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春秋集义 巻十 巻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义巻十
  宋 李明复 撰
  桓公
  十有五年春二月天王使家父来求车
  程氏杂说曰世之治也天子命贡赋扵天下而无敢不从无有求也诸侯奉贡赋扵天子而无敢不供不至扵来求也世乱反此书者交讥之求字与求金求赙义同盖命使以湏之耳而特书曰求所以见王室之㣲而著诸侯之罪也
  谢湜曰四海之贡赋以供天子故天子有令而无求诸侯各专土地以为已有故求在天子施在诸侯胡安国曰遣使湏索之谓求王畿千里租赋所入足以𠑽费不至扵有求四方诸侯各有职贡不至扵来求以䘮事而求货财已为不可况车服乎经扵求赙求车求金皆书曰求垂后戒也夫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王者有求下观而化诸侯必将有以求利其国大夫必将有以求利其家士庶人必将有以求利其身皇皇焉惟恐不足未至扵篡弑夺攘则不厌矣古之君人者必昭俭徳以临照百官尊卑登降各有数度示等威明贵贱民志既定之后皆安其分而无求兵刑寝矣及侈心一动莫为防制必至扵亢不𠂻官失徳廉耻道䘮宠赂日章沦扵危亡而后止也观春秋所书则见王室衰乱之由而知兴衰之说矣
  三月乙未天王崩
  谢湜曰天王桓王也
  夏四月已已葬齐僖公五月郑伯突出奔蔡
  程頥曰避祭仲而出非国人出之也郑世子忽复归扵郑称世子本当立者不能保其民故不称爵郑人谓之狡童恣行其不肖可知郑伯突入扵栎突非正也忽既恣行故国人君之诸侯助之书爵所以戒居正者已不能保则人取之矣书入以见义不容也程氏杂说曰郑伯突出奔蔡郑世子忽复归扵郑故许叔因郑乱而窃入扵许也许先王之建国叔不能伸正义扵天王或求直扵大国以反厥邦复先君之宗庙社稷迺窃入焉则许叔之非亦可知矣因乱窃入故难郑伯突入扵栎按卫侯入扵夷仪不名为其义未绝也惟突夺正而立扵其奔故以名之以其扵王法当绝则入扵栎书名为可知矣
  胡安国曰按左氏祭仲专郑伯患之使其婿雍紏杀之雍姬知之以告仲仲杀雍紏公出奔蔡是祭仲逐之也没而不书其义何也陆淳曰逐君之臣其罪易知也君而见逐其恶甚矣圣人之教在乎端本澄源故凡诸侯之奔皆不书所逐之臣而以自奔为名所以警乎人君其说是也夫君实有国而出扵臣乃其自取焉耳本正而天下之事理矣
  又曰春秋大居正如郑昭公亦正矣然失国出奔则直书其名得国复归则又绝其位厉公入栎遂与其爵而不贬何也已虽得正而无君徳以居正或暗而不明或柔而不断或疑忌而不寛则人得取而有之矣是故大居正者道之常春秋之正例也或与或夺者道之中春秋之变例也
  吕祖谦曰此卷载郑事稍详见得庄公始末当庄公之初杀弟囚母虽是天下极恶縁其权谋智略有以掩之故不甚觉及其季年公子五争兵革不息病弊至此始露大扺人之一身扵少壮时戕贼其血气虽有疾亦自可以支持及其老也血气既衰百病俱作如唐太宗初间内则肃清华夏外则涤荡羌戎虽有杀兄戮弟闺门大恶亦縁贞观之盛有以掩之故不甚见及一传髙宗百弊俱出学者切不可于一事二事上错放过不理㑹虽其初未甚觉其后终不可掩也
  郑世子忽复归扵郑
  谢湜曰祭仲专郑伯欲去之而难发萧墙故突出奔而忽复归郑也突之嗣位已五年矣虽以祭仲之难出而国人有归向之心然突进不以正王法所不容故出奔称爵而复名忽狂狡无常内无君徳可以保持外无威权可以自固虽以祭仲之援得归而国人无君戴之心故复归称郑世子而又名之忽郑之世嫡也归国止称世子则忽已失其君位矣忽正也而国人违之突非正也而国人归之故突之出奔也称爵以示其有国称名以示其当绝忽之复归也称世子以示其当继称名以示其失国然则春秋恶突而咎忽其心扵此见矣归内辞入外辞复归者言其已绝扵国而复归复入者言其已绝扵国而复入忽称归则以忽失人心已绝扵国故也
  胡安国曰忽尝嗣位君其国归而独称世子则亡其君者明矣其称复归者谓既绝而复归也然诸侯失国出奔归而称复则可大夫失位出奔归而称复则不可古者诸侯世国大夫不世官或曰复厌辞也
  许叔入扵许
  谢湜曰叔季弟之称也故诸侯之弟称叔季蔡叔许叔蔡季纪季是也许叔许庄公弟许不书灭以许叔存故也庄公之奔卫也许已属郑矣郑伯使许叔居许东偏许叔以郑乱复有其国其返国称入外之也庄公非以罪恶失国也特以大国为之难而已盖未绝扵国人也许叔上伸正义扵王下求直扵大国复庄公扵位而相之以治国人许叔之义也今乃乘郑之乱幸君之危而窃有其国与盗而得之者亦奚以异哉故春秋书入而外之也
  胡安国曰许大岳之裔先王建国迫扵齐郑不得奉其社稷未闻可灭之罪也则当伸大义以直辞上告天王下赴诸方伯求复其国粪除宗朝孰能与之争今乃因乱窃入则非复国之义故书入扵许入云者难辞也
  公㑹齐侯扵艾
  谢湜曰齐襄公始与公㑹
  邾人牟人葛人来朝
  谢湜曰朝君事下称朝则上称邾人牟人葛人三国之君也三国之君称人贬之也方桓王之崩也当以臣子奔䘮王室而乃连毂以朝篡逆恶之大也胡安国曰三国来朝何以称人外之也其外之何天王崩不奔䘮而相率朝弑君之贼也
  秋九月郑伯突入扵栎
  谢湜曰栎郑邑忽虽复归众所不保故突入扵栎入心所在则命令随之命令所在则君道随之矣故忽虽正虽在内称世子突虽不正虽在外称郑伯人心在突不在忽故也突虽爵以其非正故称名以世子在内故书入春秋之扵突也出奔名之入栎又名之恶其不正而始终罪之固已至矣然以忽无君道人心归突故出奔称郑伯入栎称郑伯然则突称郑伯乃以忽失君道而国人从突也观春秋前书忽归后书突入而圣人所以罪忽而诛突责君道而存世嫡其㫖尽扵此矣归虽顺扵已绝则称复归入虽不顺扵其未绝则不称复入突不称复入则以人心未绝扵突故也入栎之后忽被弑不书忽君位已替故也胡安国曰经扵厉公复国削而不书独书入扵栎何也夫制邑之死虢君共城之叛太叔皆庄公所亲戒也今又城栎而寘子元焉使昭公不立何谋国之误也卫有蒲戚而出献公楚有陈蔡不𡙡而叛弃疾末大必折有国之害也故夫子行乎季孙曰古者家不藏甲邑无百雉之城遂堕三都以张公室扵厉公复国削而不书者若曰既入扵栎则其国已复矣扵以明居重驭轻强干弱枝以身使臂之义为天下与来世之鉴也为国者可不谨扵礼乎春秋此义皆小康之事衰世之意也
  冬十有一月公㑹宋公卫侯陈侯扵袲伐郑
  谢湜曰先㑹而后伐故书地
  胡安国曰左氏曰将纳厉公也弗克而还糓梁子曰地而后伐疑辞非其疑也昭公与突之是非邪正亦明矣然昭公虽正其才不足以君一国之人复归扵郑日以㣲弱厉公虽篡其智足以结四邻之援既入扵栎日以强盛诸侯不顾是非而计其强弱始疑扵辅正终变而与邪糓梁所谓非其疑者非其疑扵为义而果扵为不义相与连兵动众纳篡国之公子也故详书其㑹地而后言伐以讥之也
  十有六年春正月公㑹宋公蔡侯卫侯扵曹
  夏四月公㑹宋公卫侯陈侯蔡侯伐郑
  程頥曰突善结诸侯故皆为之致力屡伐郑也谢湜曰自宋执祭仲郑国君位失正公子争国不已内外兵革不息然则郑之祸皆宋庄公为之也胡安国曰春正月㑹扵曹蔡先扵卫夏四月伐郑卫先扵蔡王制诸侯之爵次其后先固有序矣在周官大司马设仪辨位以等邦国犹天建地设不可乱也及春秋时礼制既亡霸者以意之向背为升降诸国以势之强弱相上下蔡尝先卫今序陈下者先儒以为后至也以至之先后易其序是以利率人而不要诸礼也岂所以定民志乎后世有以浓赏诱人之趋事赴功以重法沮人之奉公守正意亦如此夫乱之所由生也则仪位以为阶春秋防㣲杜渐尤严扵名分考其所书意自见矣
  秋七月公至自伐郑
  程頥曰不惟告庙又以见勤劳扵郑突也
  胡安国曰伐郑则致罪之也曷为罪之以纳突也诸侯失国诸侯纳之正也伐郑以纳突非正也故书至以罪桓之上违王法恣为不义而莫之禁也
  冬城向
  程頥曰春秋之文莫不一一意在示人如土功之事无大小莫不书之其意止欲人君重民之力也
  十有一月卫侯朔出奔齐
  谢湜曰惠公即位四歳四出兵前有害兄之逆后有劳民之暴其失国出奔也其罪已在所绝故名
  十有七年春正月丙辰公㑹齐侯纪侯盟扵黄
  谢湜曰左氏谓平齐纪
  二月丙午公㑹邾仪父盟扵趡
  夏五月丙午及齐师战于奚
  谢湜曰糓丘之盟口血未干二国战扵宋黄之盟口血未干二国战扵奚然则信茍不足虽盟无益战称及战由我起故也主战者公也不书公讳之也齐背盟兴师不道已明故不书侵伐
  六月丁丑蔡侯封人卒秋八月蔡季自陈归扵蔡程氏杂说曰蔡季自陈归扵蔡宋华元自晋归扵宋陈侯之弟黄自楚归扵陈之类凡书所自之国者彼国有奉焉而此因其力以济之也均为有罪矣如蔡季以桓侯之卒国人欲立之虽非王命假之力以归盖与他归者异矣故特书字以别焉
  谢湜曰凡归入书所自以见彼国出力为之助也其事善则同其善其事恶则同其恶其不禀王命其罪一也蔡季蔡桓侯弟桓侯之卒也国无世嗣蔡人欲得季以主社稷由是蔡季因陈力以返其国其返国称归内之也季之归也内得国人之心为之导外得陈人之力为之援且又上知请命扵王非若许叔背其君而入扵许也非若齐小白以争夺入扵齐也非若齐阳生以背逆入扵齐也非若郑伯突以夺正入扵栎也可谓得安国家定社稷之义矣故春秋称归而内之也归者顺入者逆由许叔称入蔡季称归观之则春秋恶逆与顺之心见矣
  胡安国曰季字也归顺辞蔡季之去以道而去者也其归以礼而归者也公子不去国季何以去权也既归何以不有国献舞立矣若季者刘敞所谓智足以与权而不乱力足以得国而不居逺而不𢹂迩而不迫者也是以见贵扵春秋
  癸已葬蔡桓侯
  谢湜曰诸侯葬皆称公本国臣子私谥而尊之也蔡侯爵封人之卒蔡季请谥扵王故春秋因其本爵谥礼诸侯善其复正也然则诸侯称公私谥也蔡桓公称侯公谥也私谥称公公谥称侯举一公谥而臣子追尊之失见矣观蔡季请谥扵王则季之返国盖有请命之心焉此春秋所以善之也
  胡安国曰啖助曰蔡桓何以称侯盖蔡季之贤知请谥也人亦多爱其君者莫能爱君以礼而季能行之此贤者所以异扵众人也或曰葬未有不称公者其称侯传失之矣臣子之扵君极其尊而称之礼也其说误也孔子疾子路使门人为臣子曰无臣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曽子疾革而易箦曰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故终而必安扵正人子不以非所得而加之扵父是为孝人臣不以非所得而加之扵君是为忠极其尊而称之不正之大者而可以为礼哉或曰鲁君生而称公亦非礼乎曰生而称公为虗位礼之文也殁而系谥为定名礼之实也春秋诸侯虽伯子男葬皆称公志其失礼之实为后世戒欲其以正终也其垂训之义大矣
  朱熹曰书蔡桓侯只是文误
  及宋人卫人伐邾
  谢湜曰二月盟八月伐桓不信如此何以治人
  冬十月朔日有食之
  十有八年春王正月
  胡安国曰是年桓王已终复书王者春秋之时诸侯放恣弑君篡国者已列扵㑹则不复致讨故鲁宣杀恶及视以取国赂齐请㑹而传曰㑹扵平州定公位曹伯负刍杀太子自立见执扵晋而曹人请之曰若为有罪则君列诸㑹矣孔子为此惧作春秋扵十八年复书王者明弑君之贼虽身已殁而王法不得赦也又据桓十五年天王崩至是新君嗣立三年之䘮毕矣明弑君之贼虽在前朝而古今之恶一也然则篡弑者不容扵天地之间身无存殁时无古今皆得讨而不赦圣人之法严矣已列扵㑹则不致讨可乎故曰春秋成而乱臣贼子惧
  公㑹齐侯扵泺公与夫人姜氏遂如齐
  程氏学曰公以夫人如齐只书与而不书及郤有意盖言及则主公也言与则公不能制明矣
  谢湜曰泺之㑹夫人姜氏在焉丑之故独称公公之始谋㑹扵泺而已既而夫人又欲至齐公又从之而不能禁止也与者彼欲行而我从之也遂者彼欲行而我弗能制也春秋书与书遂罪其㣲弱也观敝笱之刺则桓公不能御文姜可知矣女子以幽静为徳正位扵内而已故女子预外事则专修外礼则放驯致其欲必为大患文姜之弗率妇行也既与之出㑹扵泺又与之出适扵齐人君正家之道扫地尽矣女子一失防闲其乱有如此者然则闺门衽席之间可不慎哉
  胡安国曰与者许可之词曰与者罪在公也按齐诗恶鲁桓㣲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而其词曰敝笱在梁其鱼唯唯齐子归止其从如水言公扵齐姜委曲顺从若水从地无所不可故为乱者文姜而春秋罪桓公治其本也易曰夫夫妇妇而家道正夫不夫则妇不妇矣干者夫道也以乘御为才坤者妇道也以顺承为事易著扵乾坤述其理春秋施扵桓公见其用
  夏四月丙子公薨扵齐
  胡安国曰鲁公弑而薨者则以不地见其弑今书桓公薨扵齐岂不没其实乎前书公与夫人姜氏如齐后书夫人孙扵齐去其姓氏而庄公不书即位则其实亦明矣
  朱熹语录或问鲁君弑而书薨如何曰如晋史书赵盾弑其君齐史书崔杼弑其君鲁却不然盖恐是周公之垂法史书之旧章韩宣子所谓周礼在鲁者亦其一事也
  丁酉公之䘮至自齐
  谢湜曰公薨齐襄害之也书薨讳也书地以见齐恶孟子曰祸福无不自已求之者逆行背天逆鼎害庙兵革歳兴㑹盟数起闺闼侈纵而弗知禁邻国㓙暴而弗知察灾兴御廪而弗知省谪见上天而弗知惧弃身他国而弗知戒此桓公所以取齐之祸也
  秋七月冬十有二月己丑葬我君桓公
  谢湜曰贼在异国力不能讨非臣子之罪也故书葬周衰诸侯不敬王室乆矣独桓公书月不书王者桓之行非特不敬王室也败人伦灭天理王道扵此绝矣故桓不书王者十四年虽然王者奉天所为而逹之人也王之道天之理也天理未尝绝扵人心则王道未尝绝扵天下故十年十八年复书王十年数之终年也十八年桓之终年也二年书王所以存王法十年十八年书王所以明王道然则王道非绝也所以绝扵桓公者桓公自绝扵王也故董子曰周道非亡也幽厉不由也
  胡安国曰公羊曰贼未讨何以书葬雠在外也糓梁子曰雠在外者不责逾国而讨扵是也夫桓公之雠在齐则外也隠公之雠在鲁则内也在外者不责其逾国固有任之者矣在内者讨扵是此春秋之法也故十八年书王而桓公书葬惟可与权者其知之矣







  春秋集义巻十
<经部,春秋类,春秋集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