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九十四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九十五上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九十五下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九十五上

 行状

    少师保信军节度使魏国公致仕赠太保张公

    行状上

  本贯汉州绵竹县仁贤郷武都里

   曽祖文矩故不仕赠太师沂国公妣沂国夫人杨

     氏

    祖弦故任殿中丞致仕赠太师冀国公妣冀国

     夫人赵氏王氏

    父咸故任宣徳𭅺赠太师雍国公妣秦国夫人

     计氏

公讳浚字德逺本唐宰相张九龄弟节度使九皋之后自

九皋徙家长安生子抗抗生仲方仲方生孟常孟常生克

勤克勤生生纪纪生璘即公五世祖仕僖宗时为国

子𥙊酒从幸蜀因居成都寿百有二十岁长子庭坚以䕃

为符宝郎后不仕符宝之子即沂公也沂公蚤世夫人杨

氏携三子徙绵竹依外家遂为绵竹人长子即冀公也冀

公㓜慷慨有大志不肯屑屑为举子业于书无所不通庆

历元年诏举茂才异等近臣鱼公周询以公文五十篇应

诏召试秘阁报闻时西鄙方用兵鱼公谓公曰天子以西

事未寜宵旰求贤惟恐不及子其可在草野乎仆当复率

贤公卿共荐论不敢隐也遂与程公戡以公庆历御戎䇿

三十篇上公之䇿大抵谓唐之所患节镇兵盛今之所患

中原兵弱𫟪鄙有警无以御敌良由四方藩境无调习之

甲兵无亲信之士卒兵以众合将以位充行陈部伍都无

伦理何异驱市人而𢧐古者兵出不逾时今五年矣民困

财匮㸃科不息生盗贼心后患未可量也可不速有改更

图所以为靖民威敌乆逺之计乎今当以陕西四路河北

三路河东一路割兵属将公选其人不拘官品为置文臣

通晓者二人为军谋而使各得自辟其属丁壮之目财赋

之用悉付之勿使中官扰其事勿使小人分其𫞐而通置

采访使二员分部八路提其纲领紏其奸非如转运提刑

运判监军可悉罢去庶几事𫞐归一戎虏可遏而人民可

⿱⺾⿰𩵋禾 -- 苏也有㫖下国子监详定以闻召试西掖张公方平奏公

论议优长天子嘉之授将作监主簿实二年之冬事载国

史程公尤器重公及帅泾原辟公掌机宜事移髙阳复辟

焉改秩知雷州时𥠖人扰朱崖朝命委公自四明遣兵数

百浮海道往镇海隅公至不鄙其民抚绥安静冦亦旋息

除管干都进奏院公年逾六十即浩然思归致其事自号

希白先生筑希白堂一时贤公卿皆为赋诗公亲教授雍

公雍公字君恱中元豊二年进士第历官州县职事之外

覃思载籍诸子百氏之说无不贯穿而折𠂻于六经其为

文辞奇伟条畅元祐三年自华州学官以近臣举应贤良

方正能直言极諌科奏篇为天下第一比阁试乃报罢时

太皇太后垂帘哲宗未亲庶政自宰相百执事皆选用名

彦更张前日王安石政事之弊排斥异议沮抑𫟪功公念

眀时难遇而内有所怀思以𥙷报既不得对无路上逹宰

相吕汲公大防方贵重用事公作时议上之大略谓今民

和时雍守成求𦔳而戒饬警惧不可以忽况大忧未艾深

患未弭博祸未去所谓大忧戢兵之说也所谓深患差役

说也所谓博祸行法之说也戢兵之说其忧有三有损

𫝑耗财之忧有沮军⿰扌⿳丆⺝⿱冖友-- 扰民之忧有滋敌玩兵之忧差役之

说其患有三有贫富不均之患有州县劳扰之患有簿书

侵挠之患而二者之本则在朝廷惟朝廷之上去私意公

是非明可否一本于大中至正法之可行无问于新之与

旧议之可用无问于今之与昔除目前之害消冥冥之変

则所谓大忧者可转而为乐所谓深患者可转而为安所

博祸者可转而为福今日之治斯可维持于永丗矣汲

公不纳而识者叹公先见之明且逺云公归又六年复召

试考官以公文辞杰出寘髙等宰相章惇覧其䇿不以元

祐为非且及庙堂用私意等事无所回互甚不恱数日公

往谢之惇嘻𥬇曰贤良一日之间万馀言笔锋真可畏因

授宣德𭅺签书剑南西川节度判官𠫊公事人为公不满

意而公处之恬然惇于是奏罢贤良方正科而更置宏词

科𥘉祖宗立制举招延天下英俊俾陈时政阙失天子虚

巳而𦗟得士为多自熙宁六年用事大臣恶人议巳始令

进士御试用䇿而罢制科司马丞相辅元祐𥘉政以求言

为先务遂复置焉至是惇恶雍公辞直又废之而立词科

词科之文如表章赞颂记序之属皆习为佞䛕者以佞辞

易直諌蠹壊士心驯致祸乱而人不知其废置之源盖在

此也公晚得异梦若有告者曰天命尔子名德作宰相未

几而公生故字之曰徳逺云公生四年而雍公没太夫人

年二十有五父母欲嫁之誓而弗许勤苦鞠育公能言即

教诵雍公文能记事即告以雍公言行无顷刻令去左右

故公虽㓜而视必端行必直坐不欹言不诳亲族郷党见

者皆称为大器年十六入郡学讲诵不间蚤夜同辈𥬇语

喧哗若弗闻者未尝一窥市门教授⿱⺾⿰𩵋禾 -- 苏元老叹曰张氏盛

德乃有是子吾𮗚其文无虚浮语致逺未可量也甫冠与

计偕入上庠太夫人送之拊其背而泣曰门户寒苦赖尔

立当朝夕以尔祖尔父之业为念凡数十条书之䇿以授

公公去亲侧常若在旁无一言一动不遵太夫人之教京

师纷华每时节游𮗚同舎皆出公独在蓬州老儒有严𢋫

者时亦逰太学见公之为咨嗟爱重𢋫尝学易有得遂以

乾坤之说授公公中政和八年进士第知枢密院邓洵仁

蜀人也与雍公有雅旧谓公来见当处以编修官公竟不

答调山南府士曹参军以归奉版舆之官山南大府事伙

帅重公才识悉以委焉公为区处细大各有条理治狱明

审务尽其情至狴犴木索沐浴食饮亦必躬莅之寒暑不

废以故军民归心讼于庭者皆愿得下士曹治其受输尽

去旧弊使民得自执𫞐概人又便之公事罢归即对太夫

人读书至夜分乃𥧌故同寮之贤者莫不亲之其不肖者

亦往往革面惮公不敢为非蒲中孙伟奇父名士也时过

府与帅饮至夜分帅命继酒于公所公谓其使曰此为何

时而欲发钥取酒酣饮乎郡人其谓何某不敢也复命帅

未应奇父整冠拱手曰公有贤属如此某罪人也问公姓

名志之即登车而去又兼𫞐成固县事秩满郡人遮道送

者以千计划公像持以送公者至百馀转运使叹曰为小

官得人之情如此使得志于时又当如何耶调褒城令辟

熙河路察访司干办公事到官遍行𫟪垒览𮗚山川形𫝑

时犹有旧戍守将公悉召与握手饮酒问以祖宗以来守

𫟪旧法及军阵方略之冝尽得其实故公起自踈逺一旦

当枢筦之任悉通知边事本末盖自此也有旨以夏人争

地界事委察访司命其属往视分画公以十数𮪍直抵界

上所谓阳关者夏人始张旗帜𮪍乘于谷中意不可测及

见公开诚遂数语而定改秩至京师调恭州司录以归㑹

靖康改元尚书右丞何㮚荐公同胡寅召审察先是㮚以

中丞论事罢去寓居郑州公调官归过郑念㮚亦蜀人粗

有时望因见之告以国事阽危宜益自重思经济之图无

为浅露㮚心重公及执政首荐焉公到阙闻㮚益轻儇浸

失人望𥘉见即以札子规之辞切厉㮚不恱不复使对止

除太常寺主簿未几而虏至城下公在京师独与开封府

判官赵鼎虞部𭅺中宋齐愈校书𭅺胡寅为至交寝食行

止未尝相舎所讲论皆前辈问学之方与所以济时之䇿

时渊圣皇帝召涪陵处士谯定至京师将处以諌职定以

言不用力辞杜门不岀公往𠋫见至再三定开𨵿延入公

问所得于前辈者定告公但当熟读论语公自是益潜心

于圣人之微言二圣出城公以聀事在南薫门有燕人姓

韩者仕虏为要官往来南薫稔识公面一日谓公曰大人

虏人呼贵酋为大人以京城之人不肯尽出金帛翌日当洗城指

城一角曰至时吾立大皂旗于此尔来立旗下庶可免公

𥬇谓之曰公宜为大人辈言京师之人(⿱艹石)尽死金帛谁从

而得乎姓韩人喜(⿱艹石)有得色他日复值之谓公曰比日以

尔言说诸大人巳罢洗城之议矣此事世莫知也逆臣张

邦昌乘时窥僣公逃太学中闻光尧寿圣太上皇帝即位

南京星夜驰赴至即除枢宻院编修官改虞部贠外郎㑹

上以𥘉履宝位登坛告天公摄太常少卿导引上见公进

止雍容静重心重之即欲大用诘朝以语宰执时中书侍

郎黄潜善尝在兴元知公治绩因称述焉上简记他日除

公殿中侍御史先是宰相李纲以𥝠意论諌议大夫宋齐

愈𦝫斩公与齐愈素善知齐愈死非其罪谓上𥘉立纲以

私意杀侍从典刑不当有伤新政恐失人心既入台首论

纲罢之驾幸东南道途仓卒后军统制韩世忠所部军人

劫掠作过逼逐左正言卢臣中坠水死公以虽在艰难扰

攘中岂可废法如此即奏劾世忠擅离军伍致使师行无

纪士卒散逸为变乞正其罚有㫖从赎公重论奏及乞追

捕散逸为变者上为夺世忠𮗚察使上下始肃然知有国

法至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即𭄿上无忘二帝比狩常念中原汲汲然脩徳

去弊以振纪纲每奏事上未尝不从容再三问劳泛及为

治之方辄至日𣅳公所论专自人主之身以及近习内侍

戚里以为正天下之本在此乃奏崇𮗚以来滥授官资乞

尽𨤲正戚里邢焕孟忠厚不当居侍从冝换右职驸马潘

正夫不待扈从先来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请治其罪内侍李致道误国为

深不当引赦叙复尚书董耘独以藩邸恩夤縁通显宜即

退闲皆𮐃采纳时以藩邸旧宫锡号升旸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至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内侍占

官寺为之公奏方时艰难行幸所至岂冝为此以重失人

心此必从行官吏欲假威福妄兴事端借御前之号为奉

巳之𥝠耳乞行罢止上从之迁侍御史赐五品服公感上

知眷益思效忠时车驾乆驻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人物繁聚而朝廷无一

定规摹上下颇觖望公奏近日军民论议纷然彼得借口

说者盖二帝远在沙漠而陞下乃与六宫端居于此何

怪人之𥨸议愿明降睿㫖以车驾不为乆住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计晓

谕军民仍乞朝廷早措置六宫定居之地然后陛下以一

身巡幸四方规恢逺图上以慰九庙之心下以副军民之

望他日奏事上谓公曰朕于直言容受不讳近有河北武

臣上书不知朝廷事体诋毁朕躬亦不加罪公请以所得

圣语布告中外激劝言者庶几有𥙷扵国上嘉纳焉又奏

中原天下之根本也朝廷中原之根本也本之不揺事乃

可定愿降诏㫖𠡠东京留守司略葺大内及开陕襄邓等

处常切准备车驾巡幸及以今来行在所止不为乆居之

计庶几内外和恱各思𡚒励以图报国宰相浸不恱又论

御营使司属猥众俸给独厚资格超越而未尝举其职乞

行沙汰使侥幸者无以得志法行自近军气必振又论无

谓虏不能来当汲汲修备治军常(⿱艹石)寇至遂大咈黄潜善

等意公以孀母在逺乞外𥙷除集英殿修撰知兴元府公

巳登舟候朝辞有旨除礼部侍𭅺日下供职召对便殿上

慰劳宣谕曰卿在台中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朕将有为政

如欲一飞冲天而无羽翼者卿为朕留当专任用张悫及

卿公顿首泣谢不敢言去悫时为中书侍𭅺未几而卒上

一日复谓公曰郭三益可与卿共事未㡬而三益亦卒公

念虏𮪍必至而庙堂晏然殊不为备率同列力为宰相言

之潜善及汪伯彦𥬇且不信公常以疾在告独上眷遇益

深除公御营参赞军事拨鲁珏杨周等所部兵令同吕頥

浩教习所谓长兵者公亲往㸃阅籍其郷贯年齿与所习

艺能复𬒳㫖同頥浩扵江淮措置未㡬虏𮪍自天长逼近

郊公从驾渡江至平江朝议东幸诏朱胜非留呉门御贼

问谁当佐胜非左右莫应公独慷慨愿留遂以本职同节

制平江府常秀州江阴军军马车驾遂东时建炎三年

月八日也公行平江四境规度可控扼虏所来道决水漑

田为限立烽堠召土豪与议时禁卫班直及诸军溃归无

虑数万众乏食所至焚劫一夕知府事汤东野苍黄见公

曰城四外焚庐舎火光并起柰何公𥬇曰此必溃军之归

正当招集问府藏银绢有几即曰胜非便冝出黄榜及旗

于门以圣㫖招集支赐银绢各(⿱艹石)干令结甲而入且令市

人广造食物以俟顷之溃兵皆以次入既得赐又市食无

敢哗者明日令依所结甲出盘门赴行在所违者斩如是

数日不绝而公旧所教习长兵至者亦近三千人二十日

朱胜非召赴行在公独节制三月八日东野忽复遽告公

闻有赦至公虑时方艰难事变莫测命东野先遣亲信官

驰至前路发封以告少顷东野驰来曰事变矣乃明受赦

也䄂以示公时府中军民巳知有赦公谓东野令登谯门

宣有㫖犒设诸军一次内外乃定九日有自杭持苗传刘

正彦檄文耒者公恸哭念王室祸变如此戴天履地大义

所存虽平江兵少力单而逆顺𫝑殊岂复强弱利害之足

较便当唱率忠义举师复辟诛讨叛贼以济艰难虽孀母

在逺身无嗣继而义有所不可巳也亟召东野及提㸃

狱赵哲至喻之且激以忠义二人感激愿助因秘其事夜

召哲以防江为名尽调浙西弓兵令东野密治财计十日

得省札召公赴行在时承宣使张俊领万人自中𡍼还公

遣问之乃云傅等敕俊交割所緫人马赴秦鳯路緫管任

公念上遇俊厚而俊纯实可谋大事急使东野启城抚谕

诸军俊立诣公所公独留俊握手语曰太尉知皇帝逊位

之由否此盖傅正彦欲危社禝语未终泣下交頥俊亦大

哭曰有辛永宗者来自杭备为俊言适遍喻将校辈且当

诣张侍郎求决侍𭅺忠孝必有处置公虑俊意未确复再

三感动之俊曰只在侍郎(⿱艹石)官家别有它虞何所容身公

应曰某处置巳定当即日起兵问罪俊大喜且拜曰更湏

侍𭅺济以机权莫令惊动官家公给俊军衣粮并及其家

皆大恱公召辛永宗问傅正彦所与谋为谁曰归朝官王

钧甫马柔吉旧闻侍𭅺尝识钧甫等请以书先离间之是

夜公发书约吕頥浩刘光世兵来㑹时頥浩节制建业光

世领兵镇江公虑书不逹复遣人赍蜡丸从间道往公巳

𬒳赴行在之命知为𫝊等奸谋而兵未集未欲诵言戒

东野哲各宻奏虏未退靳赛数万众窥平江若张某朝就

道恐夕败事公亦奏张俊骤回平江人情震詟臣不少留

恐生事因命俊遣精兵二千扼呉江而奏曰俊兵在平江

者多臣故分屯以杀其𫝑盖惧傅正彦觉勤王之谋先出

不意遣兵直捣平江故也十一日附递发奏臣伏睹三月

五日睿圣皇帝亲笔朕即位以来强敌侵凌逺至淮甸其

意专以朕躬为言朕恐其兴兵不巳枉害生灵畏天顺人

退避大位臣伏读再四不觉涕泣臣窃以国家祸难至此

皆臣等不能悉心图事𥙷报朝廷致使土地侵削人民困

苦上负睿圣之恩下失天下之望今睿圣皇帝以不忍生

灵之故避位求和臣独有一说不敢不具陈其详臣窃以

当今外难未宁内冦窃起正人主忧劳自任马上求治之

时恐太母以柔静之身皇帝以冲㓜之质端居深处责任

臣寮万一强敌侵凌不肯悔祸则二百年宗庙社禝之基

拱手而遂亡矣臣愚不避万死伏愿太母陛下皇帝陛下

特轸宸虑祈请睿圣念祖宗付托之重思二帝属望之勤

不惮勤劳亲緫要务据形𫝑之地求自治之计抑去徽名

用柔敌国然后太母陛下皇帝陛下监国于中抚靖江左

如此则国家大计自为得之如以臣言为然乞行下有司

令率文武百寮祈请施行贴黄臣契勘伏睹睿圣皇帝方

春秋𪔂盛而遽尔退避大位恐天下四方闻之不无疑惑

万一别生它虞更乞睿断详酌施行并具因依申尚书省

伏望朝廷率文武百官力赐祈请及具咨目报苗𫝊刘正

彦某乆病无聊日思趋赴行在縁靳赛人马过平江平江

之人各不安居守贰日夕相守不容出城朝夕事毕即便

登途迩者睿圣皇帝以不忍生灵𡍼炭之故避位求和足

见圣心仁爱之诚然当此多难人主马上图治之时若睿

圣谦冲退避上无以副宗庙之𭔃次无以慰父兄之望下

无以厌四海之心某曩备贠言官日窃见睿圣皇帝聦明

英断意欲有为止縁小大臣寮误国至此某叨窃侍从盖

亦误国之人迺至过江事出仓卒向使将相有人睿圣岂

肻轻发今太母垂帘皇帝嗣位而睿圣乃退避别宫若不

力请俾圣意必回与太母分忧同患共济艰难中兴之宗

未易可图二公苟不身任此事人其谓何当念祖宗二百

年㴠养之旧今所恃以存亡惟睿圣皇帝况皇帝天资仁

厚从谏如流愿勉为之再三恳请睿圣冝无不允也又与

柔吉钧甫书曰此事当责在二公是日公再𬒳促赴行在

之命有进士冯轓者后更名康国与公为太学之旧来平江相

从公察轓慷慨气义人也夜四鼓呼轓具道所以且云巳

具奏及移书今若得一人往面悉此意大善轓激厉请行

诘朝即就道是日再以书促頥浩光世报所处分次序十

三日以所奏检报诸路复督頥浩光世速选精锐来㑹平

江而张俊再𬒳赴秦州指挥且命陈思恭緫其兵思恭知

逆顺信用公言奏不敢交俊兵十四日公𬒳命除礼部尚

书将带人马疾速赴行在公复奏不可离平江状十五日

傅正彦遣俱重赍诏书抚谕且来呉江代张俊公召重至

平江重𥘉桀骜以秘计恐之重逃避既而公得请兼领俊

兵有报韩世忠海船到常熟岸者俊喜曰世忠来事办矣

即白公公以书招之世忠得书号恸十八日见公于平江

相对恸𡘜世忠曰某愿与张俊身任之偶甄援自杭来诡

称睿圣面令促诸军公使遍谕俊世忠及至镇江喻光世

及部曲等众皆号恸十九日冯轓至自杭傅正彦答公书

皆不情语柔吉钧甫亦以书来是日頥浩光世报军行二

十日公大犒俊世忠将士令世忠奏以兵归行在而宻戒

世忠急至秀据粮道𠉀大军至酒五行公亲呼诸将校至

前厉声问曰今日之举孰顺孰逆众皆曰我顺贼逆公复

厉声曰若某此事违天悖人可取某头归苗傅等闻傅等

以观察使及金巨万求某得某者可即日富贵不然一有

退缩按以军法众感愤应诺世忠军自平江舟行不绝者

三十里军𫝑甚振是时逆党传闻巳自震慑有改图之意

矣公又恐贼急邀车驾入海道先遣官属措置召募海船

亦甚集二十一日复遣冯轓以书行且令轓居中几事相

应㑹得傅等书云朝廷以右丞待侍郎伊尹周公之任非

侍郎其谁当之公不胜忠愤度傅等巳觉公义兵动而我

兵𫝑既巳立遂因递报之其略云自古言渉不顺谓之指

斥乘舆事渉不逊谓之震惊宫阙是以见君辂马必加礼

而致恭盖不如是无以肃名分杜僣乱也废立之事非常

之变谓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矣凡为人臣者握兵

在手遂可以责君之细故而议废立自古岂有是理者哉

今建炎皇帝春秋𪔂盛不闻失德于天下一旦逊位岂所

宜闻自处巳定虽死无悔呜呼天佑我宋所以保卫皇帝

者历历可数出质则虏人钦畏而不敢拘奉使则百姓讴

歌而有所属天之所与谁能废之况祖宗在天之灵岂不

昭昭借使事正而或有不测犹愈于终为不义不忠之人

而得罪于天下后世也傅等得书怒遣赤心军及王渊旧

部精锐尽驻临平而韩世忠之军巳扼秀州矣公作蜡丸

帛书云不得惊动圣驾募人赍付主兵官左言以下八人

及知临安府康允之皆逹又作手榜遣人间道晓谕临安

居民曰访闻前日睿圣皇帝逊位军民掩泣各不聊生足

见军民忠义之情世忠既柢秀州称病日令将士造云梯

脩弓矢器械传正彦震骇亟除世忠俊节度使指挥略云

世忠俊深晓内禅大义不受张某诖误二人皆不受命傅

正彦又令朝廷降指挥谪公其词曰张某阴有邪谋欲危

社禝责授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仍令平江差兵级防

送经由行在赴贬所二十四日颐浩以兵至公迓且勉之

握手𡃰嘘頥浩亦曰事不谐不过赤族翌日光世亦至二

十七日传檄内外辞曰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开

基创业真宗仁宗德泽在民列圣相传人心未厌昨因内

侍童贯首开𫟪祸遂致虏𮪍历岁侵凌逆臣苗傅躬犬彘

不食之资取鲸鲵必戮之罪乃因艰难之际敢为废立之

谋刘正彦以孺子狂生同恶共济自除节𨱆专擅杀生仰

惟建炎皇帝忧勤恭俭志在爱民闻乱登门再三慰喻而

傅等陈兵列刃凶𦦨弥天逼胁至尊苍黄逊位语言狂悖

所不忍闻大臣和解而不从兵卫皆至于掩泣诏书所至

逺近痛心骇戾人情孰不愤怒况傅等掲榜阛市自称曰

余祖宗讳名曽不回避迹其本意实有包藏今者吕頥浩

因金陵之师刘光世引部曲之众张某治兵于平江韩世

忠张俊马彦⿰氵専 -- 溥各领精锐辛道宗陈思恭緫率舟师汤东

野周杞扼据冲要赵哲调集民兵刘诲李迨馈饷刍粮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可辅等参议军事并一行将佐官属等同时进兵以讨元

恶师次秀州四方响应用祈请建炎皇帝亟复大位以顺

人心今檄诸路州军官吏军民等当念祖宗𣷉养之恩思

君父幽废之辱各𡚒忠义共济多艰所有朝廷见行文字

并是傅等伪命及专擅改元即不得施行敢有违戾天下

共诛之二十八日张俊光世相继行闻行在巳有复辟之

议矣𥘉公遣冯轓授以计䇿傅正彦闻平江之师将至甚

忧恐𨎚知可动即以大义白宰相朱胜非曰张侍郎之意

盖以国歩艰难政当马上治之主上盛年乃传位襁褓之

子聴断不出帘帷天下恐有不测之变纵主上谦虚固执

内禅之论此犹有一说焉主上受渊圣诏为天下兵马大

元帅今日当以渊圣为主睿圣称皇太弟依旧天下兵马

大元帅嗣圣当易称皇太侄太母垂帘𦗟政大元帅治兵

征伐于外此最为得䇿胜非令轓与二人议轓反复告之

傅正彦有许意遂与同议都堂轓同傅正彦钧甫四人并

引见太后劳问曰卿等皆忠义之臣轓遂奏曲折议定乞

赐傅正彦鐡劵诏宣百官少顷毕集宣诏云二十五日苗

傅刘正彦等四人上殿奏事奉圣㫖睿圣皇帝宜称皇太

弟依旧康王天下兵马大元帅皇帝宜称皇太侄百官退

诣睿圣宫上御殿引见傅正彦词色粹然问劳有加傅等

出宫以手加额曰不意圣天子度量如此既而傅正彦归

军逆党张逵曰赵氏安苗氏危矣王世脩尤大悖三鼓诣

胜非府变其事复欲改正嗣皇依旧而睿圣之名止称处

分天下兵马重事胜非不能夺轓次日力争胜非云勿与

较其实一也𨎚遂归而勤王之师巳悉至秀州三十日公

𬒳命同知枢宻院亦不受四月二日公次秀州奉复辟手

诏而傅等大兵屯临平公进发三日次临平世忠当前俊

次之光世又次之逆党立旗招喻世忠等世忠与战军小

却世忠亲挥刃突前曰今日不为官家面上带几箭者斩

之众争𡚒贼党苗翊等大败傅正彦相继逃遁是夕皇帝

圣㫖除公知枢宻院事翌日公与颐浩等入内朝见伏地

待罪泣下再三慰劳宣喻云曩在睿圣两宫几不相通一

日朕方啜羮小黄门直趋前传太母之命曰张浚早来不

得巳安置郴州朕不觉覆羮于手今其迹尚存自念卿既

𬒳责此事谁任公呜咽奏臣𫎇陛下眷遇之厚乆历台省

不能𥙷助致虏𮪍慿凌祸变窃发臣之罪大敢复论功上

再三称叹独留公引入后殿过宫庭上宣喻𨺚祐皇太后

知卿忠义欲一识卿面目适垂帘见卿自庭下过矣公惶

恐顿首谢上属意欲𠋣公为相公辞晚进不敢当盖公意

以𨵿陕为中兴根本欲请行矣上曰顾无以见朕意解所

服玉带命内侍覆去龙饰赐公曰此祖宗御府所宝也公

重辞元枢之命诏书曰卿以小宗伯之职赞天营之事乃

能緫合诸师来赴行在之急俾奸究不敢辄肆威声既振

妖孽宵奔致朝廷于安平无事之地卿之功大矣宜勿复

辞傅正彦既败走与死党直趋闽中公命世忠以精兵追

之并䌸于建州槛至行在所及其党左言张逵王世脩等

伏法建康市𥘉公起义兵行次嘉禾一夕坐至夜分外间

警备亦甚严忽有刺客至前腰间出文书乃傅正彦遣来

贼公赏格甚盛公顾左右皆鼾睡见其辞色不遽问尔欲

何如对曰某河北人粗知逆顺岂以身为贼用者况侍郎

精忠大节感通神明某又安忍害侍即耶特见备御未至

恐后有来者故来相报耳公下执其手问姓名曰某粗读

书若言姓名是徼后利顾有母在河北今径归矣遂拂衣

而去其超捷若神公翌日取嘉禾死罪囚斩以徇曰此苗

傅等刺客也后亦无它公𥝠识其人状貌物色之终不遇

云盗薛庆啸聚淮甸兵至数万附者日众公以宻迩行阙

一有滋蔓为患不细且闻庆等无所系属欲归公麾下请

往示大信以招抚之渡江而靳赛等率兵降遂径至高邮

入庆垒从行者不及百人出黄榜示以朝廷恩意庆感服

再拜始公入贼垒外间不闻公信浮言胥动頥浩等遽罢

公枢筦及闻公讫事还上叹息即日趣公归且诏就职公

辞上抚劳再四复亲书御制中和堂诗赐公有曰愿同越

勾践焦思先吾身其卒章曰高风动君子属意种蠡臣仍

题其后曰卿看毕可宻藏恐好议者以朕属意篇什也其

眷待如此公素念国家艰危以来措置首尾失当若欲致

中兴必自𨵿陕始又恐虏或先入陕䧟蜀则东南不复能

自保遂慷慨请行诏以公充川陕宣抚处置使便宜黜陟

赐亲笔诏书曰朕嗣承大统遭时多艰夙夜以思未知攸

济正赖中外有位悉力自效共拯艰危今遣知枢宻院事

张某往喻宻㫖黜陟之典得以便冝施行卿等其念祖宗

积累之勤勉人臣忠义之节以身徇国无贻名教之羞同

德一心共建𨺚兴之业当有茂赏以答殊勲公行有日矣

㑹御营平寇将军范琼来赴行在琼自靖康围城与女真

通及京城破逼胁后妃及渊圣太子宗室入虏中又乘𫝑

剽略为乱左右张邦昌为之从卫罪状非一至是闻二𠒋

伏诛始自豫章拥众入朝既陛对恃其众盛悖傲无礼多

所邀求且乞贷𫝊正彦逆党左言等死公奏大略云琼大

逆不道罪冠三千之辟呼吸群𠒋布在列郡以待窃发若

不乘时显戮则国法不正且它日必有王敦苏峻之患臣

任枢筦之𭔃今者𬒳命奉使川陕启行有日迺心踟蹰若

不尽言乞伸典宪死且不⿰目𡨋上深然之公独与权枢宻院

检详文字刘子羽宻谋夜召子羽及选宻院谨饬吏数辈

作文书札榜皆备锁吏于府中翌早公赴都堂召琼议事

琼从兵溢涂巷意象自若坐定公数琼罪琼愕眙命缚

大理寺子羽已张榜于省门外亲以圣㫖抚劳琼众曰圣

㫖罪止琼馀皆御前军也无所预众顿刃应喏琼论死兵

分隶神武军自靖康后纪纲不振王室陵夷公首倡大义

率诸将诛傅正彦乘舆返正复论正琼罪而后国法立人

心服自武夫悍卒小儿𫁘妇深山穷谷裔夷绝域皆闻公

名盎然归仰忠义之感实自此也公辟子羽参议军事遂

西行独念上孤立东南朝廷根本之计未定蚤夜深思苟

有所见不敢不纳忠以身在外而不言也尝奏曰前日馀

杭二𠒋鼓乱彼岂真恶内侍哉当此艰危人情易揺欲为

不顺借此以鼓惑众𦗟耳然在我者有𨻶可指其事乃作

愿陛下谨之察之于细㣲未萌之事每切致意使奸逆无

以窥吾间又曰臣累具奏谓前此大臣不肯身任国事意

谓事苟差失众言交攻取祸必大惟因循度日万一得罪

而去亦不过谓庸缪落职领祠而巳此风误国有素愿陛

下临朝之际不匿厥指与大臣决议继自今必使身任其

责脱或败事诛罚无赦又奏曰听言之难自古记之书称

先王之盛有曰侍御仆从罔匪正人夫仆从之㣲也而亦

必严择盖其朝夕在君侧浸⿰氵閠 -- 润肤受言为易入苟使小人

得售将何所不至夫小人进䜛说以快其𥝠经营窥测投

𨻶伺间固不正名其事显斥其人也或因献谈谐之说

假托市井之论夤縁附㑹其端甚㣲人君一或忽之则忠

贤去国亿兆离心其祸有不可胜言矣臣谓欲尽听言之

道莫若亲君子而逺小人不然虽有过人之聦明而朝夕

所狎近者既皆非𩔖渐渍以入其能无过听之失乎又奏

曰自古大有为之君未有不体乾刚徤而能成其志者也

易曰天行徤君子以自强不息人君法天莫大于此少康

氏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而夏后之业复振盖其经营越四

十年向使其间一萌退缩之意则王业无自而兴矣汉高

帝困于鸿门屏于巴蜀败于荥阳京索间屡挫而愈不屈

终㓕项氏以启汉基此二君者岂非刚徤不息而卒能配

天乎今日祸变可谓极矣意者天将开中兴之基在陛下

体干之刚身任天下而巳愿陛下以至公至诚存心恻怛

哀矜思天下之所以困穷生民之所以涂炭自反自咎身

任其责便佞之惑耳者去之羙丽之恱目者逺之以至于

衣服饮食亦惟菲薄之务淡然漠然视天下无足以动吾

心者而专以宗社生灵为念苟言之非有益于宗社生灵

者弗言也苟思之非有益于宗社生灵者弗思也持之以

坚行之以乆乾乾不息则上可以动天下可以格人由近

及逺由内及外民虽至愚岂不感化少康汉祖之事业又

何难哉臣于陛下分则君臣情则父子故虽逺去天威而

区区爱君之心不敢不思所以自效上手书赐公曰卿自

离阙曾未几时奇画深规忠言谠论著之简牍巳三上矣

虚懐领览嘉叹不忘时渡江大赦独李纲以言者论列贬

海外不放还公论奏逆党如呉幵莫俦顾反得生归纲虽

轻踈亦尝为国任事乃不得叙天下谓何上用公奏纲得

内徙始公尝论纲罪至是独为伸理其用心公明无私好

恶𩔖如此云公自七月离行在经历长江上及襄汉与帅

守监司议储蓄之宜以待临幸先是上问公大计公请身

任陕蜀之事置司秦川而乞别委大臣韩世忠镇淮东令

吕頥浩扈驾来武昌张俊刘光世等从行与秦川首尾相

应朝廷议既定公行未及武昌而江浙士夫揺动頥浩遂

变𥘉议公以十月二十三日抵兴元奏曰𥨸见汉中实天

下形𫝑之地臣顷侍帷幄亲闻玉音谓号令中原必基于

此臣所以不惮万里捐󠄂躯自效庶几奉承圣意之万一谨

于兴元理财积粟以待巡幸愿陛下銮舆早为西行之谋

前控六路之师后据两川之粟左通荆襄之财右出秦陇

之马天下大𫝑斯可定矣始公未至虏巳䧟鄜延鄜延帅

郭浩𭔃治德顺军虏骁将娄宿孛堇于九月二十九日引

大军渡渭河犯永兴知军郭琰遁去虏兵四掠而诸帅方

互结仇怨不肯相援人心皇皇公到才旬日即出行𨵿陕

复奏请早决西来之期以系天下心至陕访问风俗罢斥

奸赃而尤以捜𭣄豪杰为先务一时气义拳勇之士争集

麾下呉玠及其弟璘素负才略求见公愿自试公与语奇

之时玠方修武郎璘尚副尉公奖予不次擢用命玠为统

制璘领帐前亲兵皆感激誓以死报诸帅亦愓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息听命㑹

谍报虏将冦东南公即命诸将整军向虏使娄𪧐不得下

已而虏果大入冦江淮车驾浮海东征四年二月公以虏

𫝑未退治兵入卫未至襄汉遇德音知虏既北归矣乃复

还𨵿陕奏曰陛下果有意于中兴之功非幸关陕不可愿

先幸鄂渚臣当紏率将士奉迎銮舆永为定都大计又奏

曰臣窃惟国家不竞患难荐殝夷虏慿凌海宇腾沸二圣

乆征于逺塞皇舆未复于中原而敌国交兵方兴未艾郡

邑半䧟于贼手𥠖元悉困于𡍼泥自古祸乱所钟罕有若

此之比必欲昊穹悔祸甿庶𫉬安自非君臣之间更相勉

励痛心尝胆修德著诚大诛奸邪顿革风俗亲君子逺小

人去谗佞屏声色简嗜欲崇节俭则SKchar以上应天变下懐

民心四海黔𥠖殊未有休息之日也若昔黄帝遭蚩尤之

乱大禹罹洪水之灾卒能平夷终归安治者正以君臣上

下苦心劳形杜邪枉之门开公正之道天人响应遐迩恊

谋故能平难平之冦成不世之绩上手书报公以虏退衄

状且曰卿受命而西大恢逺略布朝廷之惠意得将士之

欢心积粟练兵兴利除害去取皆当黜陟惟公而又雅志

本朝嘉猷屡告眷惟忠恳实副𠋣毗是月虏大酋粘罕复

益二万𮪍声言必取环庆路公率诸将极力捍御虏𫝑屡

挫生擒女真及招降契丹燕人甚众时闻兀术犹在淮西

公惧其复扰东南使车驾不得安息事几有不可测者即

谋为牵制之举始公陛辞上命公三年而后用师进取至

是上亦以虏欲萃兵寇东南御笔命公宜以时进兵分道

由同州鄜延以捣虏虚公遂决䇿治兵移檄河东问罪八

月十三日𭣣复永兴军虏犬恐急调大酋兀术等由京西

路星夜来陕右以九月二十间与粘罕等㑹而五路之师

亦以二十四日至耀州富平大战泾原帅刘锜身率将士

先薄虏阵自辰至未杀𫉬颇众㑹环庆帅赵哲擅离所部

哲军将校望见尘起惊遁而诸军亦退舎公斩哲以徇退

保兴州时陕右兵散各归本路宣抚司独亲兵实从官属

有献议退保䕫州者公坚驻不动以扼虏冲独参议刘子

羽毅然与公意合迺劾异议者遣子羽出𨵿召诸将𭣣散

亡将士知宣司在兴州皆相率㑹子羽于秦亭凡十馀万

公哀死问伤录善咎巳人心恱焉迺命呉玠聚泾原兵据

高扼险于鳯翔之和尚原守大散𨵿断贼来路命𨵿师古

等聚熙河兵于岷州大潭一带命孙渥贾世方等聚泾原

凤翔兵于阶成鳯三州以固蜀口虏见备御巳定轻兵至

辄败不敢近公上䟽待罪上手书报公曰卿便冝收合夷

散养锐待时但能据险坚壁谨守要害既以保固四州之

地又能牵制南下之师则惟卿之赖公奉诏益厉诸将严

备待虏绍兴改元五月虏酋乌鲁却统大兵来攻和尚原

呉玠乘险击之虏败走三日间连战辄胜虏逗留山谷人

马死亡十之四八月粘罕在陕西病笃召诸大酋谓曰吾

自入中国未尝有敢婴吾𨦟者独张枢宻与我抗我在犹

不能取蜀尔曹宜息此意但务自保而巳兀术出而怒曰

是谓我不能耶粘罕死即合兵来寇九月亲攻和尚原呉

玠及其弟璘与合战出奇邀击大破之俘䤋酋领及甲兵

以万计兀术仅以身免亟自髡鬄须髯狼狈遁归得其麾

盖等自虏入中国其败衄未尝如此也先是上以公奉使

陕右捍御大敌制加公通奉大夫公念自靖康中召赴京

师更历变故出身为国违去太夫人色养于兹七年乃奏

迎太夫人自广汉来阆中版舆就养又思所以恱毋意遂

乞以通奉恩命特封外祖父母优诏许焉二年上谓公未

至西方时虏已陆梁蹂践𨵿陕及引师而归𫝑诚不敌而

保䕶冲要连挫大敌蜀赖以全聚兵至十五万勤劳备至

制加公检校少保定国军节度使赐手书曰朕非敢决取

秦穆之效而卿自脩孟明之政是用夙夜叹嘉今遣内侍

任源往宣㫖源归公附奏谢且宻奏曰天下之事每当谨

㣲一失于𥘉末不可救夫莫显者㣲也常情谓为㣲而忽

之明智以其著而谨之唐元宗惑女色而致禄山之祸宪

宗任内侍而启晚唐之祸其𥘉二君之心皆以为㣲而不

加察也孰知其贻害之烈至此哉愿陛下于事之㣲每深

察焉则天下幸甚是岁公亦遣兄滉及官属奏事行在所

上喜恩意有加公在𨵿陕凡三年以新集之军当方张之

虏蚤夜勤劳亲加训辑其规模经画皆为逺大恢复之计

以刘子羽为上賔子羽忠义慷慨有才略诸将归心任赵

开为都转运使开善理财治茶盐酒法方用兵调度百出

而民不加赋擢呉玠为大将守鳯翔玠每战辄胜虏不敢

近而西北遗民闻公威德归附日众于是全蜀按堵且以

形𫝑牵制东南江淮亦赖以安然公承制黜陟悉本至公

虽郷党亲旧无一毫假借于是士大夫有求于宣司而不

得者始纷然起谤议于东南矣有将军曲端者建炎中任

副緫管逼逐帅臣王庶夺其印又方命不受节制富平之

役张忠彦等降虏皆端腹心实知其情公送狱论端死而

谤者谓公杀端及赵哲为无辜且任刘子羽赵开呉玠为

非是朝廷疑之三年春遂遣王似来副公公闻即求去且

论呉玠刘子羽有功于蜀不应一旦以似加其上公虽累

乞去而以负荷国事至重未尝少忘警备㑹虏大酋撒离

喝及刘豫叛党聚大兵自金啇入冦公命严为清野之计

分兵据险前后挠之虏至三泉掠无所得乏食狼狈引遁

大军蹑之人马死曵满道所丧亡不减鳯翔时是时公累

论奏王似不可任而似与宰相吕頥浩有郷里亲戚之旧

頥浩不恱又或告朱胜非以公唱义平江时尝有斩胜非

语胜非阴肆谤毁诏公赴行在公力求外祠章至十数上

上弗许四年二月至行在御史中丞辛丙尝知潭州公在

陕时调丙发潭兵赴湖北丙怯懦不能遣反鼓唱军士几

致生变公奏劾丙且令提刑司取勘丙憾至是遂率同列

劾公诬以危语始公在陕尝以秦州旧驿秦川馆为学舎

以待河东陕西失职来归之士给以衣食令一人年长者

主之又新复州郡乞铸印请于朝廷往返动经岁恐失事

机即用便宜指挥铸以给之然后以闻而丙谓公设秘阁

以崇儒拟尚方而铸印公𥘉彼命还阙奏归上冢取道东

蜀䕫峡庶几安逺近之心而吕頥浩又以书来言若一离

川陕事有意外谁任其责宜以事实告上万一欲尚留宣

司当为开陈如请公不顾也而丙反谓公不肯出蜀意有

他图公恐惧亟以頥浩书进呈上始愕然即诏宣押奏事

公竟移疾待罪而论者亦不巳六月遂以本官提举临安

府洞霄宫福州居住公知虏既释川陕之患必将复萃师

东南不敢以得罪逺去而不言且是时朝廷巳盛讲和好

之议乃具奏曰臣窃观此虏情状专以和议误我亦云乆

矣彼𫝑蹙即言和势盛即复肆前后一辙请姑以近事明

绍兴三年秋粘罕有亲冦蜀之意先遣王伦还朝且致

勤恳盖惧朝廷大兵乘彼虚𨻶又其为刘豫之计至委曲

周悉也自后九月余睹作难前谋遂寝至十二月余睹之

难稍息则复大集畨汉之众径造梁洋是时朝廷巳遣潘

致尧出使矣次年二月虏困饶风进退未皇先是朝廷开

都督府议遣韩世忠直抵泗上虏实畏之于四月遣致尧

还其辞婉顺欲邀大臣共议此非无所忌惮而然也梁洋

之冦未能出境至五月而后得归既狼狈矣而世忠大兵

寻复辍行虏之气力固已复苏而叛豫之心亦云舒缓所

以前日使人之来求请不一故为难从之事也窃惟此虏

倾我社稷壊我陵寝迫我二帝驱我宗室百官自谓怨𨻶

至深其朝夕谋我者不遗馀力矣况刘豫介然处于其中

𫝑不两立必求援于虏借使暂和心实未巳数年之内指

摘他故岂无用兵之辞而我将士率多中原之人谓和议

既定不复进取将解体思归矣若谓今日不得巳而与之

通使为陛下之㩲敌亦固能用权也愿陛下蚤夜深思益

为备具处将士家属于积粟至安之地使出为战守者无

返顾奔散之忧精择奇才以抚川陕之师使积年戍𫟪

无懈惰懐望之意江淮川陕互为牵制斥逺和议用定大

业臣奉使川陕窃见主兵官除呉玠王彦𨵿师古累经㧞

擢备见可任外其馀人才尚众谨开具如左呉璘杨政可

统大兵田晟可緫一路王宗尹王喜王彦可为统制后皆

有声时服公知人公即日赴福州从者皆去扃舆才两人

既至阖门以书史自娯是岁九月刘豫之子麟果引虏大

兵繇数路入寇腾言侮慢上下恟惧上思公前言之验罢

宰相朱胜非而参知政事赵𪔂亦建请车驾幸平江召公

任事遂以资政殿学士提举万寿观兼侍读召不许辞免

日下起发手书赐公曰卿去国累月未尝弭忘考言询事

简在朕心想卿志在王室益纡筹䇿母庸固辞便可就道

夙夜造朝嘉谋嘉猷伫公入告金书疾置络绎于道公即

日行中途条具战守之宜甚悉且乞先遣岳飞渡江入淮

西张声𫝑以牵制虏大兵在淮东者以十一月十四日入

见玉音抚劳加于畴昔即日复除公知枢宻院事公奏曰

人道所先惟忠与孝一⿰虗亏 -- 亏于巳覆载不容自昔懐奸欺君

妒贤卖国当时闾巷细民莫不深怨嫉愤恨不食其肉者

至若一心事上守正尽忠虽天下后世皆知企慕称叹思

见其人焉盖理义人心之所同故好恶不期而自定臣以

区区浅薄之质㓜𬒳家训粗知义方平居立身以此自负

偶縁遭遇寖𫉬使令陛下任之太专待之过厚而有怨于

臣者攻毁之备至有求于臣者责望之或深上赖圣智保

全㣲踪臣奉使无状岂不自知至于加臣于大恶之名䧟

臣于不义之地隳臣子百世之节贻孀亲万里之忧言之

呜咽痛愤无巳今陛下察其情伪保庇孤忠许以入侍旋

擢枢筦在臣毁首碎身无以论报然而公议之所劾训词

之所戒传之天下副在史官臣复何颜敢玷近列上亲书

诏曰张浚爱君忧国出于诚心顷属多艰首唱大义固有

功于王室仍雅志于中原谓𨵿中据天下之上游未有舎

此而能兴起者乘虏百胜之后慨然请行究所施为无愧

人臣之义论其成败是亦兵家之常矧权重一方爱憎易

致逺在千里疑似难明然则道路怨谤之言与夫台諌风

闻之误盖无足怪比复召浚置之宥宻而观浚恐惧怵愓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如不自安尚虑中外或有所未察欤夫使尽忠竭节之臣

懐明哲保身之戒朕甚愧焉可令学士院降诏出榜朝堂

时太史局占明年当日食正旦公奏曰臣闻太史推测天

象以来年正月之旦日有食之臣窃惟天之爱人君必示

以灾变使之恐惧修省勉求为治人主修德畏天则天心

眷佑享国无穷如其怠忽不省归之时𢾗祸有不可胜言

者矣然而应天之道在实不在文当求之于心考之于行

心有未至者勉之行有不善者改之如天之无不公如天

之无不容如天之至诚无私而不失其信则何忧乎治道

之不兴何患乎贤才之不至哉公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视

师时大酋兀术拥兵十万于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朝廷先遣魏良臣王绘

奉使军前还夜与公逮于中𡍼公问以虏事及大酋问答

良臣绘谓虏有长平之众且喻良臣等当以建州以南王

尔家为小国索银绢犒军其数千万又约韩世忠克日过

江决战公宻奏使人为虏恐怵朝廷切不可以其言而动

及不须令更往军前恐我之虚实反为虏得上然之公遂

疾驱临江召大帅韩世忠张俊刘光世与议且劳其军将

士见公来勇气十倍既部分诸将遂留镇江节度之令韩

世忠移书兀术为言张枢宻已在镇江𥘉虏谍报公得罪

逺贬故悉力来冦至是兀术问世忠所遣麾下王愈吾闻

张枢宻贬岭外何得巳在此愈出公所下文书兀木见公

书押色动即强言约日当战公再遣愈以世忠书往问战

期愈回一日而虏宵遁士马乏食狼狈死者相属遣诸将

追击所俘𫉬甚众上遣内侍趣公赴行在所五年二月十

二日宣制除公宣奉大夫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

事兼知枢宻院事都督诸路军马而赵𪔂除左仆射先是

公在川陕念上继嗣未立以绍兴元年八月十五日上奏

曰臣荷陛下恩德之厚事有干于宗庙社稷大计臣知而

不言谁敢为陛下言者惟陛下察其用心贷以万死臣恭

惟陛下自即位以来念两宫𠋣托之重夙夜忧勤不近声

色不事玩好是宜天地感格祖宗垂祐受福无穷决致中

兴臣之区区亦冀依日月之末光𫉬保终年少效𥙷报臣

窃见西汉之制人君即位首建储嗣所以固基本属人心

臣愿陛下时诏大臣讲明故事仍先择宗室之贤优礼厚

养以为藩屏至是入谢复陈宗社大计莫先储嗣虽陛下

圣德昭格春秋方盛必生圣子惟所以系天下之心不可

不早定议上首肯乆之乃云宫中见养二人长者艺祖之

后年九岁不乆当令就学公出见赵𪔂都堂相与仰叹圣

德乆之自是与鼎益相勉厉同志恊谋以为为治之要必

以正本澄源为先务诚能陈善闭邪使人君无过举则国

𫝑尊安丑虏自服是以进见之际于塞幸门抑近习尤谆

切致意焉尝奏曰王者以百姓为心修德立政惟务治其

在我则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德天下舍我将安归哉固

不侥幸于近绩也仰惟陛下躬不世之资当行王者之事

以大有为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

万民国𫝑既𨺚强虏自服天下自归因书王朴平𫟪䇿以

献上嘉纳焉又奏臣昨奉清光窃见陛下于君子小人之

际反复详究退自庆幸以为治道之本莫大夫辨君子小

人之分圣意孜孜于此宗社生灵之福也昔唐李德𥙿言

于武宗曰邪正二者𫝑不相容正人指邪人为邪邪人亦

指正人为邪人主辨之甚难臣以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

𠋣邪人如藤萝非附他物不能自起臣尝推𩔖而言之君

子小人见矣大抵不私其身慨然以天下百姓为心此君

子也谋身之计甚宻而天下百姓之利害我不顾焉此小

人也志在于为道不求名而名自归之此君子也志在于

为利掠虚美邀浮誉此小人也其言之刚正不挠无所阿

徇此君子也辞气柔佞切切然伺𠉀人主之意于眉目颜

色之间此小人也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此君子也人

之有善必攻其所未至而掩之人之有过则欣喜自得如

𫉬至宝旁引曲借必欲开陈于人主之前此小人也难进

易退此君子也叨冒爵禄蔑无廉耻此小人也臣尝以此

而求之君子小人之分庶几其可以概见矣小人在位则

同于巳者誉之以为君子异于巳者排之以为小人不顾

公议不恤治乱不畏天地鬼神是以自崇观以来以至今

日有异于巳者而称其为君子乎臣以为必无之也彼其

专为进身自营之计故好恶不公以至于忘身忘家乱天

下而莫之悔惟陛下亲学问节嗜欲清明其躬以临照百

官则君子小人之情状又何隐焉上还临安公留相府未

阅月复出江上劳军至镇江召韩世忠亲喻上㫖使举军

前屯楚州以撼山东世忠欣然受命即日举军渡江公至

建康抚张俊军至太平州抚刘光世军军士无不踊跃思

𡚒时巨冦杨么据洞庭重湖朝廷屡命将讨之不克公念

建康东南都㑹而洞庭实据上流今冦日滋壅遏漕运格

塞形𫝑为腹心害不先去之无以立国然冦阻重湖春夏

则耕耘秋冬水落则𭣣粮于湖寨载老小于泊中而尽驱

其众四出为𭧂前日朝廷反谓夏多水潦屡以冬用师故

冦得并力而我不得志今乘其怠盛夏讨之彼众既散一

旦合之固巳疲于奔命又不得守其田畒禾稼蹂践则有

秋冬绝食之忧党与必携可招来也虽巳命岳飞往而兵

将未必谕此意或退兵杀戮则失胜算伤国体遂具奏请

行上许焉公在道念国家任事不顾身者常遇祸而畏避

崇虚誉者常𫉬福以为国之大患奏曰今未有疾于此正

在膏肓庸医畏缩方且戒以勿吐勿下姑进参苓而安养

之虽终至于必死主人犹以为爱巳也乃若良医进剖胸

洗肠之术旁观骇愕指以为狂至其疾良巳尚不免于轻

试之谤自古掠美附众者得誉常多而骨鲠当权者负

常重澶渊之役冦凖决䇿亲征功存社稷事定之后奸臣

乃谓其轻弃万乘今合天下之力以诛天下之不义虽汤

武复生亦必出此而顾乃为恐惧顾虑之计何由而事功

可集哉盖公所以自任者始终如此故每因事为上言之

行至醴陵狱犴数百人尽杨么遣为间探者帅席益传至

逺县囚之公召问尽释其缚给以文书俾分示诸寨曰尔

今既不得保田畒秋冬必乏食且馁死矣不若早降即赦

尔死数百人驩呼而往五月十一日至潭州于是贼寨首

领黄诚周伦先请受约束然诚等屡尝杀招安使命犹自

疑不安公遣岳飞分兵屯鼎澧益阳压以兵𫝑其党大恐

相继约日来降丁壮至五九万老弱不下二十万公一切

以诚信抚之六月湖冦尽平乃更易郡县奸赃吏宣布寛

恩上手书赐公曰览奏知湖冦已平非卿孜孜忧国不惮

勤劳谁能寛朕忧顾奏到之日中外欢贺万口一词以谓

上流既定则川陕荆襄形𫝑接连事力増倍天其以中兴

之功付之卿乎于是公奏遣岳飞之军屯荆襄图中原遂

率官属吏兵泛洞庭而下时重湖连年舟楫不通公舟始

行风日清夷父老叹息以为变残贼呻吟之区为和气也

始公定议令韩世忠屯承楚于高邮作家计及公出征而

廷议中变公复请去上悟优诏从公𥘉计公既两发储嗣

之议至是闻建资善堂皇子出就傅喜不自胜以为当以

择师傅为先遂具奏荐起居郎朱震秘阁修撰范冲可任

训导之选公虽在外常以内治为忧毎有见辄入奏其一

谓自昔人君命相与之讲论天下大计次第而施行之故

日积月累成效可必譬之营室先度基址次定规模付诸

匠者以责其实一有不合安可轻委自建炎以来陛下选

用大臣未知责以何事而大臣进说于陛下未知何以奉

诏臣但见一相之入引进亲旧报仇复怨以行其私意而

巳欲望国家之治安其可得乎其二谓祖宗置台諌本虑

夫军民之利害人才之善恶官吏之能否庙堂不能尽见

而周知台諌得以风闻而论列不幸大臣不得其人则台

諌力争明辨以去之耳今乃不然阴肆揣摩公为反复或

伺候人主之意或宻结大臣之私捃摭细故以示其公人

主不可以不察也其三谓祖宗时𭅺曹之选非累历亲民

不以授自台阁而为守贰者十尝七八盖使之更历世故

谙晓民情养成其材以备任使今则不然事口记者可至

言官弄文采者皆升馆职日进月迁骤窃要位一居京局

视州县为冗官故有为大臣而不知民情之休戚财用之

盈虚军政之始末者有为侍从而不知州县所宜施行者

况责以任天下大计哉上嘉纳焉公自岳鄂转淮西东诸

将大议防秋之宜直至承楚伪境震动上念公乆劳于外

遣中使赐手书促归制除公金紫光禄大夫公力辞至四

五乃许特封公母计氏秦国夫人赐公兄滉紫章服及五

品服二人官公亲属两人公以十月十一日至行在上劳

问曰卿暑行甚劳然湖湘群盗既就招抚以成朕不杀之

仁卿之功也公顿首谢曰陛下误知使当重任故臣得效

愚计上亲书周易否㤗卦以赐焉公奏自古小人倾䧟君

子莫不以朋党为言夫君子引其𩔖而进志在于天下国

家而巳其道同故其所趋向亦同曾何朋党之有惟小人

则不然更相推引本图利禄诡诈之踪莫可迹究或故为

小异以弥缝其事或内外符合以信实其言人主于此何

所决择而可哉则亦在夫原其用心而巳矣臣尝考㤗之

𥘉九㧞茅茹以其彚征而象以为志在外盖言其志在天

下国家非为身故也否之𥘉九㧞茅茹以其彚贞而象以

为志在君则君子连𩔖而退盖将以行善道而未始忘忧

国爱君之心焉观二爻之义而考其用心则朋党之论可

以不攻而自破矣臣又观否㤗之理起于人君一心之微

而利害及于天下百姓方其一念之正其画为阳㤗自是

而起矣一念之不正其画为阴否自是而起矣然而㤗之

上六三阴巳尽复变为阳则小人在外而㤗之所由以生

焉当今时适艰难民坠涂炭陛下若能日新其德正厥心

于上臣知其将可以致㤗矣异时天道悔祸幸而康宁则

愿陛下常思其否焉上尝召公独对便殿问所宜为公退

奏曰臣窃惟二帝皇族逺处沙漠忧愤无聊与夫轻侮受

辱可想而见也尚忍言之哉臣尝屈指计之如此者盖三

千昼夜矣虎狼用意实欲摧折而消磨之也虽然此尚以

陛下緫师于南耳异时或一有差跌其祸可胜言乎今事

虽有可为之几理未有先胜之道盖兵家之事不在交𨦟

援战然后胜负可分要在得天下之心则士气百倍虏叛

归服虽然是岂可以声音𥬇貌为哉心念之间一毫有差

四海共知今使天下之人皆曰吾君孝弟之心须㬰不忘

寝食之间父兄在念当思共为陛下雪仇矣皆曰吾君之

朝君子在位小人屏去侍御仆从罔匪正人譛说不行邪

言不入市井之谈不闻道义之益日至则内外安心各服

其职而有才智者悉思尽其力矣皆曰吾君弃珠玉绝弄

好轻犬马贱刀剑金帛之赏不以予幸惟以予功则上下

知劝矣以至吾君言动举措俱合礼法至诚不倦上格于

天则望教化之可行矣如是则将帅之心日以壮士卒之

心日以奋天下百姓之心日以归夷狄虽号荒服然非至

若禽兽也闻陛下之盛德知中国之理直则气折志䘮小

大虽异战必不力众必不同则陛下何为而不可成乎或

有不然疑似之说毫髪著见天下之人口不敢言而心敢

怒异日事乖𫝑去祸乱立作如覆水之不可救也盖𨻶见

于此则心生于彼不易之道自古为君之难非特今日也

一言之失一行之非或失色于人或失礼于人或一小人

在侧便足以致祸致难起戎起兵前日明受之变大逆之

徒陈兵阙下旁引他辞其监不逺也为人上者其可不兢

畏戒惧耶其警戒深切如此上皆嘉纳且命公以所见闻

置䇿来上公承命条列以进号中兴备览凡四十一篇立

国之本用兵行师之道君子小人之情状驾驭将帅之方

均节财用之冝听言之要待近习之道以至既往之得失

郡县之利病莫不备具上深嘉叹置之坐隅六年正月上

谓公曰朕每以事几难明专意精思或逹旦不寐公奏曰

陛下以多难之际两宫幽处一有差失存亡所系虑之诚

是也然臣尝闻之听杂则易惑多畏则易移以易惑之心

行易移之事终归于无成而巳是以自昔君人者修巳正

心惟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持刚徤之志洪果毅之

实为所当为曾不它恤陛下聦明睿知灼知古今苟大义

所在断以力行夫何往而不济乎臣愿万机之暇保养天

和澄静心气庶几利害纷来不至疑惑以福天下以建中

兴公以虏𫝑未衰而叛臣刘豫复据中原为谋叵测不敢

皇宁处于朝奏请亲行𫟪塞部分诸将以观机㑹上许焉

即张榜声豫僣逆之罪以是月中旬启行公谓楚汉交兵

之际汉驻兵殽渑间则楚不敢越境而西盖大军在前虽

有它岐捷径敌人畏我之议其后不敢逾越而深入也故

太原未䧟则粘罕之兵不复济河亦以此耳论者多以前

后空阙虏出它道为忧曾不议其粮食所自来师徒所自

归不然必环数千里之地尽以兵守之然后为可安乎既

以此告于上又以此言于同列惟上深以公言为然至江

上㑹诸帅议事命韩世忠据承楚以图淮阳命刘光世屯

合淝以招北军命张俊练兵建康进屯旴眙命杨沂中领

精兵为后翼佐俊命岳飞进屯襄阳以窥中原形𫝑既立

国威大振上遣使赐公御书裴度传以示至意公于诸将

中尤称韩世忠之忠勇岳飞之沉鸷可𠋣以大事世忠在

楚州时入伪地叛贼颇聚兵世忠渡淮击败之直引兵至

淮阳而还士气百倍上手赐书公曰世忠既捷整军还屯

进退合宜中外忻恱每患世忠发愤直前奋身不顾今乃

审择利便不失事机亦卿指授之方卿宜明审虚实徐为

后图或遣岳飞一窥陈蔡使贼支吾不暇以逸待劳时飞

母死扶护葬庐山公乞御笔敦趣其行飞奉诏归屯公身

任辅相虽督军在外朝廷有大差除不容不预议而孟𢈔

除知枢宻院及高世则除节度使皆不知始末具奏以为

如此则臣不当在相位上亲笔喻指焉公以东南形𫝑莫

重建康实为中兴根本且人主居此则北望中原常懐愤

愓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不敢自暇自逸临安僻居一隅内则易生安肆外则不

足以号召逺近系中原之心奏请车驾以秋冬临建康抚

三军以图恢复公又渡江遍抚淮上诸屯属方盛暑公不

惮劳人人感恱时防秋不逺公以方略谕诸帅大抵先图

自守以致其师而乘几击之六月制加公食邑食实封时

公所遣人自燕山回知徽宗皇帝不豫又闻钦宗皇帝所

贻虏酋书奏曰臣近得此信不胜臣子痛切愤激之情仰

惟陛下处天子之尊遭父兄之变圣懐恻怛勤切于中固

不止坐薪尝胆也臣愿陛下至诚刚健勉强有为成败利

害在所不恤彼藉姑息之论纳小忠之说者为一巳妻孥

计耳使天有志于中兴陛下奋然决为躬冒矢石事无不

济使天无意乎中兴陛下虽过为计虑以图一身之安曽

何𥙷于事乎但当尽其在我一听天命而巳况夫孝弟可

以格天仁厚可以得民推此心行之臣见其福不见其祸

也七月有诏促公入觐八月至行在时张俊军巳进屯盱

眙三帅鼎立而岳飞遣兵入伪地直至蔡州焚其积聚时

有俘𫉬公力陈建康之行为不可缓朝论同者极鲜惟上

断然不疑车驾以九月一日进发逮至平江公又请先往

江上谍报叛贼刘豫及其侄猊挟虏来冦公奏虏疲于奔

命决不能悉大众复来此必皆豫兵公既行而𫟪遽不一

大将张俊刘光世皆张大贼𫝑争请益兵自赵鼎而下莫

不恟惧至欲移盱眙之屯退合淝之师召岳飞尽以兵东

下公独以为不然以书戒俊光世曰贼豫之兵以逆犯顺

若不尽剿何以立国平日亦安用养兵为今日之事有进

击无退保时杨沂中为张俊军统制公令沂中往屯濠梁

且使谓之曰上待统制厚宜及时立大功取节𨱆或有差

跌某不敢私诸将悚惧听命公至江上知来为冦者实刘

麟兄弟豫封麟淮西王兵凡六万人冦巳渡淮南渉寿春

逼合淝公调度既巳定矣而张俊请益兵之书日上刘光

世亦欲引兵退保刘豫又令郷兵伪胡服于河南诸州十

百为群由此间者皆言处处有虏𮪍赵鼎及签书枢宻院

事折彦质惑之移书抵公至七八坚欲飞兵速下又拟条

画项目乞上亲书付公大略欲俊光世沂中等退师善还

为保江之计不必守前议公奏俊等渡江则无淮南而长

江之险与虏共矣淮南之屯正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贼

得㩀淮西因粮就运以为家计江南其可保乎陛下其能

复遣诸将渡江击贼乎淮西之冦正当合兵掩击令士气

益振可保必胜若一有退意则大事去矣又岳飞一动则

襄汉有警复何所制愿陛下勿专制于中使诸将不敢观

望上手书报公曰朕近以𫟪防所疑事咨问于卿今览卿

奏措置方略审料敌情条理明甚俾朕释然无复忧顾非

卿识虑高逺出人意表何以臻此是时内则庙堂外则诸

将人人畏怯务为退避自全之计虽公逺䇿之忠始终不

贰然握兵在外间𨻶易生向非主上见几之明不惑群议

则诸将必引而南大𫝑倾矣及奉此诏异议乃息而诸将

亦始为固守计既而贼大张声𫝑于淮东阻韩世忠承楚

之兵不敢进杨沂中亦以十月四日抵濠州公闻光世巳

舎庐州而南淮西人情恟动星夜疾驰至采石遣谕光世

之众曰有一人渡江即斩以徇光世闻公来采石大恐即

复驻军与沂中接连相应刘猊分麟兵之半来攻沂中是

月十日沂中大破猊于藕塘降杀无遗猊仅以身免麟㧞

寨遁走虏获甚众得粮舟四百馀艘于是公奏车驾宜乘

时早幸江上上赐手书曰贼豫阻兵枭雏犯顺夹淮而阵

侵寿及濠卿奖率师徒分布要害临敌益壮仗义直前箕

张翼舒风驰电扫遂使凶渠宵遁同恶自焚观草木以成

兵委沟壑而不顾昔周瑜赤壁之举谈𥬇而成谢安淝上

之师指挥而定得贤之效与古何殊寤寐忠勤不忘嘉叹

公奏曰逆雏逺遁尚稽授首之期金寇方强未见息戈之

日臣之罪大何所逃刑愿陛下念十年留滞之非叹双驭

还归之晚傥为民而劳巳当有神以相身无使自谋择利

之言得惑至高无私之听又上奏以贼臣迩者辄入𫟪

今虽胜捷而渠魁遁去杀戮虽众亦吾赤子致彼操戈而

轻犯由臣武备之弗严愿赐显黜以𠃔公议上深嘉叹焉

有㫖都督府随行官吏军兵诸色人等备见勤劳可令张

某等第保奏公奏驰驱尽瘁职所当然赏或滥加士将解

体乞上保奏战功庶可旌劝军士又遣内侍赐公古端石

砚笔墨刀剑犀甲且召公还及至平江随班朝见上曰却

贼之功尽出右相之力于是赵鼎惶惧乞去方公未至平

江时鼎等巳议回跸临安公入见之次日具奏曰昨日𫉬

闻圣训惟是车驾进止一事利害至大盖天下之事不唱

则不起不为则不成今四海之心孰不思恋王室虏叛相

结胁之以威虽有智勇无由展竭三歳之间赖陛下一再

进抚士气从之而稍振民心因之而稍回正当示之以形

𫝑庶几乎激忠起懦而三四大帅者亦不敢懐偷安苟且

之心夫天下者陛下之天下也陛下不自致力以为之先

臣惧𬒳坚执锐履危犯险者皆有解体之意今日之事存

亡安危所自以分六飞傥还则有识解体内外离心日复

一日终以削弱异时复欲下巡幸诏书谁能深信而不疑

者何哉彼知朝廷姑以此为避地之计实无意于图回天

下故也论者不过曰万一秋冬有警车驾难于逺避夫军

旅同心将士用命扼淮而战破敌有馀况陛下亲临大江

气当百倍苟士不效力人有离心陛下虽过自为计将容

足于何地乎又不过曰当秋而进士有战心及春而还绝

彼窥伺为此论者特可纾一时之急应仓卒之警使年年

为之人皆习熟谓我不竞当有怨望难乎其立国矣又不

过曰贼占上流顺舟而下变故不测夫襄汉我所有也贼

舟何自而来使虏叛事力有馀果然凌犯水陆偕进自上

而济陛下虽深处临安亦能以安乎矧惟陛下负四海之

重责有为而未成天下犹矜怜而归心于陛下不为而坐

待其尽其为祸可胜言耶要湏刚大志气恢廓度量以拯

救天下为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度事而为审时而

动先谋自治利而诱之致而破之何难而不可济今臣侍

陛下以还归在臣之谋无所任责臣亦得计矣而为陛下

国家计则为不忠是以披心腹露肝胆反复一二言之惟

陛下详教而曲谕焉庶几君臣之间得尽其道不贻万世

之悔上翻然从公计十二月赵鼎出知绍兴府专委任公

公谓亲民之官治道所急而比年以来内重外轻祖宗之

法尽废流落于外者终身不𫉬用经营于内者积岁得美

官又官于朝者不历民事利害不明诏令之行职事之举

岂能中理民多𬒳其害遂条具以闻郡守监司有治状任

满除郎郎曹资浅未经民事之人柣满除监司郡守令中

书省御史䑓籍记姓名回日较其治效优加擢用治民无

闻者与闲慢差遣馆职未历民事者除通判郡守殿最如

前仍乞降诏又以灾异奉复贤良方正科上皆从之七年

正月上以公去冬郤敌之功制除特进公恳辞再四先是

十二月以禄令成书加金紫光禄大夫公辞不得即求回

授兄滉至是上谓公曰卿每有迁除辞之甚力恐于君臣

之义有未安也公乃奉命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第九十五卷上

           候官县儒学训导刘簪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