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八十九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九十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九十一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九十

墓表

   屏山先生刘公墓表

屏山先生刘公既没二十有一年一日其嗣子玶涕泣为

其故学者朱熹言曰玶不幸蚤孤先人葬既不及铭而墓

道亦至今未克表大惧不孝𫉬戾幽明亟欲建石琢辞以

觉于后而惟先人不及用于世其事业无得而称唯道德

之懿不可以不白而知者又益鲜未有所属笔独吾子尝

学于先人盍以所见闻者为我书之熹窃㐲原念所以得

游先生之门者具有顚末其于今日之𧨏固不敢辞而又

有不敢不辞者盖先人疾病时尝顾语熹曰籍溪胡原仲

白水刘致中屏山刘彦冲此三人者吾友也其学皆有渊

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父事之而惟其言之听则吾死

不恨矣熹饮泣受言不敢忘既孤则奉以告于三君子而

禀学焉时先生之兄侍𭅺公尤以𭣣恤孤穷为巳任以故

熹独得朝夕于先生之侧而先生亦不鄙其愚稚所以教

示 期许皆非常人之事今乃幸得属辞比事以相兹役

顾恨弗𫉬其何敢辞惟是驽劣老矣无闻盖未有以副先

生畴昔之意而慰吾父泉壌之思其何能有以究阐幽㣲

信示乆逺此又熹之所以不敢不辞者则起拜辞谢不敢

当而玶重以大𧨏要责于是不得终辞而辄论次其事如

左方谨按建之刘氏至忠显公始大公以节死于靖康之

难而归葬其郷崇安县拱辰山之南今其墓西二十有五

歩少南有丘焉则先生之所藏也先生忠显公之季子讳

子翚而彦冲其字也世系本末具刻于忠显之赐碑此不

复著先生少负奇才未冠游太学声誉出等夷以父任𥙷

承务𭅺辟真定幕府旋属祸乱忠显公薨京师先生痛愤

家国非常之变执䘮过礼哭墓三年服除通判兴化军事

秩满以最闻诏还莅故官先生始以哀毁致羸疾至是自

以不复堪吏责遂丐闲局主管武夷山冲佑𮗚以归世家

屏山下潭溪之上有园林水石之胜于是俯仰其间尽弃

人间事自号病翁独居一室危坐或竟日夜㗳然无一言

意有所得则笔之于书或咏歌焉以自适间数日辄一走

拱辰墓下瞻望裵回涕泗呜咽或累日而后返事继母吕

夫人尽诚敬兄弟之间怡怡如也侍𭅺公之子珙㓜开爽

嗜学先生爱且奇之教以文行经业不少⿰忄解 -- 懈而必使务其

逺者大者与胡刘二先生为道义交相见讲学外无一杂

言他所与游亦皆海内知名士靡不叹服深逺自以为不

及而先生之心未尝少自足虽闻常人有片言之善无不

从容咨叩必竭两端而后巳至族党后生来问学者则亦

随其器质告语成就终日无倦色如是者盖十有七年四

为崇道祠官累阶右承议𭅺享年四十有七以绍兴十七

年十有二月丙申卒始得疾甚㣲即入诣家庙泣别母夫

人前遍以书告诀素所与往来者召珙付以家事指示葬

处中外孤遗人人为计乆逺昏官舎业之既巳则日与学

者论说脩身求道之要作训戒数百言弹琴赋诗澹然如

平日熹时以童子侍疾一日请问先生平昔入道次第先

生欣然告之曰吾少未闻道官莆田时以疾病始接佛老

子之徒闻其所谓清净寂㓕者而心恱之以为道在是矣

比归读吾书而有契焉然后知吾道之大其体用之全乃

如此抑吾于易得入德之门焉所谓不逺复者则吾之三

字符也佩服周旋罔敢失坠于是尝作复斋铭圣传论以

见吾志然吾忘吾言乆矣今乃相为言之汝尚勉哉熹顿

首受教居两日而先生没所著书诗合为文集二十卷娶

陆氏封孺人先先生十七年卒无子葬忠显公墓东三十

有五歩有先生所纪其家世德善𠜇焉盖先生不再聘则

以侍郎公之㓜子玶为后今为右脩职郎实立此表熹方

为次其文而西府建安公亦以书来曰叔父之墓弗识珙

则与有责焉熹读之瞿然曰是乃吾之罪也乃亟起书石

而系以铭铭曰

神心惚恍经纬万方孰握其机而挈其纲嗟惟先生立德

之本既觉而存复则不逺亦曰于仕我止我行亦生而死

我安且寜拱辰西南有铭斯碣嘉我后人仰止遗烈

   朝奉刘公墓表

淳熙五年正月丙辰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刘公卒于

䂊章之𥝠第四月癸酉嗣子孟容等奉其匶葬于临江军

清江县思贤郷安阳里全塘之原明年孟容衰绖来见予

庐山下奉公族弟鄂州通守清之子澄之状泣而以告曰

孟容之先人不幸不及从先生游而孟容顾得问学承教

于左右惟是先人之墓当有碣而未有文以刻焉敢介叔

父以其状为请惟先生幸哀怜之予与子澄故友善今孟

容来又谨㓗自好学问有方固知其故家遗业之传为有

自来读其状又知公德性履行之详如此问之尝识公者

皆如状言不诬则亦自恨其不幸而不及识公也既乃为

序其事而铭之公讳龟年字且老其先从李氏朝京师始

自𡊮州临江徙其籍开封府祥符县魏陵郷呉儿村遂为

闻家公之曽祖公非先生讳攽以文学致大名元祐中为

中书舎人卒祖方雄州防御推官赠右通奉大夫父襄右

朝请大夫赠朝议大夫公以从祖奏为将仕郎又以大夫

公奏为从事郎调峡州司户参军遭䘮不赴改临安府钱

塘县主簿历道州军事判官改宣教郎知常德府武陵县

事通判沅州事主管台州崇道观累阶朝奉𭅺赐服五品

而卒其为人静重纯笃十三岁遭母呉夫人䘮哀慕如成

人从大夫公居番阳馀二十年日以读书作文为事无故

未尝出齐扉邻里或不识其面大夫公性严与人多忤公

左右承顺唯谨退而接其郷党族𡛸又皆曲尽其情以故

其不能无憾于大夫公者亦往往销释无复芥蒂皆曰公

之能子也少时锐意决科稍不遇即舎去居常晦黙不自

矜伐谨严拘畏无一毫自放绳墨之外所居一日必葺服

器一物必整盛夏衣冠袜履不暂释居闲亦必鸡鸣而起

处暗室如对大賔待童仆小人亦尽诚悫所居之室必书

谨独正心字掲之座右钱塘今为赤县公为主簿时秦桧

方用事郷党𡛸旧或以文字见知登显仕者谓公曰盍亦

求之公不应退治簿书益谨至他职事亦多与贵要人接

公益自闭匿以故得竟秦氏败无所污人以为难在道州

太守季公南寿深知公既以政事文词荐诸朝比去懐其

馀章以授后守曰判官贤而不求人知恐君或失之也故

留此以俟惟君留意后守许诺及其去又如之公以是改

官在武陵遇民以寛吏有罪则立治之不少贷然亦不求

其过也县境田多荒冒耕者众其徤者与吏为一侵渔诉

讼展转不止公为推穷本始必见端绪而予夺之讼为少

息楚俗右鬼淫祀有曰潘仙翁者歳时集㑹摐金鼓执

戈矛迎而祭之公命尉杜师颜撤屋毁像𭣣其兵刃罪其

倡之者众然后定县十年不升降户等赋役不均咸以为

病公始为改造帐籍民无异词部使者相与以其治行闻

于朝有㫖记姓名中书然公秩满则诣尚书铨注官以归

卒不一见丞相也沅并邉蛮人侵掠无宁歳公佐郡时群

獠大动守惧求去公摄其事按邉防旧法访问财处立为

条约以授邉吏明谕威禁而以无事镇之蛮果帖服公佐

州常言长贰失和多由下有胜心以驾其上故虽善意亦

或不得伸惟尽吾所以事长官之礼而行吾所以佐长官

之义则庶其见信矣晚见孟容从子澄学听其诵说而恱

之谓子澄曰君言之善吾亦且将从事于此顾恨晚矣一

日召诸子告之曰观星暦书吾殆止此汝曹勉旃毋为门

户羞也因诫以诚实详审谨礼择交严分守察细㣲数事

蔼然皆长者之言居二年而病既病犹扶掖以奉家𥙊病

革孟容泣而诵其平日正心之训则㣲视而颔之盖其为

人始终之概如此呜呼是亦可谓善信人矣而其官不遂

寿不长又如此其可悲夫公娶昌𥠖韩氏生两男子孟容

为长免䘮举进士中其科授迪功𭅺新𡊮州分宜县主簿

孟将以公遗泽𥙷将仕郎一女孟蓁未行予观孟容固贤

而闻孟将亦好学然则公世之兴盖未艾也其又足以少

慰也夫其铭曰

吁嗟刘公笃世休道虽晚闻德蚤脩长途方骋岁不𭻍志

业有嗣无馀忧清江之曲全塘幽方趺圭首千千秋过者

视此式其丘

 按会要临江军以筠州清江县置新喻自𡊮州新淦自

 吉州来隶而欧阳公作主客集贤墓碑皆云吉州临江

 人今状又云𡊮州临江人恐有差误请更详之

   韩溪翁程君墓表

韩溪翁先君子韦斋先生之内弟程君也讳 字复亨徽

之婺源人少孤从先君子学于闽中因得讲闻一时儒先

长者之馀论而心恱之抄缀诵习晨夕不少懈先君子爱

其勤敏于其归书六言以赠之皆事亲脩身为学之要君

拜受其言以归益自树立务记览为词章思所以大其门

者然君为人坦夷跌宕不事脩饰好读左氏书为文辄效

其体不能屈意用举子尺度以故乆不利于场屋家故贫

至君益困中歳奉亲徙居穷山中自号韩溪翁山田百畒

环堵萧然无以卒岁而君处之泊如也晚益不得志因自

放于杯酒间酒酣讽左氏书杂以国风雅颂之篇坐者耸

然倾听其俯仰疾徐之间顿挫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如有节族至于放臣

孤子怨夫寡妇之辞又未尝不三复感慨而出涕流涟也

庸夫孺子从旁窃观时或𥬇而侮之君謷然不以为意盖

其中所抱负有不得骋者故托此以自遣至它行事则其

不合于理者固鲜矣乾道元年年五十九以疾卒后十年

君夫人胡氏亦没遂合葬于懐金郷福林冷水之原盖新

安番阳信安诸程皆出梁镇西将军忠壮公灵洗其家婺

源者又自歙之黄墩徙而来谱牒具在闻之先君子忠壮

公葬黄墩其墓以石为封今尚在也君家自其大父某始

与郷荐父某亦以郡学上舎当贡京师皆不幸蚤卒至君

学益勤而其师友渊源所渐者益逺顾亦不逢以没其世

而有子曰洵好学而敏于文君奇爱之曰是足以成吾志

矣既又屡荐不第今乃以特恩授信州文学识者恨之然

洵故尝从熹论为学大要意其所以成君之志者在此而

不在彼也熹祖母君之姑因谓君叔父㓜从先君子在临

安时时见君来先君子或留与饮君必尽⿰酉⿱衣十而论说衮衮

不能自休既长归郷里又得拜君而君辱教诲之则君益

以老矣然得酒辄歌呼谈噱意气犹不衰也今又三十馀

年洵乃以书奉君学徒李君缯之状请表君墓惟念始终

顾二父于今皆不可见而熹与洵孤露之馀亦俱老大乃

流涕而书之盖以重叹君家之不遇又惟潦倒无以副君

畴昔之意而自悲也呜呼洵尚勉之哉淳熙八年八月乙

卯表侄具位未熹述

   曹立之墓表

淳熙乙未歳予送吕伯恭至信之鹅湖而江西陆子寿及

弟子静与刘子澄诸人皆来相与讲其所闻甚乐子寿昆

弟于学者少所称许间独为予道馀干曹立之之为人且

曰立之多得君所为书甚欲一见君与张敬夫也后五年

予守南康立之果来目其貌耳其言知其尝从事于为巳

之学而信子寿昆弟之不予欺也欲留与居而立之有𪧐

诺不果及予受代以去而所请白鹿洞书院赐额有㫖施

行如章郡守吴郡钱侯子言以予之惓惓于是也亟以书

来问孰可为师者予因以立之告子言闻之欣然具书礼

授使者走馀千踵立之之门以请而立之病不能行矣十

年二月辛亥竟不起年方三十有七子静以书来相吊具

道立之将死其言炯然在道不少异于平日相与深叹惜

之呜呼吾道之衰乆矣比年以来敬夫子寿伯恭皆以盛

年相⿰纟⿱𢆶匹 -- 继沦谢而后进之可兾以嗣事于方来者亦多夭没

今又失吾立之然则子静与予之相吊也岂徒以游好之

𥝠情也哉立之名建其先自金陵来徙家至立之八世矣

立之父讳天明始为儒立之㓜颖悟日诵数千言少长知

自刻厉学古今文皆可𮗚一日得河南程氏书读之始知

圣贤之学为有在也则慨然尽弃其𠩄为者而大覃思于

诸经历访当世儒先有能明其道者将就学焉闻张敬夫

讲道湖湘欲往见之不能致有告以沙随程氏学古行髙

者即往从之得其指归既又闻陆氏兄弟独以心之所得

者为学其说有非文字言语之𠩄及者则又往受其学乆

而若有得焉子寿盖深许之而立之未敢以自足也则又

寓书以讲于张氏敬夫发书亦喜曰是真可与共学矣然

敬夫寻没立之竟不得见后至南康乃尽得其遗文以考

其为学始终之致于是喟然叹曰吾平生于学无所闻而

不究其归者而今而后乃有定论而不疑矣自是穷理益

精反躬益切而于朋友讲习之际亦必以其所得者告之

盖其书有曰学必贵于知道而道非一闻可悟一超可入

也循下学之则加穷理之工由浅而深由近而远则庶乎

其可矣今必先期于一悟而遂至于弃百事以趋之则吾

恐未悟之间狼狈巳甚又况忽下趋髙未有幸而得之者

耶此其晚岁用力之标的程度也今岁元日知病之不可

为矣犹书其牖曰未死之前不可自弃迁善改过自是愈

笃死之日起正衣冠危坐如平日语其弟廷曰吾虽甚病

而学益进此心莹㓗无复纎翳如是而死庶其可以言命

矣语讫就枕未安而没呜呼立之虽不幸蚤死不卒其志

然所以自树立者至此亦岂他人所及哉立之事亲孝菽

水之养驩如也爱其弟甚至与相切磋如严师友姊嫁而

卒抚其孤以有成与人交敬而忠苟心所未安虽师说

曲从必反复以归于是而后巳其于予规正尤切也视人

有急难周之必尽其力虽贫病不计榜其斋曰无妄杜门

终日里巷有不识其面者日用间自省小有过差即书之

𠕋其讨论经学有得亦悉记之及为他文甚众病中欲举

而焚之廷弗忍既没而视诸箧则已亡其半矣乃裒自论

定以来所作得十馀卷其他犹多可传者顾以立之遗意

弗敢出也立之尝娶妇不恱于姑教之不从而去故卒无

子至是廷以母命立宗人之子愿为后而葬立之万春郷

栗田原先莹之右且以立之遗文数篇及其友成忠郎赵

君伯域之状不远数百里来请铭予于立之相得虽晚而

知之深望之厚哀其死而屡出涕焉其可以无从乎然立

之巳葬不及识于圹中乃书其事使以表于墓上又系之

曰胡子有言学欲博不欲杂欲约不欲陋信哉如立之者

博而不杂约而不陋使天假之年以尽其力则斯道之传

其庶几乎呜呼今短命而死矣岂不可哀也哉是歳五月

乙酉新安朱熹述

   西山先生李公墓表

西山先生李公者龟山先生杨文靖公之门人也龟山既

受学于河南程氏归以其说教授东南一时学者翕然趋

之而龟山每告之曰唐虞以前载籍未具而当是之时圣

(⿱艹石)彼其多也晚周以来下历秦汉以迄于今文字之多

至不可以数计然旷千百年欲求一人如颜曾者而不可

得则是道之所以传固不在于文字而古之圣贤所以为

圣贤者其用心必有在矣及李公请见于馀杭则其告之

亦曰学者当知古人之学何所用心学之将以何用(⿱艹石)

孔门之学仁而已则何为而谓之仁(⿱艹石)曰仁人心也则何

者而谓之人心耶李公受言退求其说以进愈投而愈不

合于是独取论语孟子之书而伏读之蚤夜不懈十有八

年然后涣然(⿱艹石)有得也龟山盖深许之而公之语学者亦

曰学者于经读之又读而于其无味之处益致思焉至于

群疑并兴𥨊食不置然后始当骤进耳龟山既没后进多

从之游后举遗逸召对卒官福建路安抚司主𬋩机宜文

字而葬其郷邵武军光泽县东黄岭之原学者共追号为

西山先生云公讳郁字光祖元祐党人朝散郎深之子母

安仁县君陈氏赠諌议大夫陈忠肃公之女兄也公㓜不

好弄坐立必庄少长学于舅氏陈公器之逾冠乃见龟山

而请业焉龟山一见奇之即妻以女既而以朝散公遗命

出为叔父将仕郎庭之后中间游大学𬒳郷荐皆不第绍

兴𥘉天子慨然有志中兴大业思得山林遗逸魁杰非常

之材而用之㑹遣御史朱异行郡国诏俾搜访以闻异闻

公名使还以对召对便殿所陈皆当世大务上为改容倾

聴请退而留者再诏以为右迪功郎寻除详定一司敕令

所删定官未乆以忧去用进书恩特改承务郎及免丧㑹

秦丞相桧巳用事公自度不能俯仰禄仕遂筑室邑之西

山往来读书其间家益穷空人有不堪其忧者公独旷然

不以为意然当世贤士大夫益髙仰之迁官者多引以自

代乆之起家佐闽帅幕府人谓非公所宜处而公不辞既

至人谓公且不屑为而公治文书惟谨日访民情戚休利

病以告其长而罢行之一日帅用小人言欲毁民居数十

为列肆酤酒以牟利公白其非便帅不乐颇见色词公即

移病告老帅悟惭谢公为强起二十年七月壬辰竟以疾

卒年六十有五矣公天资粹羙而涵养有方其事上恭而

有礼其御下严而有恩平居未尝有惰容诲人终日无倦

色自奉甚约而事亲极其厚于所后尤兢兢致孝服丧毁

瘠如礼治丧必诚信至竭其赀不吝兄阶官杭州骂贼死

公事寡嫂如母教孤侄遣遗女皆如巳子其于世务人情

官政文法下至行阵农圃之事靡不究知然竟不及用于

世以没识者恨之所著书有易传参同契论孟遗秉及平

生遗文合数十卷藏于家夫人杨氏龟山先生第三女有

贤行通经史大意平居诲饬子孙整齐内外皆中礼法后

公十六年卒子揆成务郎陈公志于将仕之墓所谓延孙

者也晚以德寿庆恩𥙷官而卒女适同郡上官墨卿孙男

闲阐䦎阛女适某人闲于是以迪功郎为全州州学教授

始将伐石以铭其墓而来请文以识焉呜呼圣贤远矣然

其所以立言垂训开示后学其亦可谓至哉顾自秦汉以

来道学不传儒者不知反巳潜心而一以记覧诵说为事

是以有道君子深以为忧然亦未尝遂以束书不读坐谈

空妙为可以徼幸于有闻也(⿱艹石)龟山之所以教与西山之

所以学其亦足以观矣予是以著之而并记其行事后之

君子尚有考也淳熙十有二年秋八月巳𫑗具位朱熹述

   太孺人邵氏墓表

金华时镐既奉其母夫人邵氏之柩祔于循理鄊九里原

先府君之墓使其子源以永嘉叶适所为行述及别记事

实各一通来告曰先人之䘮先师东莱夫子幸与之铭而

吾子书之矣今又以不孝罹大祸间虽幸毕藏事惟是幽

堂之刻所以垂永乆者未有所属敢介前惠重拜以请予

时病卧田间起受其书读之曰夫人婺州金华县人曽祖

琼祖恱父之才嫁其县清江时君汝翼时君世昌乐而魁

尨沉厚方腊之乱寇燔略空君一一自建置尽绝其前人

夫人能左右以敏无荒事焉家既成时君遂用法度严内

外文学训子孙立信务与称重郡闾夫人又能奉承以恪

无逸志时氏族良家巨子孙竞于文科举上其名人皆尊

爱时君以及夫人时君没天人亦将老矣具呼家人与为

条约亲冩刻之屏使合居有礼缀食无专以不忘时君之

法清江东南畦戸数百临水而茇舎时潦出其上民往往

栖木自救有浮去者夫人始命舟糗饭拯之歳以为常豫

蓄棺告疫死者以敛人懐其惠晚遭太上皇帝皇后庆寿

恩得封大孺人加赐冠帔淳熙十年七月庚寅卒年七十

有一三子镐锜錝二女适刘晏陈褒孙源淇演溱法㴋

潭澡湂孙女其二适陈之望汪叔贻馀尚㓜曾孙矩𣓨杲

女庄葍盖叶君所叙云尔其于夫人始终之际详矣而别

记手书条约之词一曰子孙谨守家法毋得违悖二曰晨

兴鸣板长㓜诣影堂早参次㑹中堂叙揖三曰男女出入

财货出纳仆妾增减必禀家长四曰凡为子妇毋得蓄私

财五曰女仆无故不许出中门苍头毋得辄升堂室入庖

厨则予于是有以知夫人之所以教者得齐家之要至其

又谓夫人天性俭质不徇华靡服御有常未尝追逐时好

有所变易歳时奉祭甚谨尝以冬享割肉手寒刀坠诸妇

请代而弗许也毋何晚得末疾归省辄惓惓不忍去比卒

年几六十矣犹𬞞食以终丧女兄孀居贫病护视周悉遇

其子弟恩意有加时君笃于教子一时髦俊多客其门夫

人日饬馔具必躬临之虽勤剧无倦意则予于是又有以

见夫人之所以教者盖以其身而不专在于言语之间也

呜呼是可尚巳既以病不果铭姑记其实如此以授源使

归刻石表墓上淳熙十有二年冬十月戊辰新安朱熹撰

   董君景房墓表

番阳董君景房者讳为良世家徳兴之海口大父浚始仕

至宗正少卿父元一秀州司法参军君少有大志尝学于

江山徐公诚叟先生之门受其说而归益务求友讲而脩

焉不数年遂以文行闻于州郷再试礼部不第退处于家

读书讲学不复以声利荣逹为事郷人相与益高仰之而

君之学盖日进月益而未可量也淳熙十一月九月一旦

得疾卒年甫五十有四士友闻者莫不哀之盖君为人傥

荡无城府家故饶给兄弟始求分异君力止之不可则尽

听其所择而独取其所遗及故书数箧藏焉既而兄弟或

破其产君极力资奉不计有亡死者葬之而抚其孤焉族

姻郷党之贫无归者衣食之罢不能者教诲之不幸而有

急难者救护之皆极勤恳闘讼之不决者为晓譬以义理

往往心服失其所争而去岁饥奸民肆掠物情大恐君为

官画䇿以便宜发廪振贷而密以兵掩其渠帅寘于法人

赖以安雅有当世之志于官政民俗弛张之际尤孜孜焉

尝记其见闻思虑所及者作活国书一编其言质悫详尽

不为华靡而所规画常以厚下固本为先识者韪之恨其

不得见于用也君娶周氏子男二人从起从治女六人其

三巳适人进士齐节程矩齐牧其婿也君卒之明月葬其

里之黄柏原沙随先生程公可乆雅知君实铭其圹而从

起又以君友人太学生程端𫎇之状来请文以表墓上予

故家君旁县顷岁还里中君以所论经子诸说来见别后

又数以书来有所问辨时君犹有四方之志予因以所闻

古人为巳之说告之而君不以其言为非也然则其可无

词乃取程生状摭其可纪之大者书以授从起俾归刻之

呜呼君则巳矣而予言不没则百世之下于此尚有考也

淳熙丙午三月庚辰宣教郎直徽猷阁主管华州云台观

新安朱熹述

   令人罗氏墓表

故左司郎中张公之配曰令人罗氏南剑州沙县人世为

县望姓家法严整令人生二十有二年而归张公事姑罗

恭人以孝谨闻恭人爱之如巳女张公故贫𥘉仕将遣其

女弟而无资令人悉出橐中𧚌以奉之无吝色事公二兄

旦暮率诸㓜稚以次问起居无一日阙礼子侄就学归沐

辄具汤饼㑹诸娣姒男女语次从容问所学业劳勉诸侄

以励其子油油如也罗恭人尝苦末疾令人静夜必露香

致祷愿损巳寿以延姑年如是者数月恭人疾顿平而后

三年令人一旦𭧂卒恭人哭之恸至老念之不能忘与人

言必称其孝至于泣下且叹曰不意吾儿失此内助之贤

也令人性俭约谦下好礼法有识度嫁时箧中有黪色𫄨

衣忌日辄𬒳以奉𥙊称慰如仪常所服礼衣横帔如民间

法或告以张公且通朝籍盍改用命服令人曰此非拜恩

何敢服也卒以礼终生以政和戊戍卒以绍兴癸酉葬剑

浦县呉张氏大墓之左若干歩后三十八年嗣子士佺来

访予于临漳请铭左司公之墓一日复奉令人之事涕泣

以请曰吾母之贤孝如此而不幸蚤终士佺兄弟生不及

养巳负终天之痛矣今又不能述其德善以垂乆逺其何

以见于地下惟吾子哀之予不忍辞也既受其书而读之

因窃惟念孝爱和谨妇道之常世犹有难之者而令人至

委身以代姑死守礼以终其身是其贤于人也逺矣其可

以无传也哉因为叙此以表其墓令人生二男士佺今为

朝奉𭅺通判融州事其弟士僴尝为修职郎监藩葑酒库

以卒四女进士宗大同谢舒宣义郎陈善庆文林郎黄东

其婿也绍熙二年二月日朱熹述

   程君正思墓表

士患不知学知学矣而知所择之为难能择矣而勇足以

行之内不顾于巳𥝠外不牵于俗习此又难也呜呼若番

阳程君端𫎇正思者其所谓知所择而能行之者欤乃不

及一试而又无年以死使人不得见其德业之所成就是

可哀巳正思天资端悫自㓜巳知自好稍长即能博求师

友以自开益遂以词艺名荐书既乃见予于婺源闻诸老

先生所以教人之大指退即慨然发愤以求道修身为巳

任讨论探索功力兼人虽其精㣲或未究极而其固守力

行之功则巳过人逺矣始时名下之字同于周程至是亟

请其父而更焉其居家事亲能开义理于几㣲之际多所

感悟而不失其驩心䘮母葬𥙊推本古经以正流俗之谬

郷人多以为法其在太学侪辈𩔖趋时好不复知有圣贤

之学正思择其可告语者因事推诚诲诱不倦从而化者

亦颇众然其为人刚介不苟合闻人讲学议政有所未安

辄造门辨质或移书譬晓必极其是非可否之分而后巳

㑹大臣有乐豪纵而贱名检者见脩士即以邪气目之而

又言于上曰是属且能亡人之国于是学官承其风㫖因

课试发䇿直以王程苏氏之学为问盖将以其向背为取

舎对者靡然无敢正言其失正思独𡚒笔抗论无所依违

而所以分别邪正之间轻重浅深又皆中理虽竟以是无

所合而归然其抑邪与正之助亦多矣既归即以病不起

绍熙二年十一月一日也享年四十有九闻者莫不哀之

方疾革时手书来曰端𫎇死不恨恨不克终养而卒业于

门耳然巳无可言愿先生自爱蚤就群书以俟来哲世不

我知天岂亦不我知也哉予雅意正思任道勇而用志专

必能卒究精㣲之蕴以广斯道之传者遽读其书不觉失

声流涕既而视其笔迹谨好如常日又知其间于死生之

际如此为之痛惜乆而不能平也明年正思之父将葬正

思于其郷之某处使其二弟端临端本状其事以来请所

以表其墓者予按其言正思曽祖宏祖汝能皆有郷行父

易今以修职郎致仕母俞氏妻王氏生一男师圣一女适

同县董浚而它则与予所闻者皆不异又观其言正思自

少谨信异常儿大父将没知其可托以一老婢诿焉正思

时年十四五涕泣受命护视勤恳十有六年始终无少懈

至是属疾虽病尊亲临之必冠巾乃敢见将卒悉屏妇女

户外戒治䘮无用浮屠法所以告二弟朋友皆人伦大法

所繋不杂它语是皆宜书因并前所论者书之使碣墓上

后之君子庶有考焉淳熙三年秋九月乙亥新安朱熹述

   程君公才墓表

绍熙二年冬番阳程君正思病且革以书抵予告诀且书

其先大父府君之行事而求识其墓予既哀正思之力学

任道而不幸蚤死又知其大父之贤如此而无所闻于后

世矧其将死深悲之属不在它人是固不可以无言也按

正思言府君讳汝能字公才天资纯笃不由学问而孝弟

忠信自有以绝人者父性严府君事之顺焉于其行事有

未安者必以正諌諌而不入则退而谨伺之意解复諌卒

听从乃巳母得末疾三年衣不解带居不入室时其起居

饮食之节而躬致养焉虽矢溲之役不以累它人也事兄

谨甚兄好饮佚游府君惧显兄过以贻亲忧委曲其间弥

缝甚至卒以无间言亲没析其产兄欲善田宅恣所取无

难色平生口无恶言妄语足迹不渉官府之门居郷接物

恂恂谨敕不怒而人敬畏之周人之急必尽其力虽或负

之不计也郷人有死而亡子者治其䘮甚饬或欲没入其

赀产为告官立后至今不绝处家慈爱而能严子弟不敢

为纎芥非理事今没三十年郷人行旅言之犹有思慕出

涕者呜呼兹非夫子所谓十室之邑忠信如巳者乎是乃

三代之遗民而非今世之士所能及也使其得闻圣贤之

教而讲学以明之其所至可量哉正思病亟作书其详如

此而字画谨细如常时且谓它行之懿犹有不及书者今

问其家得其世系则番阳之程皆祖梁忠壮公灵洗唐干

符间有名维者以金紫光禄大夫海州盐铁使将兵讨巢

贼不利始居饶州乐平之银城后徙新建而地析为德兴

县故今为德兴人自盐鐡十二世而生府君之父讳宏亦

有郷行娶齐氏生府君府君娶■氏生二子曰晟曰易晟

先卒易今以修职郎致其事而又有正思为之子意者程

氏其将兴乎今正思虽不幸而二弟亦知为学是固未可

知也乃书此碑刻石墓左以俟墓在某某郷某里某处晟

之子曰端友曰伯云易之子曰端诚曰端𫎇曰端临曰端

本正思即端𫎇也予亦巳别识其墓云三年壬子秋九月

丙子新安朱熹书

   安人王氏墓表

国子博士成都范君文叔以书致其母夫人之事于熹曰

仲黼不天蚤失先人之教先夫人抚育成就甚艰且勤以

及于兹而葬不及铭无以发其潜懿吾心惄然不敢宁也

敢拜以请熹读其书既蹙然不敢当又读其状益惟文字

之芜浅而无以信夫人之德于后世顾文叔之贤未及识

面而心巳敬之且其所以属我者又如此其重也乃不敢

辞而按其状则签书东川节度判官㕔事卢君蹈之所述

也其言曰夫人成都华阳人姓王氏祖曰赠金紫光禄大

夫讳廷妣文安郡夫人勾龙氏父曰左朝议大夫讳辅妣

宜人何氏夫人自㓜以专静才明称于其家年甫笄归同

郡范君讳漼盖范氏自蜀郡忠文公中书荣国公徙居许

洛至是始还故郷文献未逺子弟皆有典刑非清门淑质

不易作对夫人一践其庭礼容肃穆纎悉中度虽在房闼

礼敬自将燕𥝠之言无一不可道于外者范君始为仙井

监录事参军后以宣教郎知雅州卢山县事夫人居家俭

约不以出内细故累其君子范君阅具狱晨夜寒暑不少

懈夫人犹从旁从㬰之曰毋惮淹晷之劳而使彼负没世

之𡨚也故范君为吏以清白著其治狱以平𠃔称夫人盖

有助焉范君既从官不复问生理身后家事益落落夫人

慨然自力以济其艰使二子得以尽力于学继践世科人

以为荣而夫人不色喜顾语之曰吾悲汝父之不及见也

虽然汝家世以清德直道为门阀汝曹问学宜知所本仕

不患不逹患无以称耳藜糗吾能甘之母遽以三釡为也

二子以是益自厉于学而仲黼杜门几十年不汲汲于进

取蜀人高其行东游呉楚张敬天吕伯恭一见皆叹赏具

以其学告之今在朝列尊守所闻不徇世习而忠君爱国

悃𣢾无巳识者皆𠋣重焉此又夫人之教有以成之也𥘉

范君仲兄洪雅君蚤卒无子范君将以少子仲芸后之未

及而终后六年仲芸奏名南省夫人大合族党申范君之

命以告于祖祢而卒使奉其祀焉闻者皆以为难洪雅之

妻前巳更嫁至是乃卒人以其服为疑夫人曰礼不为嫁

母服而律有心丧三年之文且是尝为洪雅配得不为芸

母乎即日命仲芸服丧如律闻者益以为难岁时典祀身

亲蠲㓗待賔客接宗姻曲尽礼节而御下一以慈恕至其

平居教诏子孙援前言质往行又皆有本有末盖可书而

诵也卒于淳熙八年六月甲辰葬于十三年八月丙申墓

在双流县宜城郷曹池山实从卢山君之兆始以夫封孺

人后以子赠安人仲黼今以通直郎为国子博士兼皇侄

许国公府教授仲芸尝以从政郎为彭山令而先卒女五

人一适王晞孟一适程师䕫一未行馀皆夭呜呼夫人之

所以相其夫而成其子者卢君状之详矣然犹事之常也

至其出少子以后仲父既又使之服其所后嫁母之䘮则

处变事而不失其权有当世士大夫之所甚难而深愧焉

者呜呼贤哉兹其所以为吾文叔之母也欤呜呼贤哉绍

熙三年玄黓困敦秋九月戊子具位朱熹述

   聘士刘公先生墓表

先生姓刘氏建州崇安县五夫里之白水人其曽大父讳

滋起身农畒以进士高第仕至尚书职方郎中累赠开府

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大父讳照朝请郎再世皆有清德中

歳即休官退处以大耄终父讳元振始不仕然亦以驯行

称先生讳勉之字致中自㓜强学日诵数千言耳目所接

一过不复忘其为文肆笔而成滂沛闳阔凌厉顿挫侪辈

少能及之逾冠以郷举诣太学时蔡京用事方禁士母得

挟元祐书制师生𭣣司连坐法犯者罪至流徙名为一道

德者而寔以钳天下之口先生心独知其非是阴访伊洛

程氏之传得其书藏去深夜同舎生皆熟寐乃始探箧解

袠下帷然膏潜抄而黙诵之闻涪陵谯公天授尝从程夫

子游兼䆳易学适以事至京师即往扣焉尽得其学之本

末既而遂厌科举之业一日弃录牒揖诸生而归道南都

见元城刘忠定公过毗陵见龟山杨文靖公皆请业焉而

刘公尤奇其材留语数十日告以平生行巳立朝大节以

至方外之学它人所不及闻者无不倾尽先生拜受其言

精思力行朝夕不怠乆而若有得焉则畴昔所闻一言之

善融㑹贯通皆为巳用而其践履日以庄笃与籍溪胡公

原仲屏山刘公彦冲两先生友善日以讲论切磋为事其

于当世之务若不屑焉而论说区处巨细显㣲皆有条理

乱后故山室庐荒顿乃即建阳近郊萧屯别墅结草为堂

读书其中力耕稼以自给澹若无求于世而一时贤士大

夫莫不注心高仰之中书舎人吕公居仁知之尤深尝以

小诗问讯有老大多材十年坚坐之句世传以为实录是

时国家南渡几十年谋复中原以摅𪧐愤而未有一定之

计方且寤寐俊杰与图事功吕公乃与同列曾公天游李

公似之张公子猷三数人者共列其行𧨏志业以闻于朝

特诏诣阙将行屏山先生为作招剑之文以祝之其卒之

乱曰宝剑徕奉君王抚四夷定八荒时乎时毋深藏其所

望于先生者盖如此既至㑹秦丞相桧巳颛国枋为其事

非巳出不能平时又方决屈巳和戎之䇿恶闻天下正论

意山林之士不顾利害敢尽言触忌讳尤不欲使见天子

谈当世事第令䇿试后省给札俾上其对先生知道不易

行即日谢病归杜门高卧十馀年造养益熟名闻益尊故

相赵忠简公出镇南州道出里门纡辔入谒坐语移日弥

加叹重然其去未几即遭䜛窜海外以没同时知先生者

亦皆废锢不复用于是先生竟不及一试于用而卒于家

享年五十有九有志之士莫不哀之绍兴十九年二月十

日也先生学本为巳而才周世用临事财处不动声气平

居严敬自持若不可犯而接物之际恂恂和恱色𥬇可亲

其临财廉一介不妄取少时妇家富而无子谋尽以赀产

归女氏既谢不纳又择其宗属之贤者举而𢌿之使奉其

先祀其与人交诚信恳恻同里胡公明仲侍郎蚤出为季

父后不自知其本亲郷人多𥨸议之而莫以告先生独为

移书具陈本末所以然者胡公感其言为数归省恩礼略

备议以少息熹之先君子蚤与先生游相好将没深以后

事为𭔃且戒熹往学焉及弃诸孤先生慨然为经理其家

事而教诲熹如子侄既又以其息女归之亲旧覉贫𭣣恤

扶助亦皆曲尽恩意学子造门随其材品为说圣贤教学

门户以及前言往行之懿终日娓娓无倦色自壮至老如

一日也娶连氏无子以从兄之子思温为后二女子其长

归于我次适朝奉郎范念德思温亦无子又以从弟之子

澧后之建州于今为建宁府先生墓在草堂渉溪西北七

里所群玉郷三桂里之学士原其葬时不及铭逮今且五

十年后生之及见先生者日加少熹惧其益乆而遂将无

所考也乃追记其世家学行之最而伐石以表焉庆元戊

午正月已亥朔旦门人朝奉大夫致仕朱熹述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九十




            候官县儒学训导刘簪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