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麈录_(四部丛刊本)/后录卷十 中华文库
挥麈录 后录卷十 宋 王明清 撰 景汲古阁景宋钞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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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麈后录卷之十
〈百七一〉 汝 阴 王 明清
呉𫝊朋知信州朝辞上殿 髙宗云朕有一事毎
以自慊卿书九里松牌甚佳向来朕自书易之终
不逮卿所书当令仍旧皇恐称谢是日降
旨令根寻旧牌尚在天笁寺库堂中即复令张挂
取 宸奎榜入禁中所书至今揭于松门仰见
〈百七二〉圣德谦仁之不伐也〈𫝊朋自云〉
靖康末驸马都尉王师约之子殏为龙德宫都监祐
陵北狩 御府器玩服御不能尽从者悉为其掩
有携以南度事露下廷尉伏罪髙宗欲戮之时
叔祖子裳为𣗥卿启于 上曰殏诚可杀但倘非
其隐匿则诸物悉为虏得无从复归天上矣
上于是贷而不诛先人摹得其古 玉印数十今
〈百七三〉假于杨伯虎文昺未归
建炎巳酉 髙宗暂驻跸于建康闽中禽苗𫝊刘正
彦献俘于朝槛车几百两先付之大理狱将尽尸
诸市子裳请对以陈云在律俱当诛死然其中妇
女有雇买及卤掠以从者倘杀之未免无愿赐
哀矜 上矍然曰卿言极是朕思虑之所不到即
〈百七四〉诏除二�妻子之外馀皆释放欢呼而岀
周望字仲弼蔡州人有口材好谈兵尝为康邸记室
建炎𥘉吕元直从而引用之骤拜二府 髙宗幸
明越命其经略淮浙付委甚重而昧于戎机驾驭
无术遂至纷乱平江一城最为荼毒责昭化军节
度副使连州安置以死绍兴巳卯其家自理诏复
故官泽及其子时凌明甫哲为右正言明甫平江
人也亲见其郷里害之酷遂上䟽䟽其罪命迺
寝吴越钱穆作收复平江记悉从纪实不能采其
文华之要虽有浮冗之词不欲易之建炎四年庚
戍春二月金人首领四太子者自明越还师由临
安府袭秀州二十五日犯平江府午漏未尽四刻
兵自盘门入劫践官府民居廥积聚虏掠子女
金帛乃纵火延烧烟熖见二百里凡五昼夜三月
初一日出阊西冦常润于是平江府烧之既士民
前后迁避得脱者十之二三迁避不及或杀者十
之六七谨按靖康之乱金人再犯阙 太上皇帝
渊圣皇帝北狩 今上皇帝即位于睢阳改元建
炎是年秋移幸江都三年巳酉春金人南牧淮甸
二月初三日 大驾渡杨子江幸杭州金人叩江
而不济巳迺归国四月 大驾西还驻跸于金陵
宠其府号易江宁为建康议者谓金陵六朝建国
带大江岗岭回合北贯淮汴西引川峡南洞襄
汉东压呉越甄闽荆广之区四逹之国也资其冨
饶基本 王业以经理中原收复京洛实为胜算
开封尹杜充乆司留钥天下属望至是召赴行在
命为淮南京东西宣抚处置使俾提重兵保诸路
又请 隆祐太后领皇太子帅六宫及宗室近属
前往江表百司庶府非与军兴之事者悉从焉
上独与宰相吕頥浩曁三数大臣以次侍从官留
金陵治兵 诏书有誓坚一死以保群生之语士
民读诏感泣𡚒厉以为 中兴之期可指日而庆
矣杜公既有成命淹回未遣人心稍惑之閠八月
一日 诏云朕嗣位累年寅奉基绪爱育生灵凡
可以和戎息兵者卑辞降礼无所不至而敌人猖
獗迫逐凌犯未有休息之期朕甚惮之比命杜充
提兵防淮然大江之北左右应接我所守者一由
荆襄至通泰敌之可来者五六兵家胜难可预
言所议众多未易偏废轸念旬月莫适决择朕将
定居建业不复移跸与夫右趣鄂岳左驻呉越山
川形𫝑地利人情孰安孰危孰利孰害以至彼我
之所长歩𮪍之所冝何崄可守何地可战甚地之
钱物可运甚郡之粟可漕其各悉心致思以告
于朕昔 汉髙帝谋臣良将多矣都雒之计巳定
及闻娄钦一言而用之之意立决吾士大夫之确
论 朕岂不能虚怀而乐从哉三省可示行在职
事官共条具以闻于是群臣争进避敌之计拜杜
公尚书右仆射留镇金陵不复北渡矣二十五日
大驾迺复南巡九月初四日驻跸于平江府二十
五日 诏休兵巳兼旬可㳙日进发词臣引孟子
巡狩𥙷助为始平江人犹幸于驻跸𠋣以为安
至是惶遽失望盖前此 驾后诸军多阻乱不静
人既畏之又虑胡𮪍乘冬深入于是逺有散之浙
东闽部者而近者亦自匿于山巅水涯之际
诏以工部侍郎汤东野为守臣又命同知枢宻院
周望为淮浙宣抚使𪧐兵府城将官陈思恭巨师
古张俊鲁𤤴李贵〈俗号李阎罗者〉等悉隶望节制又诏
驾后诸军尽命先启行独以禁卫请班扈跸九月
初四日 驾兴平江幸无衅其民复稍稍安集周
望遣诸将各部署所隶兵分护境内河内降贼郭
仲威领其下万众至自通州屯泊于虎丘山时
大驾驻㑹稽十一月有 旨金人于和州欲渡采
石及自黄州渡兵巳至兴国军界取二十五日移
跸前去浙西为迎敌之计呉人复引领望幸未几
建康府报是月十八日𥐻砂渡将官张超失守贼
登岸杜丞相遣都统制官陈淬提领岳飞刘刚等
二万人分阵头迎战又命王�全军一万三千人
相继往来䇿应二十日陈淬与贼遇于马家渡凡
十馀合日暮战酣胜负略相㑹王�领西兵畔
敌檄镇江府韩丗忠江州刘光丗应援皆不赴丗
忠巳望风循海道潜去于是陈淬孤军力弱不能
当贼进逼建康城下守臣陈光降之通判杨
义死焉杜丞相奔仪真收拾溃亡移保淮甸 大
驾顿于越州之萧山县群臣复劝南避乃幸四明
于是平江大震恐周望汤东野集𦒿艾士夫僧道
访问所以为计者且曰今战守皆巳无䇿矣盖其
意在迎降而欲众发其端士民不答而罢望敛诸
将兵归城中惧其抗贼取怒也巳而金人自建康
取捷径劫广德军掠湖州南境破属邑长兴武康
安吉遂犯临安府之馀杭县急趍临安府守臣康
允之去之民自为守六日而䧟渡钱塘江降越州
守臣李邺遂犯四明以窥 行在有 诏周望汤
东野等固守平江等望自谓虏不敢犯境而过始
少安遂𠋣郭仲威为腹心㑭尽护诸将与张俊鲁
𤤴居城中遣巨师古控扼呉江陈恩恭屯楞伽山
李阎罗屯常熟县思恭兵无纪律村落五十里间
皆其害周望诘责之斩队将武节郎张振乃戢
而郭仲威居城府外为忠勇之论望委任之不疑
士民亦頋望信以为重晏然按堵如平日而郊居
迁避之家往往而复平江城堞完壮而地下聚水
四围渠堑深广周望又竭取民财钱榖以巨万计
库廪充牣兵器犀利沛然有馀力以是人益安之
过明年春正月而来传言者多云贼自越州蹑来
路返金陵或又谓自临安府昌化县道宣歙趍当
𡍼渡江而归杭无疋马𨾏轮矣望等素不严斥堠
而四境无尉野无烽火但以传言为信乃遣张俊
陈思恭等统兵规入杭州以邀收复之功俊等行
涉旬𦆵及秀州陈思恭侦知传言者非实走间道
潜军于湖州乌墩镇以观变二月十八日张俊驰
报金人犯秀州崇德县俊统兵迎击于宣店走之
平江之人且喜且惧以俟后捷十九日徴郷兵发
太湖洞庭东西山千艘命用头巡捡汤举揔之前
赴呉江阵于简村二十一日金人犯呉江县巨师
古兵不战而溃更以太湖民舟为向导归于西山
二十二日郭仲威遣千兵拒守于尹山巳而退师
二十三日府中令民逐便出城留少壮者登埤以
守是日金人游𮪍掠城东郭仲威兵未合而返守
臣汤东野出奔周望以郡印付仲威二十四日仲
威㑹诸将饮城上士民老㓜数万叩头出血请加
守御之备仲威𡚒髯诏众曰即发遣𮪍兵虏行破
矣民慎无扰人犹信之日欲晡金人大集于城下
仲威及鲁𤤴兵火广化寺又火㙠官李丗康宅望
仲威等皆宵遁其下自城南转劫居民北出齐门
而去民之得出郭者多为所害明日金人遂据城
诸将奔遁潜伏外邑觇胡人之行也竞以兵还三
月𥘉二日张俊至自昆山初三日巨师古至自洞
庭李阎罗鲁𤤴郭仲威等至自常熟初五日陈思
恭至自乌墩各以力胜惟仲威窃据之揭榜于市
曰本军巳逐退金人收复府城或闻亦用此奏
上周望自遁所良乆乃出领兵之呉兴十五日始
有 诏周望等平江失守可发遣诸将兵往常州
以北冲袭金人以功赎过云初金人烧劫之馀金
帛钱尚多仲威即据城纵兵掠取昼夜捜抉不
巳遗民间访旧居即执之笞责苦楚穷问瘗藏之
物民益𡨚愤故自金人南渡𥐻砂破金陵广德杭
秀常润明越惟平江害最深盖以兵多将庸民
始𠋣之而不去既堕虏计则又再遭官军之毒是
夏疾疫大作米斗钱五百有自贼中逃归者多困
饿僵仆或骤得食而死横尸枕籍道路泾港为实
哭声振天地自古丧乱之未有如是之酷也穆
目睹其事幸以身免因迹阶乱之由与夫败亡次
叙记之以备后丗史官采择目之曰收复平江府
记者本郭仲威揭示之文具为呉人讳于不复云
建炎四年四月二十日记仲威出于寇盗号郭大
刀明年除杨真二州镇抚使在郡长𢙣不悛刘平
叔光丗为淮浙宣抚置司京口遣其将王德禽仲
〈百七五〉威至麾下杀之
绍兴戊午秦会之再入相遣王正道为计议使以脩
和盟十一月枢宻院编修官胡铨衡上书曰王
伦本一狎邪小人市井无赖顷縁宰相无识遂㪯
以使虏专用诈诞欺罔 天听骤得羙官天下之
人切齿唾骂今日无故诱致虏使以诏谕江南为
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且豫臣事丑虏
南面称王以为子孙帝王万丗之业牢不可㧞一
旦豺狼改虑捽而缚之父子为虏啇不逺而伦
乃欲 陛下效之夫天下者 祖宗之天下也
陛下之位 祖宗之位也柰何以 祖宗之天下
为犬戎之天下 祖宗之位为犬戎藩臣之位
陛下一屈膝虏人则 祖宗社稷之灵尽污夷狄
祖宗数百年之赤子尽为左衽 朝廷之宰辅尽
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当裂冠毁冕変为胡服异
时豺狼无厌之求安知不加我以无礼如刘豫也
哉夫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犬豕而使之拜则怫
然怒堂堂天朝相率而拜犬豕曾童稚之所羞而
陛下忍为之耶伦之议乃曰我一屈𰯌则 梓宫
可还 太后可复 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自
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㗖 陛下然而
卒无一验则虏之情伪巳可见矣而 陛下尚不
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 国大仇而不报含垢
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虏决可和尽如
伦议天下后丗以 陛下为何如主也况丑虏変
诈百出而伦又以奸邪济之则 梓宫决不可还
太后决不可复 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
而此𰯌一屈不可复伸 国势陵夷不可复振可
不为恸哭流涕长太息哉向者陛下间关海道
危如累𡖉尚未肯臣虏况今 国𫝑既张诸将尽
士卒思𡚒如顷者丑虏陆梁伪豫入冦固尝败
之于襄阳败之于淮上败之于涡口败之于淮阴
较之往时蹈海之危固巳万万不侔傥不得巳而
至于用兵则我岂遽出虏人下哉今无故欲臣之
屈万乘之尊下穹庐之拜三军之士不战而气巳
索此鲁仲连所以义不帝秦非惜夫帝之虚名惜
天下大𫝑有所不可也今内而百官外而军民万
口一谈皆欲食伦之谤议汹汹 陛下不闻正
恐一旦変作祸且不测臣故谓不斩王伦 国之
存亡未可知也虽然伦固不足道也秦桧为心腹
大臣而不为之计 陛下有尧舜之资桧不能致
陛下于唐虞而欲导陛下为石晋顷者礼部侍
郎曾开以古议折之桧乃厉声责之曰侍郎知故
事我独不知则桧之遂非愎諌巳自可知而乃建
议日令台省侍臣佥议可否盖畏天下议巳令台
省侍臣共分谤耳有识者皆以谓 朝廷无人吁
可惜也孔子曰㣲管仲吾其髪左衽矣夫管仲
伯者之佐尚能变左衽之躯而为衣裳之㑹秦桧
大国之相也反驱衣裳之俗而为左衽之郷则桧
也不惟 陛下之罪人实管仲之罪人也孙近𫝊
㑹桧议遂得参知政事天下望治有如饥渴而近
伴食中书漫不知可否桧曰虏可讲和近亦曰可
和桧曰 天子当拜近亦曰当拜臣尝至政事堂
三发问而近三不答但云巳令台谏侍臣议之矣
呜呼身为执政不能参赞大政徒取容充位如此
若虏𮪍长驱近还能折冲御侮耶窃谓秦桧孙近
皆可斩也臣备贠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
之心愿斩三人头竿之槁街然后羁留虏使责以
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
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耳宁能处小朝廷求活
耶䟽入责为昭州盐仓而改送吏部与合入差遣
注福州签判盖 上初无深怒之意也至壬戌歳
慈宁归养秦讽台臣论其前言弗效 诏除名勒
停送新州编管张仲宗元干寓居三山以长短句
送其行云夣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𦘕角故宫离
𮮐厎事昆仑倾砥柱九陌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
狐兔天意从来髙难问况人生易老悲如许更南
浦送君去凉生岸柳销残暑耿斜河踈星淡月断
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
书成谁与目断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尓汝
举大白唱金缕衡在新兴尝赋词云富贵本鱼
心何事故郷轻别空使猿惊鹤怨误薜罗风月囊
锥刚要出头来不道甚时节欲驾巾车归去有豺
狼当辙郡守张棣上之以谓讥讪秦愈怒移送
吉阳军编管棣乃择使臣之刻核者名㳺崇管押
封小项筒过海衡与其骨徒歩以渉瘴疠路
人莫不怜之至雷州太守王彦恭趯虽不学而有
识适使臣者行囊中有私茶彦恭遣人捕𫉬送狱
奏治别差使臣护送仍厚饷以济其渡海之费
衡赖以少苏彦恭繇此贤士大夫推重之棣讦
衡后即就除湖北提举常平乘轺一日而殂又数
年秦始闻仲宗之词仲宗挂冠巳乆以它事追赴
大理削籍焉衡囚朱崖几一纪方北归至端明
殿学士通奉大夫八十馀而终谥忠简此天力也
〈此一假皆衡之子澥手为删定〉
挥麈后录卷之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