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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宗燕赏元宵,命王安中、冯熙载进诗

徽宗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就睿谟殿张灯预赏元宵,曲燕近臣。命左丞王安中、中书侍郎冯熙载为诗以进。安中云:

上帝通明阙,神霄广爱天。
九光环日月,五色丽云烟。
紫袖开三极,琼敖列万仙。
希夷尘境断,仿佛玉经传。
妙道逢昌运,真王抚契贤。
龟图规大壮,龙位正纯干。
穹昊亲无间,皇居掇自然。
刚风同变化,祥气共陶甄。
层观星潢上,重𬮱斗柄边。
摩空七雉峻,冠峤六鳌连。
梦想何尝到,阶升信有缘。
昕朝初放仗,密宴忽闻宣。
清禁来鸣佩,修廊入并肩。
兽铺金半阖,鸾障绣微褰。
霁景留庭砌,雷文绘桷梃。
宫帘波锦漾,殿榜字金填。
花拥巍巍座,香浮秩秩筵。
高呼称万亿,韶奏侍三千。
华岁推尧历,元玑候舜璇。
冰霜知腊后,梅柳认春前。
造化应呈巧,芳菲已斗妍。
樛枝雕槛小,多叶露桃鲜。
错落飞杯斝,锵洋杂管弦。
承云歌历历,回雪舞翩翩。
黼幄祥氛合,铜壶永漏延。
镐京方置醴,羲驭自停鞭。
乃圣情深渥,诸臣意更虔。
宗藩亲鲁、卫,相芾拱闳颠。
侧弁恩光浃,中觞诏跸旋。
宝薰携满袖,御果得加笾。
要赏嬉游盛,俄追步武遄。
腾身复道表,送日夹城耎。
仰揖苍龙象,旁临艮岳巅。
讴歌纷广陌,箫鼓乐丰年。
赫奕攒轻憾,珍奇集市鄽。
博卢多袒跣,饮肆竞蹁跹。
蕃衍开朱邸,崔嵬照彩椽。
桥虹湾矗矗,江练泮溅溅。
击柝周庐晚,张灯别院先。
馀霞摇绮晕,列宿舍珠躔。
浩荡三山岛,棱层十丈连。
再趋天北极,却立榻东偏。
既用家人礼,仍占圣制篇。
兕觥从酩酊,蟾魄待婵娟。
转盼随亲指,环观得纵穿。
曲屏江浪蹙,巨柱赤虬缠。
光透垂枝井,晶衔带壁钱。
萧台千级峻,重屋八窗全。
就席花墩匝,行樽紫袖揎。
交辉方烁烁,起立复阗阗。
邃宇会宁过,中宵胜赏专。
铺陈尤有韵,清雅不相沿。
户箔明珠串,栏釭水碧棬。
规模商甗铸,款识鲁壶镌。
秦曲移筝柱,唐妆俨鬓蝉。
窄襟珠缀领,高朵翠为钿。
喜气排寒冱,轻飔洗静便。
层琳藉玑组,方鼎炷龙涎。
玛瑙供盘大,玻璃琢戋圆。
暖金倾小植,屑玉酿新泉。
帝子天才异,英姿棣萼联。
频看挥斗碗,端是吸鲸川。
推食俱均逮,攘餐及坠捐。
海螯初破壳,江柱乍离渊。
宁数披绵雀,休论缩颈鳊。
南珍夸饤饾,北馔厌烹煎。
赐橘怀颓卵,酡颜釂宝船。
言归荷慈惠,末节笑拘挛。
放钥严扃启,笼纱逸足牵。
冰轮挂银汉,夜色映华鞯。
人识重熙象,功参独断权。
五辰今不忒,六气永无愆。
天纪承三古,时雍变八埏。
比闾增板籍,疆场罢戈铤。
文轨包夷夏,弦歌遍幅员。
恢儒荣藻荐,作士极鱼鸢。
庆胄贻谋显,多男景福绵。
迓衡常穆穆,遵路益平平。
亭障今逾陇,耕耘久际燕。
信通鹏海涨,威窜犬戎膻。
东拟封云、岱,西将款涧、瀍。
琳科宣蕊笈,玉府下云轩。
帝籍勤初播,宫蚕长自眠。
茧丝登六寝,稃米秀中田。
庙鹤垂昭格,坛光监吉蠲。
灵芝滋菌蠢,甘醴涌潺谖。
合教龙风革,颁经众疾痊。
雨随亲祷降,河避上流迁。
执契皇猷洽,披图福物骈。
太和输橐龠,妙用绝蹄筌。
此际君臣悦,应先简册编。
《雅》称鱼罩罩,《颂》述鼓咽咽。
讵比千龄遇,犹闻四始笺。
羁臣起韦布,陋质愧驽铅。
骤俾陪机政,由来出眷怜。
恩方拜纶綍,报未效尘涓。
密席叨临劝,凡踪帘曲拳。
虽无三峡水,曾步八花砖。
渝望知难称,才悭合勉旃。
钧天思尽赋,剩续白云笺。

熙载云:

化工欲放阳春到,先教元冥戮衰草。
疑冰封地万木僵,谁向雪中探天巧。
璇玑星回斗指寅,群芳未知时已春。
人心荡漾趁佳节,灯夕独冠年华新。
升平万里同文轨,井邑相连通四裔。
兰膏竞吐夜烘春,和叔回车避羲辔。
巍巍九禁倚天开,温风更觉先春来。
试灯不用雨花俗,迎阳为却寒崔嵬。
宣和初载元冬尾,瑞白才消尘不起。
穆清光赏属钦邻,锦绣云龙颁宴喜。
初闻传诏开睿谟,步障几里承金铺。
调音度曲三千女,正似广乐陈清都。
遏云妙唱韩娥侣,回雪飞花称独步。
千春蟠木效红英,献寿当筵岂金母。
上林晚色烟蔼轻,景龙游人欢笑声。
霞裾月佩拥仙仗,翠凤挟辇趋平成。
铜华金掌散晶彩,翠碧重重簇珠琲。
先从前殿望修廊,日出绮霞红满海。
神光通透云母屏,骊龙出舞波涛惊。
煌煌黼座承天命,座下错浴如明星。
榻前玉案真核旅,兽炭银炉夜初鼓。
宪天重屋讶云屯,崇道箫台疑蜃吐。
前楹火柱回万牛,蔺卿璧碎色光浮。
周围照耀眼界彻,冰壶漾月生珠流。
点点金钱尽衔璧,豹髓腾辉粲银砾。
丝篁人籁有机缄,缴绎清音传屋壁。
须臾随跸登会宁,如骖鸾鹤游紫清。
彩蟾倒影上浮空,纤云不点惟光明。
四壁垂帘玉非玉,银釭吐艳相连属。
棼楣横带碧玻璃,一朵翠云承日毂。
万光闪烁争吐吞,烛龙衔耀辉四昆。
又如电母神鞭驰,金蛇著壁不可扪。
端信奇工通造化,岂比胡人能幻假。
丹青漫数顾虎头,盘礴解衣未容写。
此时帝御钧天台,紫垣两两明三台。
尚方饮器万金宝,古玉未足夸云雷。
帝傍侍女云华品,玉立仙标及时韵。
四音促柱泛笙箫,应有翔鸾落千仞。
龙瓶泻酒如流泉,御厨络绎纷珍鲜。
榻边争欲供天笑,快倒颇类虹吸川。
厌厌夜饮方欢浃,玉漏频催鼓三叠。
金门初下醉归时,正见冰轮上城堞。
微臣去岁陪清班,恶诗误辱重瞳观。
小才易穷真鼠技,再赋愈觉相如悭。

履道、彦为二集中,今不复印行,故录于此。

陈尧臣进退终始事迹

宣和初,徽宗有意征辽,蔡元长、郑达夫不以为然,童贯初亦不敢领略,惟王黼、蔡攸将顺赞成之。有谍者云:“天祚貌有亡国之相。”班列中或言陈尧臣者,婺州人,善丹青,精人伦,登仪为画学正。黼闻之甚喜,荐其人于上,令衔命以视之,擢水部员外郎,假尚书,以将使事。尧臣即挟画学生二员俱行,尽以道中所历形势向背,同绘天祚像以归。入对即云:“虏主望之不似人君,臣谨写其容以进。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进兵。兼弱攻昧,此其时也。”并图其山川险易以上。上大喜,即擢尧臣右司谏,赐予钜万。燕、云之役遂决。时尧臣方三十三岁,迁至侍御史。会蔡元长复将起预政事,黼訹尧臣望风上疏以元长前日不合人情状攻之。初榜朝堂,然上犹眷元长,黜尧臣为万州监税。而元长竟不告廷,尧臣继寝是行。黼败,尧臣亦遭斥。建炎中,监察御史李采疏其为黼鹰犬,误国之罪,始诏除其职。初,秦会之主泮高密,尧臣以沧州掾曹同为京东漕同试官,因以厚甚。会之擅国,遂尽复故官。虽不敢用,招至武林,每延致相府,款密叙旧。尧臣以前所锡万金,筑园亭于西湖之上,极其雄丽,今所谓陈侍御花园是也。会之殂,汤致远为御史,欲露台评,而周为高方崇,尧臣之妻兄,致远之腹心,力回护之,遂免,先以寿终。李仁父《长编》载胡交修缴其祠命之章,尤摘其奸。其嗣恳为高作行状,以盖前迹,为高后亦悔之。会之炎炎时,前御史敢于国门外建第,以此可见。(为高之子乐云)

靖康中,黄时偁、徐揆、段光远三人上虏酋书

靖康之变,士大夫纪录,排日编缀者多矣。其间盖亦有逸事焉。近从亲旧家得是时进士黄时偁、徐揆、段光远三人所上虏酋书云:“大宋进士黄时偁谨斋沐裁书于大金二帅曰:尝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若夫乐软熟而憎鲠切,取谀美而舍忠良,虽尧、舜无以致治。时偁淮右寒生,家袭儒业,老父每训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罔可轻言,自取戮辱。’由是钳口结舌,守分固穷,未曾敢以片言辩时是非。方今国家艰难,苟有见闻,宁忍甘蹈盲聋之域?非不知身为宋民,不当以狂妄之辞干冒元帅聪德也;非不知一言忤意,死未塞责也。直欲内报吾君之德,外光二元帅之名,一身九死,又何憾焉!时偁切观我宋自崇宁以来,奸臣误国,窃升威柄者有之,妨公害民者有之,大启幸门、壅遏言路者有之,所以元帅因之遂有此举。道君太上皇帝亲降诏书,反己痛责,断出宸心,乃传大宝。今皇帝即位未久,适丁国难,以孝行夙彰,天人咸服。今元帅敛城不下,盖为此也。时偁伏睹去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国书,正为催督金银表段。有云须索之外,必不重取;礼数优异,保无它虞。奈何都民朝夕思念,燃顶炼臂,延颈跂踵,以望御车之尘也?元帅岂不念天生万民,而立之君,以主治之。乃复须索他物,络绎不绝,参酌以情,虽不足以报再生之万一,然方册所载,自古及今,未闻有大事既决,反缘细故而延万乘之君者。证以国书,似非初意,愚切惑之。念我国家曩昔伤财害民之事,结怨连祸之人,尚可目也。曰内侍、伶伦、美女是已,曰宫室、衣服、声乐是已。今军前一一须索,唯复谓此悉皆国害。坚欲为我痛锄其根株耶?亦欲驱挈归境以为自奉之乐耶?军机深密,非愚陋可得而知也。法曰:‘上贤下不肖。取诚信,去诈伪,禁暴乱,止奢侈。’又曰:‘为雕文刻镂技巧华饰而伤农事者,必禁之。’愿元帅详览此章,熟思正论。杀人以梃与刃,无以异也。傥使宿奸复被新宠,是犹禾莠相杂,而耕者未耘;膏盲之疾,而医者未悟,则将日渐月稽,习以成风,不害此而害彼,何时已矣?时偁懵不知书,愚不练事。言切而其意甚忠,事虽小而所系甚大。方议修书铺陈管见,未及形言,众乃自祸。呜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蠹巨恶,难于逃覆载之中也。且如内侍蓝欣、医官周道隆、乐官孟子书,俱为平昔侥滥渠魁。今取过军前,坐席未暖,乃忘我宋日前恩宠之优,不思两国修讲和好之始,尚循故态,妄兴间谍,称有金银在本家窖藏,遂烦元帅怪问。考诸人用心,虽粉骨碎躯,难塞滔天之罪。请试陈之。今焉明降御笔,根括金银,以报大金活生灵之恩,切须尽力,不可惜人情。苟可以报大金者,虽发肤不惜。祇是要有,尽取于是。有司累行劝谕,及指为禁物,稍有隐藏,以军法从事。其措置根括,非不尽心。上至宗庙器皿,下至细民首饰,罄其所有,欲酬再造。而天子且曰:‘朕可以报金国者,虽发肤不惜。’凡为臣子,固当体国爱君,匹两以上,尽合送纳。蓝欣等不务济朝廷之急,报元帅之仁,辄抵冒典宪,埋窖金银,悭吝庸逆,无如此之甚者。若使未过军前,则人人蓄为私宝,论当时根括指挥,已合诛戮,切恐逐人。昨缘有司根取犒赏,亦尝囚禁,挟此为仇,意要生事,厥罪尤不可赦。愚谓正当扰攘之际,犹敢怀奸罔上,取佞一时,异日安居,为国患也必矣。亮元帅智周万物,不待斯言,察见罪状。文王问太公主听如何,太公答曰:‘勿妄而许,勿逆而拒。’圣人垂教,良有以也。伏望元帅扩乾坤之度,垂日月之明。毋纳谀情,以玷大德。将蓝欣等先赐行遣,徇首京城。不惟扫荡宿孽,又可以惩戒后人。仍愿元帅务全两国之欢,以慰生灵之心。请我銮舆,早还禁御。军前或有所阙,朝廷亦必不违。书之青史,传为盛事,岂不韪欤!”“太学生徐揆等谨献书于大金国相元帅太子元帅。揆等闻昔春秋鲁宣公十一年,伐陈,欲以为县,申叔时谏曰:‘渚侯之从者,曰讨有罪也。今县陈,是贪其富。以讨召诸侯,而以贪归之,无乃不可乎?’王曰:‘善哉,吾未之闻也。’乃复封陈。后之君子,莫不多申叔时之善谏,楚子之从谏。千百岁之下,犹且想其风采为不可及。昔上皇任用非人,政失厥中,背盟致讨,元帅之职也。大肆纵兵,都城失守,社稷几亡而复存,元帅之德也。兵不血刃,市不易廛,生灵几死而幸免,元帅之仁也。虽楚子入陈之功,未能远过。我宋皇帝以万乘之尊,两造辕门,议赏军之资,加徽号之请。越在草莽,信宿逾迈。国中喁喁企望,属车尘者屡矣。今生民无主,境内骚然,忠义之士,食不下噎。又闻道路之言,以金银未足,天子未还。揆等切惑之。盖金银之产,不在中国而在深山穷谷之间,四方职贡,岁有常赋。邦财既尽,海内萧然,帑藏为之一空,此元帅之所明知也。重以去岁之役,增请和之币,献犒赏之资。官吏征求,及于编户。都城之内,虽一妾妇之饰,一器用之微,无不输之于上,以酬退师之恩也。又自兵兴以来,邦国未宁,道路不通,富商大贾,绝迹而不造境。京师豪民,蓄积素厚者,悉散而之四方矣。间有从宦王畿,仰给于俸禄者,飦粥之外,储无长资,岂复有金银之多乎?今虽天子为质,犹无益于事也。元帅体大金皇帝好生之德,每以赤子涂炭为念,大兵长驱,直抵中原,未尝以屠戮为事,所以爱民者至矣。凡元帅有存社稷之德,活生灵之仁,而乃以金银之故质君,是犹爱人子弟,而辱及其父祖,与不爱奚择?元帅必不为也。昔楚子围郑,三月克之,郑公肉袒牵羊以迎。左右曰:‘不可许。’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退三十里而许之平。《春秋》书之,后世以为美谈。揆等愿元帅推恻隐之心,存终始之惠,反其君父,损其元数,班师振旅,缓以时月,使求之四方,然后遣使人献,则楚子封陈之功,不足道也。国中之人,德元帅之仁,岂敢弭忘?《传》曰:‘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揆等虽卑贱,辄敢浼死以纾君父之难,唯元帅矜之。”“大宋进士段光远谨斋沐裁书,百拜献于大金元帅军前。仆尝读《春秋左传》,有曰:‘亲仁善邻,国之宝也。’又尝读《礼记聘义》,有曰:‘轻财重礼,则民逊矣。’读至于斯,未尝不三复斯言,掩卷长叹,切谓非贤圣之人,畴能如此?仰而思之,在昔太祖皇帝,膺天明命,以揖逊受禅,奄有神器,为天下君,创业垂统,重熙累洽,垂二百年,东渐西被,南洽北畅,薄海内外,悉为郡县,殊方绝域,悉为邻国,聘问交通,络绎道路。其间义重礼隆,恩深德渥,方之他国,唯大金皇帝为然。比年以来,本朝不幸奸臣用事,宦官桡权,罔知陈善闭邪而格其非,罔知献可替否而引之当道。欺君误上,蠹国害民,靡所不至。奸臣可罪,庶民可吊,事一至此。则吊民问罪之师,有不得已而举也。共惟大金元帅举问罪之师,施好生之德,念今圣之有道,悯斯民之无辜,敛兵不下,崇社再安,生灵获全。深厚之惠,若海涵而春育;生成之赐,若天覆而地载。两国永和,万姓悦服。夫如是,则亲仁善邻,曷以加于此哉!特枉銮舆,为民请命;重蒙金诺,与国通和。帝谓‘发肤亦所不惜,况于金帛,岂复有辞!’宵旰焦劳,不遑寝食,官户根括,急于星火,竭帑藏之所积,罄贫下之所有,甘心献纳,莫或敢违。虽旷荡之恩,难以论报,而有限之财,恐或不敷。久留圣驾,痛切民心。夙夜匪懈,而事君之礼废于朝;号泣旻天,痛君之民满于道。仰望恩慈,再垂矜念,冀圣驾之早还,慰下民之痛切。夫如是,则轻财重礼,曷以加于此哉!伏念光远草茅寒士,沐浴膏泽,涵泳圣涯,阴受其赐,于兹有年,才疏命薄,报德无阶。今兹圣驾蒙尘于外,仆虽至愚,噫呜泣涕,疾首痛心,其于庶民,尚幸仰赖元帅再生之恩,若天地无不覆载,于人无所不容。仆是以敢输忠义激切之诚,干冒威严,仰祈垂听,俯赐矜怜。无任战惧皇恐哀恳之至。不宣。”俶扰之际,排难解纷,伏节死谊,有如此者。嘉其忠义慨慷,岁久虑不复传,所以录之。

张邦昌僭伪事迹

张邦昌为虏人所立,反正之功,盖出于吕舜徒。吕氏自叙甚详,不复重纪。启其端者,堂吏张思聪也。应天中兴,思聪已死,诏特赠宣教郎。思聪字谋道,知书能文,尝从先入学。今其子孙尚有事刀笔于省中者,然亦不振。虏人立张伪诏,与其谢牍,并录于后。“维天会五年岁次丁未二月辛亥朔二十一日辛巳。皇帝若曰:先皇帝肇造区夏,务安元元。肆朕纂承,不敢荒怠。夙夜兢兢,思与方国,措于治平。粤惟有宋,爰乃通邻,贡岁币以交欢,驰星轺而讲好。斯于万世,永保无穷。盖我大造于宋也。(指斥不录)今者国既乏主,民宜混同,然念厥功,诚非贪土,遂致帅府,与众推贤,佥曰太宰张邦昌天毓疏通,神咨睿哲,在位著忠良之誉,居家闻孝友之名,实天命之有归,乃人情之所徯,择其贤者,非子其谁,是用遣使诸部宫都署尚书左仆射权签书枢密事韩昉持节,备礼仪,以玺绶册命尔为皇帝,以授斯民。国号大楚,都于金陵。自黄河以外,除西夏对新疆场。仍世辅王室,永作藩臣,贡礼时修。汝勿疲于述职、聘问、岁致。汝无缓于忱诚。於戏,天生蒸民,不能自治,故立君而临之。君不能独理,故树官以教之。乃知民非后不治,非贤不守。其于有位,可不慎欤?子懋乃德,嘉乃丕休。日慎一日,虽休勿休。钦哉,其听朕命。”“天会五年三月日,大楚皇帝邦昌谨致书于国相元帅皇子元帅。今月初七日,依奉圣旨,特降枢臣俯加封册。退省庸陋之资,何堪对扬之赐。寻因还使,附致感悰。愿亟拜于光仪,庶少伸于谢礼。未闻台令,殊震危衷。遂遣从官,具敷诚恳。重蒙敦谕,仰戴眷存。然而掩目未前,抚躬无措。恐浸成于稽缓,实深积于兢惶。伏望恩慈早容趋诣,俟取报示,径伏军门。拳拳之诚,并留面叙。不宣。谨白。”建炎元年诏云:“九月二十五日,三省同奉圣旨:张邦昌初闻以权宜摄国事,嘉其用心,宠以高位。虽知建号肆赦,度越常格,支优赏赐钱数百万缗,犹以迫于金人之势,其示外者或不得已。比因鞫治他狱,始知在内中衣赭衣,履黄裀,宿福宁殴,使宫人侍寝。心迹如此,甚负国家,遂将盗有神器。虽欲容贷,惧祖宗在天之灵。尚加恻隐,不忍显肆市朝。今遣奉议郎试殿中侍御史马伸问状,止令自裁。全其家属,仍令潭州日给口券,常切拘管。”先是,祐陵在端邸,有妾彭者,稍惠黠,上怜之。小故出嫁为都人聂氏妇。上即位,颇思焉,复召入禁中。以其尝为民妻,无所称,但以彭婆目之,或呼为聂婆婆,其实未有年也。恩幸一时,举无与比。父党夫族,颇招权,顾金钱。士大夫亦有登其门而进者。逮二圣北狩,彭以无名位,独得留内庭。虏人强立邦昌僭位之后,虽窃处宸居,多不敢当至尊之仪。服御之属,未始易也。寝殿之邃,不敢履也。一夕,偶置酒,彭生乘邦昌之醉,拥之曰:“官家,事已至此,它复何言。”即衣之赭色半臂。邦昌醉中犹能却。彭呼二三宫人力挽而穿之,益之以酒,掖邦昌入福宁殿,使宫人之有色者侍邦昌寝。邦昌既醒,皇恐而趋,就它室急解其衣,固已无及矣。邦昌卒坐此以死,盖诏中及之者也。姑叙邦昌初终于秩焉。乌乎,彭生者诚可诛矣。然当时在庭之臣,被二圣宠荣者,尚奉贼称臣,卖降恐后。彼小人也,又何足道哉。(彭事,陆务观云)

夏人沮粘罕之气

粘罕相金国,取大辽,继扰我朝。既归,乃欲伐夏国。夏人阴为之备久矣。忽求衅于夏,言欲马万匹。夏人从其请,先以所练精兵,每一马以二人御之,绐言于金人曰:“万马虽有,然本国乏人牵拢。今以五千人押送,请遣人交之。”粘罕遣人往取,皆善骑射者,其实欲以窥之也。至境,未及交马,夏人群起,金国之兵悉毙。夏人复持马归国。粘罕气沮,自此不敢西向发一矢。(王隆外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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