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望溪先生全集_(四部丛刊本)/集外文卷第五 中华文库
方望溪先生全集 集外文卷第五 清 方苞 撰清 苏惇元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戴氏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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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溪先生集外文卷五
书
与鄂张两相国论制驭西边书〈传贵本作与鄂张两相国王本作与〉
〈蒋张两相国文中略有字句不同三相国皆先生至交一书盖通与三公而标题特举其二故〉
〈偶有不同观传贵本与淸河书即正集与蒋相国论征泽望书可知今标题从传贵本文从王〉
〈本以文义王本详备且传贵本世既共见王本世未见也集中新刻凡与传贵本小有不同者〉
〈皆据王本也钧衡识〉
苞闻出位之谋先圣所戒然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庶人
周官少司寇掌外朝之政以致万民王与三公六以
叙进而问焉盖以食土之毛皆有忠君忧国之心而询
于刍荛所以尽天下之耳目思虑以广忠益也而士之
义又与庶人异学先圣之道仁义根于心视民之病犹
吾兄弟之顚连焉视国之疵犹吾父母之疾痛焉故先
王之制使士传民语则己所欲言得自达于君或因公
大夫以达可知矣荀论将以为事莫大于无悔至
无悔而止矣成不可必也往岁西师坐失机宜仆先事
为公等言之而卒如所料其可悔者非一事矣主将不
能料敌制谋偏裨不能决机应猝而宿兵绝塞日引月
长苟非吾
君吾相先定其规模以固根本而徐俟孽贼之瑕衅则
异日之悔且有不止于是者苞荷
两朝圣主如天之恩辱两相国知爱不以众人相视苟
知而不言是亏仁而愆义也故敢冒陈其大体惟详择
焉
一古者守在边塞而
本朝之守在四十八家故谓泽望小丑无事诛锄皆愚
儒也悬军深入士马力竭彼更迁徙鸟举则我师不战
而自屈且山谷阻深径路盘互设以偏师截我辎重其
害将不止于无功此有心者所同知有口者所共言无
烦渎告苞所虑者守非其法与无守等且将为国宿忧
而别生瑕衅耳古之制驭戎狄者必设闲示弱诱使深
入而后能一举而踣之姑勿远引
圣祖仁皇帝亲征噶尔丹惟诱至昭木多故西师得而
邀击之也往年之事傥主将好谋偏裨材武用昔人易
将减灶之法设伏警备而大创之则其气夺其谋沮矣
即来寇者他部使孽贼闻之亦足以折其姧心明者不
悼往事苟能惩此而定兵谋易前辙则未必非我国之
福也军志曰攻不足者守有馀今易攻而为守则用
其兵之十三用其财之十五而泰然矣十取其三则兵
精以财之五养兵之三则士宿饱而能力战贼不至则
以休吾力而尽之于沟树垒屯贼至则以逸待劳以锐
击罢既得人和又乘地利可使匹马只轮不返是谓庙
谟精神可以折冲者也
一往年之事循数推理造谋者孽贼而寇掠者非尽孽
贼之部也严冬冱寒地鲜宿草冰坚无泉安能举大众
行数千里而袭人哉必靑海邻近诸番深怨年羮尧诱
杀其族类阴附孽贼听其指使而伺闲窃发宜诘实于
军将边吏而赦其欺蔽之罪且周咨博访边人岁市于
诸番者必具得其迹其然则必以锐师进剿歼厥渠魁
以彰
天讨但国威既立即可肆赦胁从开以恩信使畏威怀
德而悔心渐萌乃可长久语曰强不能遍立智不能遍
谋欲断绝根株恐不能尽其种类是愈坚孽贼之党
而益吾敌也
一自孽贼跳梁
先帝命设守于阿尔太以护西北旧属诸部设守于巴
里坤以镇靑海新附诸部近闻大军所驻过此各千馀
里按以兵法急宜撤还故地盖以言进剿则去贼界尚
远而马力既竭之后挽输倍难所谓行百里者半于九
十也迩闻变法粮至察汗溲儿交缷更易车马转运到
军其地之人甚以为苦恐亦未可长久以言设守则我
军撤回千馀里贼来寇亦更远千馀里其力愈疲其
心愈而我师得还久驻之地众心安定气势自倍两
军各设左右翼去大军百里驻以偏师为犄角之势并
筑城堡壕垒再重可树则树之近泉则沟之壕外错设
梅花坑与品字坑贼至则所寇之地固守而无寇之军
更番出勇士数人篝火绲炮夜再三击其营使惊起即
潜归贼昼夜不得休息兼旬之内未有不遁者矣遁而
截其归途或冲其肘腋内外夹攻不尽歼必大创矣此
所谓帝王之兵以全取胜者也
一兵不在多而在精况远戍荒徼势不能多但使将得
其人士皆壮猛衣粮倍加乐佚轻战则一可当十假而
饥寒羸怯虽多无益且虑心怨气馁临敌恐骇一队奔
溃合军摇心阿尔太之地群山盘纡径路回互我军设
守则形势可据贼欲来寇则顾盼恫疑又喀尔喀诸部
与彼世仇而托我宇下便于征调戍守之兵大军五千
左右翼各二千足矣巴里坤地势平旷饷道少近大军
可万人左右翼可四五千人以情势揆之戍守之地贼
必不敢再窥主阃外者不徒尚健勇必得有文武材略
识大体者驻阿尔太则于西北旧属诸部千里之内其
酋长之智愚卒伍之勇怯必周知之尝试剂度而勤抚
驭俾缓急能为我用驻巴里坤则于靑海诸部及近边
杂番必开以威信使知作慝则势必翦除顺服则永得
安集而又严关塞互市之禁使其贵贱男女日用必需
之物非诚附于我必不可得则贼党日披而我军之势
愈壮矣
一征兵满万不如召募数千内地且然况远戍荒徼不
独各路征兵心意怯即召募于山陕腹内亦不可用
惟极边之民耐寒习苦天性勇鸷披甲戴胄糒啮冰
日中而趋百里用以守御则忍饥劳而能力战闲居无
事则习耕种而利兴屯但人情非得厚利及有配耦不
能使久居危苦之地凡应募之兵实系壮勇在军则受
两人衣粮其有父母妻子本州县岁给口粮五年番代
仍补沿边行伍与其家邻近者且赏银五十两为资本
以赡室家其有愿取妻子长住屯所者以两口为限官
为装载到屯之日计口给银俾转资于独身而倍受衣
粮者十数年之后屯田大兴丁男渐众应番代者即以
在军丁男充补田庐相望姻亲作伍爱护身家众心成
城便为金汤重镇两地主将必任沿边宿将久著威名
者偏裨必屡经战阵或素有谋略者小校𥳑之行伍能
服百人始得为百夫之长如此则爵必称材而人思自
奋矣巴里坤兵将专用汉人而以忠实满大臣一人赞
画赐卫卒百人阿尔太则用满甲士干并妻子以往如
各省驻防之兵而使重臣将之宗室郡王监之其馀兵
将亦用汉人凡耕战责之汉将抚驭西北诸部责之满
将而
敕以彼此一心协规并力毋得掩功推过则蔑不济矣
一塞外凡有山之地其旁即可耕种又民物所聚则天
地之气应之而燠𤍠河风气早寒及
圣祖皇帝毎岁驻跸商农辐辏末年遂与内地无异山
腰㵎侧皆宜四种百蔬其明效也阿尔太山谷𮞉互最
宜屯田巴里坤虽无高山大陵尚有平冈小阜旁近土
鲁番之地水泉皆𤍠颇宜粳稻且无山之地但筑短垣
高至寻丈蔽遮西北疾风以护新生弱植之苗即可有
获但人情习于偸惰而官吏视为具文故未得其效凡
利之所在人皆贲育宜著功令应募之兵除例给衣粮
外但能力耕有获岁终加赏以多寡为差所收高𥹭菽
麦可充军食者官出倍价以籴之其馀蔬谷听其以土
性所宜自畜犬豕鸡鹜官吏将校有敢侵牟强丐者毫
发以上必置重典如此则贫者襁而至并力争时而
土利可博矣数年之后屯积既饶馈饷可减又关中沃
野千里古称上腴加以河泉可资灌漑故土人称水田
百亩可当山田四五百亩值岁旱荒且胜一二千亩闻
郑白二渠及甯灵凉肃旧兴水田外如终南沿山州县
与凤翔之岐山宝鸡甘州之秦凉洮岷山泉川浸可引
漑者甚众但创始疏凿非民力所能任若设专司选能
吏依山濒河所在相度发国帑就农𨻶为民通渠引泉
则水利可倍关中粟多然后增价招商而渐致之塞上
塞上粟多则转运军前较之挽输于他省及陕西腹内
道赍减半此似费而实省暂劳而久逸之术也
一自古制驭羌戎惟恃茶丝布帛铜铁诸物闻西北诸
部惟泽望绝远不仰绐于中国其馀𫎇古杂番非此无
以为养生送死之具年羮尧领川陕所以能使战士尽
力而民不困于供亿者徒以私人贩茶布于诸番所获
不赀耳古者欲责边将成功必使大饶于财盖不饶于
财无以养奇䇿之士则不足于谋无以恤战士则难作
其气不能厚雄毅过人之士则不能责其临敌奋死以
为倡况纵闲谍钩敌情非有重赏深恩能使出入于死
地而不贰乎今出奇计宜禁一切出口之货而立四市
西北诸部则立市于阿尔太靑海诸部及杂番则立市
于巴里坤纵商贾转货而官司之非归附
本朝者不许互市则近我诸小部不招而自来不约而
自固矣其东北旧属诸部则立市于东边西南徼外诸
部则立市于四川云南边界皆略计来市各部人口众
寡而量出之无使多取而转贩阿尔太巴里坤市租即
赐主将偏裨使缮戎器厚养战士所谓事一而两得者
也所虑道里踔远途多侵盗商旅不前则仍于山陕沿
边酌立二市而岁拨三边市税以赐两军各数十万金
然后诸用不匮但设立税格甯轻毋重严饬市司甯宽
毋刻但使商贾争趋番戎总至所获自赢从来司关严
刻则正税难充寛恕则远近争凑转得奇羡此恒物之
大情不可不察也
一管子曰堂上远于百里堂下远于千里门庭远于万
里此言壅蔽之伤国也凡事皆然况行师万里之外使
士出入死地而军情不得上达可乎李牧守赵边市租
皆输幕府日击数牛以飨战士所以守不可摇而战则
大克也往年进剿士众日不再食饥羸疾困凡解衣粮
军器火药归自军前者言人人同而主将不以闻其后
我
皇上明目达聪量增口粮然犹未能尽饱也春夏之交
阿尔太军前群马惊逸卒伍饥死数千言人人同而主
将不以闻西北诸部惟丹津王效忠
本朝诸部转心嫉之喀尔喀彻臣汗部曲六百馀骑自
军前背主溃回遇丹津王部落残杀妇孺劫掠牛马不
能尽驱者犹刺伤之诸部坐视不救听其载妻子什物
从容远去则众情居可知矣而自军前来者私语亲故
皆忧形于色及至公所则言四十八家乐从征调人情
如此凡事可以类推陕西承办军需十七年矣闻往年
造车买骡民闲所费逾官价六七倍不等我
皇上得尽闻乎犹赖
圣恩屡蠲田租故民力虽竭心犹能谅苟旷日持久劳
费不息或遇水旱实可寒心盖壅蔽者凡事之大患而
军情尤甚此弊不除虽有深谋至计无所用之二公必
切言于
上凡先事𫎇蔽后乃败露或访闻得实者必置一二人
于重典然后遣文臣有器识者参军事遇要事得陈奏
与主将副将参相制然后情实得闻而措注可无误也
一我
皇上圣明天纵所以决计进剿闻因俄罗斯荷兰诸国
环泽望之西北者皆与孽贼有隙而应
本朝时不可失以情理揆之疑奉使者甘言取好而非
其实也往年彻臣汗部落叛逃闻收匿者即俄罗斯俄
罗斯久与我互市犹阴险若此则其他可知闻孽贼所
畏惟俄罗斯岁纳贡献或与俄罗斯要约能禁孽贼侵
盗然后互市可常不然则止亦牵制之一䇿若谓我师
深入诸部实心相应共为犄角疑未必然
一古者官立监牧以颁马政我
国家疆圉无外公私耕战之马皆资于口外迩来武弁
空粮革除殆尽犒军缮器苦无馀财宜出自
圣恩凡大小武臣愿贩马于𫎇古诸番以自资绐者不
拘马数入塞过关毫厘不税其馀商民出口贩马亦大
减税额且于山陕边镇酌立马市三五
敕谕近边𫎇古杂番期以四月九月将马赴镇具数报
官任与兵民交易亦毫厘无税严饬镇将约束牙贩不
得希图小利遇马到者多勒减马价若兵民不能尽买
官给时价尽数收留散布军屯盖一次失利则来者渐
稀但得马到者多则耕战有恃官民交利且良马尽入
中国即番势渐弱欲为寇盗益难而附属中国不得不
固矣
一闻大西洋去荷兰国不远西洋国俗所不可缺者惟
内地之茶不识俄罗斯荷兰诸部亦赖茶以愈𤍠疾否
果尔则与西洋人要约既久与中国互市必为我通荷
兰诸部俾与我同心探贼东来即出兵以乘其虚果能
摧破贼军或牵制使不敢动我国岁以金币名茶凡所
宝贵之物酬之若受吾约则贼必相猜而不敢轻动西
洋人不用命即不许互市必深惧而求得其要领矣
又茶之为物轻细易运凡闽广海关出茶宜有定数不
得多载以防转贩
一从前因罪发往边外屯田职官吏民宜以
圣恩赦宥轻者还籍重者安置别省盖士大夫素知礼
义系心室家宗族当无异志若凶狡小人孑然一身寒
苦饥羸必怀怨忿窃恐日与番戎往来黠者诱之或濳
探军情或逃奔为用异日必为边境生衅造祸汉之中
行说宋之张元李昊亦前车之鉴也
昔唐太宗元世祖皆百战而得天下智略如神将良士
武师行有律异代莫及焉太宗之征高丽世祖之征日
本或土壤相接或舟楫可通然且殚力竭财亡众无功
以成大悔徒以攻守之势殊客主劳逸之情异耳苞于
西域山川形势及军中情事未得备悉第就传闻一二
以意揣度自多未中然循数推理断可信者则攻守之
本计耳苟欲刻期进剿穷其窟穴则形势甚难恐未能
必达昔年额伦特之师可为明鉴若未能必达而更悬
军深入运饷倍艰经年累岁无伤于贼之毫末而我已
重困万一四十八家心离于征调秦民力竭于征输诸
番窥伺别生事端何以善后二公不于今日恳悃开陈
以定
庙谟异日情见势屈
圣主责言将何辞以对谓计虑不到则非所以副委任
之专知而不言更非至忠体国之义即今众口嗸嗸
愚者归怨于二公其明者则深望二公之能转移而
或无由自达或可以达而不言苞卧病两月气息厌厌
自念生世几何既为知已怀忧而喑黙自便则愧此
心故于伏枕呻吟之隙日记数语涉月而后其略粗具
欲借手于二公以报
两朝圣主如天之德而亦以答二公夙昔知爱之深曾
子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惟鉴其忱恕其愚而审听
之
与鄂少保论治河书
考工记云善沟者水漱之明嘉靖中潘公季驯以治河
显名论者以比禹功其实不过引山东骆马诸湖之水
入黄河东北岸以荡其沙引洪泽湖之水自淸口入黄
河西南岸以荡其沙用是黄运安流百有馀年自康熙
初年总河靳公开中河以避粮船溯黄而上百八十里
风波之险于漕运实便而淸水之出东北岸者下移百
八十里地平而流缓不能复刷北岸之沙由是河身日
垫而高岁加黄堤以防其决继事者莫知省忧以致康
熙三十年后黄水倒灌淸口淤塞下河州县岁被其灾
圣祖仁皇帝指授方略命张公鹏翮塞高堰诸坝䟽淸
口引河四十馀年漕运客商皆便此其前鉴也
一自靳公奏请自淮安至扬州运河止宜毎岁加堤不
必挑浚永著为例淮扬士民万口同声谓堤与城并人
将为鱼鳖怨诅百端某尝譬晓之曰靳公知河道者也
旧制冬三月闭天妃闸以浚运河以黄运河身相等故
可浚耳自中河既开徐州以下北岸无漱黄之淸流河
身日高安得不每岁加堤以防溃决乎黄河加堤而运
堤不加则自黄入运势如建瓴淸水虽大亦不能敌黄
而浊流之灌运必矣况又浚而深之乎其土人终迷不
悟不料有倡浚运之谋者而其害立见矣此目今运河
病证之最难救疗者也将来必仍毎岁加堤如靳公初
议然后其患可除然非增筑堤基广厚加倍其上难更
加堤虽强加之亦难成而易溃此理势之必然也
一明时有欲洪泽湖之上流自盱眙凿通天长六合
出𤓰埠入江者潘公季驯以为中互山麓必不可开况
上流则淸口入河之水弱而不足以敌黄此百年以
前之形势也自康熙末年河决武陟入洪泽而湖之淤
垫几半矣目今湖水小则不足以敌黄大则漫高堰而
冲下河诸州县漕运亦为之阻上流可于江则开
建石闸十馀所水小即下板实土蓄水以敌黄水大则
量开闸板以暴涨实此时之良䇿但开凿山麓甚难
必数年而后成功苟可行不宜畏难而蓄患也
一水土之性必土著耆民乃究悉其原委明潘公季驯
自言嘉靖中受命治河道忧惧无措所至即进群与
长年三老而问之乃知河性喜故三已四起终以此成
功两年来淮扬土人皆言新开河口闸坝乃故河督靳
公曾用之而未见其利者其后张公鹏翮再三审度始
定旧闸黄淮相安四十馀年自开新闸害已立见万口
咨嗟尚可专已护前而置漕运之险艰下河数百万生
灵之阽危于不问乎黄淮异涨必在伏秋春末夏初水
𫝑中平即新口旧口皆可通行亦不足恃试思有明中
叶潘公季驯承淮黄并决之后修复故道而安澜者百
有馀年康熙初靳公易之别开新河酿成河身日高俯
临城郭永不可救之患遂甯张公亦承河防大坏之后
修复淸口故道而河沙渐散海口复通后人守之安澜
者已四十馀年柰何坚信一二愚妄人之言而欲掩已
见情形行旦夕难保之危道乎目今两河众兆皆言大
有益于河者莫过于张公所筑磨盘墩宜急复之最有
害者莫过于新筑之拦黄坝急宜毁之河督仁明岂难
从民所欲特恐造谋之愚妄人复进窕言变乱是非以
亏贤者之德业宜苦口以忠告之
与鄂相国论荐贤书
圣主求贤之谕殷切感人但其中尚有宜分别者如汤
陆二先生湛心圣学深明古贤以道事君之义诚难多
觏陈瑸不过绝包苴守官碌碌无一事可称彭鹏晩
节且私利身家矣目前已𫎇
上知者如徐士林王安国宜任正陈德荣魏定国晏
斯盛久练吏治使为巡抚可保境内和甯雷𬭎陈仁熊
晖吉列于九遇大事必能陈义不苟凡此八人以视
陈瑸必有过之无不及也其告归不出者如西安太守
王绍文沈于下僚者如庄亨阳之劲王之锐之孝友
纯笃锺晼之澹然名利黄世成之好学砥行如或进用
以视陈瑸必有过之无不及也其他不知其才识志行
而不受一钱如李梅宾者尚不一而足以某一人所灼
知如此果能实心捜扬何患无人古之人岂能借才于
异代哉九不言无怪也公若不言恐
圣主自此有忽视天下士之心所关不细望必上章列
奏或进见面陈存此论于天地之闲即异世而下可使
人闻风而兴起且使蔽贤者内自惭而外惧公议中材
勉于为善非公不能用此言非某不敢以此闻于公惟
鉴之
寄言
康熙六十一年河决朱家海漫入洪泽湖时沧洲督河
仆告以障塞黄流入湖之口急于塞决河沧洲深以为
然而寻即世继事者遂以黄流人湖而淸湖中见田数
千顷为瑞则此时已成不可治之疾矣今淮扬徐泗之
民惟知归怨于高公拆磨盘墩开新闸不知淮流涨溢
成于洪泽之淤垫者十之七增于淸口运河之淤垫者
十之三土人之议及友人之书附览望博咨审察若果
有当则以至诚开导任事者告以万口同声而吾兄亦
实见其宜然万不可言闻之于仆缘高公移闸坼墩时
淮扬士民积薄为厚聚少为多而言其误洋溢于京师
仆与高旧好再书争之而事已垂成不得已以告于吾
君西林出视河又切言早宜修救不意西林至淮旬月
中水落波平转谓仆所言不实以至有今日目今舍土
人所建三䇿虽神禹复生无能为谋盖非利害切身积
久考验不能灼知水土之情非实有与民同患之心不
能以身任利害仆见恶于九要人自廷议北河始仆
谓非于淀外别开一河导浊流达海口则忧无可弭
要人日子书屋中人也顾总河李宫保之明达久谙河
事吾辈乃绌所奏而用书屋中议如无成功孰任其咎
仆日其然诸公连章治某之罪可也不得已乃私于用
方及西林鄂公参用仆议之二三数年中幸无大决及
督决计复霸州固安故道则不崇朝而灾及于田庐
矣盖故道本不当改既改至数十年后地形人事物理
大异于前必不可复用方解任与仆相见于京师乃曰
吾今而知子淀外开河之议终不可易也夫以用方之
实心为民与仆相信之深尚不能全用仆议于莅事之
初盖隐伏之害与創建之法惟水土为难先见若吾兄
不能得于同事者则惟陈于
圣主除蒸黎之沈忧建百年之长利虽以身任怨恶可
也且既入事中此时不言他日情见势屈
圣主责言可以不知谢乎况众口哓哓安知无以上达
者馀不赘
与谢云墅书
南归时未得晤语接手书并赠诗气意恳悃恻恻感人
至援皇天信斯文之不绝三数诵之不觉胸气勃然发
动仆十年来辛苦不休屡摧折不以悔退者幽黙中实
以此自恃不意自足下发之也仆学与时违加以性僻
口拙与世人交不能承意观色往往以忠信生疵衅在
京师数年见其文好之而不非笑者寡矣知其文不苦
其人之钝而远且憎之者又寡矣足下独相察于幽
黙之中而爱之厚如此何用心与世人确然异向也然
仆窃有惧焉古之能以文章振发于世者多出于贱贫
覉旅憔悴之人非以其心无所系于事用功专而日力
暇乎贱贫覉旅憔悴未有如仆而用功之不专日力之
不暇亦未有如仆是仆徒抱古人之忧而失其所可乐
也仆以窘穷授经客游以自活近十年矣资求于人不
得任胸臆鸡鸣而起惫精越神舍巳所务以事人之事
其得执古人书沈濳反复者计唯山行水涉旅宿馀闲
与夫向晦独坐人事歇息之候耳而又婴久痼之疾毎
作辄数月坐起眠食昏惫不得甯世闲百物人情所喜
好者贱贫覉旅憔悴之身既一无所觊独于古人之书
自谓可以饱足其嗜好与世无争而其艰难不获行意
至于如此彼造物者之苦其生亦甚矣哉夫古之人固
有崇高显荣事业功德光着于身而又得优游于文学
以永其没世之名者矣盖天之所与不惜多方以致其
厚如此则所薄者恶知不徒以坎坷屯塞苦其生而并
不使发愤于文章粗有所立以自表见哉仆恐足下之
望仆者深而所以信天者太过未见其诚然也仆以十
月下旬到家八日复饥驱宣歙闲风雪寒苦腊月来归
开春将游吴中并棹浙东西未审与足下继见何时胸
中之思不能宣尽顿首顿首
与刘函三书
苞白自君侯出官庐陵仆顚顿东归濳伏荒江与外事
隔绝迩来京师始知君侯到官数月旋复弃去欢豫忭
蹈不能自名仆既于今人中得君侯而中心疑者复四
三年乃今释然大畅夙昔慕用之心而悔小人隐度之
不当君侯君子也敢不究悉所怀始者与君侯相见江
淮闲得闻所以去官之由后遇池阳徐生为言其邑刘
侯悼为吏者不得行意动以戕贼其民视去其官如机
阱仆闻而然以为不使不仁加乎其身乃今复有其
人及至京师遂与二三同俦交相传说奋颜攘臂称于
多人之中以丑顽钝叨秽之徒既而君侯复至京师待
补诸君惊愕走问于仆日四三人仆虽为君侯解于诸
君而私心惴惴窃惧君侯之不实吾言也遂为文以道
前事之善且要言焉屡置怀袖中相见则蹙蹜不敢出
非敢以世俗人疑君侯仆窃有所惩也仆自客游以来
所见当世士大夫不少与之虚言理道或论他人出处
去就其言侃然其状毅然虽好疑者不忍谓其欺及观
其临事或至近之理蔽而不察微小之利系而不舍今
君侯当官而仆以弃官为文好忌讳者见之必以为不
祥之言而今而后始可出吾文以相示矣君侯实为君
子而仆自亏知人之明仆以愧于心然君侯之言可以
复于仆而仆之言可以信于诸君数岁以来所愿望而
不可必得者此也闻君侯定家金陵与敝庐相违数武
惟邻是卜仆今得所归矣杪冬到家相见不远先此驰
候不宣
与某书
仆与吾子孩提游处如兄弟自仆糊口远方十年不再
三见而吾子所以交仆之道若异于往时岂仆有所得
过邪疑焉而不敢请非所施于吾子与仆之闲也往者
仆在江南闻吾子入京师处虞山翁尚书门下名誉籍
籍公闲及仆至京师或告曰子知某所以交于尚书
之道乎有某人者于尚书言无不行素嫉子某于稠人
中数诋子怪僻谬妄以啖之其人果欣然愿交以此得
志于尚书仆曰怪僻谬妄吾或有之吾友偶道其实耳
既而告者同词仆退而思曰记不云乎管子困时尝欺
鲍叔叔终善遇之吾友亲老家窘空尚书力能振之徒
用我为质以苟慰某人者耳其心岂非我哉既而见吾
子相欢如平生遂不复疑乃者褐甫谓余某短子毎顾
我而瞿然大山亦云吾子言仆好忌克与人相镇以名
仆闻而惕然子短仆于他人仆何敢疑二君子之言然
则子真以仆为不肖矣仆诚不识子之所谓名者何也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修身立言以有望于后则百
世之人不可欺虽忌克无所用也若雕文骋辞以诳时
无识者而取誉焉又可以为名乎且忌虽不肖之心其
发必有由未尝田弋岂忌猎者之有鹑豜哉吾子其未
之思乎忆儿时与吾子嬉戏北山之阳坐草闲歌呼相
属未尝知有学问文章今乃以名相镇邪仆与宋刘二
君子虽以道义相砥勖而为交未若吾子之久故也仆
有不善吾子岂不可面责之而必借二君子之言以相
警哉仆与吾子非可以离异之交也不敢匿所怀惟吾
子示之
与乔紫渊书
仆生平不喜为人序诗今为足下强发之以曩者诗句
相规之切以为报也篇中有一二须自明者在足下好
古晰于文律岂复有疑恐时人怪之可持以解其惑耳
昔欧阳公尝自发所以为文之意而深恨困于群愚然
所辨皆立言之意愚者昧之无怪也近人好为诋诃凡
称谓之一定与字句之裁于古者已所未讲皆极诋不
疑诚可叹也子者男子美称秦周以前风气质古侪伍
得为君臣之称故诸子之书有称时人曰某子某子者
唐宋以后讨论益密凡口语呼子代尔汝也笔于书非
其师不称某子不则其生平道术所宗无泛施者仆曾
为朋友作文称某君或𧮂以为薄且疏之之词不知王
介甫序其舅诗盖君之韩退之称柳君崔君乃子厚斯
立也所字义兼虚实童子习训诂者所共知仆庚辰试
礼部文有同功异所乃荀子正名篇语而一时哗嚣谓
以虚字断句如见怪物不崇朝而遍于都下足下所目
见也夫诸子之书阅者或不经意所字断句则五经
四子中可按者以十数即不本于荀子而以意为之亦
无可深怪也篇中吾有所见子诗以实字用本史记赵
世家时人见此仆毋乃又前者之谤邪仆又尝与同
学张彝叹过时辈斋中几上列某君文集极推其经学
仆信手翻见其挽诗以龙輴作仄韵诧之其人自护因
称曰引用之误虽古人有之仆曰六朝词人有之唐宋
作者吾未之见也其人求胜不已诘朝过我曰韩子送
陆歙州序专而不咸曹成王碑剜黄梅䥽广济使今有
此子其或恕之仆曰不咸见左传又见国语又见诸子
书不可悉记管子小匡篇刜令支斩竹韩师其意也
况此类即意为之亦造言之奇非引用之误世人少见
多怪有争气而不可与辨如此仆非畏此辈人讥讪偶
牵连及之以发足下之笑耳然足下能谨藏吾文而勿
以示世之人则爱我尤厚矣引笔不觉盈纸无复检局
惟鉴之
与吴东岩书
苞白前月中闻足下南归一书附递卒驰候接手教具
悉别后动止甚慰又闻褐甫诸君欲刻足下所为时文
此仆私怀所素蓄也仆许序足下之文数岁而未报者
非敢慢也凡吾为文必待情与境之自生而后能措意
焉重其请则发之愈难是以久而觗滞而今则虽欲为
之而势不可也仆往在京师十年以时文序请者未尝
一应盖谓文所以立义与意也时文之为术浅而蕴之
可发者微再三序之其义意未有不雷同而相袭者矣
况局于情势违其心以枉是非之正而交相𫎇尤立言
者所禁也自癸未为朱君字绿张君彝叹創为之遂不
能复郤数月中所作至十馀篇虽不敢过违其心而困
于义意之无措者屡矣其许而未及为者尚倍之而谢
不为者不可胜数也因此为戒以正告于朋齿非特著
一书义意有可开阐者不敢承命为序守此而不变已
数年矣今若为足下复发之是资未为者以相责之分
而后更无以谢也足下与仆交厚而文又甚工人将疑
仆有择而为之其视发于他人得过必甚焉或谓仆当
为足下作序而迁其时日既而思之亦欺德也文之意
义必缘情与境而生使仆为此于数岁之前其情与境
必有所发矣今既过而追之则情与境非真而义意无
由立也足下淹贯经史所注古诗子史皆卓然可以行
世仆出荒言以附不朽未为无日时文之工则曩与
褐甫篇疏而句订者不少矣又安以序为哉仆生平自
期无不复之言深悔为此不早致诺责惟足下爱我
之厚当能鉴察不宣
与熊艺成书
辱书命序所为时文仆迩年自禁非特著一书者不为
作序非敢要重缘以时文来属者多力有不给非此无
以免责让也所惠教检阅一周既骇且叹足下齿甚少
足不出戸庭而观所为文巳似深练于世事者取材之
博用意之精虽与老师宿儒较其毫厘分寸无不合焉
以仆之久故亦未知足下所造能至于是也然古人有
言善养生者在鞭其后为学亦然仆始见虞山陶子师
示以时文子师曰吾不愿子为此吾亦无暇为子决择
也仆曰子柰何号为时文之家而言若是子师曰固也
惟予如听虎者变色而心知其痛也惟予如贾者遇盗
于中山而尽失其资故呼后人以勿由而不觉其声之
疾也世之人材败于科举之学千馀岁矣而时文则又
甚焉唐宋文家世所推者八人自苏洵外未有出三十
而不登甲科者也盖天将诱之以学必使其心泰然无
所系恋而后功可一也其英华果锐不销铄于丛杂猥
鄙之物然后气不挫而精盛强苟无七君子之遭则决
而去之如洵可也仆时心感其言顾如佣隶备极困辱
终不能离其故地日思自脱以至于今而犬马之齿已
不后于子师见语之岁矣毎恨所学无似辄悔不用其
言遇朋游中资材日力足以有为者必举以告之而听
者多漫然盖其所难在决而去之也今足下为天所相
而与七君子者同其遭使仆不发此于足下则为失人
足下闻此如众人之漫然则亦为失言矣以足下之锐
敏苟用所尽心于时文者以从古人之学仆任其将有
得焉异时特著一书藏之名山而使仆序之则仆亦可
挂名𥳑端而无所还忌矣仆与足下非一日之好故敢
发其狂言幸勿以示外人
答刘拙修书
承示冯君诗说命质言其当否想因仆于朱子诗说有
所补正恐其异趋故以试之此吾兄盛心也仆说诗虽
有与朱子异者而所承用皆朱子之意义至冯氏纰谬
本不必为吾兄陈述然往闻吴中人甚重其学姑因吾
兄所举少发其诞俾宗之者有省焉冯君之言曰朱子
说诗只成山歌巷曲绝不似经异哉雅颂二南就令鄙
俗人说之岂能使成山歌巷曲若变风之鄙俗者必日
此经也皆合于韶武则朱子所云不知以教何人用之
何等鬼神宾客者也又曰诗人不以比兴分章如朱子
则所谓兴者皆重复无谓朱子说诗以意义切附者为
比其全无交涉与少关而不甚切者为兴未闻以复者
为兴也诗人虽未尝先以比兴分章而及其既成则或
出于比或出于兴不可比而同至复而不厌则本文固
然楚辞及汉魏诗人犹师用之冯君纵不解亦不得为
朱子罪其他无稽之谈尤背诞不足与辨也仆尝谓经
者天地之心说之果当则必合于人心之不言而同然
者而世人多曰吾欲云云所以病也仆曾见楚人某于
广座中议论风发诋朱子无纤完座人无不变色动容
者仆徐进曰君所不足朱子者可实指乎其人首以变
易小序为言仆曰请举毛诗义者如彼若者如此而
君自决焉至十馀发仆避席而请曰其然则继自今愿
君毋诋朱子凡君所可皆朱子之说也所否则小序也
然则朱子之说合于人心之不言而同然者明甚矣其
人意阻竟酒黙然凡冯君之说皆此𩔖也乃小序与朱
说两无所用其心而漫言以欺世者也仆生平不喜道
人文字短长以冯君所言关于经义又为吴中学者所
宗恐波荡后生故质言之有不当者望吾兄反复焉
与白玫玉书
仆少诵书史窃慕古豪杰贤人求之鄕里闲惟刘君古
塘张君彝叹有狷者之操因就而友之然尝惜其规模
过隘长游四方所见当世知名士不少未有如古所云
者而二君子且倜乎远矣及与足下相见至再三退而
自喜以为乃今始见三秦豪杰而二君子常疑焉及仆
祸起仓卒大吏中夜闭门会鞫势若汤火近者糜烂足
下微服冒众隶相调护既就逮为纪家事拮据药物以
供老母逾年如一日二君子始以仆为知人今赖
天子仁恩及于宽政二君子及众戚党作计御老母而
北已于二月下旬抵京故特驰报俾足下胸中痞结早
得消释也方秋中仆在塞上忽闻贤兄下世衋然心伤
寝食不能自克者久之念贤兄忘长吏之势与仆为布
衣交劝善规过孜孜不及戊子己丑闲仆数归故里
吏事之暇辄相呼言笑连农夕今遂成异世事诗曰相
彼雨雪先集惟霰死丧无日无几相见古之人当朋友
燕乐之时而豫计及此有由然也足下久无四方之志
然望以仆故附知交车马之便一至京师足下试思与
仆诀江甯县狱时意中料仆作何状今幸不死又免四
裔之投相去三千里岂可使此生不再相见邪仆知足
下闻吾言将中夜以兴傍徨衢路而不能自已也仆须
发已白十之五六想足下尚不至此愿努力自爱西望
于邑顿首顿首
与刘古塘书
得手教随奉答首夏复致书并古文付徐于皇想寻己
彻前示云去年曾两赐书讯之于皇无有也而仆寄两
札后绝无音耗殊不可解退之尝怪时人有耳不自闻
其过毎用自惧愿与二三君子交警之近闻彝叹去浙
叩所由乃以书院课文吾兄毎易其次第及封入俾自
定则久而不发吾兄天资孤仆所心畏然亦有用意
过当者以彝叹之智岂犹不能定课文之高下果有不
当岂不可面商而显易置之彼为人师不能主决课文
尚何颜面立于诸生之上邪又闻徐中丞为彝叹买妾
而深拒固辞尤可骇痛仆为此进规于彝叹屡矣皆曰
无其资今得贤者代为部署而复避去何以见先人于
地下邪仆于彝叹切之言已前尽不敢复致书吾兄
尚宜自引过而申劝之二君子行谊仆无能为役而改
过之诚交友之忠敬则有可相观而善者愿足下平心
察之兼以语彝叹止园近者行身植志颇能坚定否为
我道薄遽不暇别为书所欲切劘即所进于二君子也
与刘紫函书
昔见吾兄居季弟之丧𬯎然气尽得长籍凶问即为吾
兄忧今子之病吾昔日所屡经也之何之何毎念
穷愁抑塞以及疾病忧患在吾辈处之颇无甚难而造
物者必使天属凋丧以糜烂其心肠则降罚亦稍过耳
吾兄所遇信为惨痛然尚其顺而常者若仆迩年为人
数中不足置之人死不足塞责而又不可即死犹逐逐
众人中语言飮食毎见天日之光辄悚然自愧畏所以
措置此心者不大难乎行身至此尚欲抗言先圣之经
以示来者即此自觉愚妄无羞恶之心但念先世四百
年为淸门一旦以别族疑罪尽室播迁不得奉邱墓惟
于斯道粗有所明使后世读其书而知其所承学于祖
父者犹或可覆盖前行之恶耳来示云子弟中近颇有
好古者此不独为刘氏光即𫎇者所述亦庶几有所付
托矣长籍到官已七月仆作志时未得其详其可传者
幸明示之当更表而碣焉古人修辞贵立其诚以闻之
晚而覆书之与前志不相悖也会见无期惟各努力自
爱东望于邑如何可言
与陈沧洲书
南丰曾氏所谓蓄道德而有文章者当吾之世惟明府
兼之先母得铭不肖子所藉以覆盖者多矣前所呈行
状尚有未尽者先母性恻怛仆婢罪必求其情而得
其所可矜苞儿时见婢某窃蔬材匿戸下以告母徐曰
彼自需用耳非窃也苞兄弟三人弟早夭兄亦多病岁
己卯苞举于鄕母然曰汝兄弟倦游始归汝自今又
不得恒在吾侧矣里中某官母七十归为寿逾月其母
趣之北上吾母闻之曰是谓不有其子也苞与亡兄以
穷乏常客游燕齐母积忧思晚岁成心疾毎作必命苞
扶持登城东北望惘惘不能归盖苞兄弟远行时母心
神逐而往也志铭毎事必详乃近人之陋古作者毎就
一端引伸以极其义𩔖兹更举数事恐或有感发非以
多为贵也
与徐蝶园书
首夏一札寄候想寻已彻某夏中病几困入秋始少闲
然发须黑者无几茎矣行与心违俯仰内疚不复自置
人数中想亦知已所心恻也浙中水灾得上达足觇贤
者能急民病救荒之政古人多有然某所目击无益而
有害者莫如设厂作粥盖饥寒之民离家就食昼暴夜
露或遭风雨必成疫厉不用曾子固之说计所应得
一举而赈之尚微有益也毎见大府宾客家仆出在外
必生口语近闻北新关并归节下势不得不遣人分守
津隘所望时加督察盖往时关吏自府道以上皆得纠
诘商民大刻尚可诉之大府今并归大府则无一敢言
者矣傥付托非人则课渗于隶胥而怨归主者所关不
细大君子设施必各有条理而蹇拙之人尚复云云者
恐利权所集壅蔽者必多方也杨孝廉三炯以不得志
于礼部自效南河洗手奉职屡障险堤自河督以下皆
知其才而委署题补辄归捷足者盖积习使然不识可
昌言以达之否当官𠏉实之才耳目中甚少如杨君者
守一职则能一职在一方则利一方今将老矣而蹉跎
不进大君子爱惜人材为国家树根本不当以为分外
事故敢私布之非为杨君谋也
与龚孝水书
𫎇语王生谕以不宜过举先儒之名不胜刻着仆以治
经与胡公所见多别又怪其于召陵之盟谓齐桓能以
礼下楚庶几王事于纪鲁御冦之师责以愤然与战非
已乱之道窃疑曲学阿世心不能服而口不觉象之然
及闻诲言考公生平志事若揭日月而行愧悔之深若
疮痏盖未详古人本末而妄生疑议乃心体之病非
口过也久不奉教于君子闭门学转增其放自今当
痛惩艾仍望时时训迪抑其邪心庶几不至冥行而自
以为得也
与王崑绳书
苞顿首自斋中交手未得再见接手书义笃而辞质虽
古之为交者岂有过哉苞从事朋游闲近十年心事臭
味相同知其深处有如吾兄者乎出都门运舟南浮去
离风沙尘埃之苦耳目开涤又违膝下色养久得归省
视颇忘其身之贱贫独念二三友朋乖隔异地会合不
可以期梦中时时见兄与褐甫辈抵掌今故酣嬉笑呼
觉而怛然增离索之恨苞以十月下旬至家留八日便
饥驱宣歙闲入泾河路见左右高峰刺天水淸泠见底
崖岩参差万叠风云往还古木奇藤修篁郁盘有生气
聚落居人貌甚闲暇因念古者庄周陶濳之徒逍遥纵
脱岩居而川观无一事系其心天地日月山川之精浸
灌胸臆以郁其奇故其文章皆肖以出使苞于此闲得
一亩之宫数顷之田耕且养穷经而著书胸中豁然不
为外物侵乱其所成就未必遂后于古人乃终岁仆仆
向人索衣食或山行水宿顚顿𪫟迫或胥易技系束缚
于尘事不能一日宽闲其身心君子固穷不畏其身辛
苦憔悴诚恐神智滑昏学殖荒落抱无穷之志而卒事
不成也苞之生二十六年矣使蹉跎昏忽常如既往则
由此而四十五十岂有难哉无所得于身无所得于后
是将与众人同其蔑蔑也毎念兹事如沈疴之附其身
中夜起立绕屋傍偟仆夫童奴怪诧不知所谓苞之心
事谁可告语哉吾兄其安以为苞䇿哉吾兄得举士友
闲鲜不相庆而苞窃有惧焉退之云众人之进未始不
为退愿时自觉也苞迩者欲穷治诸经破旧说之藩篱
而求其所以云之意虽冒雪风入逆旅不敢一刻自废
日月迅迈惟各勖励以慰索居苞顿首
与刘言洁书
仆北发时曾寓书褐甫以问未得息耗心常悬悬仆以
四月中旬至京师曩者南中故交分散殆尽出见诸少
年佻达轻靡争玩细娱逐微利终日群居漫为甘言鄙
词以相悦仆于其闲噤不得发声因念与吾兄同在京
师时见时辈剽窃浮华以干时誉蹷蹷然恶之不谓今
之所见更异于昔也五月中去京师授经涿鹿所居左
山右城冈峦盘纡草树蓊翳四望无居人鸟鸣风生飒
然如坐万山之中平生所乐不意于羇旅得之暇时登
城遥望太行西山气色千变下视老农引泉灌畦天全
而气纯意欣然慕之因悟十年来好古学文辛苦勤厉
古人或无以过而所得未有若古人之可以久而不亡
者道之不闻而不有诸身之过也道之不闻而其言传
自古至今未有一得者也身则无是而强为闻道之言
则其出也不能如其心而其传也人能知其伪即以仆
身言之去膝下色养而思以所得于外者为亲荣皆古
人所明戒而躬自蹈之其他行身处世道载古圣贤人
之书口则诵之心则知之而行则背之者甚众如此而
不悔悟不独古圣贤人所羞虽欲其身无愧于山农野
人将不可得既以自惧亦愿吾子之思之也仆先世有
遗田二百亩在桐山之阳岁入与佃者共之故不足给
衣食使能身耒耜萟麻菽畜鸡豚便可赡朝夕之养
伏隩濳深而疲疴叠婴筋骨脆委不能任力作独行远
游乞食自活窘若佣隶有终身不息之役闻子之鄕有
先民遗风子弟敦朴傥为招学子数人稍有所资以释
家累且息于近地渐可为归山之谋君子成人之美况
吾兄爱我甚厚当不以为后图苞顿首
与贺生嵂禾书
贤到官学计已浃月学子中聪明秀杰有志于通经希
古者颇得三数人否所留四书文一帙已阅一过大概
有所感触而后为之借题以发摅胸臆明季几社复社
前辈文多如此其后行身强半有气骨但以贤之锐敏
宜乘年力方盛而尽之于经书古文庶几济于实用而
垂声于世亦当十百于时文即官学中亦宜择其少有
志者使各治二经治诗者兼春秋治书者兼三礼暇时
讲问资治通鉴所载历代政教贤姧已事管夷吾所云
多备规轴也异日人材必由此出馀不宣
与顾震沧书
近世治经者有二患或未尝一涉诸经之樊前儒之说
罕经于目而自作主张以为心得不知皆肤学旧说前
贤已辨而绌之矣或摭拾陈言少变其辞气而漫无所
发明吾子寄示春秋大事表凡汉唐宋元人之书皆博
览而愼取之其辨古事论古人实能尽物理即乎人心
此仆所以许为之序而不辞也而诺责以至于今则
有说焉曏安溪李文贞公周易通论初成属余序之愚
自忖于易概乎未有所明觉虚为赞美之言无质干可
附以立也高淳张彝叹少与余共治春秋及书成以道
远难致要言他日必为之序今仆治仪礼九易稿而未
能尽通舍已所务究切李张之书则力不能给后二
故人所属而先新知之请则心不能安故南归后新安
程起生晨夕相见而所著易通至今未序也天幸仪
礼之业得终李张二书既序当次第及之太仓顾玉亭
亦言有诂释古书数种欲寄余订正闻其身近巳淹忽
欧公所云勤一世以尽心于文字洵可悲也不识其书
已成否吾子与久故宜问其家人馀不宣苞顿首
与韩慕庐学士书
自昌黎韩子有言莫为之前虽美弗扬莫为之后虽盛
不传士之取名致官有所希于当世者莫不挟此以要
于王公大人王公大人不得己而强应之前与后两非
其人而交相𫎇以苟为名或迹勤而意不属或交合而
道无可称苞窃耻之往者壬申与同邑钱先生飮光道
遇楚江言阁下有书极赞苞所为文苞心识焉昔岁客
游京师适会阁下敦召至阙逡巡逾年未尝敢以足迹
接乎階墀阁下以大雅之业刬刮俗学振起吴会之闲
数十年以来绝徼荒陬被儒服者莫不挟册咨嗟望若
云汉其在京师布衣羇旅之士尤欲得一言之誉矜而
诵之以自张于朋齿独苞与阁下未见而相知积数年
之久幸而合并于一地其势可以相通而犹逡巡于一
见者盖自惧所学之无成而无以厌属乎好我者之意
也其后宋子濳虚为言阁下辱问至于再三不获已以
其未成之业质于左右而阁下乃深进之以谓深山穷
谷尚有能者掩匿濳藏而无所窥寻其声迹或未可知
至于耳目所及无能敌者苞闻之怵然不克于心夫天
下贤人君子而于我有溢美之言虽或有所试以知其
将然而既以重远之事属我则在我惧其不堪而其人
亦将恤焉忧我之无成苞自童稚未尝从党塾之师父
兄命诵经书承学治古文及年十四五家累渐迫衣食
不足以相通欲收召生徒赖其资用以给朝夕然后学
为时文非其所习强而为之其意义体制与科举之士
守为法程者形貌至不相似用是召谤于同进屡憎于
有司顚顿侘傺至于今而幼所治古文之学日亡月
削寖以无成语曰物之至者不两能三数百年以来古
文之学弛废陵夷而不振者皆由科举之士力分功浅
末由穷其涂径也而时文之行必附甲乙科第而后传
终始有明之代赫然暴见而大行者仅十数人而此十
数人者皆举甲乙历科第者也其闲一二山谷憔悴之
士穷思毕精或以此见推于其徒发名于数十年之闲
而若存若亡侵寻沈没以归于尽盖由其用无所施于
他事非举甲乙历科第科举之士常弃而不收不能自
张于其时安能有所传于其后邪夫时文之学欲其可
以传世而行后其艰难危不异于古文及于既成而
苟不为时所收则徒厉其心而卒归于漫灭可不惜哉
苞之为文其不笃于时以自困踬效已见于前事矣
常欲决然舍去自放于山林不复应有司之举以一其
耳目心思于幼所治古文之学而家穷空资求于人使
斯言一出便为怪民当时无所用其学生徒不欲闻其
言虽欲为党塾之师钩章断句以赡朝夕且不可得其
不亦难乎抑又有难者诲人不倦古之道足于己而思
以同其所得于人者也若苞者方当从师务学之不暇
而违心拂志以事此者且十年馀毎当发书翻覆生徒
小大更起问业废辍数四不能终卷讲画既毕神志眊
然衰竭如物缄封不可复出日复如此何由得见古人
情状苞有先世遗田百馀亩在桐山之阳岁无旱潦可
食家人之半使更得相知有气力者少润泽之使其身
寛然无求于人便可屏百事抱书穷山以竟其所志顾
世有力者既不相知而相知深者又力不足以振之混
混尘事中�然若终身之虏虽欲不为众人以没世不
可得也私心所蓄素不敢为世人道偶然感发不能自
已言非其量惟阁下爱我之厚进我之勤当不以为狂
惑恳悃之私不能宣备苞顿首
与慕庐先生书
逾岁以来未得以书问自通缘家兄疲疴蹙蹙无暇不
意昊天不吊遂使不得延其一日之命以亥月二十一
日泯焉长逝先兄之生也三十有七年自成童以至于
今于古圣贤人之道无分寸之不合而独困于修短之
数此天不欲封殖善人使人之类有知于先兄何恨独
令生者无以自处此心耳先兄于苞自六七岁时即同
卧起课以章句内有保母之恩外兼师傅之义乃自少
有知识即各奔走四方阅岁逾时然后得一归归又不
能并时其并时则豫怀离别之恐欣畅未毕感惨继之
庚辰五月苞归自京师七月兄归自桐城旧疾渐己私
心自喜以为兄疾不至大困而藉兄之疾以羁系此身
旬岁中可以并依庭闱从容食息以安神形而数岁独
学所蓄疑义私旨因得从兄讲问不意逾月而臻逾岁
而极而兄弟之分遂止于斯也呜呼酷矣阁下所知独
先兄课试之文耳此最所不措意也其少之所蓄盖将
以万物之不被其功泽为忧其于文章盖不得已而托
焉耳而传志记序固已可锴于柳欧之闲毎诵经书辄
得疑义寻端竟委开通奥赜皆前人所未尝云苞尝以
说经见推于朋齿皆先兄之馀论耳而不肯自为书每
曰世士苟有论述以欺并世愚无知人特易耳求其精
气之久而不亡晖光之日新而不晦蚀非所受之异而
积终身之力以尽其才未可以苟冀也吾与汝幸年少
当更以数年经纪衣食使诸事略定然后结庐川岩以
二十年图之或可自择其有能所立否耳苞尝意天之
生兄必非无为岂谓中道而摧之如此毎出见市人有
首有趾蠢然群动者不可计数而兄乃不得与此辈共
处天日之中老氏所谓造物之不仁斯为甚矣计苞此
生无日不在辛苦忧患中然未尝以自怼者以有吾兄
共事二亲耳天若更以他凶害加于其身固受之怡然
乃独使与兄中道而相捐不己极邪老亲旦暮强为开
颜或侧闻中夜而啼时见幼群呼笑嘻此心衋然如
刿步趋庭闱形影如値坐对书史或触手迹感平时授
受之意心神惨沮不能终卷绕屋彷徨自今以往不惟
世俗所谓功名视犹泥滓即夙昔妄意古人立言之道
而曾竭其不肖之心力者亦弃之如遗迹矣而又有不
可已者小妹适谢氏子其家资累万皆为姻家马姓
所夺妹及其家人数口衣食于某兄弟者盖数年矣近
以先兄久疾未得客游授经先世遗田百馀亩荡弃已
尽不能复相顾老亲于惨痛之馀增此沈忧无以自解
妹姑王氏向者屡赴有司求辄为马姓所抑置之不
问近闻制府廉静无欲此正寡有告姧豪束手之日
也而大府例以此等为细故不加省录方今闾阎公患
无过豪强侵陵弱所以然者皆缘大府不加省录而
州郡有司则皆其气力所能倾动也大府若能时发一
二以警千百则吏民折服威风远驰所益不细未审阁
下能一为诵言否先兄弥留犹欷歔及此且命以告阁
下日知我无如公公为文以表吾墓且为了此吾死不
恨矣兄生平无遗行疾且革愀然语某曰君子成身实
难吾自谓植志已固乃昔督学邵某以非𠛬加我友刘
君吾将率诸生倡大义攻之既而恐婴暴人之怒委蛇
中止至今恨此兄生平大端可为学者标准甚众苞既
志铭将纳诸圹敢请阁下表而揭之阡志铭别录敬呈
其语多流俗人所惊幸勿以示人方寸瞀乱言无伦次
伏惟鉴察
与徐贻孙书
苞白去年五月中自褐甫处得吾兄手书云池阳贾人
持来比欲作书相报违隔久远所怀蕴积措笔不知所
从越日而贾人遽归日延月滞以至于今想吾兄久不
得吾息耗意中殊不自得也苞尝叹近世人为交虽号
以道义性命相然信者察其隐私亦止借为名声形势
其确然以道相刻砥见有利止之勿趋见有害勉之勿
避谅其人之必从而后无悔心者无有也顾念朋好中
独吾子能行此于苞独苞可行此于吾子耳苞与吾子
性各僻隘才用不宜于时苟逐众人汲汲取名致官虽
幸获之适足以来时患其所志者终岂可得哉私计已
所得为而不争于众者独发愤于古人立言之道以庶
几后世之传然所争愈大则其成也愈难自有载籍以
来志节功业光显耿著之人累累相望而文章之传愈
久而彰者数十百年中往往而绝也岂其为之者之不
众欤母亦所积者薄而精气不足以自存也苞向谓吾
子才可逮于作者相期以此事自任盖谓能尽其才所
得当有不止于是者据所已至不独苞之无似即吾
子之果异于众人者亦未见也苞近者自悔向所学皆
登枝而捐其本背源而涉其流久之当就芜绝用是自
创即欲抱经穷山以求古圣贤人之意而家累系牵日
为事物凌杂所困吾兄居远州部夙少人事宜以数年
扫除百务聚古圣贤人之书沈潜翻覆使其义意贯达
于心然后择性所喜好而力可以几者专治其一体穷
探力索以轥其径涂然后行之不息以待其久而至焉
人生少壮而老事境参差百出转相纠纒其得从容无
为委身于问学者常无几时失而不为则终不可复且
聪明智虑当其时浚而导之使有所载以出则终以不
亡时过而昏不能复为我用苞之生二十八年而吾子
加长焉使侵寻玩暍年倍于今而所得于中者与今无
异虽欲不与世俗愚无知人混混以没世岂可得哉又
凡骨肉天属虽古圣人贤人不可奈何竭吾心而正其
道可也而悲忧穷蹙以苦其生则君子亦无取焉忆在
京师与吾子时起居怪子意色闲时有不自得者因为
我叙述平生遭遇扼腕欷歔若无所乐其生时时如此
恐致疾病他患且蹙然苶然意绪日以隳敝将不能复
发愤于诗书以自强吾子勉之日观古圣贤人之书则
知所以自处有所业而孜孜以望其成亦可藉以自理
其心而通其郁塞也语云交浅不可言深苞之交于
吾子此者岂不可得而言哉吾子书云欲往庐陵省
其令刘君闻刘已去官想此行可已苞以朝夕不能自
赡仍将北游托所知者旬日闲必发恐吾兄不晓故留
此以报贱贫屯塞各竭蹶以谋其身非以事故适然会
合不能特赁舟车以相存顾一朝解手终不知继见之
期惟各淬厉毋自同于众人其义乃不相苞白
与章泰占书
苞白泰占足下仆自少习为时文四方君子所以不弃
而愿与为交徒以时文为可也而仆与诸君言此见
瘿疣而代为不适者虽谓仆匿情以翘明无以解焉而
仆非敢然也计人之生自离童昏聪明思虑可用于学
问文章者不及三十年过此则就衰退其端绪既得而
充长以俟其成可也及是而致力焉则勤而无所矣自
时文之学兴虽速成而悔悟早者无虑己耗其半可用
独向衰之半耳孟子谓人皆可以为尧舜孔子称十室
之邑必有忠信者谓性命之理我固有之者也至从事
于学问文章则才有能有不能苟限于天虽勤一世以
尽心无所益也而才之庶几者多为世味所溺以自敝
于章句无补之学又或心知其不足事而束于父兄之
命虽欲舍去而其道无由至能悔悟自决则已后而失
其时矣此近世之学可比并于古人者往往而绝也足
下资才可从事于斯向之所学亦少有可藉而身复无
所牵制使能绝意于时文以从所当务虽古人不难至
所难在足下之自决耳仆尝恨往者心力误役以至时
过而不可追也毎遇以术业相商者不惮尽言极辨以
起导之而闻者多不信今发此于足下则无虑不见信
也足下之学向者盖两用之而于此非未尝一涉其樊
者也使由是而致一焉将有味乎吾言不然而他日如
仆之悔亦有以信仆之不妄矣足下于时文以视并世
知名者诚无所先后然苟欲穷其径涂如明时唐归诸
君子非更以十数年之力未敢为足下信之也移此以
一于古人之学则所进岂可量哉且以诸君子之才而
所学未有若古人之卓卓者力分而不能两达也安知
其不用此为悔而足下乃欲复蹈其辙乎语曰无告不
知足下宜可以知此而仆不言则为失足下至仆不序
人诗文其义具答吴东岩书并以奉览所惠教如命
定不敢逆相委之意也区区之怀言不备宣伏惟鉴察
与刘大山书
辱手教命序新编时文仆不为诗文之序己数年矣况
自先君即世肝疾愈剧胁脊偏痛经络瘀伤惴惴焉惟
不能保其躯命是惧尚安能含意连辞而就其说邪来
示云是编之文世多不好此无怪其然也仆始于南中
见之意谓吾兄之文自当异于众人汎览三数十篇犹
未悉其精蕴也后至京师毎自为是题必取吾兄所为
较之然后知用意之深其辞与理确然不可易也毎欲
逞思力以出于吾兄所云之外而皆多骈旁枝之义然
后心折意阻而叹为不可及出语朋游则已有谓阿其
所好者矣以仆与吾兄之昵好而又夙所敬畏也然阅
是编至三数十篇而有所未喻必待自为以相较而后
知之况众人之寓于目而不求其意者乎自古文之不
敝于永久者往往当其时则郁焉韩杜之文其暴见而
大行乃在北宋中叶近世归有光同时人亦不相知盖
言之出于已与显晦于世非偶然也吾兄前稿始出时
不旬月而遍于天下然仆从朋游几案闲窃窥之其所
笃好大抵皆少时气势充溢声容铿丽之作耳其达于
理而辞无枝叶者十不一二取焉是吾兄前者之文虽
举世人好之而未必能知也然则今此所为苟有知者
何必举世人皆好哉抑吾更有疑焉自有知识所见同
学诸君子凡以时文发名于世者不惟其身之抑塞而
骨月天属多伏忧患遘惨伤使其心惄焉若无以自解
独吾兄所遇近顺而亦微有不快于心者岂区区者而
能为祟邪抑猎取古圣贤人之言以取资于世而践于
身者不能实是谓欺德而为造物者所不祐邪吾兄行
身之笃素信于友朋而仆犹以是为言盖古人之相切
劘不嫌于严且密至于文之不谐于俗乃其所以逾远
而存也复何惑哉幽忧无聊独思与平生故人相见而
散在四方无一数晨夕者有南来人幸时示我音耗以
通远怀兼语二三好我者言无伦次伏惟谅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