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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江有水,遐不及汲。壶浆箪食,贵于拱璧。岂无永图,聊以纾急?集“应卒”。

张良

  高帝已封大功臣二十馀人,其馀日夜争功不决。上在洛阳南宫,望见诸将往往相与坐沙中偶语。以问留侯,对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今为天子。而所封皆故人,所诛皆仇怨。故相聚谋反耳。”上忧之。曰:“奈何?”留侯曰:“上生平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数窘我。”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齿,则群臣人人自坚矣。”乃封齿为什邡侯,群臣喜曰:“雍齿且侯。吾属无患矣。”

  [述评]

  温公曰:“诸将所言,未必反也。果谋反,良亦何待问而后言邪?徒以帝初得天下,数用爱憎行诛赏。群臣往往有觖望自危之心。故良因事纳忠以变移帝意耳!”

  袁了凡曰:“子房为雍齿游说。使帝自是有疑功臣之心。致三大功臣相继屠戮。未必非一言之害也!”

  由前言,良为忠谋;由后言,良为罪案。要之布衣称帝,自汉创局,群臣皆比肩共事之人,若觖望自危,其势必反。帝所虑亦止此一著,良乘机道破,所以其言易入,而诸将之浮议顿息,不可谓非奇谋也!若韩、彭菹醢,良亦何能逆料之哉!

孔子

  鲁人烧积泽,天北风,火南倚,恐烧国。哀公自将众趋救火者,左右无人,尽逐兽,而火不救。召问仲尼,仲尼曰:“逐兽者乐而无罚,救火者苦而无赏,此火之所以不救也。”哀公曰:“善。”仲尼曰:“事急,不及以赏救火者;尽赏之,则国不足以赏于人。请徒行罚。”乃下令曰:“不救火者,比降北之罪;逐兽者,比入禁之罪。”令下未遍,而火已救矣。

〔述评〕

  贾似道为相,临安失火,贾时方在葛岭,相距二十里,报者络绎,贾殊不顾,曰:“至太庙则报。”俄而报者曰:“火且至太庙。”贾从小肩舆,四力士以椎剑护,里许即易人,倏忽即至,下令肃然,不过曰:“焚太庙者斩殿帅。”于是帅率勇士一时救熄。贾虽权奸,而威令必行,其才亦自有快人处。

刘巴

  备攻刘璋,备与士众约:“若事定,府库百物,孤无预焉。”及拔成都,士众皆舍戈赴诸藏竞取宝物,军用不足,备甚忧之,刘巴曰:“易耳,但当铸直百钱,平诸物价,令吏为官市。”备从之,数月之间府库充实。

〔评〕

  无官市则直百钱不能行。但要紧在平价,则民不扰,而从之如水矣。

黄炳

  嘉熙间,峒丁反吉州。万安宰黄炳鸠兵守备。一日五更探报:“寇且至!”遣巡尉引兵迎敌,皆曰:“空腹奈何?”炳曰:“第速行,饭且至矣。”炳乃率吏辈携竹箩木桶,沿市民之门曰:“知县买饭。”时人家晨炊方熟,皆有热饭熟水,厚酬其值,负之以行,于是士卒皆饱餐,一战破寇。由此论功,擢守临川。

赵从善 辛弃疾

  赵从善尹京日,宦寺欲窘之,敕办设醮红桌子三百只,内批限一日办集。从善命于酒坊茶肆取桌相类者三百,净洗,糊以白纸,用红漆涂之。

  又两宫幸聚景园,夜过万松岭,立索火炬三千,从善命取诸瓦舍妓馆,不拘竹帘芦帘,实以脂,卷而绳之,系于夹道松树,左右照耀,比于白日。

  高宗南渡,驻跸临安,草创行在。方造一殿,无瓦,而天雨,郡与漕司忧之。忽一吏白曰:“多差兵士,以钱镪分俵关厢铺店,赁借楼屋腰檐瓦若干,旬月新瓦到,如数赔还。”郡司从之,殿瓦咄嗟而办。

  辛幼安在长沙,欲于后甫建楼赏中秋,时已八月初旬矣,吏曰:“他皆可办,唯瓦不及。”幼安命先于市上每家以钱一百,赁檐瓦二十片,限两日以瓦收钱,于是瓦不可胜用。

〔评〕

  二事皆一时权宜,可为吏役之法。

周忱

  正统中,彩绘宫殿,计用牛胶万馀斤,遣官敕江南上供甚急。时巡抚周忱以议事赴京,遇诸途,敕使请公还治,公曰:“第行,自有处置。”至京,言“京库所贮牛皮,岁久朽腐,请出煎胶应用。俟归,市皮还库,以新易旧,两得便利。”王振欣然从之。

  时边事紧急,工部移文,索造盔甲、腰刀数百万,其盔俱要水磨。公取所积馀米,依数成造,且计水磨明盔非岁月不可,暂令摆锡,旬日而办。

张恺

  张恺,鄞县人。宣德三年,以监生为江陵令。时征交趾大军过,总督日晡立取火炉及架数百,恺即命木工以方漆桌锯半脚,凿其中,以铁锅实之。已又取马槽千馀,即取针工各户妇人,以棉布缝成槽,槽口缀以绳,用木桩张其四角,饲马食过便收卷,前路足用。遂以为法。

〔述评〕

  后周文襄荐为工部主事,督运大得其力。嗟乎!此监生也,用人可以资格限乎?

张彀

  张彀为同州观察判官,是时出兵备边州,征箭十万,限以雕雁羽为之,其价翔踊,不可得。彀曰:“矢,去物也,何羽不可?”节度使曰:“当须省报。”彀曰:“州距京师二千里,如民急何?一有责,下官任之。”一日之间,价减数倍,尚书省竟如所请。

陶鲁

  陶鲁,字自立,郁林人,年二十,以父成无事,录补广东新会县丞。都御史韩公雍下令索犒军牛百头,限三日具。公令出如山,群僚皆不敢应,鲁逾列任之,三司及同官交责其妄,鲁曰:“不以相累。”乃榜城门云:“一牛酬五十金。”有人以一牛至,即与五十金。明日牛争集,鲁选取百头肥健者,平价与之,曰:“此韩公命也。”如期而献,公大称赏,檄鲁隶麾下,任以兵政。其破藤峡,多赖其力,累迁至方伯。

〔评〕

  本商鞅徙木立信之术,兼赵清献增价平籴之智。

守边老卒

  丁大用征岭南,京军乏食,掠得寇稻,以刀盔为杵舂。边鄙老卒笑其拙,教于高阜择净地,坎之如臼然,燃茅锻之,令坚实,乃置稻其中,伐木为杵以舂,甚便。

韦丹

  韦丹任洪州,值毛鹤叛。仓卒无御敌之器,丹乃造蒺藜一千具,并于棒头以铁钉钉之如猬毛,车夫及防援官健各持一具,其棒疾成易办,用亦与刀剑不殊。

李允则

  宋真宗时,李允则知沧州。虏围城,城中无炮石,乃凿冰为炮,虏解去。

  近时陈规守安州,以泥为炮,城亦终不可下。

太宗卒

  太宗以北兵渡淮,时无一苇之楫。有人于囊中取干猪脬十馀,内气其中,环著腰间,泅水而南,径夺舟以济。

颜常道

  颜常道曰:“年河水围濮州,城窦失戒,夜发声如雷,须臾巷水没骭。士有献衣絮之法,其要,取绵絮胎,缚作团,大小不一,使善泅卒沿城扪漏穴便塞之,水势即弭,众工随兴,城堞无虞。

侯叔献

  熙宁中,睢阳界中发汴堤淤田。汴水暴至,堤防颇坏陷,人力不可制。时都水丞侯叔献莅役相视,其上数十里有一古城,急发汴堤注水入古城中,下流遂涸,使人亟治堤陷。次日,古城中水盈,汴流复行,而堤陷已完矣,徐塞古城所决,内外之水,平而不流,瞬息可塞,众皆伏其机敏。

雷简夫

  陕西因洪水下,大石塞山涧中,水遂横流为害。石之大有如屋者,人力不能去,州县患之。雷简夫为县令,乃令人各于石下穿一穴,度如石大,挽石入穴窖之,水患遂息。

陆光祖

  陆光祖初授浚县令。庚戌贺阑入塞。大司马赵锦议役三辅民筑垣以御,陆持不可,司马怒,以挠军兴劾之。陆屹不动,已复言于直指,谓必役本地民,莫若出钱与边民如雇役法。直指上其议,竟得请,三辅乃安。

曹操

  魏武尝行役,失汲道,军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饶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闻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

孙权

  濡须之战,孙权与曹操相持月馀。权尝乘大船来观公军,公军弓弩乱发,箭著船旁,船偏重,权乃令回船,更一面以受箭,箭均船平。

刘锜

  金主亮性多忌。刘锜在扬州,命尽焚城外居屋,用石灰尽白城壁,书曰:“完颜亮死于此。”亮见而恶之,遂居龟山,人众不可容,以是生变。

韩琦

  英宗即位数日,挂服柩前,哀未发而疾暴作,大呼,左右皆走,大臣骇愕痴立,莫知所措。琦投杖,直趋至前,抱入帘,以授内人,曰:“须用心照管。”仍戒当时见者曰:“今日事唯众人见,外人未有知者。”复就位哭,处之若无事然。

杨荣 金幼孜 杨寓

  榆木川之变,杨荣、金幼孜入御幄密议,以六师在外,离京尚远,乃秘不发丧,亟命工部官括行在及军中锡器,召匠人销制为椑,敛而锢之,杀匠以灭口。命光禄官进膳如常仪,号令加肃,比入境,寂无觉者。

  梓宫至开平,皇太子即遣皇太孙往迎,濒行,启曰:“有封章白事,非印识无以防伪。”时行急,不及制。侍从杨士奇请以大行皇帝初授东宫图书权付皇太孙,归即纳上。皇太子从之,复谓士奇曰:“汝言虽出权宜,亦事几之会。昔大行临御,储位久虚,浮议喧腾。吾今就以付之,浮议何由兴也。”

邵溥

  靖康之变,金人尽欲得京城宗室。有献计者,谓宗正寺玉牒有籍可据。虏酋立命取牒,须臾持至南薰门亭子。会虏使以事暂还,此夜唯监交官物数人在焉,户部邵泽民〔溥〕其一也。遽索视之,每揭二三板,则掣取一板投火炉中,叹曰:“力不能遍及也。”通籍中被爇者十二三。俄顷虏使至,吏举籍授之。遂按籍以取。凡京城宗室获免者,皆泽民之力。

〔述评〕

  昔裴谞为史思明所得,伪授御史中丞。时思明残杀宗室,谞阴缓之,全活者数十百人。乃知随地肯作方便者,皆有益于国家,视死抄忠孝旧本子者,不知孰愈?

盛度

  盛文肃在翰苑日,昭陵尝召入,面谕:“近日亢旱,祷而不应,朕当痛自咎责,诏求民间疾苦。卿只就此草诏,庶几可以商量,不欲进本往复也。”文肃奏曰:“臣体肥,不能伏地作字,乞赐一平面子。”上从之,逮传旨下有司而平面子至,则诏已成矣。上嘉其敏速,更不易一字。或曰:“文肃属文思迟,乞平面子,盖亦善用其短也。”〔边批:反迟为疾,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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