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七百五十六 文苑英华 巻七百五十七 巻七百五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文苑英华巻七百五十七 宋 李昉等 编史论四
  三良论一首     张辟强论一首
  晋文公不合取阳樊论一首
  汉斩丁公论一首   周昌相赵王论一首秦穆公谥缪论一首  鄼文终侯论一首
  荀息论一首     崔烈论一首
  石碏论一首
  三良论         李德裕
  秦穆之杀三良诗人刺之矣春秋讥之矣今不复议唯三良许之以死而前代无议何也且臣道莫显于咎繇孝友莫盛于周公咎繇尚不殉于舜禹二后周公尚不殉于文武二王三良讵可许之死乎如三良者所谓殉荣乐也非所谓殉仁义也可与梁丘据安陵君同讥矣焉得谓之百夫特哉昔荀息许晋献一集作以言继之以死君子犹叹斯言之玷不可为也岂得以生同荣乐死共埃尘以为忠也集作乎晏平仲言君为社稷死则死之斯言得之矣自周汉迄于巨唐杀身成仁代有髦杰莫不显一身之义烈未有系一国之存亡唯纪信乘黄屋以诳蜀作诈楚赴丹焰而存汉数千年间一人而已汉祚四百由集作犹此而兴余谓汉祖封建纪氏宜在曹萧之上报徳未称良可悲也
  张辟强论
  扬子美辟强之觉陈平非也若以童子肤敏善揣吕后之情奇之可也若以为反道合权以安社稷可谓不甚悖哉授兵产禄几危刘氏皆因辟强启之向使留侯尚在集作存必执戈逐之将为戮矣观汉髙集作髙祖遗言吕后制其大事可为谋无遗䇿矣以王陵有廷诤之节置以为相谓周勃堪寄托之任令本兵柄况外有齐楚淮南盘石之固内有朱虚东牟肺腑之亲是时产禄皆匹夫耳吕后虽心不在哀将相何必危惧必当忧伤不食自促其寿岂能为将相之害哉汉髙祖曰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此虑属在吕宗矣何可背之厥年称制八年产禄之封殖文粹作植固矣若平勃二人溘先朝露则刘氏之业必归吕宗及吕后之殁劫郦商以绐吕禄计亦窘矣周勃虽入北军尚不敢公蜀本作讼言诛诸吕岂不艰哉赖产禄皆徒隶之人非英杰之士傥才出于世岂受其绐说哉嗟乎与其图之于难岂若制之于易由是而言平勃用辟强之计斯为谬矣留侯破产以报韩结客以徂文粹作沮非秦招四皓以安太子所为必仗义居正由此知不尚权谲明矣
  晋文公不合取阳樊论   皮日休
  三代之赏臣下以爵不以位以名不以器迨夫后世君弱臣侈拨去古法能立一功者先伺君地焉能立一勲者先窥君器焉由是于鲁有三桓于齐有田常于楚有白公是赏过有僣生焉甚者夺主其集作从来尚矣且姬之列侯守其本封胜其上集作主爵赐集作锡之以斧𨱆分之以锺彛休戚其民生杀于国其贵已极矣遇天下无事则行其徳化奉其贡职居则待乎巡狩行则赴于㑹同遇天下有事则申之以钟鼓行之以征伐上以定王室下以正诸侯真侯伯之职业也是常节也茍天子有锡宜以徳让之岂当更受其地也茍让不获听受之者其爵可也谓文天子命晋为侯伯其器可也谓周天子享晋文侯秬鬯圭瓉且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则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既侵天子之甸由削枝者必及乎干剸肉者必至乎骨何者势使之然也如晋文既定襄王于郏鄏王劳之以地谓阳樊茅温原攅田阳人不服阳樊大邑在畿内晋侯围之乃辱其宗祊苦其人民虐其甥舅呜呼其亦不仁矣是晋文虽有入天子之功而有陵天子之威也当王之赐宜让曰臣重耳以𣺌𣺌之徳处专征之任遇翟寇肆虐天王少违宗祏集作庙臣敢兴下国之师杀凶臣定王室乃臣之常也不足赏也茍天王特念小伐不寘诸刑列唐叔之祚获臣有奉为赏厚矣茍为畿内之地为臣之邑是上滥其赐下僣其受也虽天王之荐宠臣其若宗庙之灵百姓之心后世之罪何而晋文曽不是让又请隧焉岂内轻衰周之陵迟外恃诸侯之强盛而为邪殊不知周王之尚守乎典礼也谓请隧不许且王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规方千集作万非里焉以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备百姓兆民之用已王周襄王之言且王之所锡集作赐田皆在周甸也王明知在甸内与乎晋者是力不足集作能制晋也如力足制晋肯以规方千里之内地与夫诸侯哉是王之语晋侯以规方千里者讥其受地也文公不悟卒而受之呜呼文公之霸也有召君之讥请隧之僣不为甚矣甚者在阳樊也
  汉斩丁公论
  忠之为称也非委身事人五字文粹集本作葢欲委身以事主不以猜误贰其心不以辩说贰其心不以疑惧贰其心者乎集作也上有过诤于公不扬名于私岂猜误之足入乎上有忌逾乎进不逾乎退岂辩说之足入乎上有间去声惧乎心不惧乎事岂疑惧之足入乎夫茍禄怯生而仕者上有过言未省集作息而惧乎诛諌未再而去乎位自以得古人三諌不从之义然幸其生贪其禄是猜误而贰其心者也上有忌必奸于心机媚于声气不思已之不聪而谓上之受谤不思道有未可而谓辩之足从辩之足去四字集作必文粹作不从辩而去是辩说而贰其心者也上有问必佞彼爱取乎厚也必谄彼幸求其舍也有爱不可佞幸不可谄即茍而已矣是疑惧而贰其心者也呜呼刘项之作也淮阴不以猜误而去项乎曲逆不以辩说而去项乎淮南不以疑惧而去项乎去彼而就此果竭忠集作谓乎果谓不忠乎是利则存不利则亡者也则丁公临敌无杀诚恻隐之心者也岂有猜误辩说疑惧者邪有利则存不利必亡者邪与其不忠则彼三侯者谓淮阴侯淮南王曲逆侯是也未可免鼎镬之诛刀锯之刑也是髙祖斩之果不为当噫汉之初立未为无人当固集作丁公就刑未闻有一言而戾者将固之命邪集作也悲矣
  周昌相赵王论
  夫刚柔之分在乎性得失之机系乎用茍刚暴则胜柔柔乆则胜刚物之常理也或用之以刚处柔以柔处刚其机必得矣如以刚处刚以柔处柔其机必失矣周昌之性刚也吕后之性刚也汉髙以百岁后以赵王如意为忧故辍昌相赵呜呼汉髙之意非逞志于一时纳虑于一諌而相昌乎不然何其用之失也如以昌之刚足固赵国则赵王之兵甲能当汉乎是不可一也如以昌之刚足固赵王则吕后之徴王特一邮夫之力耳足不可二也如以昌之节足以存赵不过乎死死则赵王就徴耳是不可三也卒使百岁之后如意冤戮周昌愤死惜哉汉祖未崩前以周勃统南军以昌领北军以陈平为谋主则吕后之命集作令产禄之谋不能当大难而不回秉大节而不坠者也茍使握军政执相权昌必能之奈何误用
  秦穆公谥缪论
  圣人务安民不先置不仁以见其仁焉不先用不徳以见其徳焉茍如是是见危者巳坠而欲援观鬬者将死而方救噫其亦不仁矣以髙辛之仁化用一挚挚之不善天下之民捕尧以为君以唐尧之仁化用一鲧鲧之不绩天下之民噪禹以为功夫如是挚之与鲧是髙辛唐尧诚用之也非先置也推其诚而用之人民尚倍之如是况先置者耶当晋献骊姬之乱后奚齐卓子之死馀重耳在翟夷吾居秦以秦穆之力制翟而安晋其能必矣夫重耳之贤也天下知之又其从也皆足以相人国赵襄颠颉舅犯之谓如先立之必能诛乱公子去暴大夫翼徳于成周宣化于汾晋而穆公反集作乃取公子絷之言谓公子絷曰君若求置晋君以成天下之名则不如先置不仁者以滑其中也乃置先夷吾是为惠公公之入也背内外之赂谓许里克以汾阳文粹作晋之田百万丕郑负蔡之田七十万许公子絷河外列城五黄金三十镒白玉珩六双诛本立之臣惠王二年春杀里克秋杀丕郑是也蒸先父之室谓惠公蒸于献公夫人贾君是也故生民兴诵谓舆人诵曰佞之不佞果丧其田是也死者无报谓惠公即位改葬恭世子而魄于外也卒身获于秦公以九月获十月归而子杀于文粹作于谓十五年文粹作三年惠公卒懐公立秦乃召重耳于楚而纳之晋人杀懐公于髙梁是也呜呼致是也非晋人之罪抑秦人之罪耶集作也夫挚立八年不善而去鲧用三载弗绩而诛况晋惠公之在位作宗庙之蠹蝎为社稷之稂莠一立十五年其为害也大矣今之学者以秦穆为缪尚疑其谥得斯文也可以谥缪为定
  鄼文终侯论       罗 隐
  沛后既得秦萧何改秦之法故三章之约焉而何竟自污者岂非欲刑一作型其徳于万代乎不然奚系之在人先也且汉之功臣何居第一何不首行其法则后之立功为相者虽贪渎规弄而法必不加则乱臣贼子于是 何之法不救当时而岂救后代乎
  荀息论         牛希济
  晋献公子九人听骊姬之譛也太子申生缢于新城重耳奔蒲夷吾奔屈尽逐群公子唯姬之子奚齐及其姊之子卓子留于宫公疾病召荀息将使立奚齐荀息曰臣竭尽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贞不济则以死继之公曰何为忠贞对曰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无猜贞也公薨荀息立奚齐里克使人杀之丧次荀息将死之人曰无益也不如立卓子于朝荀息又立之里克曰三怨将作秦晋辅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吾与先君言矣我欲复言然为一作谓人已乎里克杀卓子于朝荀息死之丘明褒之曰诗人有言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以荀息有复言重诺之义夫荀息晋国之大夫为执政之臣顾命以立其君人能杀之已不能讨之是偷于国再立卓子以偷其安里克之告又不得诛以害其主虽曰复言何叹之有且献公以荀息为执政也以荀息为能贤也而嘱之二子今二子无辜而死是荀息之不贤所致其无乃辜先君之托孤之寄乎且巳以大夫也不宜从君于昏而立幼稚知诸子之贤不能立之以利于晋为国家长世之计乎此周于姬氏之党乃嬖之疑衍宠之党也立二君而不能定其位纵其贼以致乱于其国若亡之党不可以立乎非巳智力之能全也其轻许之乎是轻之言而许之是贪其位而固其权复言以死之子其不死人以诛之于子矣大国之力不能保其身知贼不讨不可谓之忠纵具疑作其为虐不可谓之贞事嬖宠幼弱之子逺霸王贤哲之君耦俱无猜其若是乎若群盗力争不能计胜而死犹将贤之若不能讨贼无谋自殒将何以尚之哉匹夫匹妇死于沟壑者无以异之凡顾命受遗之日择长辅少之道非伊周之才智且将不济岂荀息所能也是以宪宗弥留之日内外疑恐奸邪之人畏葢一无葢字之明复诛其党有来中尽与裴晋公语及大政者公勃言曰当问大臣此非中殿事告者遽退杜黄裳时为庶子亦以王佩系上阳周一作问问太子安否及临慰劝之曰冡宰大臣前掲丧中睹天颜哀毁之状莫不相顾而泣又憙万国之得主也即深谋逺虑于防㣲之道如是之备及后国家以副君之命必有社稷之难遗诏择立以为之常葢不由大臣之谋始也皆左右近密建议奉迎位既及定乃命百辟以行大礼始谋之臣即新君受赐之地迁之重权委以大政南北二军归其肘腋九城之禁由其管钥若明然公议者尚可知其諌主及后诛戮嗣王之英武者或择幼冲之可教者其议立之父轮告不实之状循环署其名民间谓之车毂状官者谓之金轮图常有请赵公同署名者公歔欷流涕不忍执笔其子曰事既行矣祸不可变一家三百口在于今日大人何疑之有请笔代署时宦官畏大臣不从必兴诛戮当动摇天下及见其名莫不喜恱由是骤命其子以居清列终致权归疑阉䜿倾覆宗社皆赵公之所为也或曰赵公之生也由不如荀息之能尽其生也生之与死皆乱国者何升降之有二子者可谓异代而同罪丘明之褒不其谬欤
  崔烈论
  汉室中叶戎狄侵轶之患邉郡略无宁岁兵连祸积历世不已天下以困国用不足榷酤租算之外方许民间竭产助国出金赎罪货镪以为郎以为经世之术救弊之务逮至桓灵之世天子要之百万然后用为三公崔烈常以贿求备位于公辅问其子外以我为何如对以铜臭之说垂于前史然近之其人主无桓灵之僻自咸通之后上自宰辅以取方镇下至牧伯县令皆以赂取故中官以宰相为时货宰辅以牧守为时货铨注以县令为时货宰相若干万绳刺史若干千绳令若干百绳皆声言于市井之人更相借贷以成其求持权居任之日若有所求足其欲信又倍于科矣争图之者仍以多为愈彼以十万我以二十万彼以二十万我以三十万自宰邑用贿之法争相上下复结驷连骑而往观其堆积之所然后命官权幸之门明如交易夫三公宰相坐而论道平治四海调燮阴阳为造化之主方镇牧伯天子藩屏以固宗庙社稷之重刺史县令为生民教化之首率皆如是不亡何待度其心而闻其谋即皆贩妇之行一钱之出希十钱之入十万者望二十万之获三十万者图六十万之报尽生民髪与骨髓尚未足以厌其求汉之亡也人主为之国家之祸也权幸为之或曰兆其衅者崔氏之子为不朽之罪人乎武帝开之于前桓灵成之于后以至今日锺疑作踵而行之而已且烈之世不闻教子以义方不能遗子孙以清白多藏若是俸禄之所获乎不及于昆弟亲戚矣不施于邻里乡党矣其贿赂得之乎今日用之以逺不亦是乎且桓灵之世家谍且曰烈为相矣不如是则群道疑作盗之所夺乃积之者过非用之者罪也被髪而祭于河左传作野者辛有知其必戎作俑者其无后乎仲尼惧其徇葬葢知防其渐之日也明明天子许而行之何罪之有崔子素无异闻贪荣固利者小人之常也不施于亲戚自图于爵位者亦小人之常也何足加其罪有国家者不以仁义而务财利之道许而行之斯不可矣不许而自行之而不能知之又不可矣是亦覆国家者不亦过乎
  石碏论
  卫庄公宠州吁也且又纵之石碏諌曰臣闻爱子教以义方弗纳于邪骄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过也君若与之即将定若犹未也后将悔公不听州吁竟杀其君而自立石碏之子厚与州吁逰禁之不可春秋之世有弑君之子或朝于王预诸侯之盟不复加讨是以厚问定君于石子曰王觐为可曰何以得觐曰陈桓公方宠于王若朝陈使请必可得也厚从州吁如陈石碏使告于陈曰卫国𥚹小老夫耄矣此二人者实弑寡君敢即图之陈人执州吁于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莅杀石厚于陈君子曰石碏纯臣也爱其君而厚预焉大义灭亲其是之谓乎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道人一有之字义也石子諌庄公也以义方教子一作令厚之为也无义方之训哉且厚非弑君之谋为乱之首州吁既立仍从之逰州吁之为君也命石子逰必将从之况于厚乎已为大臣国有乱贼而不能讨之忘其君也父子相欺以成残忍之计是忘其亲也为臣不忠为父不慈将使卫国之人父子相争屠矣是以先见之明知州吁之必能为乱也当戮力以除之岂止一諌而已哉知石厚必从恶也当严毅以讨之无使必陷于戮不能救乱以安其国不能谋君以全其子庄公之亡也州吁之戮也石厚之死也皆石子忍况其君乎或曰周公之诛二叔圣人之教也日䃅之弃爱子贤人之事也若不如是将何以止于乱乎夫周公知二叔之心不利于成王必危于宗庙故先除之以保天子之尊以安大本岂若石子弑庄公而后欺而诛之日䃅怒其子与宫人戏葢防淫乱之本以静于国石子成其乱而诛之必不使从篡之党而后诛之也然周公圣人也日䃅贤人也知其必至于乱皆不得已而行之且周公日䃅防其乱而先诛之以静于国石子成其乱而诛之无益于理反为相欺之计残忍之行无父子之慈灭天伦之道且厚能问其父以定君之计是知是非理乱之理也是尊父子之道无疑父之心也疑父之心逆天之道也今乃欺之令朝于陈以行诛计斯人心之熟忍之矣不若告其子以理且曰州吁为子弑其父为臣弑其君也天地所不容者人之子不可与之为伍也是以吾禁子之逰且吾为大臣欲诛弑君之贼以报其国不讨其贼是吾有杀君罪也能使州吁朝陈且勿往我将报之石厚尚能求计于其父岂必陷父于恶若然者可以保其子全父子君臣之道矣今石碏以残忍之性乱君臣父子之理以安其身以求其名而曰大义灭亲为罪莫大于乱国不孝莫大于绝嗣今石子乱其国而杀其子矣及后乐羊为魏将伐中山中山杀其子而遗之一杯羮乐羊坐于幕下食之以尽乃㧞中山文侯赏其功而疑其心贪其功㤀骨肉之痛葢石子之流也屈突通当隋室之乱未从王师太宗使其子召之通反弓射之曰昔与汝为父子今与汝为仇雠既而舍弓矢于地再拜号泣以别隋后曰臣智力俱困非敢负陛下也然后来归此又能全君臣父子之道也且能残其子为仁义之人者未之有也为仁义之人能残害其子者亦未之有也丘明脩千载王化之文欲开父子相疑之心亲亲相灭之理大非圣人之心乎











  文苑英华巻七百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