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姓氏名字爵谥义例第三十一

○姓氏

陆淳曰:古者,一字不成文辞,皆以氏字配之。姜氏子氏,以氏配姓也。季氏臧氏,以氏配族也。哭于赐氏,以氏配名也。仲氏吹篪,及不念伯氏之言,以氏配字也。灭赤狄潞氏,以氏配国也。母氏圣善,以氏配亲也。然则通而言之,皆得言氏;别而言之,单言氏者,皆谓族也。姓则百代不易,谓唯天子乃得特赐姓,故曰因生以赐姓。舜赐禹姓曰姒,伯夷曰姜;武王赐胡公姓曰妫,是也。又曰:胙之以土而命之氏,舜赐禹曰夏,伯夷曰吕,是也。又公子之子,例以谥配氏。僖伯、文伯、宣叔、襄仲之类,是也。而后代子孙,因以其字为氏,示所出不乱,所谓别子为祖也。自馀则或以官以邑为其氏族,以自分别。凡此皆如近代之论房也。又,古者男子皆以氏配名,华元、士燮、高固之类,是也。不言其姓;妇人乃称姓。姜氏、姬氏子是之类。礼曰男子称名,妇人称姓,是也。公子公孙以子孙为氏,明与君一体,以异于众臣也。不以国为氏者,异于君也。曾孙以下,去君稍疏,则可书其氏矣。晋之荀氏,经常称荀氏,《左氏》分为中行氏、智氏。鲁之仲孙氏,传则谓之孟氏,盖当时或私自称氏。于仲孙氏之中,又自分为小氏,以自相别也。传从而书之,经则必从其正。诸氏之中又为诸氏者,如晋之魏氏,分为吕氏、厨氏;鲁之季氏,分为公锄氏;皆就中自分别,如今同房之中又论房也。

○名字

子生三月,父名之。二十而冠,敬其名而立其字。以五十更有伯仲之字,故为二十冠而字也。五十乃为大夫,则又敬其字,而呼伯仲之字。凡称其字者,必加子字于上;子美称也,且以便于言也,子突、子哀是也。宋孔父以子是其姓,不可言子孔,故改曰孔父;父美称也,加之者亦以便于言也。古者或有名父者,如荀林父、胥甲父之类,而无以子字为名者,以子者配其字之美辞,故避之;父则本非配字之言,故可为名,但夫子时书之耳。又家父者,天子大夫家氏也,当是无兄弟者,无伯仲可称,故但以父配氏而已。按,《仪礼》二十而冠,便加伯仲之字,伯某甫、伯鱼、伯牛之类也。年至五十,乃为大夫,即又加敬,但呼其伯仲;孔伯、冉伯而不言鱼、牛也。礼谓五十以伯仲是也。亦有但以子连字,不言伯仲者,子贡、子路是也。此即与啖说不同。然而据《仪礼》,即似有凭也。《仪礼》云庶子长者曰孟。据孟与伯俱是最长之称,嫡庶既分,须别立字,而《左氏传》诸国大夫亦有非庶而称孟,不知何故也?

○爵谥

古者无谥,周始有之。武王追王三代,而王季独无谥。盖初制之时加谥者,如殷祖之号,有大功大德乃加之,故三祖之中无谥者,一并诸侯。若公卿大夫有大功大德及大恶者,乃特赐谥,不尽有谥也。故《史记》《世本》厉王以前,诸侯有谥者少,其后乃皆有谥,盖后代僭差,遂以为常。如祖宗之号,本以尊有功德,而汉以来一切加之,亦皆臣子之心,愿尊其君父之所致也。楚之大夫,有土者皆僭封公,蔡公、申公之类是也。僭用诸侯礼也。秦之大夫,多僭为子,僭畿内诸侯礼也。此并不见于经,出于传。诸侯皆当依爵,而时多僭谥为公。春秋时,为蔡一处称侯,馀皆称公,僭也。天子大夫亦有僭谥为公者。刘文公之类也。诸侯之大夫,皆以伯仲配谥,而时或僭为子,范文子、季武子之类是也。以其采地,欲自同于畿内诸侯也。侯伯子男之臣,皆得称其君曰公,其子孙亦曰公子,而谥不得云公者,谥是王所赐也。大夫之臣,得称其主曰子,而谥不得称子者,谥是君所赐也。妇当从夫谥,后代讹谬无别,有谥非正也。若公之夫人称小君,言位比君而小耳。大夫之妻曰内子,亦比于夫人,尊之曰子而在内耳。《左氏传》所序,当时人或言本爵,或言公,吴楚则或言王,皆随本国他国之史文也。楚国史则曰王,他国之史则曰子。其言人臣,或称爵位,或言名氏,或言其官,亦或从其家传,或从其国史,或从当时杂记,故不一也。一行之内,则有数名,故知博采诸记,错综而为之也。经书名氏,传言爵位及自谥等,经无名而传有之,今并存其文,以示当时人解释,其违经者则削之。旧解《春秋》经传人名,皆原其谱牒,今以非褒贬之意,故不复具言,唯鲁之世卿,则独于注中言之尔。

○名位例第三十二

王者无上,故加天字,言如天也。而有不书天者三,桓公弑隐,而王不讨之,至庄元年,反令荣叔来锡命,故不言天,一也。文公以僖公妾母成风,用夫人礼,而王不责,反令荣叔归含且赗,故去天字,二也。又使召伯来会成风葬,亦去天字,三也。成风并见文五年春经。盖言不能法天者也。并各于本年有传。又有书天子者一,成八年天子使召伯来锡公命。或依策命之文以惩失礼,或传写误也。天子无上,无以褒之,故褒子突,庄六年王人子突救卫,时鲁伐卫纳朔,不正也。则王美可见也。天子自绝于天下而奔者曰出,僖二十四年天王出居于郑,义已见奔例。言自弃天下,如在四海之外然。

○诸侯

诸侯唯宋称公,馀称侯伯子男四等,各随本爵书之,唯葬时称公,见其非王谥也。义见隐五年。时吴楚虽僭称王,经但依其本爵书之。不可依其僭伪之号。诸侯位尊,无以褒之,但托辞以见美而已。纪侯不言奔而言大去,即其类也。《左氏》曰齐欲灭纪,纪侯以国与纪季,令其事齐,以存宗社,而身去之。义见庄四年。诸侯失地则书名。襄十四年卫侯衎出奔齐之类,是也。诸侯灭同姓,僖二十五年卫侯毁灭邢之类。及诱人,昭十一年楚子虔诱蔡侯般杀之于申之类,是也。亦书名。其恶大,当绝之,不以为人君也。国灭而不能死,又不奔他国者,定四年蔡公孙姓灭沈,以沈子嘉归之类,是也。亦如之,责其不求兴复也。诸侯有夷狄之行者,则以狄书之。君臣同辞,但举名而已。晋人败秦师于甗,《左氏》云秦人因戍郑而谋袭晋,晋人败之于甗。义见僖三十二年。郑伐许,在成三年,传无事迹。晋伐鲜虞在昭十二年,《左氏》云晋荀、吴伪会齐师,假道于鲜虞,遂灭肥。冬,晋伐鲜虞,因肥也。之类是也。荆人来聘,在庄二十三年。楚人围宋,在僖二十七年,时晋文新霸,诸侯从楚子围宋,故《公羊》曰人,楚子所以人诸侯也。楚人使宜申来献捷,亦同。在僖二十一年,楚人即楚子也。诸侯纯用夷礼者,以国称之,荆、吴、徐、越之类是也。诸侯杀其臣,皆书国而已,僖七年郑杀其大夫申侯之类是也。不书其爵,言以国法诛之也。若杀臣之全无罪者,则称爵以罪之。僖五年晋侯杀其世子申生之类是也。鲁侯爵而曰公,臣子之敬辞也,非与僭用其礼同也。又曰:滕、薛、杞,初皆书侯,庄公之后,滕则称子。桓公二年称子,时为在丧,非正名也。薛、杞则自庄公之后,或称侯,或称伯,或称子者,义具微旨,本非夷狄,又非附庸,故不书人也。言本中国诸侯,非夷狄,所以议之也。附庸之君,例书名,介葛卢僖二十九年来朝、阝黎来庄五年来朝,是附庸之君也。杂用夷礼者,以人称之,邾人、牟人、葛人来朝在桓十五年是也。邾仪父,亦名也,三传谓之字,误矣。说见辨疑。畿内诸侯在天子公卿例中也。

○未逾年君

诸侯未逾年,则称子,僖二十五年公会卫子、莒庆盟于洮之类是也。言未成君也。未葬又加名,庄三十二年八月公薨、十月子般卒是也。未葬,故书名。对尸柩前,父前子名之礼也。出外则亦不名,非对尸柩故也。王猛据例当书曰子,恐似群王子,故特曰王子,明正也,又书名,异成君也。义见昭二十二年。未逾年君出奔,不曰子,但名而已,言不能嗣先君也。郑忽桓十二年奔卫、曹羁庄二十四年奔卫是也。陈佗桓六年蔡人杀之也、齐无知庄九年齐人杀之也、莒展舆昭元年奔吴,虽逾年,犹不书爵,以其不正,不许其有爵也。以其本不正故也。郑忽复归,犹书曰世子者,明其正也。在桓十五年。齐侯舍未逾年而书爵,重商人之罪也。义见文十四年。

○太子

称太子者,皆父已命之,上告于王,《周礼》所谓誓于天子者也。卫太子蒯聩,父已命之,后虽废立,犹谓之太子。哀二年晋赵鞅纳卫太子蒯聩于戚。陈御寇,父命之,故传称太子;未誓于王,故经书公子。义见庄二十二年。蔡侯般见杀,丧未归,太子有未嗣位,故犹称太子。昭十一年夏四月楚子虔诱蔡般杀之,冬楚师灭蔡,执太子有以归,用之。其弑逆者,则不必待王命,以重其罪。如未逾年称君之义,楚世子商臣弑其君是也。义见文元年。

○夷狄

夷狄之君臣,皆书其国而已,若狄、荆、吴、徐、越之类是也。朝聘列会,例加人字,不可言荆来聘,不可连言吴曾阝,人故也。但君臣同辞,异于中国耳。夷狄之君,不能自通者,但贬称戎狄而已。闵僖之时,狄频伐中国,或列于盟会,皆但书狄。鲁败长狄,亦但书狄,皆谓不审其名号。隐桓之时,戎或盟会,亦但书戎。庄僖之后,或称北戎、山戎、陆浑戎;宣公之后,自称白狄、赤狄及淮夷,皆谓以名通也。初但是狄,尔后乃稍知其名。又有戎蛮子赤及赤狄潞子,皆戎有爵者也。潞赤狄戎蛮甲氏留吁赤狄也,宣十六年晋灭之。有国号,仍标戎字者,以别中国也。荆吴越之辈,全同夷俗,故依夷狄书之,不标戎狄之字,明其本非夷狄也。楚人初同夷俗,则书曰荆,以州言之,如曰荆州之夷;其后自通,又不同夷,则遂同中国之例。吴唯黄池之盟在哀十三年,以争长降号已前多称王,故称爵。柏举之战以蔡人,以之举重也,定四年蔡侯以吴子战于柏举故书爵。使札来聘在襄二十九年,以合礼,故称爵。善其能聘中国也。馀则皆依夷狄例。鲜虞昭十二年晋伐鲜虞,盖赤狄也;越曰于越者,乃越中之别也。如群舒,盖亦夷类,舒鸠、舒庸,亦舒中之别也。

○后夫人王姬内女

天子之妃曰后,诸侯曰夫人。凡称妇者,有姑之辞也。《公羊》曰在涂曰妇,殊失之矣。

凡妇人,皆以字配姓,伯姬、仲子、季姜之类是也。以谥言之,亦以谥配姓,穆姜、定姜、共姬之类是也。女者,未嫁之称,至夫之国,乃曰夫人。宣元年公子遂如齐逆女,遂以夫人妇姜至自齐之类,是也。王后虽在父母国,亦曰王后。桓八年祭公来逆王后于纪之类,是也。天下皆王土故也。凡取必亲迎,至夫国始当成礼。文公成礼于齐,故不得言逆女,而曰逆妇。齐高固、莒庆成礼于鲁,故曰逆叔姬,见其不言女,则知失礼也。其义皆见婚姻例中。诸侯之妾母,虽臣下尊之,然不得称夫人以体先君,自成风之后,乃皆僭矣。

春秋时有子叔姬者三。文十二年子叔姬卒,文十五年齐人来归子叔姬,宣五年高固来逆子叔姬。《公羊》《穀梁》皆云同母姊妹,非也。据称子,直谓时君之子,以别先君之子耳。乃云姊妹,有何理哉?难者或云,若是文公女,不应有两叔姬。按伯仲之外,馀称叔,管叔、蔡叔等,即其类也。

○天子之公卿大夫

三公称公。曾为三公而有土为畿内诸侯者,亦曰公。皆以其地配公字言之。祭公桓八年来逆王后于纪、周公僖九年会于葵丘者也,皆见为三公。以其皆用王事也。州公桓五年如曹、郭公庄二十四年,经阙,或曾为三公也,或见为三公未可定也。天子卿大夫有封为畿内诸侯者,皆曰子。殷制已然,箕子、微子是也。周亦因之,故王臣称子者,皆畿内诸侯也,温子、刘子、单子、尹子是也。有采地不封为国者,不得谓之子。采,采也,采其租税而已,不臣其人也。其封土有宗庙社稷,专其人民,如在天子畿内,若诸侯国内之附庸。然天子有六卿,冢宰无所不统,故为冢宰者,皆加宰字。宰渠伯纠桓四年来聘是也。兼为三公,则曰公。宰周公是也。不兼三公者,但书氏字而已。宰渠伯纠是也。天子大夫皆称氏,称字。字谓伯仲叔季也。诸侯不敢名也,召伯、毛伯、荣叔兄弟无伯仲可言,但谓之叔。叔,美称也,足以当字。其例已见诸侯例中,此但字耳。天子大夫,唯渠伯纠一人兼书名,以讥其不达礼也。桓四年天王使宰渠伯纠来聘。子突书字以褒之,渠伯兼名以贬之,义可知也。又曰:王子王孙,有大故,亦书之。王子札杀召伯、毛伯是也。经书王札子,误也。

○诸侯之卿大夫士

鲁、宋、齐、晋、卫、蔡、陈、郑八国之卿,自齐桓霸后,无不称族,馀国则否。《公羊》《穀梁》言曹、莒无大夫者,无命大夫也。旧说或谓无君命,若无君命,何以得为大夫乎?礼,诸侯之卿,皆命于天子。《王制》云,大国三卿,皆命于天子;次国三卿,二卿命于天子,一卿命于其君。此盖见《春秋》经不书卿名,所以尔。不知自是小国不请命,亦推寻事理,啖说为近正也。平王东徙,诸侯之卿无复请命,故隐桓及庄公之初,少有书族者。盖齐桓既霸,列会颇多,凡列班位,未命者在已命者之下,故此诸国皆请书族。自馀小国,不能自通于王室,亦少能争长,故皆不请王命。终于春秋,秦虽大国,少列盟会,故不请命。楚既僭号,固当不请,及公子婴齐入会中国,成二年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不可以未命而长诸国,故请王命焉。所以自婴齐之后,楚卿亦书族。有王命者,则通于诸国。故书族书名,未王命者但曰某人,言但某国之人耳,同于众大夫及庶士也。如此书者,所以重王命、尊周室也。诸国之卿,本当三人,时多僭越,其数颇多,皆非礼而请也。鲁卿虽未命者书其名,详内事也,无骇、翚、柔、溺是也。多是隐公时。隐公谦居摄,故不爵命大夫也。他国非命卿不书,既无王命,不通于他国也。来鲁及事连鲁者,皆书其名,详内事也;纪履𦈕隐二年来逆女、郑宛隐八年来归邴、莒挐僖元年季友获之、楚宜申僖二十一年来献捷、莒庆僖二十五年盟于洮、秦术文十二年来聘、吴札襄二十九年来聘之类,是也。

诸国大夫,王赐之畿内邑,为号令归国者,皆书族书字,同于王大夫,敬之也。郑祭仲桓十一年宋人执郑祭仲、单伯庄元年单伯逆王姬、陈女叔庄二十五年来聘,是也。《左氏》谓单伯是周大夫。若然,何得会鄄之时不列序,而言单伯会齐侯乎?庄十四年单伯会齐侯于鄄。又自齐来鲁,何为书至乎?文十四年齐人执单伯,十五年单伯至自齐。女叔则《左氏》曰嘉之,故不名。庄二十五年来聘,《左氏》释之云尔。结好者多矣,何独嘉女叔乎?《公羊》云,书曰祭仲,贤也。不知天王赐之邑号,故见书字,乃云贤也。以废君为贤,害教之甚也。义见桓十一年。内外命卿,没之后,既不称名,当称谥及字,原仲庄二十七年公子友如陈葬原仲、夷伯僖十五年震夷伯之庙是也。凡天子之三公称公,宰周公、祭公、虞公之类也,此《公》《谷》之义。其大夫氏字之,尊王官也。尊王官异于列国,故不书其名,凡伯南、季尹子、单子之类也。士曰人,示等差也。天子之士,比列国下大夫,故但称人,以示等差也。来则名之,详内以异外也。来谓来鲁也,则书氏与名,以详内外之别,石尚、叔服是也。列国命卿,皆名之,三传义皆同。降王室也。降,谓不书字也。列国之上大夫谓之卿,《左氏》以命于天子称为卿,《公羊》《穀梁》皆谓之大夫,言上大夫也。君命之卿,谓不请命于天子者。会伐称人,所以昭轨度、别贵贱也。会伐,谓征伐及盟会也,谓不敢自同于王命之卿。时天子微弱,诸侯陵僭,虽合命于天子者,亦不请命,故夫子皆但书曰某人,以示法度,且以讥诸侯之自专也。来则名之执齐人执郑詹之类、杀楚杀其大夫得臣之类,亦书之,纪刑辟纪其刑辟之是非也,惩乱政也言皆因乱所生也。不称氏,以别乎王命者也。虽得称名而不书。外来称人,皆下大夫也。外来谓郑人来渝平、齐人来归卫宝之类,是也。其或异此,例之变也。内大夫称字以示褒,称盗以志恶也。内外大夫名位,差品既多,诸家既不总论而各释之,或有未悟,今故总而序之。又曰:凡诸侯子弟,称公子以氏者,有二种:曾受王命为卿者,以公子为氏,公子庆父之类是也;自此之外,则被杀者,非卿亦书公子,重骨肉也,不言公子,无以知其骨肉相害也。故不言大夫,而直称公子,陈人杀公子御寇是也。其不称公子,而以国带名,谓之国氏,亦有二种:其君自命为卿,称国以氏,莒庆之类是也;其篡弑及为国人所立,则虽非君命之卿,亦以国氏,若不言国,则不知何国之人也。齐无知弑其君诸儿、卫晋卫人立晋众也、郑突突归于郑也、曹赤赤归于曹也之类是也。《公羊》所谓国氏者,是也。或问曰:列国之卿、唯《左氏》称卿,《公》《谷》但云大夫,何也?答曰:大夫于王者,但称大夫,所谓上大夫也;如今九命卿,但称卿,即大夫也。国人加称之,即曰卿。亦犹侯伯之国,呼其君亦曰公,此加称耳,非正名也。其下大夫,不在于经,《左氏》亦呼为大夫,亦如今呼少卿,亦衹言卿,不言少卿也。则《左氏》据时世所称言之,《公》《谷》依正名言之,义可知也。

○兄弟

隐元年: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左氏》曰:段不弟,故不言弟。《公》《谷》意同。段是弟,以无弟心,故不言弟。兄亦如之,卫州吁、楚公子比之类,皆是也。并不言兄。举此一例以明之,他可知也。并无骨肉之心,故不言兄弟也。

隐七年:夏,齐侯使其弟年来聘。

桓三年:冬,齐侯使其弟年来聘。将国命者,大夫之事,不以私见使,故讥之也。十四年:夏五,郑伯使其弟语来盟。

宣十七年:冬,十有一月,壬午,公弟叔卒。褒之,特书也。成十年:春,卫侯之弟黑背师师侵郑。义同齐年之聘。

襄二十年:秋,陈侯之弟光出奔楚。《穀梁》称弟,罪其兄不能相容。二十三年:夏,陈侯之弟光自楚归于陈。重诸侯之弟,故书归;秦针不书归,不告也。二十七年:夏,卫侯之弟鱄出奔晋。义同陈光。三十年:夏,天王杀其弟佞夫。《穀梁》云讥天王也。

昭元年:夏,秦伯之弟针出奔晋。义同陈光。八年:春,陈侯之弟招,杀陈世子偃师。昭元年虢之会,招称公子而云陈侯之弟者,罪其杀兄之子,骨肉相害,罪重于凡人也。齐商人杀舍,舍亦兄之子,而不言弟者,齐昭公已卒,则商人无兄,且杀君之罪,重于兄子,故从重者书之也。二十年:秋,盗杀卫侯之兄絷。《穀梁》云目卫侯。卫侯累也。

定十年:冬,宋公之弟辰,暨仲佗、石区出奔陈。义同陈光。十一年:春,宋公之弟辰,及仲佗、石区、公子地,自陈入于萧以叛。弟而叛兄,两罪之也。十四年:秋,宋公之弟辰自萧来奔。义同陈光。

《穀梁》云,天子诸侯之尊,弟兄不得以属通,何者?君臣重于兄弟也。凡书兄弟,皆有义也。郑段不弟,故不言弟。义见隐元年。公子偃盖同此义。《左氏》及《公羊》皆曰,凡称弟,皆毋弟也。盖见诸侯之弟,或称弟,或不称弟,不能通其义,而曲为此说。且圣人之教虽及其兄弟之子,犹引而进之,安有异母即见疏外乎?非敦睦之道也。《穀梁》之说是也。《穀梁传》云,国君之尊,弟兄不得以属通,言书兄弟,皆有义也。然犹曰杀太子母弟,目君亦非也。见晋侯杀其太子申生、天王杀其弟佞夫,妄为此说也。或问曰:君杀弟,及弟奔,则书曰弟;若杀若逐公子公孙,虽不为卿,亦书曰公子公孙,罪君虐其骨肉也,义在杀及奔例。而君之兄弟及公子公孙杀君,何不重其罪,而依众臣例书之乎?答曰:君杀臣逐臣,义有轻重,故可分别之。弑君,至逆,罪无加矣,如加兄弟之罪为重,则众臣弑君未为极重欤?太子轻于君,故于陈招书弟以明其重也。人伦大纪,君臣父子,其次则兄弟,故诸侯兄弟来接于我及在国,有大故则书之,以示劝戒。

○人

三传皆称卿有罪者,贬之曰人。夫人,有善,则欲人知之;有恶,则欲人掩之。若有恶,贬书曰某人,适足以成奸人之计;且未命者,犹特书以惩恶,岂既命者反隐其名乎?凡称人为恶者,唯楚子称人以围宋,既在诸侯之上,明贬之同夷狄也。所以然者,罪诸国从夷狄也。义见僖二十七年。其馀则宜申献捷,在僖二十一年。并朝聘之礼用夷礼者,曰人。牟人、葛人之类也。执诸侯及执他国大夫,皆览文可知其贬,故可行也,馀则不用此例矣。经中一字遍施于诸例,而义不同者,唯人字耳。其通凡成例者,义各见本例。其不可推以成例,而又不可别加褒贬者,亦用人字以示义。楚人使宜申来献捷之类是也。此所谓即文见义者也,今略之于后。

凡朝称人,夷狄之君也。邾人、牟人、葛人来朝,是也。凡聘称人,夷狄之臣也。荆人来聘,是也。

凡列国使来称人,下大夫也。齐人来归卫宝、郑人来渝平之类,是也。凡他国盟会称人,皆不命卿也。王人,则士也。

凡公及他国大夫盟,非大夫之过,皆称人。及宋人盟于宿之类,是也。

凡他国用兵称人,皆不命卿也。宣公已前,称人者多,远事难详,从旧史也。王人,则士也。

凡执诸侯、执大夫皆称人,乱常也。唯成十五年执曹伯归于京师,书晋侯。凡弑君称人,目贱人也。凡弑大夫称人,杀有罪也。

凡杀弑君之贼皆称人,讨有罪也。

凡杀他国君卿称人,皆乱辞也。死者虽有罪,杀君亦非治,故曰乱辞也。凡放大夫称人,放有罪也,蔡人放其大夫公孙猎于吴,是也。右并通凡成例,义各见本部。

僖二十一年:冬,楚人使宜申来献捷。楚子伐宋,故称人,狄之也。二十七年:冬,楚人、陈侯、蔡侯、郑伯、许男围宋。《穀梁》云人楚子,所以人诸侯也。

宣四年:春,王正月,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以其不肯,故人之也。十五年: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称人以平,贱二国也。

襄三十年:冬,晋人、齐人、宋人、卫人、郑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会于澶渊,宋灾故。《左氏》曰:卿不书,不信也。

右并不可推以成例,但用人字以示贬。○氏

卿大夫称氏者,唯尹氏,隐三年尹氏卒,昭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朝,昭二十六年尹氏以王子朝奔楚。武氏,隐三年武氏子来求赙。崔氏,宣十年崔氏出奔卫。皆讥世卿也。言氏,则世卿之意可见也。时世卿既多,不可胜讥,因尹氏私赴不以名,因齐人崔氏出奔,因武氏以子代父,故特书之。及尹氏立王子朝,并以子朝奔楚,皆以世卿乱王室,故从而书之。讥此数者,足以见世卿之恶也。

○盗襄十年:冬,盗杀郑公子、公子发、公孙辄。昭二十年:秋,盗杀卫侯之兄絷。定八年:冬,盗窃宝玉大弓。

哀四年:春,王二月,庚戌,盗杀蔡侯申。十三年:冬,盗杀夏区夫。

夫杀君及窃国之重宝,事合书名,而其人微名,不合见经,故经称之曰盗。《公》《谷》之说非也,已见杀例中。《左氏》云齐豹为卫司寇,作而不义,其书为盗。齐豹杀卫侯之兄絷。此盖《左氏》不达《春秋》非上卿不书名,妄云尔。据上大夫杀君例书名,齐豹若信是上大夫而书盗,是乃杀君之兄,罪大于杀君也。

○论特书

命卿已上,有善有恶皆备书之,足以彰示后代。未命之卿及众大夫已下,若一例书人,何以惩劝?故有特书之义,叛逆者,虽非命卿亦书。卫州吁,弑其君完,义见隐四年。宋督,弑其君与夷,义见桓二年。齐无知,弑其君诸儿,义见庄八年。宋万,弑其君捷,义见庄十二年。邾庶其,襄二十一年以漆闾丘来奔。莒牟夷,昭五年以牟娄及防兹来奔。黑肱昭二十一年以滥来奔之类,是也。卿者,君之股肱,若奔及见杀,亦国之大故,虽未命亦书之。楚得臣,僖二十八年杀之。宋万,庄十二年奔陈。宋子哀,文十四年来奔。宋山,成十五年杀之。邾畀我,襄二十三年奔陈。邾快昭二十七年来奔之类,是也。子哀之奔,合义,《左氏》成十五年传:不义宋公而求奔。故书字以褒之。宋司城之归不书,亦疑是未命,特书之也。文公八年来奔,而无归处。凡杀公子公孙,虽不为卿,亦特书之。陈御寇,庄二十二年杀之。公子偃,成十五年刺之。莒意恢,昭十四年杀之。宋地定十年奔陈之类,是也。其自以为君而来争国者,则不论命与不命,皆但名而已,不言公子公孙,言非复人臣也,所谓当国者也,齐小白庄九年、阳生哀六年,邾捷菑文十四年,莒去疾昭元年之类,是也。楚比称公子者,初归之志,未争国也。昭十三年。齐纠书子,明正也。庄九年。外大夫特为鲁事,虽不来鲁,亦书其名,莒庆之盟是也。僖二十五年公会卫子、莒庆,盟于洮。莒挐,则我获之而书也。僖元年公子友败莒师于郦,获莒挐。楚屈完来附中国,功美尤高,故同既命之例,特进之也。义见僖四年。鲁公子结,庄十九年及齐侯、宋公盟。能安国家,美之也,特书公子结以明之。诸侯兄弟以国连字者,有蔡叔,桓十二年柔会宋公、陈侯、蔡叔盟。许叔,因郑乱而复,见桓十五年。蔡季、纪季,蔡叔无子,蔡人召之自陈归,见桓十七年;纪季以酅入齐,见庄三年。皆国而字之,言与君一体也。鲁宣公弟,叔义见宣十七年、季友义见僖十六年最贤,故于其卒字之,以示惜而褒之也。非命卿,特书之也。

○都论褒异

春秋时为恶者多,贬者则众,其理易见。其见褒者,前已论讫,今又总而序之,乐道人之善也。夫诸侯,去国之美者,莫过于纪侯。以国与季而去,义见庄四年。复归之正者,莫过于郑忽;本太子也,身虽蒙耻而位居正,义见桓十五年。争国不克而死者,莫过于子纠;纠当立,齐人杀之,义见庄九年。王师之正者,莫过于子突。救卫也,义见庄六年。诸侯兄弟,外附之美者,莫过于纪季;义见庄三年。入继之美者,莫过于蔡季;次当立,蔡人召之,义见桓十七年。兴复之美者,莫过于许叔。因郑伯乱而能复国,义见桓十五年。鲁公子兄弟之忠贤者,莫过于季友,立僖公、定社稷也,义见闵二年。其合义者,莫过于叔。不食宣公之禄,义见宣十七年。卿大夫,死节之美者,莫过于孔父;正色立于朝,则人莫敢致难于其君者,义见桓二年。奔亡之美者,莫过于子哀;不义宋公而来奔,义见文公十四年。归正之大者,莫过于屈完;服齐桓也,义见僖四年。守职不失者,莫过于司城司马;义见文公八年。存邻国之美者,莫过于高子,闵元年来盟。仲孙。闵元年来省难。故皆褒而进之。如曰不然,请闻其论蔡叔,桓十年盟于折,传不详其事迹。不见事迹,盖亦美之。

○杂字例第三十三

《春秋》之文至简,故字皆有义,但见其文,则知其义。必须解释,但相承曲说,遂令迷其指归,何者?夫子制作,本教中人,故简易其文,昭著其义。若能以质直见之,则可不俟传注而自通矣。故言灭国,则知灭者之罪;见诸侯生名,则知非复人君;见言归,则正。此类皆文势常理,何必立异乎?又上言伐卫,次言王人救卫,下言卫侯朔入于卫,则知逆王命。义见庄六年。又上言成宋乱,下言纳鼎,则知贪赂纵罪。义见桓二年。见正月烝、五月烝,则知黩祀。义见桓八年。凡此类,则上下相应,而见其理。并一事再见卒名,公子遂如齐逆女,遂以夫人至自齐之类也。前目后凡,谓前列序,后但言诸侯也。皆存简易之道,诸事各从本篇论之,而文义或有未尽者,今皆序之。

○以用立吉不肯

《公羊》《穀梁》皆云,以者不宜以也,用者不宜用也,立者不宜立也,吉者不可以吉也,不肯者可以肯也。如此类甚多,谓若宜以、宜用、宜立、宜吉、宜不肯,则不书也。以者,行其意也,皆谓能制之也。刘单以王猛,义见昭二十二年。尹氏以王子朝,义见昭二十六年。遂侨如以夫人,至自齐也,义见婚姻例中。及以他国之师,义见用兵例中。皆不宜以者也。用者,用鄫子十九年邾子用之、蔡太子昭十一年楚灭蔡,执蔡太子有以归,用之,用牲用币,已见郊社例中。用致夫人,见庙例中。用郊,见郊例中。亦皆不宜用也。立者,立武宫在成六年、炀宫在定元年,立晋在隐四年,立王子朝在昭二十三年,皆不宜立也。立晋,得变之正,故不言石碏,以许之也。

○还、复

《公羊》云,还,善辞也;比复为善也。《穀梁》云,还者,事未毕;复者,事毕。文正倒也,当为还者事毕,复者事未毕。师还,在庄八年。公还自晋,文十三年。归父还自晋,在宣十八年。士抃闻齐侯卒乃还,襄十九年。皆不当更往,又并合礼,故曰还,事毕也,善辞也。公如晋,至河,乃复;昭二十三年,公如晋,至河,公有疾,乃复之类也。公孙敖如京师,不至而复;在文八年,从莒女也。仲遂至黄,乃复;在宣八年,有疾而复。皆事未毕而复也。故知《穀梁》之说例,倒也。

○求、告、乞

求者,得未得未可知也求赙求车之类。乞者亦然,而又重辞,乞盟、乞师、皆可重,故特曰乞,重辞是也。告籴不言,乞者,以用财置之彼此之利,不比乞师、乞盟也。

○献、锡、畀、假

献,献上也。献捷之类。锡,锡下也。来锡公命之类。畀,与也,僖二十八年执曹伯畀宋人。谓非上非下者也。三者据尊卑言之。三者,谓献、锡、畀也。假,借也,郑伯以璧假许田。谓易田,逊辞也。

○得、获、克

用力禽之曰获。获人,获华元之类也。获兽。获麟是也。非用力禽之曰得。得宝玉是也。在定九年。克段于鄢,在隐元年。能破之也;不克纳,文十四年晋人纳捷菑于邾,不克纳。不克葬,宣八年葬我小君敬嬴,雨,不克葬。皆谓不成纳、不成葬也。《左氏》曰:得隽曰克。《春秋》意在辨邪正、岂论隽哉!

○辞

之、乃、而之类,皆辞。俗谓之语助也。《穀梁》云:之于,缓辞也。之口,缓辞也,乃,亡乎人之辞也。而,缓辞也。《穀梁》迂僻之甚。目之,但以便声而言,何有缓辞乎?执卫侯归之于京师,义见僖二十八年。亦从强说。至于郊牛之口,日有食之,杀之用之之类,岂得称缓辞乎?故皆不足从也。若言乃难于而,宣八年葬敬嬴,则云日中而葬定;十五年葬定公,则云日下昃乃克葬也。则是也。又曰:既者,尽而有继之辞。日有食之既之类,是也。且者,兼之之辞。归含且赗,是也。此说并通,故用之也。

○出、来、归、入、纳、取

凡出者,自国而出;来者,自外而来。此并据事实书之,其邪正各随事之是非,不以此二字为褒贬也。唯天子及周大夫出,即以书出为贬,王者无外故也。此以出为贬也。唯内女不当归宁,礼,父母没,不合更归宁。则书来以示贬。男女之礼,合礼者不书故也。常事既不书,书即为贬,故知来者不当来也,义见婚姻例。归字,其义亦非一。诸侯及大夫反国者。有归与复归之义。见归入例。内女嫁于外,亦曰归。三传并云妇人谓嫁曰归。外将物与我,亦曰归。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齐人来归卫宝之类,曰归者,来致辞也。我将物与外,亦曰归。归粟于蔡是也。诸侯用兵,破敌国,将其君同还,亦曰归。庄十年荆败蔡于莘,以蔡侯献武归。除诸侯归入之外,诸事各以本事为邪正,义各见本例。不以归字为褒贬也。入字亦有数。诸侯反国,有入与复入之义。见归入例。用兵入敌国,亦曰入。见用兵例。故入者,多非善也。庚寅我入邴,隐八年。亦不可入也。纪季以酅入于齐,庄三年。既不可言叛,故言入亦明非正,所以罪齐也,而书季以明季之无罪。天王入于成周,记其自外而入,不同诸侯之贬。义见归入例中。取字,已见用兵例。自此之外,有取郜大鼎于宋,桓二年。齐人取子纠杀之,庄九年。亦并不当取也。以前字并为交互涉嫌,故分析之。其他不足疑者,不复论也。初者,遂以为常也。初献六羽、初税亩之类是也。作者,皆不宜作也。新作南门、作僖公主是也。致者,不宜致也。用致夫人、如宋致女是也。常事曰视,视朔是也。非常曰观,观鱼观社是也。如此之类,并更无交互,所以不复悉举之也。凡以者,不宜以也;用者,不宜用也;立者,不宜立也。略举数字,触类皆然,此并为《春秋》省文,以一字为褒贬,合礼者则常事不书。故凡此等,皆以示讥耳。此止施于《春秋》义例之内,不可遍求之于五经也。学者宜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