乎又其甚者守者去矣尚无贼也贼去久矣尚无守也不知马牛之相去而妄意风鹤之皆兵甚为贼笑也然而代不乏守义之臣或以孤城支敌数年或以一郡保障一方力尽而死光于日月此真足以愧夫食禄避难而乞活旦暮者矣而有宋南渡之末伏节死义者尤盛则倡明理学之效也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遍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馀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臣〉按一箪食一豆羮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齐人一乞人也不惟不屑而犹以为未足何也乞人无富贵之心而齐人多一富贵之见也欲以富贵者骄妻妾自不得不乞乞自必无餍足何论蹴尔哉则亦不足比数于乞人矣人之求富贵利达者亦然富贵之于人甚矣哉
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
〈臣〉按博施济众尧舜犹病之一夫不获若挞于市欲尧舜其君民者犹耻之世有尧舜之君与尧舜其君民之臣道可谓行矣而犹然耻也况道不行之时哉道不行非行道者之故也而立乎其朝无以自解免也则诚不若居卑贫之可安矣而世之卑贫者自劳心于尊富不居其所可居而必居其所不可居何哉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
朱子曰孟子时人尚修天爵以要人爵后世皆废天爵以要人爵
张栻曰古之人修身于下无一毫求于其君之心而人君求贤于上每懐不及之意上下皆循乎天理是以人才众多而天下治逮徳之衰在下者假名而要利在上者徇名而忘实而人才始壊矣降及后世则不复以仁义忠信取士而乃求之于文艺之间自孩提之童则使之懐利心而习为文辞则并与其假者不务矣则人才何怪乎其难哉
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臣〉按修天爵以要人爵有要之之意正所谓假之者必至弃之而后己假者未有能终者然其始犹必激厉名节躐取声誉若甘心于乞墦求荣于赵孟则又其下者矣真饮食之人也如南轩张栻之说谓后世取士于文艺并其假者而亡之假使取士不以文艺亦恐要爵之途愈多而乞灵于赵孟者亦必益甚且人心之壊固非文艺之罪也循其本而正之言扬事举皆可也不然则皆弊而已矣
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范祖禹曰君子之事上也引其君于正小人之事上也引其君于邪君子引其君于仁义引其君于爱民引其君于纳谏引其君于恭俭引其君于学问此君子所以引其君者志于仁而已矣小人引其君于好利引其君于好战引其君于用刑引其君于拒谏引其君于骄侈此小人之所以引其君者志于不仁而已矣伊尹以尧舜之道引成汤为尧舜之君周公以文武之道引成王为文武之君荣公以耑利引周厉王而周乱赵髙以刑法引秦二世而秦亡此引其君于当道引其君以当非道者之明鉴也
〈臣〉按范氏祖禹之说尽之矣祖禹在讲筵最善敷陈即此可想见宜苏轼称为讲官第一也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则为容悦者也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
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臣〉按国家之兴必有计安社稷之臣国家之败必有妾妇鄙夫之臣此系一时之治乱者也若天民则间世而一出矣开一代之治者也若大人则又开万世之治者矣如舜禹文王周公孔子之为臣者是也伊吕于莘野渭濵之时已抱可行之具及为阿衡尚父之日亦无加于天民之初周公在上能使天下文明孔子在下能使万世文明皆不系乎人爵之有无者故曰天民大人
孟子曰柳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
〈臣〉按介训分辩惟其辩之明所以持之固盖义利公私莫不有介所谓利与善之间也此际一差毫厘千里君子精义之学正在此也柳下惠之和必无有过于和者也如农之有畔不可易矣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盖言介也
御定孝经衍义卷八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