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九 晦庵集 卷五十 卷五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晦庵集卷五十      宋 朱子 撰书问答 一本作知旧门人问答
  合杨元范大法
  承示及新著易说开卷一读启发已多属此数日诸处书问萃集拨置不下未及详细但所略看过处其不能无疑者已两三条如元亨利贞文王本意只是大亨而利于正耳至彖传文言乃有四德之说今若依而释之则此乾卦只合且以阳气推说不应于利字遽以阴气佐阳为言且以一木言之萌芽则元华叶则亨枝干坚强则利子实成熟则贞贞则所成之实又可种而为元循环盖无穷也若但谓归根复命则亦不见贞字之意矣此须更于天地大化通体观察其曲折未易以尺纸言也又大明终始乃言圣人大明乾道之终始程先生说本如此但传中言之简略却是语录中有此意若云乾道自能大明其终始殊费言语卒不成文义也大有卦亨享二字据说文本是一字故易中多互用如王用亨于岐山亦当为享如王用享于帝之云也字画音韵是经中浅事故先儒得其大者多不留意然不知此等处不理㑹却枉费了无限辞说牵补而卒不得其本意亦甚害事也非但易学凡经之说无不如此独恨早衰无精力整顿得耳大抵阴阳只是一气阴气流行即为阳阳气凝聚即为阴非直有二物相对也此理甚明周先生于太极图中已言之矣
  答潘文叔友文
  所喻为学利病至纎至悉既知如此便当实下功夫就其所是去其所非久之自然有得力处正不必如此论量计较却成空言无益已事也况其所说一前一却纒绵缴绕终日劳攘更不曾得下功夫只如此疑惑担阁过却日时深为可惜向见子约书来多是如此尝痛言之近日方觉撒手向前行得数步虽未必尽是且免如此迟疑惶惑首鼠两端也知行之说恐古人说知字不如此大学所谓格物致知乃是即事物上穷得本来自然当然之理而本心知觉之体光明洞达无所不照耳非是回头向壁隙间窥取一霎时间已心光影便为天命全体也斵轮相马之说亦是此病纸尾所谓坏证者似已有之切宜便就脚下一切扫去而于日用之间稍立程课着实下工夫不要如此胡思乱量过却日子也
  答潘文叔
  瞥然知见之说前书似已奉闻矣尚书亦无他说只是虚心平气阙其所疑随力量看教浃洽便自有得力处不须预为较计必求赫赫之近功也近亦整顿诸家说欲放伯恭诗说作一书但鄙性褊狭不能兼容曲徇恐又不免少纷纭耳诗亦再看旧说多所未安见加删改别作一小书庶㡬简约易读若详考即自有伯恭之书矣大学之格物中庸之明善近日方亦看得亲切恨相逺无由面论耳
  答潘文叔
  命之以事与上文谓之有谓之无一例未是指杀之语侯先生文字疏率只可大概看然此一节却无病也人之气质不同谋野而获亦是虚旷闲静处见事精审无胶扰之患耳固是质之所偏然亦非大病也
  左右固非大臣亦非阉宦弄臣但谓亲近之臣如汉侍中给事中魏晋以来中书门下之比云耳所谓左右太亲者身蔽正指刘放孙资而言耳大夫却是任政之臣六卿官之长亦上大夫也孟子之意但欲齐王审于择人未必以其信左右之言而发所云教之以不信大臣亦是推说之过大抵读书只合平心说理不必如此过求却失正意也
  答潘文叔
  所喻读书求道深思力行之意深慰所望然殊未见常日端的用功及逐时渐入进步之处而但说不敢向外驰求不作空言解㑹恐又只成悠悠度日永不到真实地头也承许官满见访㑹面非逺当得细论但岁月如流光阴可惜既以自叹又不能不以人物世道为忧也
  答潘端叔友端
  示谕讲学之意甚善甚善但此乃吾人本分事只以平常意思宻加悫实久逺功夫而勿计其效则从容之间日积月累而忽不自知其益矣近时学者求闻计获之私胜其于学问思辨之功未加毫末而其分画布置准拟度量之意已哗然于其外矣是以内实不足而游声四驰及其究也非徒无益于己而其为此学之累有不可胜言者惟明者思有以反之则友朋之望也
  答潘端叔
  示喻子约曲折甚当渠所守固无可疑但其论甚怪教得学者相率而舍道义之涂以趋功利之域充塞仁义率兽食人不是小病故不免极力陈之以其所守言之固有过当若据其议论则亦不得不说到此地位也承需论语或问此书久无功夫修得只集注屡改不定却与或问前后不相应矣山间无人录得不得奉寄可只用旧本看有不穏处子细喻及却得评量也今年诸书都修得一过大学所改尤多比旧已极详宻但未知将来看得又如何耳义理无穷精神有限又不知当年圣贤如何说得如此穏当精宻无些渗漏也
  答潘端叔
  持守省察不令间断则日用之间不觉自有得力处矣礼记须与仪礼相参通修作一书方可观中间伯恭令门人为之近见路德章编得两篇颇有次弟然渠辈又苦尽力于此反身都无自得处亦觉枉费工夫尔
  答潘端叔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友端窃谓仁人心也盖非二物曰心不违仁者分而言之则心犹言仁之形仁犹言心之理也颜子心不违仁虽无时而或违然视圣人则犹有以此合彼气象圣人以三月言其久盖常而不变也颜子未达一间者政在不违处以尚有些小思勉而已或谓不违则有时而或违不违者三月则或违于三月之外非也
  三月不违则三月之外或有时而少违矣以此合彼亦恐说得心与仁真成二物了所谓仁之形者亦然此类更涵养意思看不容如此太急迫也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友端窃谓事事物物皆有理也志于道则思以极之于涵泳之中也
  志者求之知是理而期于必至之谓
  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友端窃谓夫子之身桓魋所能害也夫子之德桓魋其如之何哉
  以畏匡之语叅之此圣人决知桓魋不能害己之词之身之德其说过矣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伊川先生解歌必全章也与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同也未晓乞开诲
  尝谓此章见圣人谦退详审不掩人善之意乃为尽其曲折伊川先生但言其不从中间一截和起耳虽亦是一意思然恐未尽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友端窃谓文王有圣德盖天命之所在也泰伯知天命之所在故其让也纯乎天下之公而不系乎一己之私虽㫁髪文身举世不见知而不悔止于至善而已庸他计乎非精于义达于权者其孰能与于此至德云者人心之安天理之极无过与不及而不可一毫加损者也
  此段意思甚佳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友端窃谓临大节而不可夺也贯上二句盖惟临大节而不可夺方见得可以托可以寄耳夫托孤寄命幸而无大变未见其难也唯其㡬微之间义理精明危疑之时志意坚定虽国势抢攘人心摇兀犹能保辅㓜孤而安其社稷维持百里而全其生灵利害不能移其见死生不能易其守故曰临大节而不可夺也斯足以当夫所谓可以托可以寄矣
  此段亦好鄙意正如此说然可以二字盖犹以其才言之不可夺处乃见其节重处正在此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友端窃谓骄则挟为己有专于夸己者也吝则固为己私不肯舍己者也二者皆生于有己而已但骄者骄于人吝者吝于己骄则外若有馀吝则内常不足耳曰其馀不足观者其馀指才美而言盖善者天下之公善也人之有善如才美在身虽若周公之多亦人之所当为耳夫何有于己以为己有则所谓才美者皆出于一己之私虽善犹利也故曰有其善䘮厥善是以其馀不足观也二者之病未易去也自学者言之以一能自居以一知自喜皆所谓骄也善而不公于人过而惮改于己皆所谓吝也惟深致其知而勇于克己者始知二者之诚有害而后能觉其起而化其萌矣
  此义亦善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友端窃谓三年之间存察之功无斯须之忘也则工夫亦熟矣积累亦久矣其必至于善矣有不至焉者难得也则以夫所学之差等施工之断续而然耳
  此章文义难通尝意当从杨先生说但至当作志乃通耳考上下章意亦此类
  子畏于匡匡人其如予何友端窃谓尧舜禹汤武王周公有其时而道行于世者也文王非其时而道传之书者也孔子圣人之在下者老而不遇退而将传之书故此章以斯文为言而独曰文王既没也
  此章意恐未然文王道行于当时泽及于后世矣子曰从我于陈蔡者子游子夏友端窃谓颜闵冉雍称其学宰我子贡以下称其才颜闵四子非无才才不足以名之故所称者学也宰我以下非不学学未至于成故所称者止于才也皆举其重者言之耳然非由赐游夏之徒终身之事而止于所称者而已也盖才有不同学则无不同因其才之偏而抑扬进退之教者之事也因其才之偏而求有以化之学者之事也今程先生曰有以文学入者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语入者有以德行入者是学有多歧而所入之门各不同也盖恐记者之误耳
  学不可以一事名德行言语政事文章皆学也今专以德行为学误矣伊川先生之言恐当深味而以实事验之由赐游夏之徒终身之事孔子所称盖亦如此不必过为辞说曲加尊奉也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友端窃谓过其行犹易所谓行过乎恭䘮过乎哀用过乎俭之过非言过其行也以而字贯其中可见矣范氏以下之说恐文势不顺
  旧尝疑此章当如此说今得来喻甚合鄙意也
  子张问行子张书诸绅友端窃谓言忠信行笃敬存养之功继而不息则事来知起不为物欲所昏而理之所在不能揜于省察之际矣若如杨氏其者指物之辞所谓其者果何物学者见此而后行则无入而不自得之说置之胸中则恐事物之来反成疑贰却反无下手处
  其字正指忠信笃敬耳参前倚衡谓言必欲其忠信行必欲其笃敬念念不忘常如有此二物在目前也
  答潘恭叔友恭
  友恭坐时亦间有虚静之象此时却是无欲而未能无欲也此谓平时所恨工夫未能接续故惮烦失错之处极多惟其惮烦愈多失错深知之而不能改盖欲静意胜也
  所论皆善但不可如此迫切计功非惟无益反有所害宜深戒之
  横渠说性命于气性命于德之命恐只是聴命之意性天德命天理天理云者亦曰聴命于德无非天理之当然耳不知是否
  性命于气恐性命两字须作一般看言性命皆出于气禀之偏也性天德命天理即所谓性命于德
  惟圣人可以践形云者践行当来吾身所具之理也可云者尽理而无馀欠也杨氏体性之说如何
  程先生以充人之名解践形字甚善践犹践言践约之践非谓践行所具之理也杨氏体性之语不可晓本作说
  太子蒯瞆得罪灵公出奔晋赵氏灵公尝游于郊谓公子郢曰我将立若为后灵公卒夫人奉遗命而立郢郢以辄在为辞于是国人立辄辄立十二年辄出亡蒯聩入是为荘公庄公立三十年而出奔友恭窃详此事妄意谓辄不顾其父而自立固已失父子之义矣蒯聩得罪于父而出奔乃因竖良夫及孔悝毋劫悝升台而盟立之是不用先君之遗命父子君臣之义俱失之矣然则宗国所宜立者何人其必郢乎当郢辞国之日国人立辄之时辄能逃去则郢无得而辞蒯瞆亦无复君卫之意及夫蒯瞆既入良夫悝母相与劫悝是时若能守之以死则蒯瞆安得而立哉惜乎孔悝不知出此一切付之无可奈何此蒯聩所以立也虽然天下岂有无父子君臣之国哉宜乎蒯聩未㡬而复奔也
  此论大概得之但谓辄逃去则蒯聩无复君卫之意及蒯聩既立而复奔者非是盖辄自当逃去非欲为是以拒蒯瞆之来也蒯聩脱或能守其国亦不可知但义理自不是耳不必如此牵合也
  孔悝有母不能禁而使之为乱及为卫之臣又不能有所立以子路之贤为其家臣其事如何心甚疑之亦何所见而如此乞赐教
  圣人之门不使人逃世避人以为洁故群弟子多仕于乱邦然若子路冉有之徒亦太不择矣此学者所当深戒也
  仲尼元气段中并字莫是包上两句否时焉而已时字恐是战国风气所致
  并秋杀尽见则以春生为主而兼举之也时焉而已语意不分明未知端的指趣如此所说亦通或恐更有时既无人不得不自任之意或说秋杀气象不常如此盖有时而或见之也未知孰是试并思之
  或谓游氏以犯上作乱为两节据友恭所见只是一节遽说不好犯上处亦贯忠顺而言则知其非两节也
  作乱以上后说得之为仁之本一句似皆未得其说程说自与谢说不同不可混为一说也看得程说分明则自见谢说之非矣
  或谓传不习乎是得于人而不习友恭谓不习而传与人或谓忠信能相有而不能相无故程先生以为内外表里友恭谓尽已者自反而无慊于中故曰内以实者即此而施之于人故曰外或谓谢氏虽推广见得不止践言为信亦恐包括不尽后结云几于无我则能之莫伤易否友恭谓说信处却不少包总只欠以践言为信作本意㡬于无我亦不为过
  传习恐当如前说忠信后说近之而亦未尽盖忠信一理但以所从言之则异耳所云自反无慊即此而施之语皆失之更当别下语也践言后说得之无我前说得之大率前说看得文意平直而伤于草略后说子细而失之支蔓有回互迁就之意不知前说谁所论不罪轻率也
  闵子侍侧
  旧说訚訚和悦而诤也侃侃刚直之貌此训得之更宜详味子乐但为乐得英才而教育之之意如云不害为自得皆其力分之所至似皆衍说也杨氏所引伤勇亦非孟子之意
  师过商不及详味此章历考二子言行之间有以知其因气禀之偏而失性情之正
  此说甚佳二子晚年进德虽不可知然子张之语终有慷慨激扬之气子夏终是谨守䂓矩也所云气禀虽为未化亦不可谓全未化也此语亦是但似此立语微觉有病耳杨墨之说恐未然杨氏之学出于老耼之书墨子则晏子时已有其说也非二子之流也
  屡空
  只是空乏之空古人有箪瓢屡空之语是也但言颜子数数空匮而不改其乐耳下文以子贡货殖为言正对此相反而言以深明颜子之贤也若曰心空则圣人平日之言无若此者且数数而空亦不胜其间㫁矣此本何晏祖述老庄之言诸先生盖失不之正耳
  程子曰孔子弟子颜渊而下有子贡夫子门人要其归而论之则曾子仲弓闵子冉子恐不在子贡之下莫以其天资颖悟而言否程子所指意果如何
  此等不须遥度造理深后当自见得
  答潘恭叔
  友恭窃谓性命主理而言德气主身而言性命之理得之于身者德也而其梏亡陷溺之者气也盖德无不善而气则有偏善所以成性立命而气偏则隔之耳两端之在身相为消长随其多寡迭为胜负德不胜气是无以胜其偏偏日以胜而善日以微则是性命之理反乱于气矣故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其气是有以胜其偏善日以充而偏日以化则是性命之理不外于德矣故曰德胜其气性命于德未知是否
  气亦有纯有驳不得专以梏亡陷溺为言但德不胜气则其善者亦出于血气之禀耳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圣人可以践形先生谓践言践约之践反复䌷绎极觉有味窃谓有是性则有是形色单举形色则天性固在其中矣故曰形色天性故孟子言圣人不曰尽性而曰践形也践形云者犹言爽厥子不愆于素云耳曾子全而归之曰启予足启予手亦此意盖㡬于践矣学者主忠信所以求夫践也一息不存则非践矣游氏之说比杨氏为宻曰形者性之质曰能尽其性则践形而无愧又曰未能尽性则于质有所不充如此发明固好但终不若程先生充人之形为的也盖尽性乃能践形在性则言尽在形则言践其实一也如引反身而诚之说及岂不慊于形哉之论则亦本程先生之意矣杨氏指形色为性指天性为则固佳如谓践形体性恐未善尹氏引程先生之说盖亦充人之形之意也不知此语见于何书先生之说皆善但其间微有疏宻妄意如此乞赐批诲
  学者求至于可以践形之功非但主忠信一事而已非践语亦未莹盖曰形有所不践云耳尽性然后可以践形今曰尽性乃能践形亦未莹
  先生曰忠信一理但所从言之异耳友恭窃谓忠信一理而于已言忠于物言信者尽已则主心而言物则主理而言故尽已之心为忠循物之理为信虽内外之不同要之皆诚于我耳
  心理不可以彼已分以理为事可也循物无违非谓循物之理但言此物则循于此物之实而无所违则是所谓信耳
  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先生曰侃侃刚直之貌二子刚直之象无显言者以论语考之妄意冉有自谓非不悦子之道力不足也有以见其不肯掩覆不敢欺隠为子华请粟夫子与之釜请益与之庾不满其意便往自与粟五秉至于子贡因叔孙武叔毁夫子便曰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夫子答问友曰不可即止毋自辱焉意者子贡平日多直己见因其质而语之凡此恐带刚直之象恐别有所据
  侃侃只是比之訚訚者微有发露显著气象便是涵养未甚深厚处
  先生所云子张子贡气质虽为未化亦不可谓全未化此语亦是似此立语渐觉有病耳友恭窃谓学者气质茍未至于圣人皆不可以言化以二子进功之久殆曰变而未已者然当用力则未可谓之化也
  变化气质之化与大而化之之化不同
  或问程子以薄昭之言证桓公之为兄信乎曰荀卿尝谓桓公杀兄以争国而其言固在薄昭之前矣盖亦未有以知其必然但孔子之于管仲不复论其所处之义而独称其所就之功耳盖管仲之为人以义责之则有不可胜责者亦不可以复立于名教之中以功取之则其功所以及人者未可以遽贬而绝之也是以置其所不胜责者而独以其不可贬者称之称之固若与之而其所置而不论者又若将有时而论之也夫若将有时而论之则其所以为存万世之防者亦不可不谓之切至耳矣盖圣人之心至明至公人之功罪得失固无所逃于其间而其抑扬取舍之际亦未尝有所偏胜而相掩也非可与权者其孰能知之曰然则程子非与曰彼与圣人之所存而不论者曲加意焉其所以微显阐幽建立民彛之意至深逺矣学者当熟考而深求之未可以率然议也
  友恭窃详二子之问子路曰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未仁乎以召忽对管仲言之是以召忽之死为是以疑仲不死难为非故以为未仁也子贡曰不能死又相之既言不能死复继以又相之是疑仲不特不能死而又事杀其主之人故亦以为非仁也意者子路以仲为当死而不当生而子贡则并以为设使可生桓公亦不当事而俱有未仁之问也殊不知仲同纠谋则虽有可死之道而桓乃当立则无不可事之理盖仲虽纠之傅然非纠之臣乃齐之臣也桓公当立则桓乃吾君所当事也但仲之罪乃在于不能谏纠之争而反辅纠之争耳是其不死殆知前日之争为不义而非求生之比也桓公舍其罪而用之则名不正而事正亦非反复不忠之比也故夫子答子路为未仁之问则称九合之功曰如其仁以为不死之未仁不如九合之仁也夫以九合之仁过于不死之未仁则夫子之意未真真一本作直以不死为非可知矣答子贡不死又相桓为非仁之问则复称其功又辨其不死而曰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曰岂若云者是又以仲之不死过于死也是夫子之意皆以不死相桓为可而不以其所处为非也故旧日读此一章以程先生之说为正以桓公为兄子纠为弟召忽之死为守节管仲不死为改过二子不仁之问正疑其所处之非而夫子答之乃论其所处之义而非专取其所就之功也今伏读先生之说恍然自失玩味累日迄未有得区区之意窃谓若从荀卿之说则桓公为杀兄管仲为事雠是仲不可复立于名教之中圣人当明辨之以存万世之防可也舍二子之所问而旁及其所就之功毋乃以功而揜义乎使二子问仲之功夫子置其所处之义而以不可贬者称之可也今所问者不答而所答者非问则是略其义而取其功也且不明以辨二子之问而阴以存万世之防当其时而不论而将有时而论之㡬于不切而谓之切至何也薄昭之言虽未知其必然然以圣人取之之意则妄意谓桓公非杀兄管仲非事雠可也此论甚善向吕子约亦来辨之然不若来喻之详也但管仲之意未必不出于求生但其时义尚有可生之道未至于害仁耳
  答潘恭叔
  性固不能不动然其无所不有非为其不能不动而后然也虽不动而其无所不有亦曷尝有亏欠哉释氏之病乃为错认精神魂魄为性非为不知性之不能不动而然也使其果能识性即不可谓之妄见既曰妄见则不可言见夫性之本空此等处立语未莹恐亦是见得未分明也
  答潘恭叔
  示喻为学之意甚善然不须如此计较但持守省察不令间断则日用之间不觉自有得力处矣读诗之说甚善顷见祁居之论语说此一段亦好大概如来喻之云也其他各据偏见便为成说殊不能有所发明此固无足怪者而伯恭集解首章便引谢氏之说已落一边至桑中篇后为说甚长回䕶费力尤不能使人无竞不审亦尝致思否近年读书颇觉平穏不费注解处意味深长脩得大学中庸语孟诸书颇胜旧本礼记须与仪礼相叅通脩作一书乃可观中间伯恭欲令门人为之近见路德章编得两篇颇有次第然渠辈又苦尽力于此反身都无自得处亦觉枉费工夫熹则精力已衰决不敢自下工夫矣恭叔暇日能为成之亦一段有利益事但地逺不得相聚评订为恨如欲为之可见报当写様子去也今有篇目先录去此又是一例与德章者不同也纲目亦苦无心力了得盖心目俱昏不耐劳苦且更看㡬时如何如可勉强或当以渐成之耳
  答潘恭叔
  学问根本在日用间持敬集义工夫直是要得念念省察读书求义乃其间之一事耳旧来虽知此意然于缓急先后之间终是不觉有倒置处误人不少今方自悔耳诗说已注其下亦未知是否更告详之大抵近日学者之弊苦其说之太髙与太多耳如此只是意绪丛杂都无玩味工夫不惟失却圣贤本意亦分却日用实功不可不戒也范公立子之说诚有未尽然太王之明太伯之让王季之友皆有非唐髙祖父子所及者盖此意思不是一朝一夕捏合得成故范公寜守经据正而不敢遽以用权达节论之也仪礼已附髙要范令去不知今已到否此等工夫度有馀力乃可为不可使胜却涵养省察之实也
  答潘恭叔
  诗备六义之旨
  六义次序孔氏得之但六字之旨极为明白只因郑氏不晓周礼龠章之文妄以七月一诗分为三体故诸儒多从其说牵合附㑹紊乱颠错费尽安排只符合得郑氏曲解周礼一章而于诗之文义意旨了无所益故鄙意不敢从之只且白直依文解义既免得纷纭枉费心力而六义又都有用处不为虚设葢使读诗者知是此义便作此义推求极为省力今人说诗空有无限道理而无一㸃意味只为不晓此意耳周礼以六诗教国子亦是使之明此义例推求诗意庶乎易晓若如今说即是未通经时无所助于发明既通经后徒然增此赘说教国子者何必以是为先而诗之为义又岂止于六而已耶龠章之豳雅豳颂恐大田良耜诸篇当之不然即是别有此诗而亡之如王氏说又不然即是以此七月一篇吹成三调词同而音异耳若如郑说即两章为豳风犹或可成音节至于四章半为豳雅三章半为豳颂不知成何曲拍耶
  关雎疑周公所作
  凡言风者皆民间歌谣采诗者得之而圣人因以为乐以见风化流行沦肌浃髓而发于声气者如此其谓之风正以其自然而然如风之动物而成声耳如闗雎之诗正是当时之人被文王太姒德化之深心胆肺肠一时换了自然不觉形于歌咏如此故当作乐之时列为篇首以见一时之盛为万世之法尤是感人妙处若云周公所作即国风雅颂无一篇是出于民言只与后世差官撰乐章相似都无些子自然发见活底意思亦何以致移风易俗之效耶
  卷耳诗疑文王征伐四方朝会诸侯时后妃所作
  卷耳诗恐是文王征伐四方朝㑹诸侯时后妃所作首章来喻得之后三章疑承首章之意而言欲登髙望逺而往从之则仆马皆病而不得往故欲酌酒以自解其忧伤耳大意与草虫等篇相似又四愁诗云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亦暗合此章耳
  樛木序文
  有嫉妒之心则必无逮下之思矣此序却未有害也思疑恩字之误
  螽斯序文
  螽斯不妒忌未有以察之小序又非的确可信之书诗中亦无不妒忌之意但见其众多和集之状如人之不妒忌耳
  桃夭诗曰华曰叶自其生意之所及以至无所不及言室家家室家人亦其德之所及以至无所不及也一则生意寖大一则德意寖广宛转取譬此言意之所以无穷也
  桃夭序文首句恐已涉附㑹矣他说得之
  羔羊之序与桃夭相似二南篇中类多如此委蛇如毛氏说即于正直二字意尤亲切然小序本未必能尽诗意即郑张二说意亦自佳更须审择取舍或兼存而自为一义不妨不可强合为一说也
  振振君子即是家室思念君子不著其恶而著其善盖居者念行者事之常也
  殷其雷本无著其恶之意不必为此说但如死麇之吉士日月之德音则须说破耳
  标有梅上二句盖言男女之念人皆有之而若是者皆女子之发乎情而不能以自达者也下两句盖言必待媒妁之言婚礼之备而后可行亦止乎礼义之谓也此诗即人情之近以感切当时之为人父母者使之婚姻之不失其时而已或曰是皆当时女子自赋之辞则不足以为风之正经矣
  发乎情止乎礼义之说甚善感切人之父母却恐未必有此意或是女子自作亦不害盖里巷之诗但如此已为不失正矣
  小星兼取程说甚善
  江沱之序恐未安又始则不能无悔至不我与则随其所遇而安终不我过则处之已熟知其无可奈何无复忧虑啸如渊明之舒啸
  小序固不足信然谓江沱之间则未有以见其不然盖或因其所见山川以起兴也其后也悔其后也处两句若如今说以为媵之自言则后字不通而三章其字皆指物之称亦非所以自命也集传啸字之义向来伯恭深以为然野有死麇言强暴者欲以不备之礼为侵凌之具者得之驺虞驱发之说近亦疑之楚词云君王亲发兮惮青兕此为发矢之义明矣然旧说虞人翼五豝以待公射中则杀一而已恐文势不顺疑此亦为禽兽之多见蒐田以时不妄杀伐至于当杀而杀则所谓取之以时用之以礼固不病其杀之多也盖养之者仁也杀之者义也自不相妨不必曲为之说兼文势如此乃顺如杜诗一箭正坠双飞翼之比若如所解即当先言五豝而后言一发乃可通耳
  疑何彼秾矣
  何彼秾矣此诗义疑故两存之东迁之初王室犹未甚卑也王命诸侯固有不斥其名者如微子毕公之类文侯当时既有大功称字或是礼秩当然未可便为王室衰弱之证
  答潘恭叔
  读诗诸说前书已报去近再看二南旧说极有草草处已略刋订别为一书以趋简约尚未能便就也周礼恐五峰之论太偏只如冡宰一官兼领王之膳服嫔御此最是设官者之深意盖天下之事无重于此而胡氏乃痛诋之以为周公不当治成王燕私之事其误甚矣胡氏大纪所论井田之属亦多出臆断不及注疏之精宻常恨不曾得见薛陈诸人不知其说又如何也通鉴举要详不能备首尾略不可供检阅此纲目之书所为作也但精力早衰不能卒业终为千古之恨耳小学未成而为子澄所刻见此刋脩旦夕可就当送书市别刋成当奉寄此书甚有益也
  答潘恭叔
  敬之一字万善根本涵养省察格物致知种种工夫皆从此出方有据依平时讲学非不知此今乃觉得愈见亲切端的耳愿益加功以慰千里之望礼记如此编甚好但去取太深文字虽少而功力实多恐难得就又有担负耳留来人累日欲逐一奉答所疑以客冗不暇昨夕方了得一篇今别录去册子必有别本可看却且留此俟毕附的便去也仪礼附记似合只依德章本子盖免得拆碎记文本篇如要逐段参照即于章末结云右第㡬章仪礼即云记某篇第㡬章当附此不必载其全文只如此亦自便于检阅礼记即云当附仪礼某篇第㡬章又如此大戴礼亦合收入可附仪礼者附之不可者分入五类如管子弟子职篇亦合附入曲礼类其他经传类书说礼文者并合编集别为一书周礼即以祭礼宾客师田䘮纪之属事别为门自为一书如此即礼书大备但功力不少须得数人分手乃可成耳所谕读通鉴正史曲折甚善学不可不博正须如此然亦须量力恐太拽出精神向外减却内省功夫耳
  若作集注即诸家说可附入或有己见亦可放温公杨子法言太𤣥例也若只用注疏即不必然亦闷人耳分为五类先儒未有此说第一类皆上下大小通用之礼第二类即国家之大制度第三类乃礼乐之说第四类皆论学之精语第五类论学之粗者也大戴礼亦可依此分之卷数之说须俟都毕通计其多少而分之今未可定也其书则合为一书者为是但通以礼书名之而以仪礼附记为先礼记分类为后如附记初卷首即云礼书第一本行下写仪礼附记一五字次行云士冠礼第一本行下写仪礼一三字冠义第二本行下写礼记一三字分类初卷首第一行云礼书第㡬本行下写礼记分类一五字次行云曲礼上第一本行下写礼记㡬通前篇数计之其大戴管子等书亦依此分题之
  首章言君子修身其要在此三者而其效足以安民乃礼之本故以冠篇毋不敬止安民哉
  贤者能迁此言贤者于其所狎能敬之于其所畏能爱之于其所爱能知其恶于其所憎能知其善虽积财而能散施虽安安而能徙义可以为法与上下文禁戒之辞不同旧说非是安安而能迁来说得之但辞太烦耳疑事毋质直而勿有两句连说为是疑事毋质即少仪所谓毋身质言语是也直而勿有谓陈所见聴彼决择不可据而有之専务强辨不能如此则是以身质言语矣
  敖不可长云云此篇杂取诸书精要之语集以成编虽大意相似而文不连属如首章四句乃曲礼古经之言敖不可长以下四句不知是何书语又自为一节皆禁戒之辞也贤者以下六句又当别是一书说见前段临财毋茍得以下六句又是一书亦禁戒之辞若夫坐如尸立如齐刘原父以为此乃大戴记曾子事父母篇之辞曰孝子惟巧变故父母安之若夫坐如尸立如齐弗讯不言言必齐色此成人之善者也未得为人子之道也此篇盖取彼文而若夫二字失于删去郑氏不知其然乃谓此二句为丈夫之事其说误矣此说得之又立如齐注疏所说立容甚详今皆不取而所取者乃无所发明之剩语此类恐更宜详择也礼从宜使从俗当又是一书其说旧注亦得之刘氏七经小传有仪礼等说不可不看若夫二字与中庸好学近乎智上子曰二字相似皆失于删去者也
  圣人作绝句旧见蜀中印本有如此㸃者似亦有理又人生十年曰幼亦为绝句学字自为一句下文至百年曰期颐皆然似亦得之 取于人此与孟子治人治于人食人食于人语意相类于人者为人所取法也取人者人不来而我引取之也下文来学往教即其事之实也 斋戒仪礼虽无娶妻告庙之文而左传曰围布几筵告于荘共之庙而来是古人亦有告庙之礼不知何故不同耳
  答潘恭叔 大抵此本本一作是
  成于乐如学乐诵诗舞勺舞象岂不是学者事舜命䕫典乐教胄子岂不是学者事但渐次见效直至圣人地位始可言成耳 敖惰读者毎疑之尝欲于或问中补数语以发之而未暇大抵此本有一等人上不至于可亲爱畏敬下不至于可贱恶哀矜使人视之泛然不入念虑者耳然如此而犹以恐其有偏为戒则岂真敖忽而忘之哉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欲立谓欲自立于世立人谓扶持培植使之有以自立也欲达谓欲自遂其志达人谓无遏塞沮抑使之得以自达也
  此说是
  隠居求志行义达道集注谓伊尹太公之流可当之是也颜子所造所得二贤恐无以过之而云亦庶乎此下语轻重抑扬处疑若于颜子少贬者若云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太公之流是也若颜子可以当之矣然隠而未见又不幸蚤死故夫子言然不知可否
  当时正以事言非论其德之浅深然也语意之间诚有如所论者更俟详之
  骄吝二字平时作两种看然夫子使骄且吝之言则若不分轻重者程子气盈气歉之说亦然今集注引程子之言而复有本根枝叶之论此说虽甚精但与程子说不同而以鄙啬训释吝字若语意未足者盖先生将吝字看得重直是说到蔽固自私不肯放下处故凡形于外者无非私己之发此骄之所由有如此则工夫全在吝上
  此义亦因见人有如此之弊故微发之要是两种病痛彼此相助但细看得吝字是阴病里证尤可畏耳礼记言鄙诈慢易之心入之则是内外有两心曰入之则此心是在外矣鄙诈慢易似非所以言心
  入之一字正是见得外诱使然非本心实有此恶也虽非本有然既为所夺而得以为主于内则非心而何恐不必致疑也
  答郑仲礼
  一别二十馀年不复闻动静但中间得季随所寄疑义独贤者之言偶合鄙意而厄于众口不能自伸初不知其为谁何既而乃知改名曲折甚慰别后之思也兹辱惠书益以为喜比日春和逺惟德履殊胜熹忧患衰朽中间㡬有浮湘之便竟以病懒迂疏不复敢出今又纷纷度其势终亦难动每念吾敬夫逝去之后不知后来诸贤所讲复如何比得季随书又无复十年前意象矣岁月易失歧路易差无由相聚痛相切磨千里相望徒有慨叹耳示谕读易之说甚善向见敬夫及吕伯恭皆令学者专读程传往往皆无所得盖程传但观其理而不考卦画经文则其意味无穷各有用处诚为切于日用工夫但以卦画经文考之则不免有可疑者熹盖尝以康节之言求之而得其画卦之次第方知圣人只是见得阴阳自然生生之象而摹冩之初未尝有意安排也至于经文亦但虚心读之间略晓其一二至有不可晓处则便放下不敢穿凿以求必通如此却似看得有些意思亦尝粗笔其说而未成也至于画卦揲蓍之法则又尝有一书模印以传名曰启蒙不知贤者曾见之否今以奉寄试详考之复以见喻幸也来喻所谓隠者岂非麻衣之流乎此乃伪书向来敬夫虽不以其说为然然亦误以为真希夷之师说也其言专说卦画大概似是而其所以为说者则皆琐碎支离附㑹穿凿更无是处如别纸所示数说恐亦未免此病此大学章句一本并往其间虽无𤣥妙奇特之说然皆是直说圣门着实用功处亦幸细观如有所疑并以见告不敢不尽所怀也彼中朋友今有㡬人其趣向成就果能不失前人衣钵之传否向来犹时有往来商订之益得以知其疏宻近年遂有不涉思虑言语之意虚无象罔不可捕诘皆非平日所闻于吾亡友者不知何故变得如此甚可叹也因便寄此未能尽所欲言正逺千万以时自爱
  答郑仲礼
  示喻为学之意甚善读书固不可废然亦须以主敬立志为先方可就此田地上推寻义理见诸行事若平居泛然略无存养之功又无实践之志而但欲晓解文义说得分明则虽尽通诸经不错一字亦何所益况又未必能通而不误乎近觉朋友读书讲论多不得力其病皆出于此不可不深戒也季随季忱为学如何近来有何讲论因书幸致此意
  答余占之
  试期不逺且作举子文固所当然然义理意味亦不可遽断绝耳思无邪之说伊川意已如此气味自长不必牵合诸说却味短也仁者能好恶人上蔡亦谓无私好恶耳但语中少却一私字便觉有病不以辞害意可也平易固疑于卑近然却正是初学事须从此去渐次自到髙逺处乃是升髙自下陟遐自迩之义未闻先髙逺而后平易也仁者爱之理而直以爱为仁则不可此处且更潜心久之有见方信得及今且当就此两句里面思量不必向外头走作也周张二书恐未暇及若欲便看过熟读深思此外更无别巧然亦不惟二书凡读书之法皆不外此也
  答余占之
  仁爱之说大概近之且更涵泳推广久之浃洽自当信得及也井有仁焉谓赴井以救人为仁耳文义虽略迂晦然大意当是如此以下文可逝不可陷者观之可见也七月开冰之说近亦有朋友如此致疑但不如此说则凿冰逾月而后纳之又似太缓恐此但先后相因之文非实以为今日明日也经传类此处多但兼通众说以俟讲究虚心以容之不必遽为一定之说也
  答余占之
  熹比亦粗遣但老衰殊甚疾病益侵仇怨交攻盖未知所税驾也今年绝无朋友相过近日方有至者只一二辈犹未有害若多则恐生事矣无由㑹面逺书不能尽怀不知冬间能枉路一顾否
  答余占之
  直卿已归在此今年往来亦有一二十人相过讲习其间岂无晓㑹得意思者然未见大段断然可负荷此事者甚可虑也
  答汪清卿
  所喻五常即是五行之性初无异义此性本善但感动之后或失其正则流于恶耳此等处反之于身便自见得不必致疑只是自家感动善恶之端须常省察持守耳
  答程正思
  设启奠祝诣殡前跪告祝词依髙氏书日内复具馔以辞诀
  葬前数日启殡前未可谓之辞诀恐是日但设奠而启殡至葬前一夕乃设奠辞诀
  启䘮遣奠用髙氏书祝文cq=613
  髙氏祝词云形神不留者非是据开元礼当作灵辰不留旋亦当作柩今虽不用此词亦漫及之
  按礼既虞之后以吉祭易䘮祭吉祭䘮祭何辨
  未葬时奠而不祭但酌酒陈馔再拜而已虞始用祭礼卒哭则又谓之吉祭其说则髙氏说已详矣但古礼于今既无所施而其所制仪复无吉凶之辨惟温公以虞祭读祝于主人之右卒哭读祝于主人之左为别盖得礼意大抵髙氏考古虽详而制仪实疏不若温公之悫实耳
  答程正思
  示喻日用操存之意甚善甚善用功如此所造岂易量然亦须藉穷理功夫令胸次洒落始有进步处大学所谓知至而后意诚者正谓此也读礼之暇宜取论语逐章细看每日不过两三段先令尽通诸说异同然后深求圣言本意则久久自当见效矣
  答程正思
  所示礼文考订详悉上合礼意下适时宜甚善甚善其间小未备处已辄补之矣幸详择而勉行之使州里之间有所观法非细事也
  答程正思
  承喻致知力行之意甚善然欲以静敬二字该之则恐未然盖圣贤之学彻头彻尾只是一敬字致知者以敬而致之也力行者以敬而行之也静之为言则亦理明心定自无纷扰之效耳今以静为致知之由敬为力行之凖则其工夫次序皆不得其当矣中庸所谓博学审问慎思明辨者皆致知之事而必以笃行终之此可见也茍不从事于学问思辨之间但欲以静为主而待理之自明则亦没世穷年而无所获矣
  答程正思
  葬地之讼想已得直凡百更宜审处与其得直于有司不若两平于乡曲之为愈也观书以己体验固为亲切然亦须遍观众理而合其归趣乃佳若只据己见却恐于事理有所不周欲径急而反疏缓也
  答程正思
  论语旧尝纂定诸说近细考之所当改易者什过五六知近读此书有绪亦甚欲相与商订耳
  答程正思
  论语三篇说甚子细衮衮未暇详看所订集注中一二字甚善如三事之为三者当即改易也此间讲说不废能问者不过二三人耳濂溪祠记刻成已久何为未见今并新刻三种内去先人小集一册并往此间无他物可为寄也
  答程正思
  熹忽被改除之命来日当往奏事傥得遂瞻玉陛不敢爱身以为朋友羞但恐疏拙不能有以感动上意耳致知力行论其先后固当以致知为先然论其轻重则当以力行为重昨告择之正为徒能知之言之而不能行者设耳于理固无大害也
  答程正思
  诸书再看义理未安处甚多皆是要切大头项处令人恐惧不可言
  答程正思
  熹病倦不敢极力观书闲中玩养颇觉粗有进处恨相去逺不得朝夕款聚亦幸有一二朋友在此不废讲论因事提掇不为无助不知正思能一来否沙随程丈闻亦欲入闽不知何时定成行也闻其制度之学甚精亦见其一二文字恨未得面扣之耳清卿省处恐靠不得不知他日来如何做工夫离群索居易得钝滞了人甚可惧也
  答程正思
  迁葬重事似不宜容易举动凡百更切审细为佳若得已不如且已也异论纷纭不必深辨且于自家存养讲学处朝夕㸃检是切身之急务朋友相信得及者宻加评订自不可废切不可于稠人广坐论说是非著书立言肆意排击徒为竞辨之端无益于事向来盖尝如此今乃悔之故不愿贤者之为之耳
  答程正思
  且归侍旁日与诸弟侄讲学甚善所谓圣贤大旨㫁然无疑久知贤者有此意思但觉有枯燥生硬气象恐却有合疑处不知致疑耳所示孟子数条大概得之但论心处以为此非心之本体若果如此则是本体之外别有一副走作不定之心而孔孟教人却舍其本体而就此指示令做工夫何耶此等处非解释之误乃是本原处见得未明无个涵泳存养田地所以如此更愿察之也世学不明异端蜂起大率皆便于私意人欲之实而可以不失道义问学之名以故学者翕然趋之然谚有之是真难灭是假易除但当力行吾道使益光明则彼之邪说如见𪾢耳故不必深与之辨如下一本空一字疑是雪字
  答程正思
  所论放心之说甚善且更如此存养体验久久纯熟又须见得存养省察不是两事也
  答程正思
  向见□行王谢论大意甚善但论此两人实事太草草恐是看得史书未熟亦不可不加意今日正要见得此两人功少罪多处方见儒者大学功用之实耳所喻心说亦恐未精大抵此心有正而无邪故其存则正而亡则邪耳
  答程正思
  所喻孟子前日因一二朋友看到此疑其说之不明方略改定正与来喻合叔重必自报去矣答陈同父书不知曾细看否人皆以为此不足深辨此未察时学之弊者也区区之意岂为一人发哉锓版乃此间吕沅州为之婺本初未有也此等事当平心观之不必如此为已甚也
  答程正思
  所论皆正当确实而卫道之意又甚严深慰病中怀抱省试得失想不复置胸中也告子生之谓性集注虽改细看终未分明近日再改一过此处觉得尚未有言语解析得出更俟款曲细看他时相见却得面论祝汀州见责之意敢不敬承盖缘旧日曾学禅宗故于彼说虽知其非而不免有私嗜之意亦是被染说得遮前揜后未尽见其底蕴譬如杨墨但能知其为我兼爱而不知其至于无父无君虽知其无父无君亦不知其便是禽兽也去冬因其徒来此狂妄凶狠手足尽露自此乃始显然鸣鼓攻之不复为前日之唯阿矣浙学尤更丑陋如潘叔昌吕子约之徒皆已深陷其中不知当时传授师说何故乖讹便至于此深可痛恨元善遂能辨此深可叹赏深惭老缪放过此著今日徒劳颊舌用力多而见功寡也
  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犬牛人之形气既具而有知觉能运动者生也有生虽同然形气既异则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异盖在人则得其全而无有不善在物则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谓性也今告子曰生之谓性如白之谓白而凡白之白无异白焉则是指形气之生者以为性而谓之物之所得于天者亦无不同矣故孟子以此诘之而告子理屈词穷不能复对也 右第三章乃告子迷缪之本根孟子开示之要切盖知觉运动者形气之所为仁义礼智者天命之所赋学者于此正当审其偏正全阙而求知所以自贵于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于禽兽而不自知己性之大全也
  告子一段欲如此改定仍删去旧论似已简径但恐于一原处未甚分明请看详之
  答程正思
  所喻数说皆善孟子中间又改一过不记曾录去否今恐未曾别寄一本但初看甚分明今读之又似不分晓试更为思之如来喻固佳初欲取而用之又觉太繁注中著不得许多言语今可更约其辞为下数语来若发脱得意思分明又当改却此说乃佳也致知说及他数处近改者德粹写得今有所改或问一二条亦写寄之可就取看日新一条似比旧有功也发见之说已具叔重书中可更相与详之此是日用工夫最精约处与向来五峰敬夫之说不同可更思之恐说未透却又须别下语也大学或问所引孟子正是传授血脉与援引牵合者不同试更详之人心道心近书虽云无疑恐亦有未彻处故犹有不善看之说亦请更察之也其他所论大概皆正当但于曲折处间有未察则恐于所谓亭亭当当恰好处未免不子细也大抵近日朋友例皆昏弱无志散漫无主鞭策不前独正思笃志勤恳一有见闻便肯穷究此为甚不易得常与朋友言之以为为学正须如此方有可望然亦觉得意思有粗疏处辨论工夫胜却玩索意思故气象间有喧闹急迫之病而少从容自得之意此为未满人意耳
  答程正思
  熹再辞之章并一疏上之颇推夏间所言之未尽者语似太讦未知得免于戻否所遣人以月初七八间行至今未还不知圣意定何如自觉疏拙无以堪此厚恩冒昧而前必取颠踣若得话行而身隠乃为莫大之幸耳所示诸书甚善甚善但临川之辨当时似少商量徒然合闹无益于事也其书近日方答之所说不过如所示者而稍加详耳此亦不获已而答恐后学不知为惑耳渠则必然不肯回也此间书院近方结里江浙间有朋友在彼相聚兴国万正淳不知旧在南康曾相识否其间一二人亦尽可讲论也小学字训甚佳言语虽不多却是一部大尔雅也
  答程正思
  答子静书无人写得闻其已誊本四出久矣此正不欲暴其短渠乃自如此可叹可叹然得渠如此亦甚省力且得四方学者略知前贤立言本旨不为无益不必深辨之云似未知圣贤任道之心也
  答程正思
  所示策甚佳然词气之间亦觉尚欠平和处岂有所不能平于中耶陈正已之论何足深辨杲老尝说少时见张天觉或告之曰蔡元长说相公极正当只是少些机数张应之曰蔡京斫头破肚汉我若有机数却与你一般也若待它说伊川用处不周即伊川与你一般矣此可付一笑也通书注说善恶分明作两节何为尚疑无先善后恶之意耶性字之说亦无可疑然得贤者如此发明亦有助也
  答汪子文
  似闻比来急于进取遂为神怪所惑殊骇闻聴于此等处把捉不定则所讲闻于简册者将以何用耶自此切须安常守正以为进学之地不宜复徇前失以陷于邪妄之域也
  答汪圣可
  示喻读书励行之意甚善甚善然更愿反躬务实以充其言使无浮行之愧则区区之深望也
  答周舜弼
  熹适承枉顾示以长笺称道过实决非浅陋所敢当不敢自辨数也至谓程氏二书出于记录之馀不能无误诚如所论向来所以各因大篇而存其姓号以相别者正谓是尔然言有似是而实非者有似非而实是者非好之笃玩之深而辨之明者或未能无误也暇日见过得面叩其一二幸甚幸甚
  答周舜弼
  临行所说务实一事途中曾致思否观之今日学者不能进步病痛全在此处但就实做工夫自然有得未须遽责效验也仁字想别后所见尤亲切或有议论因来不妨见寄
  答周舜弼
  葬事不易便能了办䘮礼尽诚不徇流俗此尤所难更宜深念闵卜二子除䘮而见之意以终礼制区区之望也彼中朋友用功为学次第如何便中喻及向时毎说持敬穷理二事今日所见亦只是如此但觉得先后缓急之序愈分明亲切直是先要是持守上着力方有进步处也孟子说性善及求放心处最宜深玩之
  答周舜弼
  前此所示别纸条目虽多然其大概只是不曾实持得敬不曾实穷得理不曾实信得性善不曾实求得放心而乃缘文生义虚费说词其说愈长其失愈逺此是莫大之病只以其间所论曲折及后段克伐怨欲乡原思学瞻忽前后之类观之便自可见若果是实曾下得工夫即此等处自无可疑纵有商量亦须有着实病痛不应如此泛泛矣曾子一段文意虽说得行然似亦未是真见似此等处且须虚心涵泳未要生说却且就日用间实下持敬工夫求取放心然后却看自家本性元是善与不善自家与尧舜元是同与不同若信得及意思自然开明持守亦不费力矣君子而时中却是集注失于太简令人生疑今已削去只见存文义已自分明若不为此句所牵则亦无可疑矣恐枉费思索故并及之然其切要工夫无如前件所说千万留意也
  答周舜弼
  所论仁字殊未亲切而语意丛杂尤觉有病须知所谓心之德者即程先生谷种之说所谓爱之理者则正所谓仁是未发之爱爱是已发之仁耳只以此意推之更不须外边添入道理反混杂得无分晓处若如此处认得仁字即不妨与天地万物同体若不㑹得而便将天地万物同体为仁却转见无交涉矣仁义礼智便是性之大目皆是形而上者不可分为两事颜子之勇只以曾子所称数事体之于身非大勇者其孰能之克己之说未为不是但如此言语上理㑹恐无益耳其他数条似皆未切大抵前后见舜弼讲论多是不切已而止于文字上捏合所以无意味不得力须更就此斡转方有实地工夫也
  答周舜弼
  示及疑问且当如此涵泳甚善致知工夫亦只是且据所已知者玩索推广将去具于心者本自无不足也敬子逺来不易其志甚勇而功夫未宻更宜相与切嗟更令精细平穏乃佳耳观其病痛与长孺颇相似所以做处一般不知吾人所学且要切身正不以此等为髙也若亲养未便亦须委曲商量不须如此躁迫也伊川告词如此是亦绍兴初年议论未免一褒一贬之杂也
  答周舜弼
  所谕敬字工夫于应事处用力为难此亦常理但看圣贤说行笃敬执事敬则敬字本不为黙然无为时设须向难处力加持守庶㡬动静如一耳克己亦别无巧法譬如孤军猝遇强敌只得尽力舍死向前而已尚何问哉
  答周舜弼
  示喻为学之意大概不过如此更在日用之间实用其力念念相续勿令间断
  答周舜弼
  来喻所云皆学者不能无疑之处然读书则实究其理行已则实践其迹念念乡前不轻自恕则在我者虽甚孤髙然与他人元无干预亦何必私忧过计而陷于同流合污之地耶
  答周舜弼
  讲学持守不懈益勤深慰所望又闻颇有朋友之助当此岁寒不改其操尤不易得也更愿相与磨厉以造其极毋使徒得虚名以取实祸乃为佳耳前书絜矩之说大概得之二字文义盖谓度之以矩而取其方耳今所示数条各以鄙意附于其后却以封还幸试思之来说大概明白详细但且于此更加反复虚心静虑宻切玩味久之须自见得更有精微处不但如此而己也承欲见访固愿一见但逺来费力不若如前所说着实下功果自得之则与合堂同席亦无以异也乡来蔡君今安在能不受变于俗否耶
  大学之道莫切于致知莫难于诚意意有未诚必当随事即物求其所以当然之理然观天下之事其㡬甚微善恶邪正是非得失未有不相揉杂乎芒芴之间者静而察之者精则动而行之者善圣贤之学必以践履为言者亦曰见诸行事皆平日之所素定者耳今先生之教必曰知之者切而后意无不诚盖若泛论知至如诸家所谓极尽而无馀则遂与上文所谓致知者为无别况必待尽知万物之理而后别求诚意之功则此意何时而可诚耶此正学者𦂳切用功之地而先生训释精明诚有以发圣贤未发之蕴窃尝体之于心事物之来必精察乎善恶之两端如是而为善则确守而不违如是而为恶则深绝而勿近先生勿去此并上二句亦庶㡬不茍于致知而所知者非复泛然无切于事理不茍于诚意而好善恶恶直欲无一毫自欺之意敬守此心无敢怠忽课功计效则不敢以为意焉如此用力不知如何
  知至只是致知到处非别有一事也但见得本来合当如此之正理自然发见透彻则所知自切不须更说确守深绝而意自无不诚矣
  传之二章释自新新民而结之以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者言皆欲止于至善也盖自致知以至脩身无非所以自新也自齐家以至平天下无非所以新民也凡此八者诚大学之条目然必曰止于至善者深言择善不可以不精耳夫善一也有至善则有未善先生改云善而未至所以言择善之难如此过则失中不及则亦未至于中宜其应事接物之际固有欲为公而反遂其私欲为义而乃徇乎利厚薄轻重泛然而应不得其当是皆知之有未切也补亡之章谓用力之久而一旦廓然贯通焉则理之表里精粗无不尽而心之分别取舍无不切是必加之以积习之功庶乎廓然贯通然后可以言止于至善之事乎茍未至此则分别取舍于心当如何
  一事自有一事之至善如仁敬孝慈之类
  忿懥恐惧好乐忧患人之所不能无者然有一于此则心不得其正何哉盖此心不可以顷刻而不存茍喜怒忧惧一萌于中则心有系累不特不能帅乎气而气反得以动其心矣故当忿懥之时唯有忿懥而已既以忿懥为主尚何心之可存恐惧之类莫不皆然圣人于此深欲学者常存此心无少间断喜怒哀惧犹不可有而况于旷荡外驰邪辟妄念以为此心之累者乎故曰心有不存则无以检其身矣以此意体之如何
  有喜怒忧惧则四者之发不得其正无喜怒忧惧则四者之发何不正之有
  絜矩之道推已度物而求所以处之之方故于上下左右前后之际皆不以己之所不欲者施诸彼而已矣然皆以敬老事长恤孤之三者推之以见民心之同然故下文极言好恶不可以异乎人而财利不可以擅乎已茍惟不然皆取恶之道也是则一章之意无非发明恕之一字上章既言所藏乎身不恕则不能喻诸人矣于此复推广之以极其所不通之意恕之为用其大如此求其指归则不过孝弟慈三者行乎一家推而至于治国平天下同一㡬而已孝弟慈非恕也自身而家自家而国自国而天下推之者近施之者广必与人同其欲而不拂乎人之性兹其所以为恕以此观之是否
  此段说得条畅
  致中和注云自戒谨恐惧而守之以至于无一息之不存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必谨其独而察之以至于无一行之不慊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夫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戒谨恐惧所以守之于未发之时故无一息之不存而能极其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必谨其独所以察之于既发之际故无一行之不慊而能极其和天地之所以位者不违乎中万物之所以育者不失乎和致中和而天地自位万物自育者葢如此学者于此静而不失其所操动而不乖其所发亦庶㡬乎中和之在我而已天地万物之所以位且育焉则不敢易而言之未识是否
  其说只如此不难晓但用力为不易耳勉旃勉旃凡事豫则立一节言与事行与道皆欲先定于其初则不跲不困不疚不穷斯有必然之验故下文自不获乎上不信乎朋友不顺乎亲而推之皆始于不诚乎身而已然则先立乎诚为此章之要旨而不明乎善则不可以诚乎身也今欲进乎明善之功要必格物以穷其理致知以处其义夫然后真知善之为可好而好之则如好好色真知恶之为可恶而恶之则如恶恶臭明善如此夫安得而不诚哉以是观之则中庸所谓明善即大学致知之事中庸之所谓诚身即大学意诚之功要其指归其理则一而已是否
  得之
  费而隠章引鸢飞鱼跃之诗以明其旨程夫子以为子思吃𦂳为人与必有事焉而勿正之意同活泼泼地窃以为子思之言无非实理而程夫子之说亦皆真见今又得先生窜定此章反复开晓昭然著见耽玩久之心融意释夫形而下者道之用矣必有形而上者为之体其用广夫安得而不费其体微又安得而不隠体用显微初无间绝人惟睹其用之显而不见其体之微也是以终身由之而不知子思于是托鸢鱼以明此理之昭著而其所以然之故则亦可知其隠然为难见也夫见于鸢鱼者尚尔而况自夫妇隠微之间极而至于天地广博之际化育流行洪纎髙下莫不皆然此理固非偶然者而亦孰与之哉子思之言精宻峻洁而程子之论无纎毫凝滞倚著之意非先生其孰知之大意如何
  只是如此更宜详味
  二十七章始言道之体极于至大而无外道之用入于至小而无间非至德之人不足以凝之中言至道之凝非大小精粗举而并行则不足以凝是道也末言所处之无不宜所以极言至道之凝其效如此然大小精粗之旨诸家所论不同张子逐句为义吕氏因之以一句自相反复为说游氏以逐句相承接为说杨氏以逐句上一节承上节下一节承下节为说却以温故知新为道问学之事敦厚崇礼为道中庸之事兼而读之亦足以发明大旨然分比精宻条理该贯终不若以尊德性为存心之本而极乎道体之大以道问学为致知之本而尽乎道体之细遂以广大髙明温故敦厚为存心之属以精微中庸知新崇礼为致知之属于是犁然各当于人心使学者有用力之地而不悖乎名义之纷纭也窃尝玩索所谓不以一毫私意自蔽者指致广大而言也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者指极髙明而言也乍读两句似若一意相同然试体之一以私意自蔽则心不洪放而狭隘迫窄何以致广大乎一以私欲自累则此心沉溺而昏暗卑陋何以极髙明乎此二句若相似而实不同者妄意如此是否
  得之
  末章八引诗前五条论始学至成德疏宻浅深之序后三条皆所以赞不显之德前此盖未有发明斯义若此昭著明白也今观尚䌹一条则知为己之学不可以徇名而入德之方皆由乎已而已进而至于亦孔之昭则谨独之行已著又进而至于不愧屋漏则谨独之效益彰其曰奏假无言所以言其德之已成又曰不显惟德所以言其德之至盛故先之以不赏不怒而民自畏劝终之以笃恭而天下平也夫自下学谨独之事积而至于笃恭而天下平则其存心也愈谨而进德也弥盛复三引诗以叹咏不显之德固不在乎声色之末亦非德𬨎如毛之可比极论其妙不若无声无臭之诗为可以形容其不显之至耳窃尝谓此章之旨正与首章相应首章论道体之大端故以性命教之三者言之于始然必戒谨恐惧而存其未发之中必谨其独而保其既发之和中和之至所以能位天地育万物者盖其德之盛同乎天而然也中庸之书所以始于是者其旨深哉有志于学者可不知天德之在圣人者为如何于此宜尽心焉尔未审是否
  亦孔之昭是谨独意不愧屋漏是戒谨恐惧意
  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不但终食之间而已也虽造次必于是不但造次而已也虽颠沛必于是盖欲此心无顷刻须臾之间㫁也及称颜子则曰三月不违于众人则曰日月至焉而已今学者于日月至焉且茫然不知其所谓况其上者乎克己工夫要当自日月至焉推而上之至终食之间以至造次至颠沛一节宻一节去庶㡬持养纯熟而三月不违可学而至不学则己欲学圣人则纯亦不已此其进歩之阶欤
  下学之功诚当如此其资质之髙明者自应不在此限但我未之见耳
  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贫与富交强则忮弱则求人惟中无所养而后饥渴得以害其心也故不能自安于贫而有慕乎彼之富此心一动物欲行焉故虽可已而不已孟子所谓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类葢有不可胜穷之私由是以失其本心而忮嫉忮害生焉否则謟曲以求之而不自知其为卑污浅陋之甚也子路之志不牵乎外物之诱夫子称之欲以进其德惜乎不能充此而上之至有终身诵之之蔽不然箪瓢陋巷之乐当与颜子同之日用工夫信乎不可遽已也
  是如是

  晦庵集卷五十
<集部,别集类,南宋建炎至德祐,晦庵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