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春秋经解 (孙觉) 卷四 卷五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经解卷四
  宋 孙觉 撰
  庄公下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夏宋人齐人卫人伐郑
  去年之冬郑尝侵宋宋于是报其见侵之役故率卫以伐郑也齐威将谋伯业求合诸侯故从宋人以伐郑宋总三国之众声罪而伐人之国势必不使㣲者主然经皆书人者葢齐威行伯不务徳政以为懐来天下而専恃威武贬齐称人则宋卫不得书爵也宋虽主兵而齐威以伯者随从国大力强不可逃行师之责也左氏曰诸侯伐郑宋故也此就是
  秋荆伐郑
  前年荆尝入蔡于是又伐郑焉所以见荆蛮之强而中国之衰也不早备之将横行于天下故二十三年来聘遂称荆人僖元年伐郑遂称楚人也于此书荆言其尚可御也
  冬十有二月㑹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
  齐与鲁为世仇春秋于庄公之交齐皆以释怨罪之未尝一许之也葢圣人之意以谓不同天之仇无时可与通故虽齐襄已没小白易世而春秋罪之如新见杀也柯之盟始平于齐而经书其事显言公会葢亦释怨而交齐也至幽之盟则齐威已伯诸侯已服鲁于是时最为弱小若庄公反仇雠之怨弃绝盟主而倔强不从则齐威必帅诸侯而伐我国且至于危亡而社稷不保也春秋通之以一时之权故于幽之盟没去鲁公而列序诸侯以谓庄公之为是盟非以释怨而交齐所以同尊王室而求天下之安也父之仇则不可与之同天矣然天子之土地先君之祭祀又不可快一朝之忿怒而自取于危亡也此春秋所以曲尽人情之难而深明轻重之权也陈入春秋㑹盟皆在卫下于是齐威主盟以其三恪之国进而在卫之上又其近楚之国恐其叛去亦稍懐来之尔春秋书盟者多矣未有曰同盟者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其书同盟者十有八葢盟载之书有同奖王室同恤灾患之语有异于以强陵弱以大胁小之盟故特书曰同盟也榖梁曰不言公内外寮一疑之也案庄公之交仇雠葢非一日也但春秋欲著其法故特没公以明虽仇雠之国若至于尊王室强中国则虽与之盟未为过耳内外寮一疑之有何义乎左氏曰郑成也按经书同盟所以别盟之不同者若因郑成而谓之同又非义也公羊曰同欲也按欲有善恶若同心为恶春秋亦书之为同何以别为善乎啖子曰同盟者谓其盟词同此说是也
  邾子克卒
  邾者鲁附庸之国隠元年威十七年与鲁盟皆称仪父而未有爵命至是始子者葢自齐威称伯之后尝从之㑹盟侵伐故进之为子爵也克者仪父之嗣君也仪父之卒不见于经者附庸之君未有爵命略而不书也左氏隠元年𫝊曰邾子克未王命故不书爵曰仪父贵之也按若仪父实字然春秋之于元年称字以贵之则隠之元年能与鲁盟而仪父在位固已久矣至是书卒又四十五年矣据此决非一人也左氏但见仪父春秋不书其卒故以克为仪父此说非也
  十有七年春齐人执郑詹
  春秋之法执诸侯执大夫不以其有罪无罪皆书曰人以明执人之君臣者不可以専也必受命于天王天王命之执则执之矣不命于天王而専执者皆为有罪也执人之君则系国之存亡执人之大夫则系国之治乱执有罪者犹为不可况无罪乎孟子曰今有杀人者或曰人可杀与曰可曰孰可杀之曰为士师则可以杀之杀人者固有罪矣然非士师则杀之不可他国之君他国之大夫虽有罪当执然不受于天王而执之则亦犹非士师而杀人也故春秋执人之君执人之臣者一皆贬之曰人以其非所执而执之行如匹夫也春秋书见执者无贬辞焉葢曰以人君之尊以大夫之位而见执于他邦则不待贬绝而罪恶见矣执郑詹者齐侯也不曰齐侯贬之也郑詹郑之大夫不书氏族未命者也郑詹事迹不见于经传惟公榖以为佞人不知何据而言之也左氏曰郑不朝也若郑不朝齐而但使詹往则詹为行人于经当书执郑行人詹不得但曰郑詹也榖梁曰不得不录其本榖梁之意葢以经为下文逃来张本尔赵子非之曰但书自齐逃来知见执假先书乎
  夏齐人殱于遂
  春秋之义凡自取之者以自取为文齐尝㓕遂使人戍之为遂所杀至于殱尽齐㓕人之国以戍守之而卒至于殱非遂人之罪齐人自取之耳齐不戍遂遂人安得齐人而杀之乎故特变例而书之曰齐人殱于遂梁亡非人亡之也梁自亡尔郑弃其师非他国败之也郑自弃尔齐人殱于遂罪之深而悯遂之㓕也榖梁曰狎敌也按若齐戍能谨为齐守则遂终㓕矣若果责齐人狎敌则是教之㓕人之国而固守之也何以为训乎
  秋郑詹自齐逃来
  春秋之法义当留而窃去曰逃郑詹为郑之执政大臣至于见执已有罪矣然齐执詹必有以怒郑也为詹者当伏节死义以纾一国之难可也乃苟免其一身之死遁逃而去齐于是之时威公方伯而天下诸侯皆已服从能事之者身荣而国安违且叛之则身危而国削郑詹既已见执因服从之犹及救其难也乃苟全其身遁逃去之詹固有罪矣然鲁容罪人而纳之以抗天下之盟主亦未免乎有罪也书曰郑詹自齐逃来所以两罪之也公羊曰何以书甚侫也假使詹非侫人则苟免其身而遁逃亦不胜其罪矣
  冬多麋
  春秋之法以有为灾则书有有蜮是也以无为异则书无无冰是也至于麋者常有之物虽有之不足以为异惟其多而害五榖则书之公羊曰记异也按异者非常可怪也如麋者常有之物虽多不足以为怪其为灾则书害也杜预曰以灾故书此说是也
  十有八年春王三月日有食之
  春秋日食之例有书日书朔者有书日而不书朔者有日与朔皆不书者书日书朔日食正朔旧史之详备孔子因之以传信也日而不朔者食不在朔或在晦或二日孔子以历者之失因而略之以正后世之历也日朔皆不书者旧史所无孔子阙之以传疑也春秋之间日食不书朔与日者惟二而已亦足以知旧史所阙者亦少也榖梁曰夜食也何休尝非之当矣
  夏公追戎于济西
  春秋书追者皆寇已去而追之也齐人侵我西鄙公追齐师至酅不及先言侵而后言追葢侵事已成既去而追之公追戎于济西不言戎之侵伐但曰追者葢戎来为寇以我备之而遁去兵无所加但追之而已春秋书追者二皆讥之也御戎之道来则拒之去则勿追御之道素修则彼必不来来不为寇去则已又追之至济西焉公不能使之不来而徒追之也齐人侵我追之至酅我御敌之道不修而至于见侵于其来也又无其备至已侵而去又穷追之凡追皆罪之也左氏曰不言其来讳之按文七年书狄侵我西鄙未尝讳也公羊曰大其为中国追也按戎之为患乆矣鲁小国自保不暇何能为中国追乎此非也榖梁曰不使戎迩于我也按戎实至鲁兵无所加而去之故不曰侵我也安得曰不使之迩我乎又曰为公之追大之也按书追所以罪公不能使之不来尔何大乎
  秋有蜮冬十月
  蜮含沙射人之虫也有则为灾故书有有者不宜有者也榖梁曰一有一亡此说是
  十有九年春王正月夏四月秋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
  媵者常事春秋不书陈人娶姬姓之女鲁使其臣公子结媵之结行而成宋盟遂诈公命以盟齐侯宋公于是之时齐威方伯而宋又强国公子结不终媵事而欲交欢伯主终之齐宋皆怒陈亦弃好是年之冬三国皆来伐我西鄙由公子结之遂事召之故先书媵事于鄄以见其夫陈之因次书遂盟又见其召冦之迹公子结本以媵往而媵事不终及齐宋盟而齐宋皆怒是公子结一出而召三国之师为结者不胜其罪矣所以使之者犹未免乎有罪也公子结于此书之后遂不复见陆淳以谓有遂事之美故特书之然公子结遂盟而召寇不可谓贤也或以为贬之故不书卒然春秋之间恶有甚于公子结遂事而书卒者矣皆不通此葢以其遂盟召寇特书之尔若于其卒则其不为大夫自不当书矣盟不言地盟于鄄也书及公子结为志也公羊曰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利社稷则专之可也按结之遂事而致三国之师岂得谓安国家利社稷乎榖梁曰辟要盟也按春秋记事安得虚加其文乎若鲁自辟要盟孔子亦当考实而书之也杜预曰结去其本职与二国盟本非公意又失媵陈之好故冬来伐此说是也
  夫人姜氏如莒
  妇人无专行之礼故虽父母之国惟父母在得归宁父母殁虽兄弟不往此许穆夫人所以赋载驰之诗也卫文公露处于曺夫人欲往唁之而义不可赋载驰以写其忧孔子删诗三百馀篇得其可训者三百有五而载驰妇人之诗孔子取之取其父母没虽兄弟不往也故父母之国有时而不往况他国乎然则夫人姜氏如莒不待贬绝而罪恶见也
  冬齐人宋人陈人伐我西鄙
  公子结以遂事而召寇故齐宋陈皆来伐我三国有辞故曰伐也西鄙鲁之西境也春秋外师之至鲁虽入其郛亦皆曰鄙葢鄙者言其邉逺也侵伐他国但曰某而已不曰某鄙也鲁必曰鄙者葢我国之君寇之来者不过至于邉鄙而已不能至于国都也我之治国之道素修御敌之道素备彼之来寇者乃适吾之间隙犯吾之邉鄙尔故春秋之法于内言战而不言败言围而不言入言侵言伐而不言其至于国都所以亲之尊之而备责之也不然安得二百四十二年之间外师之侵伐我者皆莫能深入乎此葢圣人之意也哀八年十一年再言伐我而不言其鄙者春秋之终而圣人之微㫖也榖梁曰其言逺之何也不使难迩我国也此深于春秋者之说也
  二十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如莒夏齐大灾
  大者非常之辞灾者莫知其所从来也齐大灾者记其非常且火之发不知所从来也春秋详内而略外内之灾异皆书我史故也外灾之书惟周齐陈宋三数大国便近者而已葢举近可以明逺记大可以知小也春秋之时皇极之道汨没不叙而天下灾异不可胜记故春秋但取其著者书之尔公羊曰大灾者何大瘠也按经书宋灾记甲午之日宋卫陈郑灾记壬午之日岂是大瘠止于一日之间乎非也榖梁曰其志已甚也按宋灾不书大岂亦甚而后志乎亦非也
  秋七月冬齐人伐戎
  春秋之时诸夏衰戎狄入居中国齐威行伯始兴师伐之葢齐威有意于中国也然其用师亦止书人者以其徳义未著而专事兵革春秋不遽褒将有待也
  二十有一年春王正月夏五月辛酉郑伯突卒
  郑伯突自威十五年入栎之后遂不见入郑之迹至庄四年遇于垂始称伯十四年㑹于鄄亦书爵而左氏于十四年𫝊载厉公自栎侵郑之事言郑伯于是始入于郑而四年称伯者自是祭仲所立郑子尔然则郑伯突之出入及篡忽而立者春秋皆不书也而史记世家及左传皆有其事不知何从知之但当据经为定尔四年遇于垂十四年会于鄄所书之郑伯前后皆无异辞而于此始记突之卒则是突自入栎之后其后遂入郑而有其国于是始卒尔遇垂之郑伯安知其为郑子乎左氏采诸国史之文共成其书史记又因左氏皆未可据
  秋七月戊戌夫人姜氏薨
  夫人姜氏之恶春秋载之备矣而薨葬皆详书之无贬辞焉春秋鲁史其载鲁事有臣子之法盖春秋之义所以训为臣者之忠为子者之孝故于臣子之法最为详备所以躬自厚而薄责于人也姜氏虽大恶者然鲁之臣子不可不以母礼待之故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父虽不父子不可以不子为君父者不以臣子之故而得没其罪为人臣子者不以君父之恶而无礼焉此春秋所以责臣子之备而笃忠考之深也鲁君之卒书薨夫人者君之敌故亦书薨君薨书地所以定其常处而防祸乱之萌也夫人无外事薨有常处不书其地明其薨不可以他处也所以深责之而谨其处尔穀梁曰妇人不目此说是也
  二十有二年春王正月肆大眚
  肆放也眚过也书曰眚灾肆赦易曰有灾眚葢灾者自外而至眚者由已所为无妄亦曰其匪正有眚言其不正而后有之则眚者本以过失而有之也经曰肆大眚犹有大过者皆含之也夫赦宥之事古先圣王日月之所行也易解之象曰赦过宥罪葢解之时取其一新君子法其象则过误者赦之罪恶者寛宥之使之迁善而改过也民之愚冥无知而犯于罪则君之教不至礼义之治不先尔又深治之以刑则是驱之至于为恶而又从而杀之故圣人于解之象欲君子法之使得自新焉亦非谓一时肆眚而大恶无道之人一切释去也周礼三赦三宥之法亦以其老弱无知者尔皆为治狱之常而不施于一切也至书之言文王作罚刑兹无赦已讥后世之赦但纵失有罪之人而恵奸长恶尔春秋书肆大眚者一亦讥庄公一切放纵奸恶而有意于文姜之葬也而庄公又以其母文姜当得罪于鲁而播恶于齐至杀其夫而奔亡不已大恶无道一国之所贼恶而鲁人切齿之深者于其死也庄公欲备礼葬之恐为国人所讥乃先大赦国中以悦国人之心然后举其葬焉故正月肆大眚而癸五葬文姜圣人罪庄公不能防制其初而又纵其奸恶故书肆大眚以见其失焉公羊曰始忌眚也按公羊不以肆眚为赦故生此说尔非也穀梁曰为嫌天子之葬也按当是时天五衰弱何畏而不敢葬其母乎此亦非也
  癸丑葬我小君文姜
  文姜之恶不待贬绝而见矣而春秋书卒葬与他夫人无异辞焉所以笃臣子恩义之深而预为后世法也陆淳曰葬生者之事也臣子之礼其可亏乎此说是也
  陈人杀其公子御寇
  春秋之法诸侯之国杀大夫其君杀之则称国其国人杀之则称人葢古者诸侯贡士于天子天子以为贤则命之归国为大夫故其为诸侯之大夫则一国之贤也为天子之大夫则天下之贤也故为贤者则不苟进其身矣天子命之则无不肖也故王道之行则列国之大夫莫不皆贤而诸侯遇之莫不有礼故其为臣之道谏行言聴则膏泽其民谏不行言不聴则违而去之以自免于祸其为大夫者不苟于其君君无礼则去为诸侯不敢不尽礼于其臣一朝无礼则贤者去贤者去则谁与治其国家故君臣相湏而天下常治也至周之哀诸侯之臣或不命于天子而当时之大夫或苟禄以活其身不命于天子则未必皆贤苟禄以全其身则不能使其君遇之以礼以不贤之大夫事无礼之诸侯而君臣失道而至于君杀臣臣弑君也春秋书弑君三十六以见为君者不近贤臣而自取于祸杀大夫者三十八以见为臣者不自重其身苟禄于无礼之诸侯而终见杀也又不可不较其轻重大小也故有书国书人之例称名不称名之别然其大概皆贬之也御寇陈之公子不为大夫以其国君之嗣公子之贵同之大夫特书之也书陈人杀之者非陈君杀之陈国之人杀之尔不目其人贱略之也御寇以公子之贵而见杀于国人御寇有罪矣陈之君使公子者而见杀焉亦未免乎有罪也左氏曰杀其太子御寇按御寇实陈太子经当书之春秋举重不当略去世子而但书公子也此说非也
  夏五月
  春秋一时无事必书首月以具四时而成编年之书也其书首月者五十有九未有非首而书者于此书夏五月葢此圣人因旧史所载不妄改易以传信于后世书首月者五十九首月之下皆当记事孔子以其事无可训删而去之但存首月而已至于首月之下旧史无事而不书之者则孔子不更书首月而但存五月也春秋书五月者惟此尔亦可知旧史所载者繁多而首月无事者一处而已
  秋七月丙申及齐高傒盟于防
  春秋之法大夫不得㑹诸侯诸侯者一国之长而南面之尊也大夫者诸侯之臣在彼犹在此也虽于外诸侯之国不得抗之而㑹盟所以伸诸侯之尊防僣乱之萌也故鲁公而㑹诸侯之臣者公自屈尊而与之盟则明书公以见其罪没外大夫而称之曰人不与大夫之得僣且明鲁公求与之盟也隠八年公及莒人盟于浮来所以见公屈尊之罪而非大夫之过也高傒齐大夫于是时齐威方伯而其国强大以臣敌君则髙傒罪也公虽有屈尊之罪然见逼于强大比之求盟小国之臣罪差杀尔故没公不书以明国君之尊大夫不得抗也明书髙傒以著盟公之罪焉公羊曰讳与大夫盟按不书公所以深罪高傒谓之讳非也榖梁之说是也
  冬公如齐纳币
  婚礼有六纳采问名纳吉纳币请期亲迎惟亲迎则诸侯自行合二姓之好继先君之后不可以不重也其他五礼皆使大夫所以养廉逺耻而预为之嫌也春秋六礼其书者二纳币亲迎其他四礼无失礼者故不书尔庄公之父威公见弑于齐齐之于鲁有不同天之雠也文姜之薨在去年七月至是年之冬庄公犹在三年之䘮也婚礼惟亲迎自行纳币之礼大夫之事也而公又亲焉庄公忘君父之仇而娶雠人之子又在母三年䘮内而行大夫之职书曰公如齐纳币所以见公无恩于母而不孝于父无廉耻而亲纳币焉一举事而大恶者三也公榖讥纳币之非礼不罪其娶雠而丧婚以其罪恶显著不待贬绝而可见故也
  二十有三年春公至自齐
  春秋凡书至者皆告庙也庄公如齐纳币于是始还而告庙故书尔公羊曰威㑹不至公一陈佗也按庄公有恶则经当见之不可于至始见其意也经但言公至自齐安知其为陈佗乎非也
  祭叔来聘
  祭叔者天子之大夫也书来书字以别诸侯之臣且尊王命也祭叔之聘自周而来则是天王使之于经不言使者葢以祭叔自以私事来鲁故假王命以来聘聘事虽命于天王而祭叔之私不专为聘春秋原情定罪若书天王使之则不见其私也若书祭叔来又不见其来行聘事非如祭伯之自来也以为专聘乎则实为已私非如凡伯之受命也圣人罪其挟公以行私故特没去天王之使以著其罪祭叔有罪而春秋书之与王臣者等无贬辞焉葢春秋之法一事无再贬之道宰渠伯紏下聘威公弑君之人不书其名则无以见奖恶之罪祭叔聘鲁行已私不书天王使之其罪已著又书其名则若王臣微者如宰咺之徒焉春秋避其不明故但没天王以见罪也穀梁曰不正其外交故不与使按若但来交鲁不得书聘书聘则是挟天子之命而来不独外交也不书使所以见其行私讥外交当去聘不当去使此亦非也
  夏公如齐观社
  春秋之法非宜观而观之者书之曰观隠公观鱼于棠鱼卑者之事君不当观也庄公如齐观社国自有社而不观乃观社于齐社不当观也中庸曰明乎郊社之义禘尝之礼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故虽天子之尊必有郊诸侯之贵必有社也郊社之礼所以教民报本而知严上之道焉为诸侯者曰天子之尊而犹郊事天地则吾属不可以不尊天子也为臣民者曰诸侯之贵而犹报本于社稷则吾属不可以不事诸侯也易曰大观在上此之谓也古者社礼必行于春秋之上戊土日也报土之神不可以不求其故上自天子下至于闾里之间社必以戊也春秋之夏夏时之二月二月之上戊社祭之日也庄公不修已国之社而观齐社焉书公如齐观社则鲁社废以国君之尊而有社稷社稷之祭不修而观社于他邦用见鲁公之不有其社稷也榖梁曰以是为尸女也按书观社则是非所观而观之且见鲁社之废尸女之说不与经合
  公至自齐
  观社于齐反而告庙故书至也榖梁曰公如往时正也致月故也如往月致月有惧焉尔按春秋不以日月为例且如庄公观社于齐而不书月得曰正乎致不书月得曰无故乎不通也
  荆人来聘
  荆者楚未改号之称也曰人其臣也不言其名㣲之也南蛮之国至于强盛而来聘诸侯中国不早备之将乘中国之衰而侵陵无忌矣略之曰荆人犹言其微尚可御也至文九年使椒来聘其国已盛而交通诸夏诸夏与之等矣春秋不复外之用见夷狄之盛中国不能外之也公羊曰何以称人始能聘也啖子非之曰若言荆来聘则似举州皆来此说是也榖梁曰善累而后进之按春秋大法尊君卑臣内中国外夷狄安得进夷狄之事乎圣人方深责中国不得不渐见夷狄之强谓之进非也
  公及齐侯遇于榖
  简礼而会曰遇庄公方纳币于齐而遇齐侯于榖用见公不恤国事而惟婚姻之务也
  萧叔朝公
  公及齐侯遇于榖萧叔朝公于榖不书来朝不至于鲁也萧叔者附庸之君未命者也朝者以臣事君之礼春秋之时以大欺小以强陵弱而小国之君朝事大国类书为朝以见强者不当受诸侯之朝而小弱者不当朝于同列也至于大夫则不言来朝大夫无私出境之道出境则受君命矣故大夫之来皆书其所以来之事而不言朝也至诸侯则一国之尊而号令自出系社稷人民之重无出境见诸侯之礼故诸侯之如诸侯则是以小事大以弱畏强而行朝事之礼也春秋之法凡朝皆有罪至于附庸之君虽其小弱然亦南面而为君者故其如诸侯也亦书曰朝比之一时诸侯焉萧者宋附庸之国于是公遇齐侯于谷而萧叔朝焉附庸之君春秋之法书名说春秋者或以萧叔为字或以为名杜预谓之名葢谓郳黎来来朝书名而萧叔附庸之君不得独书字也啖子以为字葢谓言叔则非名也又推而书之曰始封附庸之君书字若从杜预以为名乎则叔者字也不可以为名若从啖子以为字乎则附庸之君例书名郳黎来不得曰字也谓之始封则旧封者何以见贱而始封何贵而书字子皆不通也按左氏有萧叔大心公谷有萧同叔言萧者必以叔配之不知何故也此可疑之事且当阙之
  秋丹桓宫楹
  春秋之法祖庙曰太室太室屋壊大事于太庙是也群公曰宫威宫新宫之类是也荘公娶仇人之女以承事先君又丹其楹以夸侈之不待贬绝而罪恶见矣榖梁讥丹楹之非礼不知丹楹之得礼犹有罪夫娶仇人女以事先君又盛饰先君之宫以夸侈之丹之得礼得无罪乎威之于荘父也不曰新宫而谓之威宫公薨至是二十馀年亦已久矣成公哀公皆三年之丧新毕而其宫见灾伤痛之深特曰新宫也威宫之成已久但记其丹之失礼足见其罪不得更曰新也
  冬十有二月甲寅公㑹齐侯盟于扈
  与齐盟者葢庄公娶于齐齐遂欲率鲁以从已故㑹公而盟于扈公羊曰此日者危之我贰也按春秋不以日月为例我贰之说有何义乎
  二十有四年春王三月刻桓宫桷
  去年之秋既丹其楹于此又刻其桷不待贬绝而罪恶见矣榖梁曰斥言威宫以恶庄也按春秋但以其宫成之久而不谓之新宫尔若丹楹刻桷在三年四年之间亦不得曰威宫也如昭十五年有事于武宫岂可斥言武宫而罪昭公乎非也
  夏公如齐逆女
  春秋不书常事非常则书之亲迎乃常事然庄公亲迎而春秋书之者以其父见弑于齐而子婚仇女是无恩于父而尽礼于仇雠特书之以见其罪也公羊曰亲迎礼也按亲迎合礼则春秋何用书之此非也
  秋公至自齐
  庄公亲迎于齐当与夫人偕至夫人未至而庄公先还告至于庙春秋志其告庙之实且罪其先夫人而至也榖梁曰先至非正此说是也
  八月丁丑夫人姜氏入
  春秋之法君夫人至而告庙则书至人子之礼出告反面故人君之出而反也告庙则书之曰至夫人之来鲁必见于宗庙然后敢入居于公之宫亦告庙焉则书也庄公父见杀于齐而娶仇人之女以事其父之庙义不可致礼不可合也夫人之至尝告庙矣然圣人不与庄公以仇人之女而见其父也特变文而书之曰夫人姜氏入以明仇雠之国无时而可与通况娶其女以事先君之庙乎故虽备礼而入见于庙先君必不享宗庙必不容也义不可以至于先君之庙故特没至不书而变文曰入也公羊曰与公有所约然后入按经不书至但谓其不可至于庙尔公羊之说不近人情榖梁曰义不可受是也
  戊寅大夫宗妇觌用币
  春秋之法不与妇人而専行夫人之至必书其以侨如公子遂是也归𮚐归襚必著其夫与其子之号惠公仲子僖公成风是也事系二人者必为辞以别之齐人执郑詹齐人执子叔姬是也葢妇人无専行之道必有所系而后行所以深防祸乱而逺为之嫌也大夫宗妇则大夫之家是宗妇尔葢以宗妇系之大夫不与之専行也大夫之宗妇众多非一不得书大夫之名曰某宗妇也故左氏但曰宗妇觌用币而不言大夫是也于是之时庄公娶仇人之女而姜氏已入其国庄公欲侈大之故令大夫之宗妇觌夫人者用币为贽币者子男之贽非妇人之事妇人之执榛栗枣脩而已圣人罪庄公娶仇人女而又侈之至于失礼也故特书曰大夫宗妇觌用币所以见币非妇之贽用者不宜用也宗妇之义杜预以为同姓大夫之妇按若同姓大夫之妇则其妇非同姓也安得曰宗妇乎何休曰大夫为宗子者之妻也安得一时之大夫皆为宗子此非也此葢大夫之家宗妇尔为大夫者或非宗子而觌夫人者必皆宗妇也公羊曰宗妇者大夫之妻按一时之大夫必不皆其宗子而其妻不得皆为宗妇公羊不达古者重宗之义但见书大夫宗妇便以为大夫之妻若实大夫之妻当书曰大夫之妇不得曰宗妇也榖梁曰不正其行妇道故列数之也经不书及者以大夫之宗妇尔安得便谓大夫与其妻同贽皆见乎不应悖乱礼文如此之甚也
  冬戎侵曺
  春秋之时戎狄入居中国无名而侵曹经书之所以见夷狄之横而中国之衰也
  曹羁出奔陈
  曹伯射姑卒于去年之冬至是戎来侵曹曹之嗣君羁不安其国而出奔于陈也羁为曹之嗣君不书伯爵射姑之丧至是未期不可称爵春秋之法居丧称子羁居父丧未逾年法当称子不曰曹子羁出奔陈者春秋深罪之也羁为曹之嗣君已尝在位也不能承先君之托以嗣先君之位而奔之于陈盖不子也春秋之法为太子而不能尽为子之道者不书子以贬之郑忽见逐于强臣见篡于孽弟于其出也但书郑忽奔卫曹羁见逐于戎而见恶于赤于其出书曰曹羁出奔陈曹羁郑忽皆嗣位未久而出奔者春秋贬之意同而文亦相类也公羊曰曹大夫也又曰三諌不从而去之得君臣之义按经书羁之出奔而赤之归曹其事甚著又杜预推寻左氏而为诸国作谱亦以为曹之世子也此葢公羊因晋重耳过曹曹无礼曹之大夫僖负羁諌之不听而文公其后执曹伯囚之而令其众无入僖负羁之家遂以羁为曹大夫不知僖负羁之事去此仅四十馀年决非一人也公羊之说误矣
  赤归于曹
  赤者曹僖公也戎既侵曹逐羁出奔迎赤归而立之也不曰曹赤者承上文羁之出奔而赤归则其为曹赤明矣赤外有戎人之助内无曹羁之难曹方无君赤安而归也故书曰赤归于曹公榖皆曰赤郭公也按郭公自是下文非关赤也若赤实郭公经当曰郭公赤归于曹不得书郭公于下也公榖之说皆非
  郭公
  郭公之文三传皆无义说公榖为曹赤理又不通按管子载郭亡之事以谓齐威过郭问郭父老郭何以亡父老曰善善而恶恶也威公又曰善善而恶恶何至于亡父老曰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郭之所以亡也由此观之则春秋庄二十四年齐威已伯而管夷吾用事但见过郭父老而问之不知在何时尔然则郭之事迹亦尝见于传记也春秋书梁亡言梁之自亡也管子载郭亡之迹葢亦曰郭自亡尔公与亡字相近疑经书郭公为郭亡也然疑误之事圣人阙之善善恶恶之说足以训后世且当存之亦未可决言经误也
  二十有五年春陈侯使女叔来聘
  诸侯大夫天子赐之邑使之归国则书氏书字郑祭仲鲁单伯陈女叔是也所以别诸侯之臣尊天子之命也左氏曰嘉之故不名按春秋之时诸侯大夫来聘者众何独嘉女叔乎榖梁曰天子之命大夫此说是也
  夏五月癸丑卫侯朔卒
  按书卒义同曹伯射姑卫侯朔不书葬者鲁不往㑹尔范寗推寻榖梁传例以为失徳不葬非也
  六月辛未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
  书日书朔者日食正朔也春秋书日食三十六其书鼓用牲于社惟三而已葢皆失礼也案古者日食则鼓尚书曰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瞽奏鼓啬夫驰庶人走周官鼓人曰救日月则诏王鼓日食必鼓者以为日者阳之精日食则是阴盛而胜阳社土神阴之主也伐鼓于社所以助阳而攻阴也夏书周礼皆无用牲之礼葢伐鼓者求以胜阴用牲则是祈请之也将胜之而又祈之非礼也左氏曰惟正月之朔慝未作日有食之于是用币于社伐鼓于朝如左氏之说则是正阳之月始忌之也凡日食之灾皆为阴盛而胜阳人君当警戒恐惧以消复之何独正阳之月乎公羊曰以朱丝营社经𫝊皆无此礼非也穀梁曰鼓礼也用牲非礼也此说是
  伯姬归于𣏌
  伯姬之归不书逆者𣏌子自来逆之得礼不书也春秋之法内女归为诸侯夫人者则书伯姬归于𣏌义同隠二年伯姬归于纪榖梁曰逆之道微无足道焉尔按𣏌子自来合礼故不书非微者也
  秋大水鼓用牲于社于门
  日食必鼓者为阴侵阳其为验甚逺而为灾未见大水则灾及于物其验已明其灾已著其灾未见则圣人为伐鼓之法以救阳且以警于人君也验已著者则无或于鼓也故左氏曰非日月之眚不鼓大水而鼓用牲于社于门皆非礼也公羊曰于社礼也穀梁曰救水以鼓众皆非也
  冬公子友如陈
  春秋内臣适外诸侯行聘事者但书如以其聘问之礼诸侯常事略而不书也记其所往之事者皆非常也大夫之聘必书之于春秋者所以见其往来之国皆于其党而其行多非礼也有以私事行者有以强大行者皆非周制聘问之常故谨而录之也
  二十有六年春公伐戎夏公至自伐戎
  戎狄至无知而好争战者也庄公不内修其国家而声戎之罪举师伐之是较轻重于无知也于其还也告至于庙春秋一书之以见其罪焉三传无解以其事至著也
  曺杀其大夫
  礼曰刑不上大夫葢大夫者一国之选而人君之所尊任者也选之得人而任之当其才故君臣相与而国家以治不幸其选之非人而任之不见其功则放之而已葢大夫有罪而放之为之君者已有罪矣况刑之乎故曰刑不上大夫也春秋之盛莫如齐威齐威之盟莫如葵丘之盟葵丘之盟曰无专杀大夫葢春秋之时诸侯之大夫多不命于天子至其有罪又専杀之故齐威盟以五事而专杀其一也夫以齐威伯者犹以专杀大夫为非则王道之行而天下治也固无杀大夫之礼焉春秋杀大夫三十有八有书国杀之者有书人杀之者未尝有书爵者也葢圣人之意犹曰大夫者人君之所尊任而与之治国家之人也同体之相须同业以相济求取之不精任用之不当则已有罪矣何至于杀之乎古之大夫或命于天子命于天子则不可専放春秋之大夫或命于其君命于其君则不可専杀故春秋可书国人杀之不可以君杀之也虽其君杀之者而不言葢有之不许之也曺杀其大夫则是曺君杀之不言其爵不许其専杀大夫也春秋杀大夫三十有八而不名者三非贤之史失之也旧史失其名孔子安得而妄加之也为人臣而见杀焉则所以事之之道未备事之之道未备而君无礼焉则去之可也何至于见杀乎春秋死难之臣如仇牧苟息者孔子未尝褒之也况无事而见杀者哉公羊曰不名众也按春秋杀三大夫者犹悉名之安得众而不名乎又曰为曺羁讳也按公羊以曺羁为大夫故生此义非也穀梁曰无命大夫也案宋杀大夫亦有不名者岂宋大国亦无大夫乎又曰大夫贤也按无事君之道而见杀矣安得贤乎皆不通也
  秋公㑹宋人齐人伐徐
  㑹者外为志也宋人齐人者宋公齐侯也不曰宋公齐侯葢齐威行伯不务徳以绥天下而専欲力胜诸侯春秋择其用兵之盛者贬之也故曰齐人也宋人亦称人而序齐上者以其主兵方贬齐侯为人不可不人宋公也三传无解著明故也
  二十有七年春公㑹𣏌伯姬于洮
  伯姬前年归𣏌于会公于洮三传皆无淫恶之迹而春秋书之与夫人姜氏㑹齐侯于禚文同而无异者葢妇人无専行之道傅母不至不下堂而伯姬无事而㑹公于洮安知其不为恶也传无其事而经书之文同者犯礼之迹无异也左氏罪公行之非事而不讥伯姬亦但其一偏尔陆氏曰公及𣏌侯伯姫俱失正矣其说是也
  夏六月公㑹齐侯宋公陈侯郑伯同盟于幽
  是时齐威已伯诸侯已从同盟于幽盟书之辞同也榖梁曰衣裳之㑹十有一兵车之㑹四赵子曰征伐则兵革修好则衣裳大例皆然何独威公此说是也
  秋公子友如陈葬原仲
  大夫无私出境之礼公子友与陈之大夫原仲有旧如陈而葬之春秋罪其私行故书曰如陈葬原仲也原谥也仲字也以字称之者春秋之例内外大夫既没之后不称其名但书谥书字而已僖十五年震夷伯之庙亦是也公羊曰季子避内难春秋通其私行也穀梁曰讳出奔也按春秋未有无事而虚加其文者若公子友出奔经当据实而书之何为讳乎公子友为大夫不能止难而去已有罪矣春秋何得为之讳乎居其位食其禄不能使之无难至有而又去之春秋乃变文以讳其奔则何以劝人死难乎公榖之说皆非也左氏曰非礼也原仲季友之旧此说是
  冬𣏌伯姬来
  春秋之例归宁曰来大归曰来归惟父母在得归宁父母没虽兄弟不往也春秋内女适诸侯者多矣于其归宁未尝曰子某姬来归宁常事无书也伯姬非庄公子义不当归春秋以其归之非礼故书曰𣏌伯姬来也左氏曰归宁曰来按春秋内女之来惟二尔是年伯姬及僖二十八年复来尔赵子曰岂有二百四十二年内女惟两度归宁乎公羊曰直来此皆不知常事不书之义故为此说
  莒庆来逆叔姬
  礼大夫不得越境逆女所以绝外交而使一心于其国也莒庆来逆叔姬则是外交矣庄公以诸侯之尊而屈礼主大夫婚则是失礼也莒子为君不能制其臣而使之外交诸侯则是不君矣葢莒庆庄公莒子皆有罪也春秋之法亲迎者但曰逆女而此曰叔姬者葢不与莒庆之得逆女于我也不书叔姬之归叔姬为大夫妻贱略之也公羊曰大夫越境逆女非此说是也
  杞伯来朝
  𣏌自入春秋常称侯至是降而称伯僖二十三年书𣏌子卒左氏曰𣏌夷也二十七年书杞子来朝又曰用夷礼也文十二年书𣏌伯来朝又曰舍夷礼也杜预范寗于是见𣏌称伯即云为时王所黜按杞二王之后其爵最尊又在中国不邻于夷狄安得如左氏之说用夷礼复舍之乎又春秋时王室衰弱安能号令诸侯升降其爵秩乎左氏范杜之说皆不通陆淳之徒以为当世主盟列国㑹诸侯以国大小为次故国小而爵尊者降爵爵卑而国大者进之或升或降从一时之便故𣏌之爵或侯或伯或子也于是来朝称伯者葢齐威兴伯降爵从伯此说是也
  二十有八年春王三月甲寅齐人伐卫卫人及齐人战卫人败绩
  齐人者齐侯也以其方伯于天下而専恃兵胜故贬之曰人卫小于齐而齐方强盛齐伐之不服而求与之战卫人实欲与战故曰卫人及齐人战也不书所战之地战于卫之国都也春秋之义师败称师卫败不言师贬卫也齐威方兴伯业以信懐诸侯以兵胜天下卫之弱小而不服至于见伐已有罪矣徳政不修而倔强不从于伯主为之侵伐则已又驱其人而求与之战以至弱之卫当甚强之齐必不可胜矣以不教之卒当屡试之师必不可胜矣以卫之无道当齐威之方强又必不可胜矣卫不量其国之至弱师之不教已之无道以与齐威战焉春秋之义败称师所以深痛吾民卫侯安忍其民驱而与齐战不以其民为民也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久争事多矣未有败而不言师者不量其力之如何不度其徳之优劣战而至于败未有甚于卫者也圣人本其无爱民之心而贬之曰卫人败绩左氏曰数之以王命取赂而还按左氏终始载卫立子颓及卫人伐周之事考于经无有也于是又曰数之以王命经无其事者皆未可据也公羊曰卫不称师未得乎师也按春秋惟此一处败绩称人未得乎师者何其少也榖梁曰微之不以师败于人也穀梁之意葢贬威公尔若春秋实贬威公卫何称人乎皆不通也
  秋荆伐郑
  荆者楚未改号之称也春秋外之故但曰荆而不曰荆人荆师也榖梁曰州举之也穀梁不知楚未改号故妄生此说也
  公会齐人宋人救郑
  是时荆为夷狄之强逺至中国而伐诸侯齐侯以伯者之义率诸侯而救郑焉齐威攘夷狄尊中国可谓义矣然春秋犹书曰人未有以爵许之也春秋之义责贤者备齐威在可责之域故春秋责之备也
  冬筑郿
  春秋书筑者七其六皆䑓囿也邑者惟一处尔不谓之城而谓之筑左氏例曰邑曰筑都曰城春秋内城邑者二十有四岂皆有先君之庙乎此非也榖梁曰虞之非正也按虞之当曰囿经不曰安知其虞乎惟公羊谓之造邑陆氏从而广之曰言城者城旧邑也言筑者筑新邑也盖台囿无旧新为之者必皆曰筑然则筑郿者新城郿而为邑也不曰新无旧也不曰城无所因也春秋之法兴作皆书所以重民力谨天时也先书筑郿而下书大无麦禾则公之兴作不量力可知矣
  大无麦禾
  庄七年书秋大水无麦苖麦苖之无大水灾之也不曰大者水所不伤或有之也此书大无麦禾非常无之也无水旱灾之虫螟伤之而大无者岁凶不收也举鲁之国无收者也故曰大无也榖梁曰大者有顾之辞按七年书无麦苖亦二灾也何为不言大乎此说非也
  臧孙辰告籴于齐
  古之为国必有数岁之备虽甚丰年民食之者不过四釜也君取之者不过什一也民之食有节君之取有度则为国三年而馀一年之蓄为国九年馀三年之蓄也为国二十七年而馀九年之蓄也汤之旱至于七年尧之水至于九年而天下无饥者九年之蓄素具也天时之不可期而水早之无常又无蓄以备之则是使民恃天而生也安得为民父母哉庄公在位二十八年虽九年之蓄可具也而庄公于其无事夺民之力使不得尽力于耕耨以其馀蓄藏以待有事又驱之战鬬而杀伤之一年不登告籴于外眷秋罪庄公在位之久蓄积无素也书曰臧孙辰告籴于齐以著其困穷而告乞于外耻之也公羊之说是穀梁最深切者欤
  二十有九年春新延厩
  春秋凡兴作皆书不以其时之得失功之当否也劳民之力费民之财皆圣人所重故也有国家者不可忘战焉战之具故国必养马焉左氏曰凡马日中而出日中而入马出入之时也厩者马之所在不可以不修然庄公不务治其国家一无麦禾告籴他国于甚歉之岁又兴作以劳民葢庄公之新延厩于春秋兴作之罪又甚焉不曰新作而但谓之新者制度䂓模无所増益但因其旧而新之尔左氏曰不时也按去年之歉如此今年新厩虽时得无罪乎公羊曰凶年不修榖梁以其用民力为已悉矣此二说皆是
  夏郑人侵许
  按郑称人者将卑师少也言侵者不声其罪而行也左氏于此发例曰有钟鼓曰伐无曰侵按侵伐之例但言罪与不言罪尔不系于钟鼓之有无也陆淳非之当矣
  秋有蜚
  蜚者恶臭之虫南方所生鲁不当有者也经曰有蜚非所宜有而有之为异故书也公羊曰记异是也左氏曰为灾也按蜚岂为灾之物乂曰凡物不为灾不书按春秋灾异悉书不必皆为灾也鸜鹆岂能为灾乎春秋何以记其来巢也皆不通也
  冬十有二月纪叔姬卒
  内女归为诸侯夫人无他恶行即书卒犹不书葬其贤行之著者则书卒书葬以旌之异于他女也纪叔姬为纪侯之媵法不当书而春秋书归于纪归于酅而卒葬皆详书之者特贤之也纪其灭于齐而纪侯去国叔姬不以纪之存亡大小易其心也惟宗庙之是依纪季以酅入齐而纪之宗祀不绝则叔姬又归于酅以供承祀事焉夫以春秋之时天下无道而妇徳狼藉也而叔姬之行如此圣人安得不进之乎葢进一叔姬而当时之淫乱无徳者皆诛焉此春秋所以志纪姬之详也榖梁曰不曰卒而曰葬悯纪之亡也按若叔姬无贤行可纪则春秋何用纪其卒乎闵纪之亡非孔子作春秋维万世之意也
  城诸及防
  诸防皆我邑也城者因旧邑城之也春秋之义凡城皆讥为人父母不务以徳教治民而徒驱民城邑以固其城池城池治世不能去然其在春秋时则有罪矣城诸及防所以别二邑也若曰城诸防则恐其为一邑尔亦有施功之先后先诸而后防不得曰城防及诸也榖梁曰以大及小非也左氏曰书时也按春秋兴作不以时不时皆书之所以重民力而爱民财若但以时为义则得时者何用书乎如庄之三十一年一岁而筑䑓者三使皆得时而春秋书之可无罪乎此非也
  三十年春王正月夏师次于成
  春秋之义凡次皆讥兵者量力而动动而必中者也荘公之于纪世为婚姻之国纪亡而附庸于齐鄣纪之附庸未能下齐而自处于僻陋齐威志欲㓕之庄公以纪之故将往救鄣又畏齐而不敢也书曰师次于成所以见荘公不量其力妄动而劳民师已成矣又畏惧而不进徒次于成焉罪之也榖梁曰不言公耻不能救鄣也按实将卑师众故称师尔谓之耻而不言则庄四年公次于郎何以不耻也榖梁之说非
  秋七月齐人降鄣
  春秋书降者二降者降服之名也八年郕降于齐师不曰齐师降郕而曰郕降者是时齐鲁之师相㑹围郕郕不降鲁而自降齐尔今言齐人降鄣非鄣欲降也齐强降之尔鄣入于齐不曰㓕鄣者鄣附庸之国降齐而为附庸国无所㓕也不曰取鄣者齐之师无所加胁之以声威而鄣已降矣不曰迁鄣者鄣不去其土地就其国服为附庸齐无所迁也不曰齐侯而曰齐人者圣人疾齐威将伯天下不务徳教而専师兵革贬之曰人也春秋书降者二郕以自降为文而鄣言强降者非郕鄣之降有宜有不宜非齐之于郕鄣有轻有重也郕之降不入鲁不得不曰郕降也春秋之轻重与夺惟其事之所在公羊曰不言取之为威公讳也按齐实不取鄣而鄣犹如故也安得曰取乎春秋方书齐侯为人以罪威公安得为之讳乎
  八月癸亥葬纪叔姬
  内女之葬法不当书而叔姬得书葬于春秋者圣人贤之也妇人不与外事虽其贤无事可褒独于终始之详以一见焉纪伯姬之葬无他贤行可书以齐侯葬之有罪故特书之以见齐侯之恶其他内女无事著其卒葬者惟纪叔姬宋共姬尔纪叔姬之归于酅不忘纪先君之祭祀宋共姬之傅母不至卒死于火圣人特贤二夫人之行故终始书之无遗焉公羊曰隠之榖梁曰闵纪之亡也是皆不知孔子贤二夫人之事故妄为之𫝊尔鲁自隠闵之何与于孔子修春秋之意乎皆非也
  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鼓用牲于社
  书日书月食正朔也日食而鼓礼也用牲非礼也春秋书鼓用牲于社所以讥用牲之非礼尔然而鼓用牲者不言鼓无以见用牲之非但曰用牲则若当时未尝鼓也所以至于用牲者由古有日食鼓社之礼相縁而误至于用牲也必言鼓者以见失礼之因尔春秋书日食三十六而鼓用牲于社者三不用牲而鼓于社者葢常事无所书尔惟其用牲非常是以记之
  冬公及齐侯遇于鲁济
  简礼而㑹曰遇是时齐方盛强而伯业已著齐将有事而遇公于济也曰鲁济者杜预曰济在齐者曰齐济在鲁曰鲁济若但曰济则无以分齐鲁之界也
  齐人伐山戎
  王道衰伯者竞起一正天下以扶持王室葢五伯之道劣于三王而有功于一时也五伯之盛莫过于齐威而齐威之功莫过于北伐山戎南伐强楚而左氏记载孔子之言曰齐侯不务徳而勤逺略故北伐山戎南伐强楚而史记世家亦曰北伐山戎为燕开路又有齐侯割地之说公榖亦曰齐人者齐侯也然则伐山戎者齐侯无疑也孔子论管仲之功而知免于左衽葢齐威五伯之盛而北伐山戎又其功之著者然而春秋曰齐人伐山戎不曰齐侯也齐威用师在春秋贬之亦已至矣于其伐山戎可以少进之矣而孔子未也齐威之仁义非有之者假之者也假仁义者久而不变然后如其有之也未久则变未可知也于其未可知之际遂以真有之辞许之然则仁义之道可一日而成也孟子曰亦在夫熟之而已矣葢春秋之意也齐侯之伐山戎孔子若将许之然而未许之者齐威之功未大而荆楚方强也书曰齐人伐山戎所以深贬齐侯用兵之盛而勉之以伐楚也公羊曰操之为已蹙矣按春秋甚外夷狄恐其不踈甚内中国恐其不亲操之已蹙非春秋绌夷狄之意也榖梁曰爱齐侯乎山戎齐威之功孔子之门人薄之何爱之也又爱者私情非春秋公法公榖之说皆非
  三十有一年春筑䑓于郎
  易需之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饮食宴乐随之象曰泽中有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葢君子之道有所屈则有所伸有所张则有所弛需之时君臣相须而天下治也则饮食宴乐以尽圣人之欢心随之时威徳已著而天下随也则优游宴息以乐乎无事圣贤所以养其神䑓池苑囿宫室服御圣贤所以养其身文王之囿方七十里而灵䑓灵沼麋鹿鱼鳖其养身之道虽文王不废也然庸君暗主知养其身而不养其民此春秋所以深罪之也春秋之义兴作皆书虽城池之固门厩之急无遗焉竭民有限之力以养无道之君圣人不与也况非民人之所急国家之所务筑䑓筑囿以为耳目之娯哉此其罪不待贬绝而自见公羊曰临民之所漱浣也如庄公之治鲁筑䑓不临于民得为无罪乎此特讥其浅近尔
  夏四月薛伯卒筑䑓于薛
  春筑䑓于郎夏筑于薛民不胜其劳也庄公务一身之娱而劳民如此不待贬绝而罪恶见矣薛伯之卒经无其名旧史夫之孔子不妄加也
  六月齐侯来献戎捷
  去年齐侯北伐山戎于是还而过鲁遂以所捷献焉春秋齐侯用兵皆贬称人于此献捷顕言齐侯者葢齐大鲁小齐于鲁无所畏惮若言齐人则是㣲者无疑也特书其爵以见齐威之罪齐威伯者不务徳以绥诸侯而専恃兵革逺以伐戎已有过矣又因过鲁以其伐戎之所得夸示诸侯以自矜大因使之威服焉春秋诛齐威矜功威鲁之罪故特书之曰齐侯来献戎捷也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䇿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孟之反全军而归鲁赖以免败绩之辱于其还而至鲁之门也辞以马不进焉孔子取之取其不伐尔颜子之行事不见于传记而孔子称其庶几葢其言曰愿无伐善无施劳然则孟之反辞马不进得圣人之一偏颜子愿无伐善得圣人之具体齐威矜功则亦去圣人逺矣故孟之反颜子见称于圣人而齐威得罪于春秋也然则矜能而伐善者皆孔子之罪人欤左氏曰非礼公羊曰威我二说皆是榖梁曰内诸侯也按齐侯矜功而自伐春秋方深罪之安得内而进之哉又曰内与同不言使也按实齐侯自来不得曰使也安得曰内与同哉
  秋筑䑓于秦
  庄公一岁之内筑䑓者三其视民如何也乘君上之势轧疲羸之民筑䑓者三以为耳目之观一身之娯春秋书之不特见庄公之罪深有意于后世也榖梁曰虞山林川泽之利筑䑓非以虞利此𫝊误矣
  冬不雨
  春秋之法尽无之者曰无无冰是也有之而不为益者书不不雨是也易之象阴阳和者曰雨暌之上九曰往遇雨则吉孔子解之曰遇雨之吉群疑亡也其不和者则曰不雨小过之六五曰宻云不雨孔子解之曰宻云不雨已上也然则凡雨者皆阴阳和也不雨者皆阴阳不和也春秋不雨者七记阴阳不和之异也人与物之在天地间者皆仰阴阳以生也阴阳不和则所以仰之者无乃不遂欤故春秋之法一时不雨则书不以其为灾也异之大者不可不记故也然而不曰无雨而曰不雨者虽有之不足以为雨犹不雨尔不得曰无雨也公羊曰记异此说是也
  三十有二年春城小榖
  小榖之地公榖皆无解惟左氏曰为管仲也杜预推寻其地以为济北榖城县城中有管仲井附㑹左氏鲁为管仲私邑之说陆淳之徒又从而广之曰管仲徳及诸侯鲁为之城私邑虽非常礼亦变之正也然春秋之作所以传后世若鲁为齐城当曰城齐小榖经不言齐安知小榖之为齐乎春秋书内城者但曰城某而已其书外城又不书国何以分别乎三𫝊称外城者惟小榖楚丘尔楚丘之地虽复不明而杂见于书若小榖者惟左氏谓之管仲邑而二𫝊又无其事范寗注榖梁亦曰鲁邑也杜预虽以管仲井为据然其地自是榖城非小谷也圣人之经不待𫝊而后见不应不明如此但地名疑误亦未可决为鲁邑且当存之
  夏宋公齐侯遇于梁丘
  宋公序齐侯上者宋为之志也榖梁曰大齐威也按春秋书之无异文焉何以知其大乎
  秋七月癸巳公子牙卒
  左氏公羊载公子牙事皆以为见杀于季反然春秋书其卒无异辞也季友遏恶于未萌乃春秋之所重春秋不以骨肉相残责之当变文以见异不得但书卒也春秋但记其卒安知其杀之乎若曰鸩而杀之与刃而杀之者异则许世子之不尝药遂得弑君之罪季友鸩公子牙而杀之与刃杀之无异也春秋之法所不可言则没而不言君弑不地君夫人奔变为孙皆是也若春秋贤季友之杀公子牙则亦当为辞以异之不应与正卒者同例也二𫝊但见公子牙鲁之大恶者而卒于庄公之前又季友方用事于鲁疑其为季友杀之尔且当据经为正二𫝊说未足凭
  八月癸亥公薨于路寝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乐正子春下堂而伤其足三月犹有忧色葢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夫以曽子之贤戒惧乎终身死而后知其免乐正子春一伤其足而忧者三月然则二子之所重其七尺躯尔犹且恐惧如此况国君之尊有宗社之重人民之托哉名位之尊则窃伺之者众危病之际则觊觎之者众故人君之薨必于路寝路寝者聴政之居而大臣之所在一朝而薨则国家之事社稷之守不至为奸人女子之侥幸也春秋之法薨必书地所以谨之也榖梁寝疾居正寝正也此说是
  冬十月己未子般卒
  春秋之法君薨未逾年君称子承祖之泽继父之业不忍有变也自称曰子人子之心不忍其父之亡于未逾年犹曰父在云尔称名君之殡犹在尸柩之前则君父之前也臣子不可不名此春秋之法忠孝之道也子般继庄公而立者立未逾年而未葬也乃遽见杀于公子庆父故称子称名而不地春秋未逾年之君书卒者三子般亦以弑不地而子野正卒亦不地赵子疑经阙之恐尔也榖梁曰子卒日正也不日不正也有所见则日案春秋日月例不通榖梁以卒日为正有所见则日自相反也
  公子庆父如齐
  庆父弑子般者弑君之罪不见于经圣人非不欲诛之也我君之弑所不可言若著庆父之罪则我君之恶𩔰矣若庆父者孔子深欲诛之为君父之丑隠忍焉尔已弑其君矣国内无讨之者又安然如齐焉不曰出奔内无所逐晏然而如齐也齐为伯主当讨除弑逆以明天下之义齐容而纳之齐有罪矣庆父不待诛绝而鲁之臣子齐之威公皆未免有罪也榖梁曰讳莫如深深则隠按庆父如齐非鲁人逐之故不言奔尔若春秋为之讳奔则闵二年出奔莒何以不讳乎此非也
  狄伐邢
  春秋之时周室既衰狄人始荐居而侵伐诸侯书之所以见中国之无人而外裔之盛强也为中国者有罪尔狄人又何责之哉






  春秋经解巻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