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九 文中子中说 卷第十
隋 王通 撰 宋 阮逸 注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说卷第十

𨵿朗篇        阮  逸  注

或问𨵿朗子曰魏之贤人也孝文没而宣武立穆公

死𨵿朗退并注见上魏之不振有由哉国不振由贤人不用子曰中国

失道四夷知之魏徴曰请闻其说子曰小雅尽废四

夷交侵斯中国失道也非其说乎徴退谓薛收曰时

可知矣炀(“旦”改为“𠀇”)帝失道可知薛收问曰今之民胡无诗因闻古诗乃问今民

何不作诗子曰诗者民之情性也情性能亡乎情不亡诗不废

民无诗职诗者之罪也职诗谓史官不明変姚义困于窭房玄

龄曰伤哉窭也盍请乎姚义曰古之人为人请犹以

为舍让也古冉子为公西赤之母请粟孔子曰君子周给不継冨盖非冉子弃譲也况为巳乎吾

不愿子闻之曰确哉义也实行古之道矣有以发我

也难进易退儒有难进易退姚义发明于我子曰虽迩言必有可察求

本则逺舜好察迩言(⿱艹石)不察其本则说殄行至矣逺胃难及王圭从子求续经子

曰叔父圭字叔玠子之从叔太宗朝为諌议多直言敕中书门下三品入阁使諌臣随之自圭始也通何

德以之哉有何德以当叔父之求学圭曰勿辞也当仁不让于师况

无师乎吾闻𨵿㓪之筮矣事在关朗传积乱之后当生大

贤世习礼乐莫(⿱艹石)吾族天未亡道振斯文者非子谁

圭言直故㪯吾族魏徴问议事以制何如子曰苟正其本刑

将措焉如失其道议之何益故至治之代法悬而不

画衣冠为法其次犯而不繁故议事以制噫中代之

道也商周巳后为中代如有用我必也无讼乎此仲尼之志文中

子曰平陈之后龙德亢矣而卒不悔悲夫隋文过亢不知故及弑

子曰吾于续书元经也其知天命而著乎诗书亡然后元经作皆天

伤礼乐则述章志乐章礼志正历数则断南北南北

帝制而首太熙书帝制尚不及黄初况太熙乎然元经首于太熙者盖感帝制之绝而特振之也

中国而正皇始晋宋卒不振则历数断帰北朝以后魏孝文皇始年都洛阳得中国也文中

子曰动失之繁静失之寡不得子曰罪莫大于好进

进不以道祸莫大于多言言不以中痛莫大于不闻过辱莫

大于不知耻子曰天子之子合冠而议封年二十成人始封之

知治而受职齿胄学古古之道也此周薛收问政于仲

长子光子光曰举一纲众目张弛一机万事隳引古语○

隳翾规反不知其政也隐者言放收告文中子子曰子光得之

得为政之要也文中子曰不知道无以为人臣况君乎

湏知子曰人不里居地不井受终苟道也秦废井田开阡陌意

在徙豪杰强本国然弃礼义起兼并为苟且之道虽舜禹不能理矣如此虽圣人复生难矣

曰政猛宁(⿱艹石)先恩临之法速寜(⿱艹石)缓寛狱繁宁(⿱艹石)

简不滋彰臣主之际其猜也宁信并讥执其中者惟圣人

圣人之道不难知能行上四事则执中矣子曰委任不一乱之媒也监察

不止奸之府也隋由此亡裴晞闻之曰左右相疑非乱乎

上下相伺非奸乎古谓之蛇豕之政噫亡秦之罪也

言王道䘮自秦始杜淹问隐子曰非伏其身而不见也时命大

谬则隐其德矣惟有道者能之故谓之退藏于密

谓圣杜淹曰易之兴也天下其可疑乎故圣人得以

纣疑文王则文王隐子曰显仁藏用中古之事也演卦显也就拘藏也淹曰

敢问藏之之说子曰泯其迹閟其心可以神㑹难以

事求斯其说也又问道之㫖子曰非礼勿动非礼勿

视非礼勿听淹曰此仁者之目也仲尼言仁子曰道在其

中矣道在仁中淹退谓如晦曰瞻之在前忽然在后信颜

氏知之矣知圣人道大不可以语言执也文中子曰四民不分五等不

建六官不职九服不序皇坟帝典不得而识矣生民不复

复得识也不以三代之法统天下终危邦忠敬文相循之法如不

得已其两汉之制乎不以两汉之制辅天下者诚

乱也巳制度不立则乱文中子曰仲尼之述广大悉备历千

载而不用悲夫六经示后而后世但习空文不用其道可悲惜仇璋进曰然夫

子今何勤勤于述也子曰先师之职也不敢废儒职在祖

焉知后之不能用也后必有圣人出能用之是藨是蓘则有丰

逸诗譬如农夫是藨是蓘虽有饥馑必有豊年藨悲骄反蓘古本反子谓薛收曰元魏巳

降天下无主矣无真开皇九载人始一平陈一统先人有

言曰敬其事者大其始慎其位者正其名先人谓铜川府君

吾所以建议于仁寿也开皇改仁寿陛下真帝也无踵伪

南北朝伪乱相継必绍周汉以土袭火周木徳汉火徳隋当为土徳色尚黄

数用五除四代之法四代谓北朝魏周齐南朝陈也以乘天命时乘御天

载一时不可失也髙祖伟之而不能用伟其文而已不用其道

以然者吾庶几乎周公之事矣周公圣人之时者也故仲尼宗之敬其事太其始摄

位则进正名则退公其心私其迹此周公之事也文中子谓隋祖必敬其始正其名故十二䇿何先必

先正始者也正始䇿首篇名魏永为龙门令永未下车而广

子闻之曰非所先也劳人逸已胡寜是营永遽

止以谢子子曰不勤不俭无以为人上也终戒门人

窦威贾琼姚义受礼温彦博杜如晦陈叔达受乐杜

淹房乔魏徴受书李靖薛方士裴晞王圭受诗叔恬

受元经董常仇璋薛收程元备闻六经之义说

常闻不专经者不敢以受也经别有说故著之此太原府

君王凝自记自说之后也太原府君曰称府君者凝二子所记也文中子之教不

可不宣也日月逝矣不可便文中之后不达于兹

也召三子而教之略例焉续经略例太原府君曰凝常居

栗如也子弟非公服不见闺门之内(⿱艹石)朝廷焉昔文

中子曰贤者凝也权则未而可与立矣府君再拜曰

谨受教非礼不动终身焉正观中起家监察御史劾

奏侯君集有无君之心天下称其谠正出为胡⿱⺾⿰𩵋禾 -- 苏令特杜淹为御史大夫王疑为监察上言侯君

集有反状太宗以君集有大功未之信而长孙无忌与君集善乃与杜淹不恊而王疑贬出胡⿱⺾⿰𩵋禾 -- 苏令胡⿱⺾⿰𩵋禾 -- 苏汉东莞县有胡⿱⺾⿰𩵋禾 -- 苏亭隋置

县名今属隶州及退则郷党以穆不得志于时遂退御家以四教勤俭

恭恕正家以四礼冠婚䘮祭三年之畜备则散之

亲族九年耕所储畜圣人之书及公服礼器不假皆自垣屋

什物必坚朴曰无苟费也门巷果木必方列曰无苟

乱也事寡嫂以恭顺着文中子之室与人不款曲不受遗

非其力非其禄未尝衣食力谓自耕桑者飨食之礼无加物

焉曰及礼可矣居家不肉食曰无求饱一布被二十

年不易曰无为费天下也郷人有诬其税者一岁再

输临官计日受俸年逾七十手不辍经亲朋有非义

者必正之曰面誉背毁吾不忍也群居纵言未尝及

人之短常有不可犯之色故小人逺焉杜淹曰续经

其行乎太原府君曰王公大人最急也先王之道布

在此矣天下有道圣人推而行之天下无道圣人述

而藏之所谓流之斯为川焉塞之斯为渊焉升则云

施则雨潜则润何往不利也太原府君曰夫子得程

仇董薛而六经益明对问之作四生之力也董仇早

殁而程薛继殂文中子之教其未作矣呜呼以俟来

此并隐其意肆其言以伤河汾之教为长孙无忌所抑房魏等不能振之也

   叙篇

文中子之教继素王之道故以王道篇为首古先圣

王俯仰二仪必合其德故次之以天地篇天尊地卑

君臣立矣故次之以事君篇事君法天莫如周公故

次之以周公篇周公之道盖神乎易中故次之以问

易篇易者教化之原也教化莫大乎礼乐故次之以

礼乐篇礼乐弥文著明则史故次之以述史篇兴文

立制燮理为大惟魏相有焉故次之以魏相篇夫阴

阳既燮则理性逹矣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故次之以

立命篇通性命之说者非易安能至乎𨵿氏易之深

者也故次之𨵿朗篇终焉

文中子世家      杜 淹 撰

文中子王氏讳通字仲淹其先汉徴君霸絜身不仕

十八代祖殷云中太守家于祁以春秋周易训郷里

为子孙资十四代祖述克播前列著春秋义统公府

辟不就九代祖㝢遭愍怀之难遂东迁焉㝢生罕罕

生秀皆以文学显秀生二子长曰玄谟次曰玄则玄

谟以将略升玄则以儒术进玄则字彦法即文中子

六代祖也仕宋历太仆国子博士常叹曰先君所贵

者礼乐不学者军旅兄何为哉遂究道德考经籍谓

功业不可以小成也故卒为洪儒卿相不可以苟处

也故终为博士曰先师之职也不可坠故江左号王

先生受其道曰王先生业于是大称儒门世济厥美

先生生江州府君焕焕生虬虬始北事魏太和中为

并州剌史家河汾曰𣈆阳穆公穆公生同州剌史彦

曰同州府君彦生济州剌史一曰安康献公安康献

公生铜川府君讳隆字伯髙文中子之父也传先生

之业教授门人千馀隋开皇初以国子博士待诏云

龙门时国家新有揖让之事方以恭俭定天下帝从

容谓府君曰朕何如主也府君曰陛下聦明神武得

之于天发号施令不尽稽古虽负尧舜之姿终以不

学为累帝黙然曰先生朕之陆贾也何以教朕府君

承诏著兴衰要论七篇毎奏帝称善然未甚逹也府

君出为昌乐令迁猗氏铜川所治著称秩满退归遂

不仕开皇四年文中子始生铜川府君筮之遇坤之

师献兆于安康献公献公曰素王之卦也何为而来

地二化为天一上德而居下位能以众正可以王矣

虽有君德非其时乎是子必能通天下之志遂名之

曰通开皇九年江东平铜川府君叹曰王道无叙天

下何为而一乎文中子侍侧十岁矣有忧色曰通闻

古之为邦有长乆之䇿故忧殷以下数百年四海常

一统也后之为邦行苟且之政故魏𣈆以下数百年

九州无定主也上失其道民散乆矣一彼一此何常

之有夫子之叹盖忧皇纲不振生人劳于聚敛而天

下将乱乎铜川府君异之曰其然乎遂告以元经之

事文中子再拜受之十八年铜川府君宴居歌伐木

而召文中子子矍然再拜敢问夫子之志何谓也铜

川府君曰尔来自天子至庶人未有不朋友而成者

也在三之义师居一焉道䘮巳来斯废乆矣然何常

之有小子勉旃翔而后集文中子于是有四方之志

盖受书于东海李育学诗于㑹稽夏琠问礼于河东

𨵿子明正乐于北平霍汲考易于族父仲华不解衣

者六岁其精志如此仁寿三年文中子冠矣慨然有

济苍生之心西游长安见隋文帝帝坐太极殿召见

因奏太平䇿十有二䇿尊王道推霸略稽今验古恢

恢乎运天下于指掌矣帝大恱曰得生几晚矣天以

生赐朕也下其议于公卿公卿不恱时将有萧墙之

衅文中子知谋之不用也作东征之歌而归曰我思

国家𠔃逺游京畿忽逢帝王𠔃降礼布衣遂怀古人

之心乎将兴太平之基时异事变𠔃志乖愿违吁嗟

道之不行𠔃垂翅东归皇之不断𠔃劳身西飞帝闻

而再徴之不至四年帝崩大业元年一徴又不至辞

以疾谓所亲曰我周人也家于祁永嘉之乱盖东迁

焉髙祖穆公始事魏魏周之际有大功于生人天子

锡之地始家于河汾故有坟陇于兹四代矣兹土也

其人忧深思逺乃有陶唐氏之遗风先君之所怀也

有弊庐在茅檐土階撮如也道之不行欲安之乎退

志其道而已乃续诗书正礼乐修元经讃易道九年

而六经大就门人自逺而至河南董常太山姚义京

兆杜淹赵郡李靖南阳程元扶风窦威河东薛收中

山贾琼清河房玄龄巨鹿魏徴太原温大雅颖川陈

叔逹等咸称师北面受王佐之道焉如往来受业者

不可胜数盖千馀人隋季文中子之教兴于河汾雍

雍如也大业十年尚书召署蜀郡司戸不就十一年

以著作郎国子博士徴并不至十三年江都难作子

有疾召薛收谓曰吾梦颜回称孔子之命曰归休乎

殆夫子召我也何必永厥龄吾不起矣寝疾七日而

终门弟子数百人㑹议曰吾师其至人乎自仲尼巳

来未之有也礼男子生有字所以昭德死有谥所以

易名夫子生当天下乱莫予宗之故续诗书正礼乐

修元经讃易道圣人之大㫖天下之能事毕矣仲尼

既没文不在兹乎易曰黄裳元𠮷文在中也请谥曰

文中子丝麻设位哀以送之礼毕悉以文中子之书

还于王氏礼论二十五篇列为十卷乐论二十篇列

为十卷续书一百五十篇列为二十五卷续诗三百

六十篇列为十卷元经五十篇列为十五卷赞易七

十篇列为十卷并未及行遭时䘮乱先夫人藏其书

于箧笥东西南北未尝离身大唐武德四年天下大

定先夫人返于故居又以书授于其弟凝文中子二

子长曰福郊少曰福时

录唐太宗与房魏论礼乐事

大唐龙飞宇内乐业文中子之教未行于时后进君

子鲜克知之正𮗚中魏文公有疾仲父太原府君问

候焉留宿宴语中夜而叹太原府君曰何叹也魏公

曰大业之际徴也尝与诸贤侍文中子谓徴及房杜

等曰先軰虽聦明特逹然非董薛程仇之比虽逢明

王必愧礼乐徴于时有不平之色文中子𥬇曰乆乆

临事当自知之及贞𮗚之始诸贤皆亡而徴也房李

温杜𫉬攀龙鳞朝廷大议未尝不叅预焉上临轩谓

群臣曰朕自处蕃邸及当宸极卿等每进諌正色咸

云嘉言良䇿患人主不行(⿱艹石)行之则三皇不足四五

帝不足六朕诚虚薄然独断亦审矣虽德非徇齐明

谢浚哲至于闻义则服庶几乎古人矣诸公(⿱艹石)有长

乆之䇿一一陈之无有所隐房杜等奉诏舞蹈讃扬

帝德上曰止引群公内宴酒方行上曰设法施化贵

在经乆秦汉己下不足袭也三代损益何者为当卿

等悉心以对不患不行是时群公无敢对者徴在下

坐为房杜所目因越席而对曰夏殷之礼既不可详

忠敬之化空闻其说孔子曰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

吾从周周礼公旦所裁诗书仲尼所述虽纲纪颓缺

而节制具焉荀孟陈之于前董贾伸之于后遗谈馀

义可举而行(⿱艹石)陛下重张皇坟更造帝典则非驽劣

所能议及也(⿱艹石)择前代宪章发明王道则臣请以周

典唯所施行上大恱翌日又召房杜及徴俱入上曰

朕昨夜读周礼真圣作也首篇云惟王建国办方正

位体国经野设宫分职以为人极诚哉深乎良乆谓

徴曰朕思之不井田不封建不肉刑而欲行周公之

道不可得也大易之义随时顺人周任有言陈力就

(⿱艹石)能一一行之诚朕所愿如或不及强希大道画

虎不成为将来所𥬇公等可尽虑之因诏宿中书省

㑹议数日卒不能定而徴寻请退上虽不复扬言而

闲宴之次谓徴曰礼坏乐崩朕甚悯之昔汉章帝眷

眷于张纯今朕急急于卿等有志不就古人攸悲徴

跪奏曰非陛下不能行盖臣等无素业尔何愧如之

然汉文以清静冨邦家孝宣以章程练名实光武责

成委吏功臣𫉬全肃宗重学尊师儒风大举陛下明

德独茂兼而有焉虽未冠三代亦千载一时惟陛下

虽休勿休则礼乐度数徐思其冝教化之行何虑晚

也上曰时难得而易失朕所以遑遑也卿退无有后

言徴与房杜等并惭栗再拜而岀房谓徴曰玄龄与

公竭力辅国然言及礼乐则非命世大才不足以望

陛下清光矣昔文中子不以礼乐赐予良有以也向

使董薛在适不至此噫有元首无股肱不无可叹也

十七年魏公薨太原府君哭之恸十九年授余以中

说又以魏公之言告予因叙其事时正观二十年九

月记

东皋子答陈尚书书    王  福畤  撰

东皋先生讳绩字无功文中子之季弟也弃官不仕

耕于东皋自号东皋子正观初仲父太原府君为监

察御史弹侯君集事连长孙太尉由是𫉬罪时杜淹

为御史大夫宻奏仲父直言非辜于是太尉与杜公

有𨻶而王氏兄弟皆抑而不用矣季父与陈尚书叔

逹相善陈公方撰隋史季父持文中子世家与陈公

编之陈公亦避太尉之权藏而未出重重作书遗季

父深言勤恳季父答书其略曰亡兄昔与诸公游其

言皇王之道至矣仆与仲兄侍侧颇闻大义亡兄曰

吾周之后也世习礼乐子孙当遇王者得申其道则

儒业不坠其天乎其天乎时魏文公对曰夫子有后

矣天将启之徴也傥逢明主愿翼其道无敢忘之及

仲兄出胡⿱⺾⿰𩵋禾 -- 苏令杜大夫尝于上前言其朴忠太尉闻

之怒而魏公适入奏事见太尉魏公曰君集之事果

虚耶御史当反其坐果实耶太尉何疑焉于是意稍

解然杜与仲父抗志不屈魏公亦退朝黙然其后君

集果诛且吾家岂不幸而为多言见穷乎抑天寔未

启其道乎仆今耕于野有年矣无一言以禆于时无

一𫝑以托其迹没齿东皋醉醒自适而已然念先文

中之述作门人传受升堂者半在廊庙续经及中说

未及讲求而行嗟乎足下知心者顾仆何为哉愿记

亡兄之言庶几不坠足矣谨录世家既去馀在福郊

面悉其意幸甚幸甚

录𨵿子明事

𨵿朗字子明河东解人也有经济大器妙极占算浮

沈郷里不求官达太和末余五代祖穆公封𣈆阳尚

书署㓪为公府记室穆公与谈易各相叹服穆公谓

曰足下奇才也不可使天子不识入言于孝文帝帝

曰张彛郭祚尝言之朕以卜算小道不之见尔穆公

曰此人道微言深殆非彛祚能尽识也诏见之帝问

老易㓪𭔃发明玄宗实陈王道讽帝慈俭为本饰之

以刑政礼乐帝嘉叹谓穆公曰先生知人矣昨见子

明管乐之器岂占算而已穆公再拜对曰昔伊尹负

鼎干成汤今子明假占算以谒陛下臣主感遇自有

所因后冝任之帝曰且与卿就成筮论既而频日引

见际暮而出㑹帝有乌丸之役敕子明随穆公出镇

并州军国大议驰驿而闻故穆公易筮往往如神先

是穆公之在江左也不平𡊮粲之死耻食齐粟故萧

氏受禅而穆公北奔即齐建元元年太和三年

时穆公春秋五十二矣奏事曰大安四载微臣始生

盖宋大明二年也既北游河东人莫之知惟卢阳乌

深奇之曰王佐才也太和八年徴为秘书郎迁给事

黄门侍郎以谓孝文有康世之意而经制不立从容

闲宴多所奏议帝虚心纳之迁都雒邑进用王肃由

穆公之潜䇿也又荐𨵿子明帝亦敬服谓穆公曰嘉

谋长䇿勿虑不行朕南征还日当共论道以究治体

穆公与㓪欣然相贺曰千载一时也俄帝崩穆公归

洛逾年而薨㓪遂不仕同州府君师之受春秋及易

共隠临汾山景明四年同州府君服阕援琴切切然

有忧时之思子明闻之曰何声之悲乎府君曰彦诚

悲先君与先生有志不就也子明曰乐则行之忧则

违之府君曰彦闻治乱损益各以数至苟推其运百

世可知愿先生以筮一为决之何如子明曰占算幽

微多则有惑请命蓍卦以百年为断府君曰诺于是

蓍布卦遇夬之革䷪兊上干下兊上离下蓍而叹曰当今

大运不过一再传尔从今甲申二十四岁戊申大乱

而祸始宫掖有蕃臣秉政世伏其强(⿱艹石)用之以道则

桓文之举也如不以道臣主俱屠地府君曰其人安

出㓪曰参代之墟有异气焉(⿱艹石)出其在并之郊乎府

君曰此人不振苍生何属子曰当有二雄举而中原

分府君曰各能成乎朗曰我隙彼动能无成乎(⿱艹石)

贤人扶之恐不能成府君曰请刻其岁㓪曰始于甲

寅卒于庚子天之数也府君曰何国先亡㓪曰不战

德而用诈权则旧者先亡也府君曰其后如何㓪曰

辛丑之岁有恭俭之主起布衣而并六合府君曰其

东南乎㓪曰必在西北乎大乱者未可以文治必湏

武定且西北用武之国也东南之俗其弊也剽西北

之俗其兴也勃又况东南中国之旧主也中国之废

乆矣天之所废孰能兴之府君曰东南之岁可刻乎

㓪曰东南运历不出三百大贤大圣不可卒遇能终

其运所幸多矣且辛丑明王当兴定天下者不出九

载己酉江东其危乎府君曰明王既兴其道(⿱艹石)何㓪

曰设有始有卒五帝三王之化复矣(⿱艹石)非其道则终

骄冗而晚节末路有桀纣之主出焉先王之道坠地

乆矣苛化虐政其穷必酷故曰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积乱之后必有凶主理当然也府君曰先王之道竟

亡乎㓪曰何谓亡也夫明王乆旷必有逹者生焉行

其典礼此三才五常之所系也孔子曰文王既没文

不在兹乎故王道不能亡也府君曰请推其数㓪曰

乾坤之䇿阴阳之数推而行之不过三百六十六引

而伸之不过三百八十四天之道也噫㓪闻之先圣

与卦象相契自魏巳降天下无真主故黄初元年庚

子至今八十四年更八十二年丙午三百六十六矣

逹者当生更十八年甲子其与王者合乎用之则王

道振不用洙泗之教修矣府君曰其人安出㓪曰其

唐𣈆之郊乎昔殷后不王而仲尼生周周后不王则

斯人生𣈆夫生于周者周公之馀烈也生于𣈆者陶

唐之遗风也天地冥契其数自然府君曰厥后何如

㓪曰自甲申至甲子正百年矣过此未或知也府君

曰先生说卦皆持二端㓪曰何谓也府君曰先生毎

及兴亡之际必曰用之以道辅之以贤未可量也是

非二端乎㓪曰夫象生有定数吉凶有前期变而能

通故治乱有可易之理是以君子之于易动则观其

变而玷其占问之而后行考之而后举欲令天下顺

时而进知难而退此占算所以见重于先王也故曰

危者使平易者使颂善人少恶人多暗主众明君寡

尧舜继禅历代不逢伊周复辟近古亦绝非运之不

可变也化之不可行也道悠世促求才实难或有臣

而无君或有君而无臣故全之者鲜矣仲尼曰如有

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此有臣而无君也章帝曰尧

作大章一夔足矣此有君而无臣也是以文武之业

遂沦于仲尼礼乐之美不行于章帝治乱之渐必有

厥由而兴废之成终罕所遇易曰功业见乎变此之

谓也何谓无二端府君曰周公定鼎于郏鄏卜世三

十卜年八百岂亦二端乎朗曰圣人辅相天地凖绳

阴阳恢皇纲立人极脩䇿䢛驭长罗逺羁昭治乱于

未然算成败于无兆固有不易之数不定之期假使

庸主守之贼臣犯之终不促巳成之期于未衰之运

故曰周德虽衰天命未攺圣人知明王贤相不可必

遇圣谋睿䇿有时而弊故考之典礼稽之龟䇿即人

事以申天命悬历数以示将来或有巳盛而更衰或

过算而不及是故圣人之法所可贵也向使明王继

及良佐踵武则当亿万斯年与天无极岂止三十世

八百年而已哉过算馀年者非先王之功即桓文之

力也天意人事岂徒然哉府君曰龟䇲不出圣谋乎

㓪曰圣谋定将来之基龟䇲告未来之事递相表里

安有异同府君曰大哉人谟㓪曰人谋所以安天下

也夫天下大器也置之安地则安置之危地则危是

以平路安车狂夫审乎难覆乘奔驭朽童子知其必

危岂有周礼既行历数不延乎八百奏法既立宗祧

能逾乎二世噫天命人事其同归乎府君曰先生所

刻治乱兴废果何道也㓪曰文质递用𫝑运相乘稽

损益以验其时百代无隐考龟䇲而研其虑千载可

知未之思欤夫何逺之有府君蹶然惊起因书䇿而

藏之退而学易盖王氏易道宗于㓪焉其后宣武正

始元年岁次甲申至孝文永安元年二十四岁戊申

而胡后作乱尔朱荣起并州君臣相残継踵屠地及

周齐分霸卒并于西始于甲寅终于庚子皆如其言

明年辛丑岁隋高祖受禅果以恭俭定天下开皇元

年安康献公老于家谓铜川府君曰𨵿生殆圣矣其

言未来若合符契门皇四年铜川夫人经山梁履

䂖而有娠既而生文中子先丙午之期者文中子知

书矣二载尔献之公筮之曰此子当知矣开皇六年

丙午文中子知书矣厥声载路九年己酉江东平高

祖之政始迨仁寿四年甲子文中子谒见高祖而道

不行大业之政甚于桀纣于是文中子曰不可以有

为矣遂退居汾阳续诗书论礼乐江都失守文中寝

疾叹曰天将启尧舜之运而吾不遇焉呜呼此𨵿先

生所言皆验也

王氏家书杂录      王 福畤 撰

太原府君讳凝字叔恬文中子亚弟也正观初君子

道亨我先君门人布在廊庙将播厥师训施于王道

遂求其书于仲父仲父以编冩未就不之出故六经

之义代莫得闻仲父释褐为监察御史时御史大夫

杜淹谓仲父曰子圣贤之弟也有异闻乎仲父曰凝

忝同气昔亡兄讲道河汾亦尝预于斯然六经之外

无所闻也淹曰昔门人咸存记焉盖薛收姚义缀而

名曰中说兹书天下之昌言也微而显曲而当旁贯

大义宏阐教源门人请问之端文中行事之迹则备

矣子盍求诸家仲父曰凝以䘮乱以来未遑及也退

而求之得中说一百馀𥿄大底杂记不著篇目首卷

及序则蠹绝磨灭未能诠次会仲父黜为胡苏令叹

曰文中子之教不可不宣也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乃

解印而归大考六经之而缮录焉礼论乐论各亡其

五篇续诗续书各亡小序推元经讃易具存焉得六

百六十五篇勒成七十五卷分为六部号曰王氏六

经仲父谓诸子曰大哉兄之述也以言乎皇纲帝道

则大明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无不至焉自春秋以

来未有若斯之述也又谓门人曰不可使文中之后

不逹于兹也乃召诸子而授焉正观十六年余二十

一歳受六经之义三年颇通大略呜呼小子何足以

知之而有志焉十九年仲父𬒳起为洛州录事又以

说授余曰先兄之绪言也余再拜曰中说之为教

也务约致深言寡理大其比方论语之记乎孺子奉

之无使失坠余因而辨𩔖分宗编为十编勒成十卷

其门人弟子姓字本末则访诸纪谍列于外传以备

宗本焉且六经中说于以观先君之事业建义明道

垂则立训知文中子之所为者其天乎年序寖远朝

廷事异同志沦殂帝阍攸邈文中子之教抑而未行

吁可悲哉空传子孙以为素业云尔时正观二十三

年正月序





说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