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先生全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九 中华文库
文山先生全集 卷第九 宋 文天祥 撰 景乌程许氏藏明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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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山先生全集卷之九 文集
记
吉州州学贡士荘记
物之在天地间自铢粟以上莫不有主名独贡士荘所储
以拟夫三岁大比士之送上春官者有司不知谁宜得之
取什伯于千万亦无敢自必为巳得其予夺之殆有物焉
逸史称隋末一书生所居抵官库有数万钱欲取之神人
诃之曰此尉迟公钱也泉者天之利器惟天能以与人则
夫任贡士荘者殆为天守利器以俟夫天之所以与人者
充是心以往真无所为而为之其为仁岂不至而为义岂
不尽乎咸淳六年简池赵君必禴来为庐陵教授作兴斯
文教飬毕具则按贡士荘之稽其所出内岁钱榖㡬何
庐陵士甲江右一科数路资送四五百人裒多益寡称物
平施末之云耳于是有増田之议一之日置尹氏租为米
八十斛二之日置彭氏租为米一千一百九十二斛赵君
犹以为未足则曰传而益之其来者之事哉添差教授番
阳程君申之至相与诣郡请蠲赋吏持难易阁弗下永
嘉缪侯元德甫下车二君申其请侯然曰柰何与吾党
校琐琐乎复之不崇朝予闻而异之以为侯与广文之用
心皆所以奉天道之不及者也古之爵人言必称天国家
谨惜名器自他蹊者悉名侥幸惟进士科使四方寒畯操
觚而进付得失于外有司而定高下于殿陛之亲擢公卿
大夫繇此其选当是时天子宰相一不得容心于其间予
尝谓今世惟科举一事为有天道行焉士脩于家试于郷
如探筹然以信夫天命之所遭而为贡士计者积仓褁粮
共其道路先事而为之备随天命之所与而后与之是心
也岂复有内交要誉之𥝠哉予故曰皆所以奉天道之不
及者也是宜书且夫取士于天下将以为天下用人之常
情其穷也不为利疚则其逹也不可以非义屈后之临大
节㫁大事决非异时箪食豆𦎟见于色者之所能也夫使
郡国上其贤能而汉人续食之意𨼆然𭔃于学校士得以
直走行都而无仆马后顾所望于人也则所以全于巳
也大是学者世修欧周之业人胡杨之气如有用我
执此以往是举也世道㣲有赖焉盖益可书也巳是荘创
始于尚书胡公槻隶于学者米二千二百斛有奇前丞相
叶公夣𪔂为郡増六百三十斛有奇前教官黄君恺伯増
一千三百六十斛有奇前赵侯典椯増四百一十斛有奇
自二教创后施君郁郑君师皋増二百五十斛有奇合今
所増通为米六千一百斛有奇以学谕提荘事刘少南
张敏子云八年八月记
吉州右院狱空记
吉州右司理院迺开庆元年五月狱空九月又空明年五
月又空吉为州凡三狱曰州院曰左司理院右院其一也
方千里之国未易为理而物之不齐其情固然省刑罚止
狱讼贤者虽欲为之而格于其𫝑之所不可长老传说以
不知何如嘉定间南昌张别驾㫖摄庐陵郡初张宰清
江得米南宫狱空二字勒诸珉以诏不朽洎来吉摹本遍
付诸狱不三月遂皆以空告由今推之为长民者一念之
善感召和气可也上有所好下从而逢之是未可知夫以
百馀年两见之事可谓稀阔而其可疑又如此然则虽谓
之绝无仅有可也今司理君为政寛𠃔尝平反死事二法
应赏君不自以为功当路论功亦不及人谓君超然利害
之表君曰吾尽吾心而巳而何赏之较君实有爱人利物
之心哀矜庶狱无所不用其至人人自以为不𡨚狱空遂
为常君书三考候代者未至岁月有奇狱空之事其二在
考内其一在𠉀代时院之设乆矣官此者㡬人得阙而来
受替而去其间可纪之盛百馀年仅仅两见今君受任三
考巳能配此旷绝之踪而书满巳后迄臻三美君职于其
事可谓无愧矣此而不书后将何𮗚虽然予尝上下世变
𮗚之自画𧰼之化逺人心之朴日以散惟成康时曰刑措
不式汉文时㡬致刑措下此则唐𥘉死囚归狱之事人以
为奇盖唐虞后至今三千馀年而㫁狱之省数不过三四
海之大兆民之众不可以一院比也然圣人得国而为之
持之以道使民迁善逺罪而不自知其效验近卜于期月
三年而逺亦不过于必世夫古今刑措之日既如此其难
而区区空一院之狱又如此其不数圣人之志其遂不可
行邪虽然由君之事则百馀年间职业之可书曽不一再
而君以岁月为之有馀天下事信不可为乎神而明之存
乎其人此予所以𥘉为世道感而以其尚可为者深幸也
呜呼君其母以自足哉君姓洪名松龙严陵人
龙泉县太霄𮗚梓潼祠记
龙泉邑治左出门行数百歩有太霄老子宫焉辛酉之春
予登其巅四山拱趍天宇髙旷会令方营度作梓潼君祠
邀予为字曰元皇之殿既为从事六月殿成明年令若士
以书谂曰役之𥘉兴君寔来辱为之书请卒记之邑为吉
上㳺山川清㧞民秀而文天圣以来髙科𪔂𪔂出有位至
侍从以忠直自𡚒尚论文献者归焉维郴实接壌桴鼓数
震令𥘉至适江上有警郴冦益乘以噪周旋军旅不得以
间事平令谓吾幸为礼义邑虽倥偬不容不为俗化地况
少须暇乎稽诸圗志庭庙鳞立吾党之士独无所敬祀会
賔兴诏下乃进诸生谋曰今三岁大比试者以文进将文
而巳乎意必有造命之神执其予夺于形声之表者盖元
皇是也士之所自为行为上文次之神所校壹是法合此
者陟违此者黜人谓选举之𫞐属之有司不知神之定之
也乆矣蜀山七曲神所宅之国衣冠文物莾为风尘惟神
元命寔始吴会英灵赫赫将从君父所在而依之是以江
湖以南神迹多著此固士之所当钦崇而景仰者舎而不
祠惟缺典是惧议遂决予按诗曰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
漏又曰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㳺衍夫人一
动之㣲必有神明焉得其情于幽𨼆易肆之地兹其所以
体物而不可遗也惟经传统谓之神未有所指名近世贵
进士科士以得失为病自元皇庙食于是始有司桂籍之
说化书所谓九十四化变迁推移旷千百岁虽渉于不可
测知然神生为忠臣孝子殁为天皇真人取士本末实昉
于人心义理之正明有礼乐幽有神果哉其不诬矣孟
子曰天爵仁义忠信人爵公卿大夫古之人脩其天爵而
人爵从之圣贤不语怪而教人先内后外未尝非神之意
神虽㳺于太虚而考德问业𥘉无戾于圣贤之言其在祭
法茍有以明民成教宜与祀典则神之有祠岂缁黄之宫
之埒邑有先民典刑大冠逢掖争志䇿厉为臣止忠为子
止孝此其内心固油然不自巳而况髙山仰止明神在前
则其戒谨恐惧工力当倍他日㧞起诸生彬彬知名则居
公卿大夫之位必将有仁义忠信之人令之此举于人才
甚有功于方来世道非无所𨵿系岂曰以区区科日望其
人而惠徼福于神之一顾哉柌翼殿以庑丹垩具锺鼓供
器如式像设居中内而父母妇子事亲之道孝之属也外
而待御仆从为臣之道忠之属也费钱七十万有奇十万
为令俸馀裒多迄于城𮗚下古曰龙头里因其名为坊扁
额校书𭅺姚君勉笔也令方为逺者计廉用积馀市田以
奉祠事继今邑之士其受令之赐永永无斁令陈氏名升
三山人𥘉摄事辟今任云
文山观大水记
自文山门而入道万松下至天圗昼一江撗其前行数百
歩尽一岭为松江亭亭接堤二千尺尽处为障东桥桥外
数十歩为道体堂自堂之右循岭而登为银湾临江最高
处也银湾之上有亭曰白石青崖曰六月雪有桥曰两峰
之间而止焉天圗𦘕居其西两峰之间居其东东西相望
二三里此文山濵江一直之大概也戊辰岁余自禁庐罢
归日往来徜徉其间盖开山至是两年馀矣五月十四日
大水报者至时馆中有临川杜伯义山萧敬夫吾里之
士以大学试群走京师惟孙子安未尝往辄呼马戒车与
二客疾驰𮗚焉而约子安后至未至天图𦘕其声如疾风
暴雷轰豗震荡而不可御临岸侧目不得往视而隔江之
秧畦菜陇悉为洪流矣及松江亭亭之对为洲洲故垤然
𨺚起及是仅有洲顶而首尾俱失老松数十本及水者争
相跛曵有蹇不伏之状至障东桥坐而面上㳺水从六
月雪而下如建瓴千万丈汹涌澎湃直送乎吾前异哉至
道体堂堂前石林立浮出水而如有力者一夜去酒
数行使人𠉀六月雪可进与否围棋以待之复命曰水㫁
道遂止如银湾山𫝑回曲水至此而旋前是立亭以据委
折之会乃不知一覧东西二三里而水之情状无一可逃
遁故自今而言则银湾遂为𮗚澜之绝奇矣坐亭上相与
谐谑赋唐律一章纵其体状期尽其气力以庶㡬其万一
予曰风雨移三峡雷霆擘两山伯曰雷霆真自地中出
河汉莫从天上翻敬夫曰八风卷地翻雷穴万甲从天骤
雪𩦲惟子安素不作诗闻吾三人语有会于其中辄拍手
捋捧腹顿足𥬇绝欲倒盖有渊明之琴趣焉𠋣䦨逾时
诡异卓绝之𮗚不可终极而渐告晚矣乃令车马从后四
人携手徐歩而出及家而耳目昡颤手足飞动形神不自
宁者乆之他日予读兰亭记见其感物兴懐一欣一戚随
时变迁予最爱其说客曰羲之信非旷逹者夫富贵贫贱
屈伸得䘮皆有足乐盖于其心而境不与焉欣于今而忘
其前欣于后则忘其今前非有馀后非不足是故君子无
入而不自得岂以昔而乐今而悲而动心于俯仰之间哉
予怃然有间自予得此山予之所欣日新而月异不知其
㡬矣人生适意耳如今日所遇霄壤间万物无以易此前
之所欣所过者化巳不可追纪予意夫后之所欣者至则
今之所欣者又忽焉忘之故忽起𡚒笔乘兴而为之记且
谂同㳺者发一噱
邹文叔垂芳堂记
吾郷上㳺有佳木连理生于邹公长者之地不知㡬何年
益公取以𥙷庐陵图志木濵水如老蛟夭矫有腾骧怒起
之𫝑咸淳八年秋一夕大雷电以风木随水而飞又二年
秋有莲一蒂𩀱华出于文叔北窗下苔池中文叔长者曾
孙也连理表章于乾淳间邹氏始享有其瑞予闻长者一
再传皆恂恂友爱同气并根既硕且蕃实生来仍今文叔
之庭二季竞爽两孙端美天将昌之其殆视同颖两𡵨𬘡
缊坱北而未有巳乎文叔喜而命予题其堂曰垂芳夫一
草一木之㣲比于太虚仅同毛发而卾不靴靴兄弟之亲
小雅所为赋也于吾心得无感乎予旦夕尚徘徊新堂为
君赓棠棣之一章
李氏族谱亭记
苏老泉有族谱引又有族谱亭记引专言父祖子孙出于
一本不可忽忘记则以郷人不义不睦者为戒愚尝谓引
之词极论骨肉之所从而动其内心之爱此宜与贤者道
至于记之所载其言他人𢦤贼之故而惟恐族䧟于不淑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则此训又亲切焉西山李氏家于龙
泉数百年先世有讳榖者与颖濵逰老泉之谱引自以为
得于面授而切意其亭记尚未及见也今其族放苏氏作
族谱亭以不忘先世颖濵之交以庶㡬老泉之意有名
祖者又修复之以绍前志为予求字予为之书而乐道其
美夫其谱引先世既自得之以遗其子孙今其子孙固巳
识先世之用心矣予犹以为未也则告诸祖岁时聚族
拜奠亭下更𩓑与苏公亭记各各𮗚诵一过使为长上者
复申告之曰谨毋为郷之某人者
萧氏梅亭记
庐陵贡士萧元亨江西帅平林公之孙贛州龙南县丞之
子蚤孤有立克肖厥世于其读书㳺息之暇有自得焉乃
作亭于屋之西偏周之一径径一梅亭后有廊有诗尽
壁间前方池广五尺饲鱼而𮗚之邻墙古𣗳蔽亏映带清
风徐来明月时至君领客于此上下谈𥬇客多乃祖父
游而君乐从之称其家儿也君名亭曰梅而属其客请记
于予予昔者登平林公之门入其园䑓𮗚沼渚卉木竹石
曲折靡㬅登覧幽逺公缓歩徐坐杯酒流行古君子也退
从赞府与其次子江陵支使昻然野鹤粲然华星南金荆
玉应接不暇佳公子也今是园也亭馆日以完美草𣗳日
以茂宻元亨兄弟又从而增大之夫髙曲池百岁倏忽
此孟尝君之所以感于雍门周者也予于君不十年间
俯仰三世昔也念其门之遭今也贺斯园之幸则告于元
亨曰天地闭塞而成冬万物棣通而为春方其闭塞也阴
风觱栗寒气赑屃众芳景㓕万木僵立何其㣲也及其棣
通也木石所压霜露所濡土膏坟起芽甲怒长何其盛也
天地生意无间容息当其巳闭塞之后未棣通之前于是
而梅出焉天地生物之心是之谓仁则夫倡天地之仁者
盖自梅始今君之乐斯亭而赏斯梅也其何以哉天地莫
不有𥘉万物莫不有𥘉人事莫不有𥘉人心莫不有𥘉君
从其𥘉心而充之无非仁者使梅而有知吾知其为君欣
然矣昔东坡记灵璧张氏园亭推本其先人之泽而拳拳
然望其子孙且将买田泗上以与张氏㳺焉予里人辱君
好旧矣宜其甚于坡之爱张氏也
衡州耒阳县进士题名记
衡州进士题名记设于学耒阳隶焉去年历兵火浸湮毁
耒阳宰郴江王某始与其士刻石邑庠以自为一同人物
记人郁林教授周君道兴介予曰县之立是碑属岁大
比将作兴士气也兾子为之记予嘉其勤不得辞按衡进
士姓名可考者自祥符省元郑向而始景祐八人俱擢第
郡人侈为浑化时耒阳居其三嘉定郡贡十八人耒阳又
半之间岁往往多得士今邑人于花州之䜟翘乎其未愸
也虽然科第之末不足为儒者道天下事固有大于此者
矣衡有石鼓书院朱文公实为记其论世俗之书进取之
业以为志于巳者所羞言至谓学校科举之害不可以是
为适然而莫之救先生所以正人心破俗学者颀乎其志
也前軰之流风未逺学者之分内何限属邑之士其得无
所闻乎然则县之此碑将以纪姓名也岂曰使人歆慕夸
羡矻矻然为物外之归哉夫在上有师道则在下有善人
修于家有正学则天子之庭有真儒此令尹与凡邑之士
兢兢终日而不能巳者也若夫苟焉而学泛焉而仕冒焉
而题则后人指之曰某也若何某也若何呜呼是可不凛
凛乎哉
抚州乐安县进士题名记
抚领县五进士题名记自太平兴国乐公史始以迨于今
班班然虽然此记诸郡者县又各有记郡县皆以本人物
之出而县又近也乐安自绍兴十八年始置县于时士文
富义丰头角崭出志气凛然盖文物之发越乆矣三岁大
比由是而计偕者始而二三人而四五六七人擢奉常
第者始而一人而二三人斯盛矣而记未立阙也予同
年新贛州教授何君时以书来京师曰荐于乡而仕于国
皆仕之逹也追其巳往之不及记待其方来之不胜记特
托诸石以诏不朽𩓑假之一言辞不𫉬按图志县始创实
割崇仁三乡与吉之永丰一乡斯土也盖文明之㑹也山
川之英扶舆清淑之所蔵是故名世出于其间欧阳子之
于永丰文恭罗公之于崇仁是其人也今县东跨西并𭣣
拾奇山水以为一国风气磅礴且百年于此斯文之运䆮
以张王此岂偶然之故邪虽然二君子所长非科第也有
大焉者矣登斯记也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当如何哉当如
何哉
瑞州三贤堂记
瑞有三贤祠堂三贤余襄公苏文定公杨文节公祠堂旧
在水南阛阓景定庚午毁于兵前守严陵方君逢辰迁之
稍西垂成而去某为君代相遇于上饶君语及斯堂曰瑞
人之敬三贤也如生三年无所于祠意闵闵焉予是以亟
新之也然𡍼塈未毕像设未备子其成之成则为之记某
至郡既敬奉君之教遂率诸生行释菜礼而君书三至谂
记之成某不得辞夫瑞为郡号江西道院然在汴京盛时
为逺小故余苏二公皆以谪至淳熙间郡去今行在所为
近而杨公江西人虽自蓬监出守殊不薄淮阳也地一而
时不同又守郡者与他谪异然瑞人矜而相语概曰吾郡
以三贤重余公坐党范文正苏公坐救其兄东坡先生后
又以执政坐元祐党杨公坐争张魏公配享事使此三贤
者皆无所坐安得辱临吾𡈽噫甚矣瑞人之好是懿德也
然三贤所飬犹有可得而窃窥者乎范公忤吕丞相而去
也未㡬复用前日寅縁斥者以次召还襄公自瑞徙㤗
乃独请岭南便郡以归愈去愈逺岂非所谓同其退不同
其进者耶苏公世味素薄其记东轩谓颜氏箪瓢之乐不
可庶㡬而日与郡家收缁铢之利曽不以为屈辱异时再
谪三徙之馀退老颖濵杜门却扫不怨不使人之意也
消若杨公则肆意吟哦笔墨淋漓在郡自为一集与畴昔
道山群贤文字之乐无以异也若三贤者岂以摈斥踈逺
累其心哉夫摈斥踈逺不以累其心者其流或至于翛然
逺举超世遗俗而三贤又不然余公用于庆历苏公用于
元祐蹇蹇匪躬皆在困踬流落之后杨公当𫞐奸用事屡
召不起报国丹心竟以忧死凛然古人尸諌之风呜呼此
其所以为三贤欤繇前言之吾知在瑞之时乐天安土繇
后言之吾知在瑞之时乃心罔不在王室呜呼此其所以
为三贤欤诗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太史公曰虽为之执
鞭所欣慕焉瑞人之敬三贤也又于此思之当有以称方
君所为欲记斯堂之意某于先正无能为役
建昌军青云荘记
大农簿赵侯守旰之明年建青云荘成侯旦夕受代行矣
移书请记于庐陵文某曰大江以西缙绅衣冠旴为盛旰
賔兴荐士三十七江山奇气发天地之蔵未艾也郡有库
邑有荘皆以贡士名贡鹿鸣与计偕者仆马道路而无虞
矣则后自念士方奏名待对皇帝王伯之规模造端发軔
如火始然柰何以旅琐琐病寒畯乎会南丰有寺曰安禅
毁于冦田若于无所于属于是复其租税为屋四楹乃积
乃仓于寺之废址命曰青云荘钱榖有司三岁一会凡旴
之试御前者赆各有差所为厚士于方来盖庶㡬焉某复
于侯曰自异学兴缁黄之宫遍天下其徒蚕食阡陌相望
有志之士尝欲磨以岁月听其消亡士大夫蔽于福田利
益之𥝠非惟无救于敝更张之侯也炳然大𮗚右儒而左
释制其膏移彼于此正合前贤建置可谓执德而不回
者矣孟子曰我善飬吾浩然之气夫浩然者际天地而常
存不假外物而为消长士岂以侯为凂巳哉诗云菁菁者
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我百朋释者曰古者货贝五贝
为朋百朋得禄多也小雅之序菁菁者美其育材变小雅
之次菁莪者伤其废礼以君师在上取其长育人材者礼
如何其废之矧诸侯奉天子命守𡈽有国士贤者能者悉
上送春官𭄿驾续食固其所也侯推广国家乐育之意知
尽礼而巳与之者非以为恩受之者岂以为不屑哉荘生
论鹏扶揺而上者九万里风斯在下本放旷者寓言自
隋唐以来世人尊异科第若青云者放之而为之辞古之
人其身益高其心益危人以为瞻望不可企及乃其忧责
之始士之于一旦岂真以发身为汗漫乎哉易之𧰼云上
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士待对时也云雷屯君子以经
纶士泽物时也侯诚有望于人物有意于世道有以为需
之饮食侯事也无以为屯之经纶士责也侯不士士亦
不侯是为不所学不天子侯名孟适董荘事者前
通判临江军曾君稹新𡊮州万载县主学徐公应午贡士
库名存而实湮以白金二十镒𥙷其籍改库为田以利乆
逺其出内则隶是云
贛州重修清献赵公祠堂记
郡所在祠先贤之为守者守得祠以遗爱然而百世之下
君子之泽有存焉者寡矣而闻其风为之兴起尸而祝之
不谋同辞识者于是上下世道而𮗚其大节焉故叅知政
事赠太子少师清献赵公抃历事仁宗英宗神宗以忠亮
纯直为时名臣公尝治䖍治益治杭治越其政本之以清
淡行之以简易寛不为弛严不为残使在汉氏课功第能
当不在循吏下抑公所为大过人者不宁惟是当王安石
变更祖宗法海内骚动廷臣唯诺趍走莫敢后先独与司
马文正光范忠文镇唐质肃介𬱃𬱃争论不少假借至上
䟽言财利于事为轻民心得失为重不罢青苗使者非宗
社之福公卒去位小人相用事浊乱天经蘖牙祸根𠛼
舒之罪污简册如有一个臣㫁㫁猗无他技中原遗老
炳然元龟天下后世感愤追想犹凛凛有生气鸣呼此其
所谓大节𨵿繋于世道治乱升降而不可诬也咸淳六年
知贛州大宗丞番昜李侯雷应以公尝辱为是始至访
公祠所在郡治故有祠与濂溪并自濂溪移祀于学前守
陈公宗礼始建公庙于城之东偏岁时妥侑习为故常屋
弊且压神不顾享侯然曰是不可惮改㑹岁丰人和庭
无徴发于是栋楹栏槛之腐败挠折者瓴甓丹雘之踈漏
漶澷者神位祭器之缺失不如礼者所费俭约一日新美
又更为之门俯临大衢非徒侈𮗚使过者敬恭焉明年夏
五落成侯时巳除湘南刑狱使者将行走书属某记之某
惟吏道苟且逐末忘本乆矣侯之先公忠清有风裁于世
侯得之见闻独能尊事文献景行先哲示人以绎教思
其渊源有自来哉清献距今二百馀年贛石公所凿也章
贡台公所创也公之事逺矣而其山川犹有衣其馀者
贛人之思之曰公生而德泽在吾土公之赐也公死而典
刑在吾土公之赐也鸣呼公之在熙宁也当时小人号为
得志富贵澌尽终归无有贛何地也而公祠在焉后公而
为贛者相望亦岂无可以繋去思者而公之祠岿然灵光
何其懿也鸣呼士大夫之于当世其大节可不谨哉可不
谨哉
贛州重脩嘉济庙记
今天子咸淳六祀大宗丞𫞐侍左𭅺官李雷应㫖知贛
州贛地大而俗山寛而田狭俗故易以噪田狭故易
以饥侯未至以为难将至以为忧乃七月下车膏雨霈流
嘉气坌集民声大和四郊以宁侯悦莫喻所从来也百姓
歌之曰我土沨沨𮮐稷芁芁孰启我侯我神之功我氓
牛犊熙熙孰相我侯我神之威侯惊召父老进而问故
曰是何神也父老相率告于庭曰州之东有庙曰嘉济自
秦汉以来血食至今我民司命匪神其孰尸之侯恤然曰
我何以得此于神哉抑神实德我我其有不致力扵神迺
肃豆乃㓗牲牷晨起诣庙以谢以祈既竣事周视庭宇
不遑干宁始建议营度刋木于厓浮竹于津厥材既坚厥
工惟时植圯支仆撤去庳陋佣力奔走咸𭄿于事堂皇言
言廊庑严严有门秩然有亭翼然于是神位具宜庙制大
备王宫皇皇衮冕裳衣柌既毕则以其馀脩道逵以便来
㳺者葺二浮梁以便绝江者钱奇二百万粟奇二百硕悉
出侯所节缩故役成而人不知明年四月侯除荆湖南路
提刑狱未行粟米在市麦满野鸡犬相闻逹于岭表
讫侯去视始至如一日焉百姓复歌之曰奕奕庙貌我侯
新之侯为我民匪神是𥝠田有稲粱野无干戈㣲侯之赐
胡以室家屡舞𠎣𠎣伐鼓渊渊何以报侯万有千年予时
卧山中州从事具本末来属予言其事予按祭法能御大
菑则𣏌之能捍大患则祀之神之为灵昭昭矣谨叙次下
方纳诸庙门为记
贛州兴国县安湖书院记
贛兴国县夫子庙在治之北门县六郷其五郷之人来㳺
来歌服儒雅东二百里曰衣锦郷其民生长斗绝险寒
或为龙蛇渎于经有司黾勉以惠文从事咸淳八年宣
教𭅺临川何时来为宰悯然曰使人不可化则性命之道
熄矣顾邑校旷越不克施乃夏四月即其地得山水之胜
议建书堂以风来学召其豪长率励执事堂庭毕设讲肄
有位彚试馆下录为生员凡二十八人又㧞其望四人为
之长冬十月令率诸生以牲币荐于先圣先师樽爼旗章
等威孔严环𮗚愕𣅿屏息胥忭黧老妇子转相传呼然后
翕然以儒者为重令曰吾教可行矣载命胥正秩其比伍
家使有塾人使有师如党庠术序之意置进学日记令躬
课其凡督以无怠又上诸府改其郷曰儒学植之风声于
是山长谷荒人是用𭄿咸𩓑进向文事率由训程传曰天
地之道浸言化以渐也风俗之积㡬千百年而令一朝变
之固若是速欤共惟国家五星聚奎实开文明皇祖制诏
天下州县立学所在表章儒先复创书院三代以下斯文
彬彬焉先民有言地气自北而南粤从衣冠正朔启我吴
会自江以南悉为邹鲁今也遐荒陋僻沐浴教恩如狂得
瘳如迷得呼王泽之渗漉日深地气之推移日至此岂偶
然之故哉予于令为同年进士适守是州今奉天子明训
以字民为职能广学爱宣德化是为不辱威命将上其事
于朝复谂之诸生曰昔有文翁兴学于蜀受业慱士时则
张叔学官弟子畏而懐之彼何人哉叔𠔃叔𠔃又进诸生
之长谂之曰昔有文公设教于潮潮人赵德以士见招维
文与行倡于齐民其则不逺德哉人诸生拱而前曰某
等幸生明世惟师帅不鄙夷之俾𫉬有闻虽不敏敢不受
教请刻诸石以诏百世书院之制前为燕居直以杏坛旁
为堂左先贤祠祠后为直舎缭斋以庑不侈不隘临溪为
之门堂名絜矩斋名笃志求敏明辨主善率性成德其门
总曰安湖书院某山中所题云
道林寺衍六堂记
余行歩长沙道湘西登道林寺有四绝堂指沈𫝊师裴
休笔札宋之问杜甫篇章也堂之颜吾郷益国周公书之
至是百二十年公又有记𫐠之奇语之奇取欧阳询书
韩愈诗而黜裴宋公独合古今异同有衍四为六之人
之意度相逺如此僧志茂以屋压字澷寿公字于石取公
之意易名衍六将掲于新堂予嘉其有二善焉𥙷唐贤故
事宝乾淳遗墨非俗衲所为为之嘉叹而记其后
五色赋记
孟春之二十五日发舟石鼓越三日过衡山宰赵孟傃送
县志遗逸门一假云冦豹与谢观同在唐崔裔孙门下以
文藻知名豹谓𮗚曰君白赋有何佳语对曰暁入梁王之
𫟍雪满群山夜登𢈔亮之楼月明千里𮗚谓豹曰君胡不
作赤赋豹曰田单破燕之日火燎于原武王伐纣之年血
流漂杵前軰游戏文字足以解人頥如此客曰更仿之作
黒赋如何予应声曰孙膑䘖枚之际半夜失踪逹磨面壁
以来九年闭目客绝倒予曰君盍赋黄赋青如何一客云
杜甫柴门之外雨涨春流卫青塞马之前沙含夕照又一
客云帝子之望巫阳逺山过雨王孙之别南浦芳草连天
曰黄曰青不于其迹而于其神亦一时兴致所到因反𮗚
冦谢前作惟月明千里得白之神曰雪曰火曰血皆不免
着迹且漂杵是武王一处事燎原与田单不相干一客改
之曰尧时十日并出烁石流金秦宫三月延烧照天烛地
一客又曰夜登𢈔亮之楼月明千里如何对或对曰秋泊
𡊮宏之渚水浸一天予谓前作巳是劣剧后来者又进乎
滑稽矣因次第其高下赤豪雄第一黒深妙第二黄神俊
第三白脱洒第四青风韵第五或以黒为冠予亦莫知其
定因记之以谂𮗚者
衡州上元记
岁正月十五衡州张灯火合乐宴宪若仓于庭州之士女
倾城来𮗚或累数舎竭蹷而至凡公府供张所在听其往
来一无所禁盖习俗然也咸淳十年吏部宋侯主是州予
适忝陈臬事常平以王事请长沙㑹改除于是侯与予为
客主礼是晚予从城南竟城东夹道𮗚者如堵入州从者
殆不得行既就席左右楹及阶阶及门骈肩累足𧥄𧥄如
鱼头其声如风雨潮汐咫尺音不相辨侑者集三面之
人趋而前执事㡬不可曲折酒五行升车诣东㕔㕔之后
稍偏为燕坐爼豆设焉主人既肃賔车不得御乃歩入燕
坐之次至儿童妇女杂袭而争先男子冠以上往往引去
及献酬州民为百戏之舞撃鼓吹笛斓斑而前或𮐃倛焉
极其俚野以为乐㳺者益自外至不可复次序妇女有老
而秃者有羸无齿者有伛偻而相携者冠者髽者有盛𡍼
泽者有无饰者有携儿者有在手者有任在肩者或哺
乳者有睡者有睡且苏者有啼者有啼不止者有为儿弁
髦者有为緫角者有解后叙契阔者有自相𥬇语者有甲
𥬇乙者有倾堂𥬇者有无所睹随人𥬇者跛者𠋣者走者
趋者相牵者相扶擎者以力相拒触者有醉者有倦者咳
者唾者嚏者欠伸者汗且扇者有正簪珥者有整冠者有
理裳结袜者有阈者有𠋣屏者有攀槛者有执烛跂惟
恐堕者有酒半去者有方来者有至席彻者儿童有各随
其亲且长者有无所随而自至者立者半坐于地者有半
坐杌下者有环客主者有坐复立者有立复坐者视妇女
之数多寡相当盖自数月之孩以至七八十之老靡不有
焉其望于燕坐之门外趑趣而不及近者又不知其㡬千
计也当是时舞者如傩之奔狂之呼不知其䙝也𮗚者如
立通都大衢与俳优上下不知其肆也予与侯頺然其间
如为家人之长坐于堂而骄儿𫘤女充斥其间不知其逼
也予起而举酒祝侯曰以平易近民而民近之岂弟父母
侯之谓矣侯酬且执爵前曰惟使者使民不𡨚无湮郁其
和我是以大有民予避且谢则复诸侯曰使时和岁丰日
星明穊举海内得以安其生而乐其时衡与赐焉维天子
之功臣等何力之有侯拱而立侯蜀人也因与予言益州
承平时元夕宴游其风流所亲见盖出于祖宗德泽天地
㴠育之乆而今不可复得矣予愍然𥝠念之开庆景定间
衡以中州不得免于难今城郭室庐公𥝠文物犹草创绵
蕝云尔然以㡬世㡬年所为郡而十数年间卒然脩复得
其大体非国家忠厚积累于民力爱飬有素岂望如今所
成立哉蜀自秦以来更千馀年无大兵革至于本朝侈繁
巨丽遂甲于天下不幸荡析神之忌盈者今衡之民
务本而勤力岁时一𮗚㳺之外衣食其耕桑俭而不㤗风
气淳厚犹南方建徳之国其将进而未巳者乎予为亲
懐归得郡且行侯选表于朝有日矣惟一时民物之概得
于目击相与嗟叹阔绝而欣喜不厌于心者不当无所纪
且惧夫可爱可愕之状俯仰蹉跌忽不可以复追也燕之
明日亟𡚒笔记之以庶㡬𮗚风之意且使后来者于侯政
有考焉侯名遇今居延平
雷州十贤堂记
国朝自天禧乾兴迄建炎绍兴百五十年间君子小人消
长之故凡三大节目于雷州无不与焉按雷志丞相冦公
凖以司戸至丁谓以崖州司戸至绍圣后端明翰林学士
苏公轼正言任公伯雨以渡海至门下侍𭅺苏公辙以散
官至苏门下正字秦公𮗚至枢宻王公岩虽未尝至而
追授别驾犹至也未㡬章惇亦至其后丞相李公纲丞相
赵公𪔂叅政李公光枢宻院编脩官胡公铨皆由是之琼
之万之儋之崖正邪一胜一世道以之为轩轾雷视中
州为逺且小而世道之㑹乃于是𮗚焉我度皇之九年诏
大府寺簿虞侯应龙知雷州侯雍公曽孙有文学凡登朝
必与史事诸所衮𨱆得春秋大㫖植之风声尚有典刑其
至雷也考图谍访𦒿老顾瞻山川惄如有懐乃黜丁氏章
氏自莱公以至澹庵凡十贤为祠于西之上使海兴起
前闻一朝皂白知所以𭄿敬贤如师疾恶如𬽦侯所为岂
刀笔细故哉嗟乎雷何地也诸贤冠冕于此俨然而威自
太守诸生以下敬恭登降制币荐奠如先圣先师人有常
言惟是风马牛不相及也诸贤何以得此于南海南海何
以得此于诸贤乎哉我祖宗待士大夫忠厚而有礼稽诸
司败岭海则止此事上配帝王非汉唐所及虽施之奸回
容有伤惠而贤者失路靡不𫉬全祈天永命万有斯年噫
嘻盛德事也祠经始于十年九月十月吉日落成侯谓予
同馆走书数千里至贛属予记予不敏叙其凡复为迎送
神辞使祀则歌之辞曰 飙风起𠔃云黄万里𠔃故郷桃
茢𠔃祓不祥何懐乎斯宇𠔃惟独有此众芳海可竭𠔃神
不可忘五岳为质𠔃三辰为光保我有国𠔃万年其昌
雷州重建谯楼记
凡并海而为州皆有飓风而雷为甚中州多山地气固宻
城郭公府苟非水火兵革之难虽累数千百年存焉可也
南方岁有飓风㧞大木蜚大屋以为常矧雷三面际海当
风之冲岂独城楼难哉太史氏虞侯应龙来为守是为咸
淳十年六月十有二日夜半飓风作厥明视谯压而城壊
方风之来也其晕如虹有蜃气如楼䑓及其欻霍凌轹訇
哮撞搪其声不可名状侯曰斯楼郡以昼夜者非大且壮
无以支永乆乃筏巨材鸠工并兴设为巍峨下临鲸波人
闻而抚然曰天下犹海也世变犹风也昔人有言大厦非
一木可支又曰震风凌雨而后知厦屋之帡幪也侯所建
立有安天下之道焉侯之为雷也寛而有制严不为𭧂始
至蒐军明律戮泽中为龙蛇者狱有三年淹破其货内者
核丁籍实民赋老壮以时富贫有经又为之表贤哲兴学
校开其伦常示人有耻陶为清淳讼是用希凡此皆侯所
为反风徙鳄之本也天子圣神文武克有天命祝融受职
海若顺令侯为政知所本价人维藩式是南城楼云乎
哉
序
孙容庵甲藁序
容庵孙先生早以文学自授徒里中门下受业者常数
十晚与世不偶发其情性于诗今其家集甲乙丙彚为三
帙当先生无恙时乙官湖王公介为序丙今念斋陈公彬
笔也独甲篇首无所属太史公将以自序云尔不幸未就
赍志以殁后二十二年先生之子演之孙应角出其本命
予序以𥙷其遗先生之为诗纵横变化千态万状前二公
模冩极矣后生小子于前軰畦径不能窥也独尝往来容
庵知先生所以为诗者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
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
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天下之奇𮗚莫具于山水山
水非有情者莫之为而为何哉传曰山薮蔵疾江海纳污
则其所容者众也先生之庵介于阛阓敞二寻髙为楹不
逾丈求其领略江山𭣣拾风月则亦无有乎尔然先生读
书白首不辍皇王帝霸之迹圣经贤传之遗下至百家九
流闾阎委巷人情物理纎悉委曲先生旁捜逺绍盖朝斯
夕斯焉是百世之上六合之外无能出于寻丈之间也以
一室容一身以一心容万象所为容如此此诗之所以为
诗也先生名光庭字懋居庐陵富川以诗书世家今其子
惟终放情哦讽为诗门再世眷属其孙𢡟于文学方翘翘
自厉发矢于持满流波于既溢以卒先生为诗之志诗之
道其昌矣乎予里人也知先生为诗之故与其所以积累
述因发之以𥙷二序之未及云
危恕斋论序
近世有骊塘巽斋二危论行于世予读其文庶㡬前軰之
仿佛者矣吾州恕斋危先生其所为论积成帙学者争传
为矜式先生学为桑梓之宗行为章甫逢掖之望放而为
文所谓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临川庐陵之危是或一道也
抑二危以此决科发身而先生不偶于屋以死则所遇
之足悲也虽然遇不遇无足计也于其人而巳然则学恕
斋为文尚从其人求之
金匮歌序
金匮歌者郷前軰王君良叔之秘医方也𥘉良叔以儒者
渉猎医书不欲以一家名一日遇病数十軰同一证医者
曰此证阴也其用某药无疑数人者骈死医者犹不变良
叔曰是证其必他有以合少更之遂服阳证药自是皆更
生焉良叔𡨚前者之死也遂发念取诸医书研精探索如
其为学然乆之无不通贯辨证察脉造神入妙如庖丁解
牛伛偻承蜩因自撰为方剂括为歌诗草𥿄蝇字连帙累
牍以遗其后人曰吾平生精神尽在此矣其子季浩以是
为名医其子庭举蚤刻志文学中年始取其所蔵读之今
医遂多奇中一日出是编予然后知庭举父子之有名于
人其源委盖有所自来矣天下岂有无本之学哉世道不
淑清淳之时少乖戾之时多人有形气之𥝠不能免于疾
世无和扁𭔃命于尝试之医斯人无同于岩墙桎梏之
归者何可胜数齐高强曰三折肱知为良医楚辞曰九折
臂而成医言屡尝而后知也曲礼曰医不三世不服其药
言尝之乆而后可信也人命非细事言医者𩔗致谨如此
然则良叔齐楚人所云医也庭举承三世之泽其得不
谓之善医矣乎予因谓庭举曰凡物之精造物者秘之幸
而得之者不敢轻然其乆未有不发周公金縢之匮兄弟
之秘情也至成王时而发艺祖金匮之誓母子之秘言也
至大宗时而发君所谓金匮歌者虽一家小道然祖宗之
蔵本以为家传世守之宝其为秘一也子之发之也以其
时考之则可矣庭举曰大哉斯言予祖之泽百世可以及
人予为子孙不能彰悼先志恐乆遂沈泯上贻先人羞敢
不承教以广之于人予嘉庭举之用心因为序其本末如
此良叔讳朝弼季浩讳渊庭举名槐云
张宗甫木鸡集序
三百五篇优柔而笃厚选出焉故极其平易而极不易学
予尝读诗以选求之如曰驾言陟崔嵬我马何虺𬯎我姑
酌金罍维以不永懐如曰自子之东方我首如飞蓬岂无
膏与沭为谁作春容诗非选也而诗未尝不选以此见选
实出于诗特从魏而下多作五言耳故尝谓学选而以选
为法则选为吾祖宗以诗求选则吾视选为兄弟之国予
言之而莫予信也一日吉水张强宗甫以木鸡集示予何
其酷似选也从宗甫道予素宗甫欣然便有平视曹刘沈
谢意思三百五篇家有其书子归而求之所谓吾道东矣
赵维城洗𡨚录序
汉法杀人者死我国家式敬由狱于人命重致意焉情
法轻重相去一毛转移蔽欺其谬千里吾儒坐论书史志
其大者固自以司空城旦之书柱后惠文之学为不必讲
不必讲可也而一日临事懵然受成其为误不少爱人利
物之心谓之何哉近世宋氏洗𡨚录于检覆为甚备宋氏
多所𫾻历盖之而后知吾赵君与揲甫阶一命而能
有志乎民反复驳难推䆒其极于宋氏有羽翼之功矣使
君自此有中外之迹日增月益岂曰小𥙷之哉书曰狱货
非宝惟府功又曰无或𥝠家于狱之两辞祥刑之本也
读赵君此编而于书再三焉虽不中不逺矣
龚知县帅正录序
讼九五曰尚中正下四爻竟至于不讼子曰子帅以正孰
敢不正惟上九一爻犯终㐫至带三禠岂帅之者之罪
哉居卦之终为险徤之极兾其矫操非百倍其力有所不
能兹易所以为忧患之书也龚君子辉宰吾庐陵其听讼
必据经守法不肯少委折以貮民听凡断笔备书之册逾
年㡬三帙名曰帅正录大哉君之用心乎庐陵讼最繁自
君视事日以销杀从所帅也然犹不免于有录而录不免
于再且三风俗所积其也乆矣夫岂一朝一夕之故县
古诸侯也使君𥝠其土子其人教化之入人也深则是录
可以无作今之县三年一替君之所试曾㡬何时读是录
也庶㡬期月而可者矣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
无倦君而以无倦行之是录也固筌蹄之粗也欤君名曰
升豫章人
萧焘夫采集序
选诗以十九首为正体晋宋间诗虽通曰选而藻丽之习
盖日以新陆士衡集有拟十九首是晋人巳以十九首为
不可及十九首竟不知何人作也后江文通作三十首诗
拟晋宋诸公则十九首邈乎其愈逺矣予友云屋萧君焘
夫五年前善作李长吉体后又学陶自从予㳺又学选今
则骎骎颜谢间风致惟十九首悠逺慷一唱三叹而有
遗音更数年云屋进又未可量也十九首上有风雅颂四
诗俟予山居既成俯仰温故又将与君细评之
罗主簿一鹗诗序
诗所以发性情之和也性情未发诗为无声性情既发诗
为有声閟于无声诗之精宣于有声诗之迹前之二谢后
之一苏其诗伟卓荦今世所脍炙然此句之韵之者耳
夣草池塘精神相付属对床风雨意思相怡愉传曰立见
其叅于前在舆见其𠋣于衡谢有焉乐则生生则恶可巳
苏有焉东溪君嗜诗叔曰北谷而云谷又其弟鹤鸣子和
埙龡篪应天和流动雍于一堂所谓无声之诗也噫谢之
乐不能兼苏苏之乐不能兼谢东溪君合苏谢而一之其
乐庸有既乎夫君所以句之韵之者予非能诗又焉能
评其归问之二谷
新淦曽季辅杜诗句外序
杜诗旧本病于篇章之杂出诸家注释人为异同淦北山
子曽季辅平生嗜好于少陵最笃编其诗仿文选体行
律绝各为一门而纷纷注释自以意为去取意之所合列
于本文下方如东莱诗记例而緫目之曰少陵句外予受
而读其凡盖甚爱之既录其副则复然曰世人为书务
出新说以不蹈袭为髙然天下之能言众矣出乎千载之
上生乎百世之下至理则止矣虚其心以𮗚天下之善凡
为吾用皆吾物也是意也东莱意也而北山子得之𮗚舞
剑而悟字法因解牛而知飬生予也受教于北山子矣
忠孝提纲序
江流滔滔日夜无声水之常也至于有触之鸣风激之为
波则水之所遭拂乎常矣为臣忠为子孝出于夫人之内
心有不待学而知勉而行者古之人都俞吁咈定省温清
行乎忠孝之实而不必以名知于人此人道之自然也
夫处时之变遭事之不幸始有不得巳而忠孝之名归焉
则亦有可悯者矣帚斋郭君某有感于忠孝之事既取古
人之大节昈分而为之书又裒皇朝事为后卷君之用心
所谓先立其大者吾读其书盖世变存焉非徒纂集之末
而巳抑有𩓑与君讲者率土之濵莫非王臣守孰为大守
身为大士君子之于天下固不必食君之禄而后为忠亲
存而后为孝也语曰仁以为巳任死而后巳义理之责庸
有既乎君更以是推广其说使人人知忠孝之为切巳事
常也由其道变也不失其节则于世教岂曰小𥙷之哉
八韵𨵿键序
八韵𨵿键者义山朱君时叟所编赋则也魏晋以来诗犹
近于三百五篇至唐法始精晚唐之后条贯愈宻而诗愈
漓矣赋亦六艺中之一𮗚雅颂大约可考骚辨作而体巳
变风气愈降赋亦愈下由今视乾淳以为古由乾淳视金
在镕有物混成等作又为古矧长杨子虚而上胡可复见
然国家以文取人亦随时为髙下虽有甚奇杰之资有不
得不俛首于此朱君立例严用功深盖亦深逹于时宜
者朱君执此以往一日取先屋然后舎而弃之肆力于
为文其于古也孰御虽然又岂为文哉
壬戌童科小录序
景定壬戌童子十人挑诵国子监既中试中书如𥘉考吾
里王元吉为首该恩许两试太常以次九人一试童子归
而课业当为来科新进士否则再试能又中即待年出官矣
噫其亦咄嗟乎哉山林之士白首占毕有终身不得名荐
书齿下士于朝者童子未离㓜学巳得以所长颉颃当时
虽其得于天者不凡而贵之也人无异辞然世之厄于命
者何限此独不以自幸哉童子岁月方来而未艾也天
下事有大于科目之学者矣则将何如韩子送张童子序
曰暂息乎其所巳学者而勤乎其所未学者予谓童子其
所巳学者经也经载道书也童子向记其言语而巳而沉
潜义理变化气质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未之及也童
子而能自其所巳学者温习䌷绎深加践希贤希圣求
之有馀师而其所未学者徐徐而勤之不为后也大学之
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童子有之予也有志
乎兢辰者日斯迈而月斯征愧悔多矣敢无以相童子童
子倘有利于予言矣乎
题家保状序
吾郷孙㓜賔善与人周旋受人托必忠吾党之士多与为
知识三岁大比其欲结保就试者率以状转授俾上之有
司㓜賔无所爱力每科辄结至数百保榜掲之日籍中多
得人由是中礼部者常有之从事数科今又将诏岁人争
以㓜賔为有验虽㓜賔亦不能自巳一日持其籍以告予
曰君畴昔籍中人也其为我序之予不能辞焉按周礼大
司徒以郷三物教万民而賔兴之此郷举里选之风也考
诸族师则五家十家五人十人又使相保相爱刑罚庆赏
相及相共凡保必有连坐古以德行取人于此犹有取尔
周官之法度与𨵿雎麟趾之意固不相悖也进士始于隋
唐本朝沿袭不改日引月长弊悻浸出上之所以𨵿防禁
治者务尽其术家保状其一也科目与郷举里选自不
同然其所以立法之意殆相似然吾州士风接欧周胡杨
之遗知所自爱其丽于族师之禁固鲜矣㓜賔作事必
实其所受托亦不轻所任刑罚之相及相共者吾又固为
㓜賔一保吉为州巨应试二万馀然他日得之率是知名
之翘翘者㓜賔自此网罗无遗使千佛之名尽萃于一籍
则㓜賔继今皆庆赏之日也吾为子贺不既多乎㓜賔曰
嗜欲将至有开必先君言且验矣吾籍屡验不一验将徼
福于君请执此以往
又家保状序
吾尝𮗚李肇记唐科举事都会谓之举通称谓之秀才
投刺谓之郷贡俱捷谓之同年有司谓之座主籍而入选
谓之春闱将试相保谓之合保既捷列姓名于慈恩寺塔
谓之题名大宴于曲江亭谓之曲江㑹进士之为贵于天
下其来尚矣某吉水人肯为吾党裒梓家保状使不烦自
投于官殆好事者介予所知识以其籍求序予前一夕夣
有持一卷来曰桂籍得此夣验焉者是籍之人由秀才
试举出郷贡试春闱拜座主叙同年赴题名所入曲江
㑹将必自此合保始虽然使君籍而止得科目人也吾何
𮗚焉天下事盖有大于此者矣仁山苍苍文水泱泱欧周
胡杨休有耿光独无追遗芳而昌之者欤吾之望君籍也
如此
新淦曽叔仁义约籍序〈名公𦬊〉
财利在天地间为义理之贼三代以下选举不以德行则
士虽为圣贤犹将从科目以进举于郷里固得时行道之
发軔也然士方穷时骤得一举属有千里之役无所取资
不得巳侻首屈意以为此之求是不待仕固巳贼其心矣
此义约之所以不可废也予至新淦亲党曾君叔仁出其
所谓青云约魁星约者其为约视他郡特有寓公𦔳送之
例可以𮗚是之风矣吾党之士凡与斯籍名荐书走在
所居者无深责行者无复顾昌其气以从事于文蹇蹇谔
谔进奉天子之对由此培植为他日贤公卿大夫殆此籍
有𦔳焉然则区区周急义之末者耳其于人才有𨵿系则
于后之世道不为无益其为义不亦大哉
送𨺚兴邹道士序
新吴昭德𮗚或传西晋刘仙人飞升之地其𮗚前井犹仙
人时丹井也今邹髙士居其𮗚亦以炼丹名或曰髙士仙
人之徒与予诘其所以为丹则髙士之丹非仙人之丹也
仙人之所谓丹求飞升也髙士之所谓求丹伐病也仙人
之心狭于成巳髙士之心溥于济人且夫兼人巳为一致
合体用为一原吾儒所以为吾儒也重巳而遗人知体而
忘用异端之所以为异端也髙士非学吾儒者而能以济
人为心噫髙士不贤于仙人欤
送彭叔英序
彭叔英以秀才精𨇠度推予命谓刚星居多意他日可
为国家当一面者巽斋欧阳先生以三命折之具为之说
与叔英辨予命叔英既错下一算又累先生齿颊顾区区
何足以当之抑叔英所以许予谓主命得火行限得金孛
罗计故至于有主杀伐等语虽然此以论项籍𨵿羽敖曹
擒虎之流则可而世固有不必如此而为名将帅者矣非
叔英之所知也予独以为阴阳大化𬘡缊磅礴人得之以
生其为性不出乎刚柔而变化气质则在学力如叔英之
说某星主刚某星主柔得刚者必不能柔得柔者必不能
刚则是学力全无所施而一切听于天命圣贤论性等书
俱可废巳予性或谓稍刚殆柳子所谓奇偏者凛焉朝夕
惟克治矫揉惧䧟于恶敢以命为一定不易之归乎叔英
怃然曰予言命君言性命之矣抑予所以为君言者自谓
不诬士固各有志子之志𩓑闻所向请转与巽斋直之昔
诸孔明与石广元徐元直孟公威游学荆州尝曰卿三
人仕进可至郡守刺史三人问其所志孔明𥬇而不言予
非孔明也予之志岂叔英得窥哉
送王山立序
官湖王先生以文章名家其子山立无忝于弓冶之业蚤
携琴书相从诸公笔砚间既而曰士不为司马子长逰不
足以为学于是上下四方者㡬年于行今逰且倦矣湖海
之风波浸恶山林之岁月渐长敛其如川方至之锐以就
于霜䧏水涸之实山立将从事乎此昔孙㤗山为飬索游
范文正公给以月俸三千遂得留意于学卒为一世师表
诚斋素贫得刘氏馆以故旁捜逺绍及读世间未见之书
南渡以来称儒宗焉二先生之事夫人而可为也㑹有拈
出故事以嘉惠山立者其静以待之
与山人𥠖端吉序
与痴儿说夣终日闷闷使人欲索枕僵卧明者了了不逾
顷刻能解人数百年中事恨相见晚矣山人𥠖端吉客吾
门旬日风雨旦稍霁入吾山一瞬而还有德色问之则
山川巨细情状变态信手圗𦘕如山中生长然者何其敏
也𥠖氏祖为吾郷罗氏葬地百年效验翁不见端吉食其
报又能以术世其家翁信未死哉端吉遗予地予方撰屦
出郊而端吉又溯十八滩上矣临别叙其说其归也为予
复来乎
赠林梅所序
何所无花屈擅兰陶擅菊林擅梅乃有定所然古者以
功为地之封建后世以文为花之封建屈之骚陶之辞林
之诗皆有功于花是故花托于斯文而后得其所焉噫九
畹三径今无复存林之孙羲独能世袭孤山与花周旋所
谓居其所而不迁者君充拓门庭于诗道益进岂惟克有
其土地抑亦光昭其先君之功懋哉懋哉
送项巽可入南序
东坡作韩文公庙碑诗云作书诋佛讥君王要𮗚南海窥
衡湘坡在南方亦云兹逰最奇绝又云兹逰奇绝冠平生
当文公諌佛骨岂故欲为掲阳之行坡不幸罹党祸乃以
炎方为夸自古诗人大言而非情往往如此吾郷项兄巽
可与𫞐之度岭也访予于玉虹予问子非不得巳是行何
为则曰巽可生也有四方之志弱冠时尝一至番禺巳而
走上饶参叠山拜东冈古为然后经浔阳出赤壁登黄鹤
楼今也又将往见东冈吾所学子长逰也他时入南者以
风土为惮与𫞐年未三十神泽而气强担簦行数千里如
适其东家是其要𮗚南海而从奇绝之逰者非诗人大言
𩔗也子长南逰江淮上㑹稽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渉汶泗
讲学齐鲁过梁楚以归而平生车辙独未至广与𫞐今㳺
子长之所未㳺从而遍历吴楚按子长东南故迹登淮山
以望中原以庶㡬尽见天下之奇子长作史记序三千年
事为五十万言汉至今又千有馀年不知与𫞐后之所书
其详略如何书成以谂我
送赖伯玉入贛序
赖君成孙伯玉号竹涧五云人自幼巳好诗长而浸癖有
甲乙藁行于人戊午出宜春道中得诗三十归而裒以附
于乙自是以行为趣一日以书抵予曰某也将溯十八滩
践空同非子宠兹行彼之山灵水神未易屈䧏赖君之行
殆不苟然贛之胜处如郁孤如八境如廉泉如尘外寺则
如慈云天竺在唐有香山品题至今墨迹如新入本朝东
坡山谷之流交有以发其奇而长其光价而东坡踪迹之
宻精神之著又其者也赖君触目为思开口成句而骚
人墨客之遗又有以动其亹亹焉者虚而往实而归此行
粹宜春章贡之得其自足以成丙藁可知也君之兹役予
何能赞一辞抑予有请焉君方盛年于诗之道其所造巳
非他人以一句一字名世者比以君之资其当他有所进
乎司马子长足迹㡬遍天下后来竟能成就史记一部或
议子长所用小于所得少陵号诗史或曰读书破万卷止
用资得下笔如有神耳颇致不满韩昌𥠖因为文章浸有
见于道德之说前軰讥其倒学然犹不为徒文卒得以自
附于知道横渠早年纵𮗚四方上书行都超然有凌厉六
合之意范文正因𭄿读中庸遂与二程讲学异时德成道
尊卓然为一世师表其视韩公所为盖益深逺矣今君挑
包笈将四方上下以求为诗予也不止望其为前所称
骚人墨客者因诵言诸公之失得如此君且行矣归而求
之有馀师
送李秀实序
三月二日予有行役宿郊外次日昧爽有来谒者视之李
君秀实也李君𥘉不之识一见察其为能言士坐定出诗
三首其自序末句曰他事无求求者道莫教徒手只空辕
今人有好为尊大以道统属巳自任终日暝目夜半授佞
巳者二三言曰道在是矣𨼆君授书孺子取昔人以为
近于物往往𩔗是李君之求其诸此之求欤李君曰予
知不及此予丈夫也桑弧蓬矢之志将于子长逰发之噫
嘻子长尽天下之观一部史记取资于此先民有言杜子
美读书万卷止用资得下笔有神耳予固为子长惜也横
渠先生早年英迈之气𡚒不可御上书行都纵观四方后
乃精思力践以其学接孔孟之绪朱文公赞之曰早恱孙
吴晚逃佛老勇彻皋比一变至道懿哉渊乎李君所欲求
者道也则子长之终身不足师法横渠何可当也颜何人
哉晞之则是于李君之别也书此以赠
送彭和父逰学序
彭江西三瑞之一和父其孙也家传诗书半世以教人为
业以两岁无所于馆将游学以问于四方命予曰可行乎
今夫大冠峨如大裙䄡如谈道理非不纚纚可聴一旦有
饮食之累则弃三尺荡四维茍可以求无饥者无所不至
和父虽失馆夷然无戚容所为皇皇问馆之外无他算此
之谓不失其本心悠悠穹壤独无知心者欤
赠谈命朱斗南序
天下命书多矣五星勿论三命之予大概病其泛而
可以意推出入祸福特未可知也惟太乙统纪钩索深逺
以论世之贵人鲜有不合然闾阎贱㣲有时而适相似者
仓卒不可辨予尝谓安得一书为之旁证以窥见造化之
庶㡬哉最后得朱斗南出白顾山人秘传书一卷以十干
十二支五行二十七字旁施午竖错综交互之中论其屈
伸刑冲六害察其变动生旺官印空而为衰败死绝衰败
死绝破而为生旺官印禄马不害为贫贱孤劫未尝不富
贵盈虚消息𮗚其所归和平者为福反是为祸其言亲切
而有证予切爱之独其所著之文可以意得不可以辞解
乃循其本文变其读概之以其凡表之以其例其不可
臆见者阙疑焉统纪十干干各一诗其辞虽专指一干
而云而十干取用无不相通故诗虽以百数其大指数十
而巳亦复如白顾之例别为之篇以附见其后使二书贯
穿于一人之手彼此以𥙷其所不及年月日时虽相去一
字之差而于铢两轻重为不可诬矣斗南吉水人㧞起田
间谈命皆自得之妙予谓𥘉事统纪失之者十之二三也
继得白顾书失之者百之二三也予𮗚斗南用二书奇中
所不在论偶然而不中则反求之吾书书未尝失顾用书
者或未尽耳予又恨白顾书有阙疑也天命之至矣出于
人之所俄度者不可一言而尽也吾所见斗南论命就其
一家真白眉哉是为序
又赠朱斗南序
甲巳之年生月丙寅甲巳之日生时甲子以六十位𩔗推
之其数极于七百二十而尽以七百二十之年月加七百
二十之日时则命之四柱其数极于五十一万八千四百
而无以复加矣考天下盛时凡州主客戸有至千四五百
万或千七八百万而荒服之外不与焉天地之间生人之
数殆未可量也生人之数如此而其所得四柱者皆不能
越于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外今人闾巷间固有四柱皆
同而祸福全不相似者以耳目所接推之常有一二则耳
目之所不接者安知其非千非百而命亦难乎断矣且夫
五十一万八千四百之数散在百二十期中人生姑以百
岁为率是百岁内生人其所受命止当六分之四有奇则
命愈加少而其难断亦可知矣尝试思之宇宙民物之众
谓一日止于生十二人岂不厚诬而星辰之向背日月之
逺近东西南北天地之气所受各有浅深则命之布于十
二时者不害其同而吉㐫寿夭变化交错正自不等譬之
生物松一𩔗也竹一本也或千焉或万焉同时而受气也
然其后荣者枯者长者短者曲者直者斧斤者历落而
傲年岁者其所遭遇了然不侔夫命之同有矣而其所到
岂必尽同哉然则叅天地之运𨵿盛衰之数此其间气或
数百年或百年或数十年而后一大发必非常人所
得与者于五十馀万造化之中不知㡬何可以当此
而天地宝之不常出神秘之不使世人可测知也呜呼
论至此则命书可废也𫆀因书于欧阳先生赠月窗说后
赠曹子政剑客序
江西剑客吾郷曹子政算命标榜也予曰子卜也而取剑
何居曰世人卖卜事謟媚捐󠄂苦口皇皇于一食之末予恨
其道之不直也如是而福如是而祸一无所回护故予刚
者之为也予言必刚者而后能听剑是以得名予曰噫嘻
昔人有学字𮗚公孙大娘舞剑而神剑无与于字而回朔
赴仆之间乃足以相发今子虽为卜而有取于剑之刚者
亦讵曰不宜哉或曰然则是腹剑也予曰恶是何言子政
岂口如者邪或人语塞因书以遗之
赠山人黄焕甫序
黄景文焕甫乃祖贛风水名术也予里大家祖地多出其
手而焕甫以术世其家前十三四年予尝以诗送之又数
年𮗜焕甫小异亟取诗更其辞而实未深知焕甫也焕甫
逰从日以宻讲辨日以多今也而后探其胸中之所存果
有大异乎时人者噫知焕甫晚矣焕甫尝与予上下阡陇
凡予动心骇目以为奇诡雄特辄掉头不谓然至淡然平
夷澷不起人意往往称不容口予始甚讶之乆而服其为
名言也大概焕甫之术以为崇冈复岭则伤于急平原旷
野则病于散𮗚其变化审其融结意则取其静𫝑则取其
和地在是矣舎是而求地亦固有之而非焕甫之所谓地
也山人之献地者日至吾门予使焕甫往𮗚常不满一𥬇
焕甫旷数年始献一地所献真如其说予为山人所欺者
多矣焕甫真不欺我者惜也焕甫汲汲糊口以奔走于
四方以予之近且乆㡬不相知卒然使人一见使人爱其
术而不疑斯亦难矣予尝谓能为焕甫百指计使焕甫安
居一年必能时发天地之蔵以使予欣然而不厌予方煮
石山中计必不能及此姑遂其说庶㡬有因予而信焕甫
焕甫必能出所学以报所知是楚人亡弓楚人得之予又
何幸焉
赠黄璘翠㣲序
黄璘吾邻人得祖父风水之学间与之登山铺张造化口
角澜翻亦可爱吾馆人议以翠㣲名之翠㣲山之腰苍苍
郁郁之𧰼山人所得称抑㣲乎㣲者地理书所谓𨼆𨼆𨺚
𨺚吉在其中此则粗心者所不能得其仿佛黄生齿新而
意锐更下入细工夫以庶㡬吾所谓㣲者
赠仰颠峰拆字序
颠峰仰宗臣以拆字之术行京师诸公赠言陈往验甚悉
予未即信试之且数年每言辄酬奇矣哉予问颠峰曰祸
福将至必先知之吾圣人则有教矣就字而言字心画也
得于心应于手夫固动乎四体之一也由此而推资禀之
强弱操术之正邪生死寿夭贫贱富贵之理于其字画之
大体而夫人之平生可一言而尽是则予固能知之今夫
卒然而遇人曰请所欲书夫人者亦倘然应之曽不经意
而子于其偏旁上下之间䌷绎解说曰某宜祸某宜福则
其临书之际岂亦有神压乎其上诱其中而运之肘欤
不然字而字耳何灵之有颠峰曰未也天下祸福之占于
其动而巳木之荣枯康节不能索之于其静一叶之坠算
法生焉世人见坠叶多矣谁知大化𭔃此眇末子之𮗚字
也于其心予之𮗚字也于其心之动是法也得之异人异
人诫勿言君退思之予推其理不可得而又动于颠峰之
异则思夫圣人之于事其存而弗论者不少矣相视一𥬇
就用其言赠焉
送僧了敬序
万安僧了敬丙辰年来谒示予以夫子像予𥘉怪之与之
语仿佛儒者气𧰼阅诸公赏音则知其能为诗能读先儒
语录又能筑读书堂以与邑之逢掖者处而后嘉其来意
之有以也越五年予至其宫求其所谓读书堂者𮗚之则
方裒缗敛材召审曲面𫝑者而啇度焉因知诸公所以亟
称之者书其志也敬师之竟就是役者志之不忘也自佛
入中国其徒牢护其说遂与儒者之教并立于天下太颠
止于海上韩公屈与之交当时羁穷寂寞之馀以其聦明
识道理姑与之委曲于人情世故之内其于变化其气质
移易其心志攘除其师之教未必有焉以今敬观之则其
崛起于浮屠之中而有得于圣贤君子之说而凡精业
勤行以学韩之学者又与之周旋一室以上下于其间其
为聦明识道理也多矣陈良楚产也恱周公仲尼之道北
学于中国孟子推为豪杰然则敬师非僧之豪杰也欤
吉水县永昌郷义役序
吉水县永昌郷某都建义役复淳熙成䂓也予同升陈君
某既为序则贻书于予曰𩓑赞一言使郷党邻里有所慿
依且庶㡬徼福于君之笔俾勿壊予惧不敢当以其为义
设不得辞呜呼义役之不行而差役之纷纷何甚也民无
以相友𦔳相扶持乙曰甲当役甲推之乙乙复曰甲展转
而听命于长民者之一语时则其𫞐在于官官无以自为
也雁䳱行钳𥿄尾而进曰某宜差某有以𥝠其人则改曰
宜某时则其权在于吏一方之版籍吏胥主之髙下其手
紊于多寡之实时则其权在于郷胥闾阎之间纷争之㣲
桀𭶑者乘间而起告讦因之而差法以乱时则其权在于
奸民受役者有二三年迄无一事有不幸而杀伤盗贼䴡
于其境不旋踵家破时则其𫞐在于天今陈君与其乡约
曰尔役月日干尔末减干尔费干至干以上𦔳
干一齐惟公是据处之者无愧辞承之者无拒色是役
之𫞐不在官与吏与乡胥与奸民与适至之天而在吾乡
里和气间义之用大矣利乆逺而无讼仁也使人知有逊
譲礼也不以资奸智也盟而无敢后先信也一举而五常
备焉岂惟义哉乡之长上其申告子弟曰如是而福如是
而祸守约者乆处败群者交罚使一守是法永永无斁则
其于是之风俗不为无小𦔳噫亦安能下其法于天下哉
燕氏族谱序
尝谓人之有祖也如水之有源木之有本也夫源之深者
流必长本之固者末必茂此自然之理巳然之验也燕氏
荣㤗来自龙潭循州好山水之胜通阴阳之理历吉之东
鄕大北溪见其江山秀䴡地𫝑盘旋于是遂徙居之荣㤗
生男贵玉勤而力学未遂厥志而早卒孙长曰祐字天益
号爱月领职都差次曰祺字天祥号瑞轩领职通判淂其
禄淂其名廉公可畏治政有方年逾耳顺乞归骸骨故𠡠
诰以还鄕积善成徳冝永享其悠乆也益生男宗羙清白
传家谦恭处巳以金石缔交盟以诗书立门戸善継人之
志善述人之事㔙业守成实有光于前闻人矣羙生三子
长曰希禹次曰希仁三曰希舜兄弟俱有文名以仁睦族
以礼待人河东之三鳯谢氏之彦秀者也自是子孙蕃
衍食指浩繁常于馀睱之际从容啇略故有陆贾之分长
禹受永昌乡渀滩居焉次仁受永昌乡青峒居焉三舜受
祖基家焉禹生国贤国贤三子曰徳祥徳胜徳卿徳祥领
职司举徳胜领职司户徳卿领职司理徳祥之子曰均治
徒㤗和城南徳胜之孙曰子实徙庐陵华羙坊徳卿之孙
曰子升徙永豊桃源虽星罗棋布是皆同一源也恐后世
乆逺真伪不辩故命予修诸谱系载诸详悉以见先公一
人而来迄今有年矣虽族属䟽逺长幼尊卑按此谱历历
殆可见矣夫水源木本培植深固支流柯叶蕃衍盛大
亦在乎基之于前而有𩔰诸后矣为贤子孙者可不鉴哉
龙泉县监漕鄕举题名引
恭惟祖宗以取士为国三歳大比所谓从数路得人古遂
江吾庐陵佳山水邑也庐陵诸老发身六一公澹庵以学
舎益公诚齐以鄕举献简公以漕贡而献简生遂江文献
风流又其最近且亲者山川毓灵人物代兴高山作止景
行行止是为题名引
文山先生全集卷之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