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愧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五十二 中华文库
攻愧集 卷第五十二 宋 楼钥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武英殿聚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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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愧集卷五十二
宋 楼 钥 撰
序
芗林居士文集序
知人古以为难苟未见其实行形貌言语名誉文华皆
未可以保其往此今人所以难知也及其葢棺事定登
载史册又有好恶之不公流传之失实不得其贤否之
真此昔人所以难知也至于近世前辈耳目所接虽铭
志多溢美章疏多溢恶以为难考然其行事具见于己
为交游皆出于善类又其平生所著诗文集以成编始
末备在粲然不诬察其所安㫁可识矣芗林居士向公
寔文简公五世孙也重圭叠组生长富贵而抗志不群
卓然自立所交多天下名士方全盛时居官守职固已
不畏强御声绩著闻靖康元二间为江淮制置发运使
一闻伪楚之变即移文合肥拘留其家属以折其奸心
闻者韪之高宗初开元帅幕府以羽檄起四方之兵未
有应者公募士人李稙首赍金币以济艰难之用上章
劝进切中事机上深嘉之承制补稙以官公之功名及
受不世之知实始于此及帅长沙金兵猝至坚守奋击
外救阻绝力不足而城破犹保牙城巷战以拒敌兵退
尽所以抚摩之力楚人至今徳之寻改鄂州行次衡阳
曹成李宏贼众十万将肆侵敓公肩舆入曹成贼垒晓
以大义不敢为暴遂获锺相降杨正表上眷愈渥擢之
户簉入从出藩竭其忠力几至大用媢嫉者众而公雅
志退休抗疏面陈不一而足卜居临江古木无艺多植
岩桂又素慕香山自号曰芗林有船曰汎宅高宗亲御
翰墨书四大字及企疏堂以宠其归公家东望阁皂山
连玉笋靓深如隠君子居壁皆画以山水木石门皆装
以古刻灵龟老鹤驯扰其间自著五十诗以形容景物
亦多和篇尝云渊明生于兴宁之乙丑归以义熙之乙
巳年四十有一余生于元丰之乙丑归以绍兴之壬子
有述懐诗云我与渊明同甲子归休已恨七年迟又言
香山得洛阳履道坊杨常侍旧宅芗林得临江五柳坊
杨遵道光禄别墅有诗云莫问清江与洛阳山林总是
一般香两家地占西南胜可是前人例姓杨又题乐天
真云香山与芗林相去几百祀丘壑有深情市朝多见
忌杭州总看山苏州俱漫仕才名固不同出处略相似
上梁文云坊名五柳仰陶令之高风洲号百花乃东坡
之遗事其尚友前贤类此标致可知矣士夫往来者必
造见又素喜客相与觞咏其下盖自建炎初元罢六路
漕明年归临江绍兴八年起知平江力辞不克次年三
月复归自是不出优游十五年以寿终焉勤劳著于中
外名节全其终始虽有异论亦皆厌服无可议者诸子
又能世其家不待平泉之记草木数十年来幽致俨然
复裒一时名公书尺刻为芗林帖公之忠孝大概愈著
而世之持论者大定矣公之曽孙公起为湖广总属分
司九江受知于使君袁和叔燮介以求序且言已刊公
之家传行状志铭为一编又刊拘伪楚檄稿及诸贤跋
语他日又将刊家集行于世钥生晩虽不及拜公床下
生长外家外祖汪公少师与公同朝相好曽为汪氏友
恭堂生云阁赋诗先太师岐公初丞昆山及趋事于呉
门最䝉眷与故多见公之藻翰熟闻高风今又尽得公
之诗文杂着如㫁碑风雨碎文章等句皆素所脍炙今
乃知为公之诗公为徐东湖诗集后序有云始为诗以
数百计一见师川快说诗病尽焚其藁则知公之少作
尤多其所存者止此耳章表奏议明白直亮可举而行
兼备体制而又能出入内典此盖由前朝涵养之久文
简典刑之存非曲学之士所易及也钥庸陋不侫何敢
预品题之末姑诵所闻如此犹记九岁时仲舅尚书公
尉江山乙丑登乙科以书为谢公答书亲题其外云书
上明州锁元先辈汪下书芗林居士此亦近时之所未
闻也公讳子𬤇字伯恭官至徽猷阁直学士累赠至少
师云
洪文安公小隠集序
番易洪氏自忠宣公以文学致位通显忠诚许国逺使
殊庭当干戈俶扰之际执节不屈迨苏子卿之归而二
子已俱中词科矣一子又继之自唐设此科本朝又增
广之名公多出此途然未有兄弟三人聨中如此之盛
者也况父子俱掌帝制出入銮坡文章声问萃于一门
赫然为天下冠而仲子文安公又其先逹者也公生于
舍人独押六房暂直学士院又三年以左史再摄西掖
明岁为真遂擢翰林学士出守呉门高宗皇帝将行内
禅圣意谓一时大典册不可轻属召为翰林承㫖禅位
之诏登极之赦尊号改元等文皆出公手纷至沓来从
容应之动合体制天下传诵极儒生之荣遇孝宗皇帝
命知贡举未几遂登枢近盖仕宦终始以文字为职也
唐张燕公称富嘉谟之文既而曰施于廊庙则骇矣惟
公天分素高加以笃学文体蚤成天生廊庙之文也文
从字顺随物赋形非如寒士苦志悲鸣口吻者所可望
也公以隆兴初元知举钥由乡书就试公一得文巻必
欲寘之前列而第二䇿中误犯泰陵旧讳公叹惜不已
为引呉若等例奏闻褒借甚宠得㫖降充末等首名钥
何者受公特达之知既窃名第以至晩登政途不敢忘
也公之子二楀尝守峡州将赴阙至上饶而殁槔知馀
姚县又亡于旅舍峡州无恙时刻公之文将俾钥为序
未及也其婿汪君杲通判信州以峡州遗意为言钥方
经纪馀姚之家其子伷又面以为请钥何敢当独以衔
恩未报又愿托不朽因不敢辞公之兄为右丞相谥文
惠弟以翰林阁老终端明殿学士谥文敏世称三洪以
比锦屏三陈而又过之公讳遵字景严若世系治行则
文敏所作行状甚详不待愚言而后见小隠则公自号
也
静退居士文集序
欧阳文忠公为本朝文章宗师犹昌黎文公之在唐也
光焰万丈不容赞叹诸子叔弼兄弟咸得家传季黙之
子徽猷阁待制徳孺则诸孙之益显者也尝见中书舍
人王公鉌铭公之墓云忠厚之质孝友之性皆禀于自
然不劳追琢诗篇赋颂章奏碑志之文古律虽殊体制
不一各极其妙而家法灿然当时推能世其家者惟公
也尝访求遗文于馆中仅三十馀篇每恨不得其全公
之孙伋守连州以公家集二十巻锓诸版而来求序始
得而尽见之呜呼真得六一先生之传而王紫㣲之称
非溢美也中遭乱离挈族南徙流离困苦忧国爱君之
心尽发于诗文中皆不苟作平生著述散逸为可惜然
此足以不朽矣前辈既不可得而见文章流传士夫皆
当传录而况于子孙乎欧阳氏久不振连州能传斯文
于其家世尚勉之哉公讳懋徳孺其字自号静退居士
遂以名其集云
筠溪文集序
士大夫种学绩文孰不欲流传于后资禀有厚薄用力
有浅深固不可诬然湏器度过人则自应高胜有非勤
苦之所能强进者此可与知者道尔筠溪先生以父兄
之贤少有声于太学一夕奏厕有同舍投缳于梁间公
时年才十七八略无惧意亟解其系卧而枕于股上亲
抚摩而嘘呵之㑹有后至者怪而问焉徐语其故驰报
斋中群士竞篝火而来相与抱持而归竟全其生即日
名动京师弱冠遂为大观三年上舍第一人继登科其
才固足以得此天报亦昭昭矣公之器度绝人逺甚如
许加以问学之懿其发为文章顾岂浅见者所能及也
政和间以南宫舍人使契丹擢左史因讦直贬宣和未
知冀州独能坚壁以抗强敌靖康初漕江东平叛卒之
变入绍兴为饶吉二州七年复立左螭寻掌书命雄深
之文黼藻王度四方传诵之论事封驳皆人所难又以
力辟和议益与时忤迁户簉丐外补去国之际犹拳拳
以立国待夷狄之大计为言竟请祠以归隠福之连江
西山凡十六年不复有仕宦意哦诗自娱笔力愈伟居
闲忧世著议古数十篇虽泛论古事而皆闗于当时利
病深切著明有范太史唐鉴之遗风乃心王室惜乎用
之之不尽也迨今将一甲子公之孙珏以郎曹典大藩
今居江西宪台方迎奉老亲而当寇攘惊危中竭力不
少顾避琪以上舍魁决科克继大门为京口贰车皆有
时名有以知公之泽未艾也二孙以钥游从之厚出公
遗文三十卷求序钥晚进何足以测识前軰所蕴以平
日慕用之诚幸托名于不腐敢谨书之公讳弥逊字似
之昆仲六人文字为一门之盛兄尚书弥大〈案宋史李弥逊传讹〉
〈作弟弥大〉弟太史弥正俱负重望筠溪则公自号云
曹忠靖公松隠集序
淳熙改元九月癸丑昭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曹
公薨十月壬戌徳寿宫遣中使赐以宸翰有曰历事四
朝尽瘁国事从徽考北狩至燕被宻㫖昼伏夜行持御
札御衣俾予继统金人败盟犯江奋身请行见敌帅力
陈祸福敌退渡淮继令请太后天眷至金主前宣予孝
思使彼感动俾予母子如初完颜亮方图南下令往观
其意陈前后盟约声色俱厉亮令以绣褥藉之终始一
节夷险不渝今遽告终为之恻然因疏其行事大概赐
其后具见予不忘之懐呜呼士生斯世苟有一概可以
自见皆足以取重于时其殁也苟得名士巨公为之志
亦足以垂不朽惟公之生屡立奇节殁才浃旬而斯文
出于慈极震耀一世先正诸公间得碑铭多属词臣为
之若夫亲御翰墨大书特书圣作高妙文简事核未有
如此之盛者顾虽刻铭鼎彛无以尚兹史册登载足以
传无穷矣钥于公三子俱识于宦游中仲子工部相与
有连事契尤厚公薨十七年矣集公之文俾钥序之且
曰先公早入太学负时名中更险艰晚遂安逸其于六
艺百家无一日辍吟而停披也诗文至多略备众体绍
兴乾道间出入两宫奉清燕之闲最承宠眷谦谨已甚
无毫髪之玷一时笔墨类多出其手易箦之际以藁属
耜曰尔为我传之涕泣拜受袭藏至今追念平生大概
固已具于高宗之制然文字未有以自表矧家世业儒
大父箕颍之文参政上蔡谢公为之序引行于世自度
多病早衰恐负九京之托与子幸同郎省能加一言于
篇首志愿毕矣工部近以衡州奏事上记尹京时实在
幕府问劳优渥遂留为郎庀职未几他不暇问拳拳独
以遗文为言诚足以称其家矣公之诗文其来有原其
发不苟慷慨论事有古烈士之气雍容适意有隠君子
之风又未易以一端尽也盖尝登冲啬之庐玩云壑之
胜想高致而不及见而又重违工部之请故为之书公
讳勋字功显谥忠靖累赠太师松隠公晚岁游息之地
遂以名其集云
詅痴符序
客有以书一编示余曰此赤城李公察院所为诗文名
曰詅痴符公亡矣莫晓其名书之意余曰公于书无不
读此名殆不苟也海邦货鱼于市者夸诩其美谓之詅
鱼虽㣲物亦然字书以为詅炫卖也颜黄门之推作家
训曰吾见世人至无才思自谓清华流布丑拙亦已众
矣江南号为詅痴符公之意盖出于此特谦辞耳公讳
庚子长其字也少年笔力绝人始为长沙尉一时帅守
部使者倾待之皆以笺翰委公从容泛应无不曲当时
余伯父扬州为漕使公首以长笺进谒有曰衰懐错落
有秋风鲈鲙之思旧学荒凉无春草池塘之梦伯父一
见击赏延为宾客不复以寮吏遇之汤公参政时帅湖
南后为中司遂辟公检法官迁六察为郎而归自此三
数十年间仅一再以麾节出终不得为文字官以展究
所长识者恨之余倅丹丘始得拜公之门公方买屋近
郊古木交阴庭草错列若隠士居聚书数万巻于楼上
闭门不与人通老矣犹沈酣其中里闾罕识其面间与
人接虽㣲贱必与之抗礼后生有以经史叩请随即响
答诗文晚益高时出一篇即日传诵哀挽之作尤为凄
惋真可以泣鬼神也公之子浵因求余序其首余度公
所著甚多犹有遗者更搜故藁尽出而行于世以慰其
平生笔砚之功则箕裘可以不坠矣陈子高克台人也
诗名已久而所传不多公尝尽得其遗逸者板行于江
右视旧殆过倍蓰而子高之诗益显公亦将以此望于
后人乎然读此编者亦足以知公之所存矣
环溪文集序
道无终穷学无止法自非圣人谁能尽之观志学以至
从心犹有等级如此学者之于斯道随造诣之浅深用
功之多寡如猎于山渔于海死而后已犹不足以究圣
人之蕴奥若环溪者殆深而多者乎余少读能改斋漫
录等书而知有临川呉虎臣之名隆兴改元同年有二
呉曰澥曰镒皆虎臣之族虎臣名曽尝分严陵之符澥
字徳深终太学录镒字仲权终湖南转运判官三人者
皆博学多识而善属文晚岁投闲四明里中有醴陵宰
呉君琮来一见知其佳士与之接从容于杯酒间亦是
族也既别去始得环溪之文一编玩味不置又知醴陵
乃其叔子分教澧阳时所刊恨不及面与之商㩁既老
还朝有名大礼者见余自言奉其祖环溪大全集八卷
并以江右诸台请赐谥事闻于朝钱丞相尝知抚州熟
知其名既以遗才为惜欲于科目之外收岩穴之遗而
下之有司久未及报再见泣以请曰大父著书满家贫
不能尽刻先醴陵又赍志以殁藐然孤孙以其言行大
略求伸于身后而事有未成几无以归告两世丘垄谓
余于呉氏素有事契求一序以传余曰环溪不待序而
传也笃志好古尽孝事亲固已师表乡闾名闻京师工
部尚书何公异称之云易旋玑明天理自然终归之人
事几㣲之应本制论期黼黻王度若以身周旋从事于
礼制乐作之末虎臣云通言简不及陋侈不及冗事顺
而意宏辞严而理婉仲权吏部云宋文人之文唐诗人
之诗而汉经生学士之学也其书通言云者法言中说
类也醴陵亦云学通五经尤长于易礼旁通于百家而
游艺于文观此四者可以知其平生矣深于易故三十
而著璇玑图论深于礼故又二年而著周礼本制图论
六官析㣲论皆传于世通言最所注意名言善诱实惠
后学其曰不为言之言言立不朽又曰孔孟之书无难
读之文无难明之字此不易之论也而通言未免于为
言间亦有难读者呜呼其学早成而进修不自已使天
假之年且将有不为言之言而寿止同于韩昌黎为可
叹也唐李愿何等人盘谷亦无闻于时徒以序而传先
生视愿有馀而环溪之窈而深缭而曲又岂减于盘谷
所歉于愿者特余之文不足以发之耳江右多秀士大
礼其别图之
王文定公内外制序
藏书以经史子集为四库尚矣国家中秘之储士夫家
塾之目莫不由此然惟集部必居十之七八方来未已
充栋汗牛不厌其多非特玩其辞也盖尚论古之人史
传铭志不若家传最详然必见其遗文而后得之文章
之作出于胸臆读其文则如亲见其人考其言则如生
其时不可诬也左丞相鲁国王文定公天分素高涵养
深厚自少时已有场屋声中外翺翔未始一日去书及
为天子代言外制内制词㫖温淳殆有西汉遗风如春
之和如玉之粹措意高逺而浑然不见圭角实似其为
人一时争传诵之其后遍历七府位极人臣事业之伟
钥尝状其行为详然传于不朽要不若遗文之具备公
之子知筠州枢与诸季编缉西掖北门旧藁为三十卷
俾钥序之钥平时诵公之文恨不能多见熏沐三诵而
后叹曰曩见礼部侍郎史公弥大言尝问视草之体于
鲁公公曰苏长公才气迈往不可强追轨躅少公沈厚
尔雅尚庶几焉钥于公之文不敢轻为赞扬读斯文者
不惟可见乾道淳熙之盛欲知公之词源当于长公少
公之间求之
酌古堂文集序
故太府卿王公寔钥之姑之夫也其亡也钥为之志铭
甚详公之子惟潜在裒其诗文若干巻号酌古堂集㑹
国史院下索志铭及奏议等文求序于钥向固不忍铭
公而卒铭之此不应辞惟公天资颖悟虽世家四明而
幼随父金紫仕西北如京洛故家子弟既冠而孤叔祖
宗正少卿欲命以官力辞之欲以与其季而自奋于科
级少卿以公昆弟三人必使之受而以遗泽官其长弟
又自以一官与季子可以见王氏之义风公之自立者
已可知矣既而翻然曰学不必尔仕以行其志足矣遂
不复为举子业而一意于学忍贫深居穷经阅史手自
编辑及见王紫㣲洋诸公作诗直欲追俪陈简斋及子
高軰一语不苟作名公多畏服之近时以诗鸣如石湖
范公见公诗亦自言欲焚其藁未尝无为而作文遇论
事则明白洞达援据审谛切于世务理之所在无所回
挠压之以万钧震之以雷霆不动也如江阴论民兵之
终于无益广西论盐法之不可轻变其为宰掾看定四
方章奏之类皆如五榖药石之适于实用若其立论谓
翼祖虽已入祧庙而臣子终不当以其讳为名字及扁
榜六十甲子古人惟以纪日所谓天有十日是也若书
岁则当如通鉴之用岁阳字以表徳不应自称其言皆
可以为后法风流酝藉如晋宋间人若不以事物自婴
者至其莅官而克勤小物立节而不愧古人诗文中亦
间见之读者自可得其为人又不待于费辞自少至老
聚书六万馀卷多自雠校为之目甚详名堂以酌古鼎
彛古刻分列其下钥少公十有九岁忘年与进不以辈
行自高笑语至通夕无间偶未死不可不为发其幽光
馀已见于志铭者不复载公讳正已字正之潜今丞徳
清能守先训尚当勉绍素风以亢王氏之宗云
见一堂集序
赤城鹿公以望郎显于淳熙间当服官政之年不以病
不以故致为臣而归天子既宠褒之朝之名卿大夫学
校之士争为歌诗以饯其行郡太守侈其事裒以为见
一堂集传于世将三十年矣其子龙泉大夫又辑一时
诸公寄赠若山园留题等益之为十巻所以显扬先君
子之清风峻节歆动中外盖其祖帐之盛如二疏歌诗
之多如杨巨源而其齿尚强其去尤高虽时移岁久一
览此编赫赫若前日事真足以廉贪立懦也观夫大篇
短章铿锵晃极其形容之美写其慕叹之懐非不欲
庶几公之所立也然而至今未闻有继之者岂非坡公
所谓有其言而无其心有其心而无其决者哉钥初谒
公于堂上实与周子及彭子复同之获陪杖屦接觞豆
于烟霏空翠之表退而赋十三诗以献其后又尝铭公
之墓故龙泉复以序引为属自惟宦情素薄而投闲十
年屡更奉祠淟涊恋粟视公不待年而去诚甚不勇然
亲在为养尚得自恕也今免丧未死年甫七十真老矣
方将上挂冠之章期于得请是敢落笔而不辞公之本
末具于志铭龙泉亦已系之巻末兹不复赘
檗庵居士文集序
江都李氏名族也绍兴间名之从民者尚多俊茂余生
晩犹及识将作监端民平叔及其子泳皆有诗声又有
名璜字徳劭者平原公之从孙将作之再从弟少负隽
才而颇诞放耻从进士举里人或谯之则曰我非不欲
试但恐夺尔曹魁尔又嗤笑之乃曰尔曹不信我将试
矣一试果魁维扬后寓四明笔力雄迈人所罕及时初
脱兵火之厄郡县庠校记文多出其手太守仇公泰然
悆周公元举纲潘公子贱良贵皆一时名公莫不低簪
礼之侍御史王公伯礼伯庠为教官与之游最厚盖文
字之友也明多禅刹往来其间或以书来云孟信安欲
招为婿资送特丰且可得官掷于地曰老大乃复为此
耶竟不报既不得志场屋萧散肮脏以终其身不娶无
子晩从宏智禅师于言下有省益耽内典以其笔耕之
馀买田一顷施于阿育王山使奉尝我写照而题其上
今至留水陆堂中遇荐羞则为设伊蒲其赞有云分明
便是庞居士又却无人卖罩篱不可谓无所得然亦可
哀也已尝见侍御言徳劭病革往𠉀之问向为文用僧
腾客为何事曰侯景台城是也又问平日了逹今何所
见曰都无所见但觉神气消散尔出书一囊乃其遗藁
犹顾而言曰以属吾子勿窃吾诗文以为己作平时相
忘方绵惙时戏调尚如此里人戴伯与权雅士也托馆
王氏慕其文名从侍御诸子借囊出藁而手编之又多
残纸㫁壊不可尽录故所存十之二三仅得诗文杂着
几二百篇釐为十二卷俾余为序久未暇及尝取其白
氏长庆诗谱录寄呉门使君李谏议既为刋于集后又
索其诗文且曰近为建宁当为版行余喜其文之将就
泯没而有传也为序其大概而记之呜呼世之骚人才
士耽嗜成癖哦诗属文皆欲有闻于世而因仍埋没与
草木同腐不得以一语自见由古以来不知其几徳劭
之集藏于侍御之家传于伯与又因余与谏议而行于
世兹非幸欤若其诗句之工妙文体之高胜出入古今
追配前良不待余言览者当自知之檗庵其自号云
雪巢诗集序
淳熙五年余自删定郎赘倅丹丘始识雪巢林君景思
行谊高洁肮脏不与世合环堵萧瑟忍穷如鐡石一郡
人士称重之读其诗恍然自失愈叩愈无穷身虽未达
而以诗闻于诸公闻于是遂初尤公尚书诚斋杨公侍
制俱为之序此可以不朽矣一日写数十百篇遗余又
使序之余曰二公已序何待于钥景思笑不答而请不
已余哑然曰吾知之矣君诗出入古今作者门户善备
众体二公极力称道犹有未及者诗之众体惟大篇为
难非积学不可为而又非积学所能到必其胸中浩浩
包括千载笔力宏放间见层出如淮阴用兵多多益办
变化舒巻不可端倪而后为不可及君盖于此有得者
如罗汉岭头罗汉树杨花飞后无可飞等篇直欲与渼
陂行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相周旋君岂欲余之及此乎
景思捧腹久之曰吾于此非曰能之而愿学焉子何以
得余心吾行于世五六十年得此于人者盖寡因相与
剧论诗家事不知更仆之久酒酣欲去遂书以遗之
静斋迂论序
静斋李君才翁自号也才翁真静者也幼历艰苦与其
兄徳翁相与为命寓柯山尝试流寓为魁选故参知政
事钱忠肃公闻其贤延致馆下今丞相实从之学才翁
学有本原又自刻厉文章日高兼备众体尝叩钱公以
亲党举削公信其言而许之彼以金为谢才翁曰乃欲
以此污我耶白公不可与公益高之欲授以官力辞曰
使有仕进之分则已效于科举矣强与之又不肯仕为
求祠禄使借此以试漕台两预荐书又不利于春官遂
不为进取计益取经史百家读之以昌其诗以大放于
文钱公秉政亦不略为身谋从钱氏祖孙终其身如一
日素安贫约粗给即止家无冠裳通谒止称长安李某
台之人无贵贱老少莫不敬而爱之几如康节之在洛
也郡邑来仕者闻其风多与之交俗务一丝不挂得酒
则酣畅自适贯穿今古多识前辈行事清谈亹亹聴者
忘倦丞相屡出仕必与之偕行有直谅多闻之益以才
翁之才不得少施见于世又不幸年六十八而殁善类
皆嗟惜之有子曰𨑖丞相视之如子姓抚其家不替于
昔一日俾𨑖来见出才翁所著迂论五十馀篇求为序
引钥旧闻才翁之名赘倅丹丘始交下风觞咏相从欣
然莫逆交情久而罙笃间往来都下飘然如不系之舟
见之使人意也消尝以诗赠君归有云文可演纶诗更
工翛然蝉脱世尘中平生不复遇飘瓦两脚何妨类转
蓬彼尚劳心论出处我今无梦计穷通江神阅遍憧憧
者来往无营只此翁才翁得之甚喜回首三十年矣才
翁家长安大父及与横渠浮休诸公游号潏水先生文
集行于世多入陕西戎幕晓畅邉事腐夫握兵以抗议
不合坐废岁久贼犯闗中年高且病乃以为旧徳知兵
强起以守秦州空城卒死于贼此志士仁人之所痛也
其家避地深入峤南父又卒于瘴乡祸患何可堪耶才
翁诗文至多未暇编集迂论则其所学之著见者言议
正大文词温淳论治体则欲返本而不求于末论世故
则由相激而成壊谓道之弊极而必反谓圣人无心化
物而化自行其论汉事尤为详明既无科举之累又不
求卖论以取官直取诸胸中实见而笔之名曰迂论而
实非迂也若言情贵得其真而养心在于明分则有自
其躬行得之非真静者能及此耶余既为之序又念才
翁之葬未有志铭并书其大概以授之才翁讳龟朋𨑖
能世其家今为丹丘人
放麑子集序
秦西巴不忍一麑而与其母孟孙遂以为子传是出于
一时之仁耳然犹未及放麑之称至唐陈子昻感遇诗
始曰吾闻中山相乃属放麑翁后山托疾谒告擅去官
治以送坡公其诗有云岂不畏简书放麑诚不忍正用
此事然亦一时之不忍耳吾友蒋仲武天资仁厚自号
放麑子盖终身拳拳于此者其为人不言可知始与之
同从国先生仲宏之纲相与最厚余是时读书于荒园
破屋中家贫仅有书一厨仲武时时相过清谈翻书动
至终日以是知予益深余老矣回首旧游凋落殆尽仲
武之子和中以遗藁求序阅其名曰放麑子集读之惨
然是诚吾亡友之本心也仲武嗜学如嗜芰于书无所
不读于诗无所不记虽字画任真而手抄之书至不可
计其孝友慈祥爱人利物之心既不得少见于世一寓
之诗大篇短章蔼然仁义之言溢于编牍若奥篇隠帙
稗官小说问之如响少工词赋每屈其侪辈而辄不偶
于有司以此穷老而不厌乡评无不以善人长者称之
斯人既不可复见抚遗编而叹息余闻人之积徳不必
活千人而后兴以放麑之心推之后其有兴者和中自
力于学效张横渠体以绝句发古诗之㣲咄咄有父风
又闻其三孙颀然而立兴仲武之门者庶其在兹乎
纸阁诗序
我家业儒旧矣曾叔祖承议才气尤俊伟不群妙年决
科刚介自守承平时宰畿县尹以势临之不为动未几
罢归卒不偶以死时时闻诸父言之恨生晩不及识也
叔祖实承议仲子少力学有父风言议英发率倾坐人
视功名若不足以浼焉者事亲尽孝道既终丧赀产一
不取与妻子郊居自业方其四方之志未衰以一介行
李往来江湖间上武昌浮彭蠡历览胜地挹秀气以充
胸中之奇晩居龙潭安贫裕如槿篱荆门背山俯溪如
世所画老庞之居客至则清谈去则宴坐老圃老农尔
汝无间谦恭乐易宗党乡曲无不敬而爱之年已八十
矣每取伊洛道徳之书释老清净之说读之随意手抄
细书著行动盈编帙日不下数千字以训子弟以励后
进虽书生举子以为难且劳者为之不少倦老成典刑
此尤人之所畏服也钥官永嘉一日以书来曰我处此
二十年简俭粗足无复縁饰纸阁方可丈馀藏修游息
不出于此番易张紫㣲尝有此诗吾既与子和之矣今
和者益多巻轴益富亦居闲胜事也汝为我序之钥谢
不敏敢取叔祖平日大概书于巻首使览者详焉旧闻
荆国文公有和王乐道纸阁诗学易先生刘公斯立亦
尝赓韵始知紫㣲盖循诸公之旧非倡也并录二诗以
归独恨未见乐道之作耳钥仲兄顷亦同赋有曰但爱
𥦗间冬日暖不知门外北风凉叔祖击节叹赏以为正
得我之意抑所存又可知矣
三家诗押韵序
吾家自高祖正议先生以儒学师表乡曲是生五子曾
祖金紫曾叔祖承议俱蹑世科助教最幼家传擅名而
邃于小学亦有五子其次子则居士叔祖也字元应记
问该洽书经览辄不忘许叔重说文解字略皆记诵其
于六经句读㸃法悉有定规如不字本方久切凡书之
不字皆㸃入声其字皆㸃平声惟夜如何其则不㸃盖
本是以箕字而借为其也尝曰陆氏释文最为详宻集
古人之全后之作者如孟子音之类皆所不及读书者
多自茍简口口相授遇有难字始为检阅故谬误者多
我兄弟少时皆读之自首至尾殆无遗失钥侍坐最久
粗传绪馀又以授儿曹使不至于甚陋者皆叔祖之训
也教子尤笃五鼓而兴灯前坐对同读一书多至百遍
诸叔父经书皆通念如流真可畏服也惜乎父子不偶
叔父三人俱下世弟四人字君秉肮脏寡合独居郊外
先庐中疏财处窘蹭蹬场屋年过六十而气不衰取欧
阳苏黄三家诗集类以声韵细字楷法凡四十万字亲
经四写而后成书以示钥曰此吾以适晩景者也虽若
无补然因此书见前軰用韵之妙虽曰本朝诗律壊于
和韵如三公多记善用若天成然不知者必以我为无
所用心而为此吾子其为我言之钥曰唯旧见叔祖手
写春秋左氏传礼记二书悉以古字今又见叔父之勤
如此敢书所闻见以勉后生之偷惰者
求定斋诗馀序
吾宗自高祖正议先生以儒学起家仍三世登科者五
人最后伯祖宗子博士元符三年锁试以来雁塔不书
者至于五纪从兄编修景山始因太学舍选与教授兄
少虚同上绍兴三十年进士第又三年而后钥继之大
率群从中入上庠蹑世科登朝行拥州麾皆兄为之倡
兄少有场屋声一语不茍作遂以词章闻于时由太学
正宗正寺主薄玉牒所检讨官枢宻院编修官守江阴
以治最闻自九江移武昌以疾奉祠而遂已矣门户不
竞可胜叹哉遗文散失未暇㑹稡平日游戏为长短句
甚多深得唐人风韵其得意处虽杂之花间香奁集中
未易辨也其婿黄定之安道偶得残藁遽锓之版而求
序引呜呼吾兄抱负不凡志尚高逺居家孝谨临政明
恕读书博而能精属文丽而有体长短句特诗之馀又
尚多遗者此何足以见兄之所存耶少工赋篇骈俪尤
高曽不得一日为文字官韩退之云乃令吾徒掌帝之
制翻阅此篇为之于邑兄尝以为能定未易言故自号
曰求定斋云
攻愧集卷五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