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春秋集义 卷六 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义卷六
  宋 李明复 撰
  桓公
  程頥曰桓公名允惠公子隐公弟桓王九年即位桓谥也辟土服逺曰桓
  元年春王正月公即位
  程頥曰桓公弑君而立不天无王之极也而书春王正月公即位以天道王法正其罪也
  谢湜曰君为国之大夲即位君之始事位不正不可以守国故春秋元年必书公即位所以正大夲谨始事也诸侯爵位皆先王度其祖考功德而畀之也故子孙继世必请命于王颁政施教考礼修乐必受命于王所以尊王命而正邦国也自隐公以降列国盟㑹自专法令自出其即位皆受之先君而请命之礼不修君臣之大义废矣故春秋之初以王法首夺隐公即位而正其恶也夺隐公即位以正其恶而诸侯擅命传国之罪皆见矣此隐公所以不书即位也文公成公襄公昭公哀公书即位者以明继正也庄公闵公僖公不书即位者以明继故也桓公以害隐而立宣公以公子遂害世子而立定公以季氏背昭而立三公书即位者著其自立之罪也然则春秋之法书即位者以继正也不书即位者以继故也隐公继世正也宜书即位而不书者以罪诸侯不臣桓公宣公定公继世非正也不宜书即位而书者以责臣子不能讨逆也
  胡安国曰元年即位之始年也自是累数虽久而不易此前古人君记事之例春秋祖述为编年法及汉文帝惑方士之言改后元年始乱古制夫在位十有六载矣复称元年可乎孝武又因事别建年号历代因之或五六年或四三年或一岁再更使记注繁芜莫之胜载夫历世无穷而美名有尽岂记久明逺可行之法也必欲传久当以春秋编年为正
  又曰桓公与闻乎弑而书即位著其弑立之罪深绝之也美恶不嫌同词或问桓非惠公之嫡子乎当立而未能自立是故隐公摄焉以俟其长而授之位久摄而不归疑其遂有之也是以至于见弑而恶亦有所分矣春秋曷为深绝桓也曰古者诸侯不再娶于礼无二嫡惠公妃既卒继室以声子则是摄行内主之事矣仲子安得为夫人母非夫人则桓乃隐之庶弟安得为嫡子谓当立乎桓不当立则国乃隐公之国其欲授桓乃实让之非摄也摄让异乎曰非其有而居之者摄也故周公即政而谓之摄推已所有以与人者让也故尧舜禅授而谓之让惠无嫡嗣隐公继室之子于次居长礼当嗣世其欲授桓所谓推已所有以与人者也岂曰摄之云乎以其实让而桓乃弑之春秋所以恶桓深绝之也然则公羊所谓桓㓜而贵隐长而卑子以母贵者其说非与曰此徇惠公失礼而为之词非春秋法也仲子有宠惠公欲以为夫人母爱者子抱惠公欲以桓为适嗣礼之所不得为也礼不得为而惠公纵其邪心而为之隐公又探其邪志而成之公羊又肆为邪说而传之汉朝又引为邪议而周之夫妇之大伦乱矣春秋明著桓罪深加贬绝备书终始讨贼之义以示王法正人伦存天理训后世不可以邪汨之也
  朱熹曰书即位者是鲁君行即位之礼继故不书即位者是不行即位之礼若桓公之书即位则是桓公自正其即位之礼耳
  三月公㑹郑伯于垂郑伯以璧假许田
  程頥曰隐公八年郑伯使宛来归祊盖欲易许田鲁受祊而未与许及桓弑立故为㑹而求之复假以璧朝宿之邑先祖受之于先王岂可相易也故讳之曰假讳国恶礼也
  程氏学曰郑伯以璧假许田左氏以为易祊田黎淳以隐十一年易许之事破左氏谓田是许之田如何曰左氏说是也既是许之田如何却假之鲁隐十一年虽入许许未尝灭许叔已奉祀也
  杨时曰宋督弑其君而公成其乱取郜大鼎以归公弑隐公而郑伯㑹公于垂以璧假许田则鲁之乱郑伯成之也不书为内讳也夫郑伯之假田与公之取鼎其求赂一也而书之异辞内外之分然也
  谢湜曰君薨百官緫已以听于冡宰三年孝子疾痛在心思虑未能接事故也国有大故然后以义胜恩故三年之丧金革之事有不辟者隐公即位三月而盟于蔑桓即位三月而㑹于垂春秋诸侯无三年哀戚可知也春秋于即位三月书盟书㑹而恶自见矣左氏谓修好于郑
  又曰许田鲁朝宿之邑也郑庄公欲易许田其志已见于归祊矣祊小许田大故归祊之后五年然后得许田其㑹于垂也又以璧遗鲁而请之祊非鲁有也许田郑易而得之也祊非鲁有然而于鲁称归者罪郑专天子之邑也许田郑易而得之然而于郑称假者不与庄公变天子之封也假暂辞称假以明复当归鲁
  胡安国曰许田所以易祊也郑既归祊矣又加璧者祊薄于许故也鲁山东之国与祊为邻郑畿内之邦许田近地也以此易彼各利于国而圣人乃以为恶而隐之独何欤曰利者人欲之私放于利必至夺攘而后厌义者天理之公正其义则推之天下国家而可行春秋恶易许田孟子极陈利国之害皆拔夲塞源杜篡弑之渐也汤沐之邑朝宿之地先王所锡先祖所受私相贸易而莫之顾是有无君之心而废朝觐之礼矣是有无亲之心而擅弃先祖之地矣故圣人以是为国恶而隐之也其不曰以璧易田而谓之假者夫易则已矣言假则有归道焉又以见许人改过迁善自新之意非止隐国恶而已也其垂训之义大矣
  吕祖谦曰元年郑伯以璧假许田朝宿汤沐皆天子所赐诸侯之邑然天子诸侯其朝㑹之时如此之众安得许多邑以与之盖天子所赐非其大勲劳即王之懿亲却非人人而与之如五服之诸侯其来亦自有时耳朝宿之邑在畿内汤沐之邑在方岳之下想一邑之内亦不多要不过数十家耳又须看郑人卒易祊田之意初间尚惧王法未敢遽易故以假为言
  夏四月丁未公及郑伯盟于越
  程頥曰桓公欲纳郑好以自安故既与许田又为盟也弑君之人凡民罔弗憝而郑与之盟以定之其罪大矣
  谢湜曰公立不正与郑㑹受郑璧遗郑许田及郑盟以亲郑也
  胡安国曰垂之㑹郑为主也故称㑹越之盟鲁志也故称及郑人欲得许田以自广是以为垂之㑹桓公欲结郑好以自安是以为越之盟夫弑逆之人凡民罔弗憝即孟子所谓不待教命人得而诛之者也而郑与之盟以定其位是肆人欲灭天理大义遂以澌灭天讨无复共行圣人所为惧春秋所以作无俟于贬绝而恶自见矣
  秋大水
  程頥曰君修德则和气应而雨旸若桓行逆德而致阴沴乃其宜也
  谢湜曰水汎滥异常为大水大水阳气胜而溢也其损伤民物为害大故书
  胡安国曰大水者阴逆而与怨气并之所致也桓行逆德而致阴沴宜矣或问尧之时岂有致之者而曰洚水警予何也曰尧之水非有以致之开辟已来水之行未能得其所归故尧有忧焉使禹治之然后人得平土而居尔若曰洪水者积雨之所成时晹而熄矣奚待乎九年十有三载之治也山谷之所泄欤自禹功既䟽凿决排以至于今而其流不灭何也是知天非为尧有洪水之灾至禹而后水由地中行尔后世有人为不善感动天变召水溢之灾者必引尧为解误矣
  冬十月
  二年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
  程頥曰桓公无王而书王正月正宋督之罪也弑逆之罪不以王法正之天理灭矣督虽无王而天理术尝亡也人臣死君难书及以著其节父名也称大夫不失其官也
  谢湜曰宋督宋万不氏未赐族也虽赐族不当书氏逆恶在所诛绝故也孔氏父名孔父死君之难临大节而不可夺者也可谓忠于其君矣故殇公之被害也书及以显其忠书大夫以示能死职宋殇公立十年外事攻讨兵连不息内有逆臣而不加察外有怨仇而不加虑此督之难所以发于萧墙也弃内事外者可不戒耶桓月皆不书王二年书王者以王法正督之罪也
  胡安国曰桓无王而元年书春王正月以天道王法正桓公之罪也桓无王而二年书春王正月以天道王法正宋督之罪也程氏曰弑逆者不以王法正之天理灭矣督虽无王而天理未尝亡也其说是矣糓梁子以二年书王正与夷之卒其义一尔以为诸侯之卒无所隐痛故书王以正之误矣按左氏宋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孔父为司马无能改于其德非所谓格君心之非者然君弑死于其难处命不渝亦可以无婗矣父者名也著其节而书及不失官而书大夫是春秋之所贤也贤而名之何也故侍读刘敞以谓既名其君于上则不字其臣于下此君前臣名礼之大节也督将弑殇公孔父生而存则不可得弑于是乎先攻孔父而后及其君能为有无亦庶几焉凡乱臣贼子蓄无君之心者必先剪其所忌而后动于恶不能剪其所忌则有终其身而不动也华督欲弑君而惮孔父刘安欲叛汉而惮汲直曹操欲禅位而惮孔融此数君子者义形于色皆足卫宗社而忤邪心奸臣之所以惮也不有君子其能国乎春秋贤孔父示后世人主崇奖节义之臣乃天下之大闲有国之急务也
  吕祖谦曰左氏序宋督事极好观其论督有无君之心而后动于恶此左氏识见髙逺处盖人心各有所主使宋督有尊君之心决不敢为弑逆之事惟此心荡则纵横放肆无所忌惮盖督之杀孔父与弑殇公乃为恶之末流其有无君之心乃为恶之根夲圣人所以过位变色入门鞠躬夫岂繁文末节哉盖所以飬其尊君之心也
  滕子来朝
  程頥曰滕夲侯爵后服属于楚故降称子夷狄之也首朝桓之罪自见也
  谢湜曰滕侯爵称子以其臣属于楚也四夷君长爵不过子滕侯臣属于楚称子黜之也先义后利上贤下力贵信贱诈中国之道也禽兽惟利是嗜而不知义之在所先也惟力是务而不知贤之在所上也惟诈是用而不知信之在所贵也春秋之所以贱楚者以此而已故中国诸侯臣属于楚则黜之
  胡安国曰隐末年滕称侯爵距此三岁尔乃降而称子者先儒谓为时王所黜也使时王能黜诸侯春秋岂复作乎又有言其在丧者终春秋之世不复称侯无是说矣然则云何春秋为诛乱臣讨贼子而作法尤严于乱贼之党使人人知乱臣贼子之为大恶而莫之与则无以立于世而莫敢动于恶而篡弑之祸止矣桓公弟弑兄臣弑君天下之大恶凡民罔弗憝也已不能讨又先邻国而朝之是反天理肆人欲与禽兽无异而春秋之所深恶也故降而称子以正其罪四夷虽大皆曰子其降而称子外之也或曰非天子不制度不议礼不考文仲尼岂以匹夫专进退诸侯乱名实哉则将应之曰仲尼固不以匹夫专进退诸侯乱名实矣不曰春秋天子之事乎知我罪我者其惟春秋乎世衰道㣲暴行交作仲尼有圣德无其位不得如黄帝舜禹周公之伐蚩尤诛四凶戮防风杀管蔡行天子之法于当年也故假鲁史用五刑奉天讨诛乱贼垂天子之法于后世其事虽殊其理一尔何疑于不敢专进退诸侯以为乱名实哉夫奉天讨举王法以黜诸侯之灭天理废人伦者此名实所由定也故曰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
  李侗语录朱熹问按滕夲侯称伊川程氏谓服属于楚故贬称子熹按是时楚未与中国通滕又逺楚终春秋之世未尝事楚但为宋役尔不知伊川程氏别有何据又陈蔡诸国后来属楚者亦未尝贬爵也胡文定以为为朝桓而贬之以讨乱贼之党此义似胜然滕自此不复称侯至定公之丧来㑹丧犹称子夫岂以祖世有罪而并贬其子孙乎然则胡氏之说亦有可疑者不知当以何说为正胡氏又谓凡朝桓者皆贬独纪侯以咨谋齐难而来志不在于朝桓故再朝皆无贬焉熹窃以为果如此则是义理之正可以危急而弃之也不知春秋之法果如此否二年纪侯来朝左氏作杞字后有入杞㑹成事传皆有说可据伊川程氏与胡氏依公糓作纪字延平李侗答曰滕子来朝考之春秋夫子凡所书诸侯来朝皆不与其朝也胡文定谓春秋之时诸侯之朝皆无有合于先王之时诸侯之朝皆无有世朝之礼者故书此讥之也滕夲侯称桓二年来朝称子者以讨乱贼之党贬于诸家之说义为精先儒又以为时王所黜者胡氏以为果如此则春秋不作矣恐先儒之说非来谕以谓自此终春秋之世不复称侯岂以祖世有罪而并贬其子孙乎若如此言大假害理春秋与人改过迁善又善善长恶恶短不应如此是可疑也侗窃以从胡之说于道理为长观夫子所书讨乱之法甚严滕不以桓之不义而朝之只在于合党缔交此夷狄也既已贬矣后世子孙碌碌无闻无以自见于时又壤地𥚹小夲一子男之国宋之盟左传于宋人请滕欲以为私属则不自强而碌碌于时者久矣自一贬之后夫子再书各沿一义而发遽又以侯称之无乃纷纷然殽乱春秋之㫖不明其夲意乎盖圣人之心必有其善然后进之若无所因是私意也岂圣人之心哉若如此看似于后世之疑不碍道理为通又不知如何春秋所以难看者盖以常人之心推测圣人未到圣人洒然处岂能无失耶诸俟他日反复面难庶几或得其㫖又曰伊川程氏之说考之诸处未见春秋之前服属于楚事迹更俟寻考之来喻以谓纪侯来咨谋齐难志不在于朝桓故再朝无贬则是义理之正可以危急而弃之若果如此尤害义理春秋有诛意之说纪侯志不在于朝桓则非滕子之类也列国有急难以义而动又何贬耶
  朱熹曰向见程沙随作春秋解只有说滕子来朝一处最好如隐十一年方书滕侯薛侯来朝如何到桓二年便书滕子来朝先軰为说甚多或以为时王所黜故降而书子不知是时时王已不能行黜陟之典就使能黜陟诸侯当时亦不止一滕之可黜或以春秋恶其朝桓特削而书子自此之后滕一向书子岂春秋恶其朝桓而并后代子孙削之乎或以为当丧未君前又不见滕侯卒皆不通之论程沙随则谓此见得春秋时小国事大国其朝聘贡赋之多寡随其爵之崇卑滕子之事鲁以侯礼见则所共者多故自贬降而以子礼见庶得贡赋省少易供说却恐是如此何故縁后面郑朝晋云郑国男也而使从公侯之赋见得郑夲是男爵后袭用侯伯之礼以交于大国初焉不觉其贡赋之难办后来益困于此方说出此等话非独是郑想当时小国多是如此今程氏春秋亦如此说滕子程是绍兴以前文字不知沙随见此而为之说还是见得此意
  三月公㑹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成宋乱
  程頥曰宋弑君而四国共成定之天下大恶也谢湜曰宋有弑逆之乱为之讨贼而肆诸市朝立殇公之后以承社稷诸侯之职也四国之㑹于稷也乃从逆臣华督之谋召公子冯以君其国而以督相之是四国释宋之乱弗治而反以成之也天下之乱未有大于弑逆者也四国不能讨乱而反以成乱恶之大也春秋书成宋乱而四国之恶不待贬黜而见矣去其乱之谓平遂其事之谓成
  胡安国曰三纲军国政事之夲人道所由立也三纲正则基于治以兴三纲沦则习于乱以亡按春秋华督有不赦之恶鲁郑齐陈同㑹于稷以成其乱受赂而归而天子不讨方伯不征咸自以为利也不知百官象之有大不利焉未几陈有五父之乱齐有无知之乱郑有祭仲子突亹仪之乱鲁有叔牙庆父般闵之乱数十年间四国舛逆几至丧亡则以昩于履霜坚冰之戒不能辨之于早也春秋备书于䇿明三纲之重为后世鉴深切著明矣
  又曰按左氏为赂故立华氏也尝考之传当邾定公之时盖有弑其父者而定公矍然失席曰是寡人之罪也尝学断斯狱矣臣弑君凡在官者杀无赦子弑父凡在官者杀无赦杀其人坏其室洿其宫而猪焉盖君逾月而后举爵华督弑君之贼凡民罔不憝也而桓与诸侯㑹而受赂以立华氏使相宋公甚矣故特书其所为而曰成宋乱夫臣为君隐子为父隐礼也此其自言之何桓恶极矣臣子欲尽隐之而不可以欺后世其曰成宋乱而不书立华氏犹为有隐乎耳春秋列㑹未有言其所为者独此与襄公末年㑹于澶渊各书其事者桓弑隐督弑殇般弑景皆天下大恶圣人所为惧春秋所以作也一则受宋赂而立华氏一则谋宋灾而不能讨故特书其事以示贬焉然澶渊之㑹既不书鲁卿又贬诸国之大夫而称人此则书公又序诸侯之爵何也澶渊之㑹欲谋宋灾而不讨弑君之贼虽书曰宋灾故而未能表其诛责之意也必深讳鲁卿而重贬诸国之大夫然后足以启问者见是非也稷之㑹前有宋督弑君后有取宋鼎之事书曰成宋乱则其责己明不必讳公与贬诸侯爵次然后见其罪矣
  张栻曰春秋㑹于稷以成宋乱或训成为平不必如此说这般公事如何便结绝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纳于太庙
  程頥曰四国既成宋乱而宋以鼎赂鲁齐陈郑皆有赂鲁以为功而受之故书取以成乱之赂器置于周公之庙周公其飨之乎故书纳纳者弗受而强致也程氏杂说曰宋有弑君之乱诸侯之义所宜共恤督有弑君之恶且凡民罔弗憝况诸侯哉成者平也公㑹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平之而遂乱受赂纳于太庙所谓不待贬绝而恶见者也
  谢湜曰王镇大宝器天下所共贵惟圣王能以德服天下而有之故古者藏之于庙以示祖宗能受其献也郜鼎之赂明则人所恶幽则神所恶内不可以示子孙外不可以示神民凶莫大焉桓公视弑逆大恶安以为常故以得宋大鼎为功而纳之祖庙也春秋书取宋大鼎书纳于太庙其恶不待贬黜而见矣故臧哀伯曰今灭德立违而寘其赂器于太庙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大鼎取之宋也书曰郜大鼎者郜不能守而宋取之宋不能守而鲁取之然则大鼎无常能守则存不能守则迁故大鼎书主名以为有国者戒也纳大鼎书日谨其事也璧大鼎皆保国之器也桓公受郑璧取宋大鼎皆以得保国之器为荣也无保国之德而恃以保其国失之大也
  胡安国曰取者得非其有之称纳者不受而强致之谓弑逆之贼不能致讨而受其赂器寘于太庙以明示百官是教之习为弑逆悖乱之行也公子牙庆父仲遂意如之恶又何诛焉圣人为此惧而作春秋故直载其事谨书其日垂训后世使知宠赂之行保邪废正能败人之国家也亦示之戒矣
  吕祖谦曰哀伯之谏取郜鼎其中所言周家宗庙制度固当考然桓公于弑逆之事犹忍为之哀伯乃谏其取叛臣之鼎是犹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者也哀伯亦可谓习而不察矣然看哀伯之谏周内史之言须看得天下之人皆习而不察哀伯鲁之贤大夫也周内史周之良史也尚不知君臣之大义区区然唯纳赂之是谏文辞之是取在贤者犹不知而况下贤者数等而为众人者乎以此知当时天下之人视弑君杀父以为常矣
  秋七月杞侯来朝
  程頥曰凡杞称侯皆当为纪杞爵非侯文误也及纪侯大去其国之后纪不复称侯矣
  胡安国曰公糓程氏皆以杞为纪弟弑兄臣弑君天下之大恶王与诸侯不奉天讨反行朝聘之礼则皆有贬焉所以存天理正人伦也纪侯来朝何独无贬乎当是时齐欲灭纪纪侯求鲁为之援非为桓立而朝之也
  蔡侯郑伯㑹于邓
  程頥曰始惧楚也
  谢湜曰左氏谓始惧楚
  胡安国曰左氏曰始惧楚也其地以国邓亦与焉楚自西周已为中国患宣王盖尝命将南征矣及周东迁僭号称王慿陵江汉此三国者与之邻是以惧也后卒灭邓虏蔡侯而郑以王室懿亲为之服役终春秋之世圣人盖伤之也夫天下莫大于理莫强于信义循天理惇信义以自守其国家荆楚虽大何惧焉不知夲此地丑德齐莫能相尚则以地之小大力之强弱分胜负矣观诸侯㑹盟离合之迹而夷夏盛衰之由可考也观春秋进退予夺抑扬之㫖则知安中夏待四夷之道矣
  九月入杞
  程頥曰将卑师少外则称人内则止云入某伐某谢湜曰杞侯奔走以事大国而不得免故鲁人入杞
  公及戎盟于唐冬公至自唐
  程頥曰君出而书至者有三告庙也过时也危之也桓公弑立尝与郑齐陈㑹矣皆同为不义及逺与戎盟故危之而书至戎若不如三国之党恶则讨之矣居夷浮海之意也中国既不知义夷狄或能知也又语录或问书至如何曰告庙而书亦有不縁告庙而书者又问隐皆不书至曰告庙之礼不行
  谢湜曰君行其至必书谨之也古者国君以事而出返必告庙示不敢专也春秋诸侯出入无时㑹盟征伐继踵不息其至也不复告庙者众矣春秋因其告庙则书其不告则不书以示不敬也诸侯宗庙社稷之主也政治不以时修祭祀不以时举臣民不以时省则国事隳矣故鲁侯之出春秋谨其至而书之所以为之戒也凡书至八十二观其所至时月而诸侯委社稷弃人民般乐自纵而久荒于外其失见矣胡安国曰凡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事亡如事存故君行必告庙反必奠而后入礼也出必告行反而告至常何以书或志其去国逾时之久也或录其㑹盟侵伐之危也或著其党恶附奸之罪也桓公弑君而立尝列于中国诸侯之㑹而不书至同恶也今逺与戎盟而书至者危之也程氏所谓居夷浮海之意是矣语不云乎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春秋集义卷六
<经部,春秋类,春秋集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