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年 燕山君日记
(乙卯)元年大明弘治八年
二年

    春正月

    1月1日

    ○乙酉朔,王行朔奠于殡殿,百官哭临如仪。

    ○自是,每日议政以上二员,更坐承政院。

    ○弘文馆副提学成世明等启:“臣等论设斋事,大臣启以‘是岂好佛哉?是岂关国家兴亡哉?不宜入启。’壅蔽聪明,孰大于此。今虽已设初斋,请自今以后,勿令设斋。”传曰:“行状事急,故予问诸政丞,政丞曰:‘虽台谏言事,只令掌务官来启。今弘文馆,亦可一员留启。’故命承旨,使不入启,非大臣止之也。”世明等书启曰:

    今闻卢思愼启:“台谏、侍从所论,凡干设斋事,勿入启。”臣等不胜惊愕。古者,君薨,百官摠己,以听冡宰。今殿下嗣服哀痛之时,凡所命令,未敢独裁,一倚大臣。当此之时,大臣之任,尤重于平日。今思愼以累朝勋臣,久居相位,开陈善道,以辅新政,固其职也。至使台谏侍从,钳口结舌,不得有言,是古之侫臣,必先壅蔽聪明,使上下否隔,然后唯其所欲为者之故智也。在臣民望治之日,首事饭佛,已为不可,而又令勿启台谏、侍从之言,其非朝廷之福也。

    传曰:“非政丞言之。予以不可听之事,论启不已。故命勿启耳。”

    ○柳子光书启曰:

    臣有父母之丧,而有君丧。更为君除服,《礼经》所载,而礼官以臣有母服,更除君丧不便。设使先有母丧,而又有父丧,不为父更除服乎?《礼经》所载,即天地之经、君臣之义、人道之常,恒万世不可易之大经大义也。臣擗踊哭泣之至,丧期迫,不及上闻,已于昨日,易母服,私除君丧于家。臣请以君服,引母而往,既封而返,以送君葬。今礼官,非臣之请,则臣愿与礼官,面论是非,臣言果非,而礼官之议果是,则臣当受乱法之诛。

    传曰:“前此既令勿服,何以私服?无奈不知而然欤?问于院相。”尹弼商启:“既命勿服,而私服,失之矣。”;卢思愼启:“子光不得诣阙,故私服于家。臣意,虽服之无妨。”传曰:“不更告而私服,非矣。然既服矣,依左相之启,可也。”

    ○台谏合司启:“臣等论设斋之非,而大臣有勿启之请,是必欲嗣服之初,壅蔽聪明,而操弄国柄也。请推鞫,置诸重典。”传曰:“非政丞言之也,予命勿启耳。”台谏又启:“今承传教,与臣等所闻有异。请见《丞政院日记》,兼问史官。”传曰:“大臣议事以启耳,取舍在予,不必考见《日记》,而兼问诸史官也。”台谏又启:“臣等设斋事,听与不听,此特小事耳。大臣于嗣服之初,请勿启台谏之言,则所系非轻,一国臣民,孰不痛愤。请见《日记》,若如臣等所闻,不可不痛惩。”卢思愼启:“臣日者,承下问以谓‘擗踊哭泣,正是不言之时,不必答之。’云耳,《承政院日记》,示之无妨。”传曰:“其出示。”台谏见之,上札曰:

    伏以,宸禁昼严,乘舆天远。言路开,则下情达,而国治;言路闭,则上聪蔽,而国危。其在平时,尚且如是。况初服,命哲、命吉凶、命历年之机乎?今者国恤方殷,圣情哀疚,凡干国事,悉倚大臣。为大臣者,固当开陈善道,尽忠辅导,以伊、周自期也。思愼位居台铉,不副圣上倚任之意,乃以:“饭佛,不系兴亡,祖宗故事,非崇佛也。”从臾以启,饭佛,非崇佛而何?思愼反以言事之人为非,而启殿下:“不必答之。”沮抑正议,使不得达,其心孔谲、其罪已极矣,岂得贷?伏望明治其罪,以快臣民之耳目。

    传曰:“予令承旨勿启耳,非政丞言之也。假令政丞,实发此言,不可以此罪之。事不干丧事,而二十七日之内,敢来言之,尤为痛心。”

    ○传于承政院曰:“予初嗣服,台谏、弘文馆,咸集阙下,诤论不已,心实未安。”承旨等启:“臣等之心,亦为未安。非徒台谏、弘文馆,至如学诸生,坌集阙外。臣等意,为先王设斋,虽出于至诚,然当此嗣服之初,特令勿设,则中外咸快之矣。”传曰:“所言是也。然若令勿设,大妃之心,岂不尤痛耶?玆不获已。”

    ○成均馆生员赵有亨等上书曰:

    臣等闻,人君之孝,莫大于愼终、追远。所谓愼终者,丧尽其礼,而止耳;所谓追远者,祭尽其诚,而止耳。此,古昔帝王,不易之常道也。夫天堂、地狱之说,所以惑人耳目、蟊蠹天下者也。固当灭绝根本之不暇,而必为此举,何也?古人有言曰:“天堂无则已,有则君子登;地狱无则已,有则小人入。”臣等,未知殿下以大行王,有何罪累,而必欲謟佛,以求免乎?殿下待先王之道,何若是其薄也?行媚于夷虏之鬼,为先人求福,虽有所获,亦守道君子之所耻,而不肯为。况万万无此理也。曾谓,殿下为一国风化之主,而示此崇信之端乎?殿下如曰:“人子之为其亲,宜无所不用其极,而不可恝。”则臣等之惑,滋甚。古之圣人,如舜之大孝,武王、周公之达孝,万世称之,无异辞。亦何待崇信左道,要福于亲,然后始为孝乎?背圣人之道、从夷狄之教,而欲致孝于先王,则殿下之孝,其亦可知也。夫以大行大王光明正大之德,假托于缁髡之口,乞怜于妖诞之鬼,于殿下之心,安乎?是殿下所不忍为者也。今之台谏、弘文馆,任谏诤论思之,为朝廷耳目。大行大王,尤重其任,其所论列,未尝不虚怀优纳。是以,下无隐情、上无过举,至治之泽,洽于民心矣。今殿下,新统大业,继志述事,凡所施为,必待物论之当否,然后庶几行之无失,而今乃不咨于大臣、不谋于台谏,从夷狄之教,累先王之政。虽台谏、侍从之臣,合辞论启,而果于自用,无所顾忌。臣等,不知人主之道,果若是乎?抑不知前日,大行王储养殿下之意,将使拒谏遂非,变乱家法,而为今日之举乎?臣等,久蒙国家养育之恩,粗知为人臣子之道,不忍坐视殿下新政之累。故不避烦渎之嫌,辄此冒陈。

    不听。

    ○议政府、六曹启:“谏院请罪侍药医官。前例如有大讳,必罪侍药者,定为典医监书吏、厅直。若误进分明,当置之重典。今虽未著误进之迹,然亦可议罪。”时,尹弼商为内医院提调,启:“大行王令医议药,付标方书,自量证候,命进某药。此外人所不知,宜下攸司,详鞫其由,使外间皆知之。”传曰:“宋钦等定为书吏。”

    ○山陵都监提调卢思愼、郑文炯、李世佐、柳洵书启:世祖,勿作石室遗教。传曰:“祖宗遗教,不可不遵也。其问于政丞等。”尹弼商、卢思愼启:“只作沙台石,何如?”传曰:“可。”

    ○告使、请谥、请承袭使李季仝、李陆启:“中朝赐宴时,与他国使臣同宴,听乐插花,皆不可辞。然臣等意,中朝以我国为礼义之邦,序于诸国之上。虽有他国之使,臣等固辞,终不得请,然后勉从,何如?”传曰:“强辞不听,亦当从之。”

    ○命画大行王半影。

    1月2日

    ○丙戌,台谏,合司请勿复设斋。再三论启,不从。

    ○成均馆生员赵有享等上书曰:

    臣等闻“𫍙𫍙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释之者曰:‘𫍙𫍙者,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臣等,未知殿下自足其智,以臣等之言,为不足听,而不听乎?臣等死生之命,在殿下;邪正之辨,在臣等,不得不言。《传》曰:“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孝之至也。”殿下以谓,缁衣之徒,为大行大王之所亲乎?妖诞之鬼,为大行大王之所尊乎?大行大王,上以尽孝于两殿,下以尽诚于臣庶,殿下之所亲见也。殿下即位之初,亲其先王之所不亲,尊其先王之所不尊,此亦殿下不孝之大端也。殿下之心以谓,先王在天之灵,降临于非礼之飨,乞怜于土木之块乎?殿下决知其不然也。知其不然,而犹为之,则可谓事死如事生乎?臣等窃闻,大行大王,弃群臣之日,中外臣庶,莫不哀号,而缁髡之徒,相与语曰:“先王不喜吾道,而今已弃弓,嗣王尚幼,两殿遂意,吾道庶有可望矣。”及闻殿下设斋之命,相与庆于道曰:“吾道将复兴矣。”此宗社所憾,臣民所痛,殿下所不忍。殿下犹忍为之,则将使吾民,为无父无君乎?为不忠不孝乎?民皆无父无君,则殿下何能处万民之上;民皆不忠不孝,则殿下谁与守先王之业乎?昔,梁武舍身为奴,以面代牲,殚财竭力,大兴塔佛,而卒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佛氏所谓:“修善得福。”者,果安在哉?我世祖大王,崇信佛教,亲执弟子之礼,其事佛,可谓至矣,而在位仅十馀年。其间,又有逆臣煽乱,祸及生民,岂非明鉴乎?大行王特设书筵,养殿下十馀年之意,一朝扫地尽矣。此臣等之所痛哭者也。臣等又闻:“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卢思愼身居宰辅,受先王托孤之命。逢殿下正始之初,此正宜广视听,引君当道之时,而务为固宠之计,内迎宫闱之志,外塞忠谏之路,以为不系兴亡之事。思愼非不知佛之祸,有关于兴废,而陷殿下于不义之地,是君之过未萌,而先意导之,非逢君而何?思愼解读佛经,几误光陵,今又欲以其术,愚弄殿下。臣等伏愿,特还设斋之命,告思愼负托孤之罪于殡殿之前,以置重典,快洗一国耳目。

    传曰:“此乃不言之时,其留政院。过二十日后,予当处之。”

    ○王大妃下谚书于行状修撰,以文译之:

    若曰,大行王奉孝贞熹、仁粹、仁惠三殿,无所不至,难可枚举:日三问安、书大妃殿日用经费,贴诸左右,常常继进。贞熹王后教曰:“国家经费之物,每进于予,心实未安。”上对曰:“以一国奉之,何难?”然犹虑忤志,时以内帑所藏,进焉。且于常膳,亲调别味,其所嗜,则必写贴于壁,以进。常念大妃居常索寞,屡进别宴。又数请曲宴,如蒙颔可,上嘉悦。贞熹王后晩年多违豫,上,亲考方文进药。又于问安立移时,后若未安于心,则从侍女问候而退。又访问五部,得如王后证者,试药。王后每见上,则病辄少间,岂非诚孝所感乎?奉孝两大妃,终始如一,不废视膳。宰相有老亲者,每赐食物。

    1月3日

    ○丁亥,弘文馆副提学成世明等,书己酉年永柔训导权季仝定罪时,诸臣议及御书,以启曰:

    今睹大行王御书,尤窃痛心。殿下若赐览,益知大行王不信佛教矣。虽曰‘别无遗教。’此亦遗教也。

    传曰:“大行王未宁已久,一无遗教。且祖宗朝例行事,予不忍废也。”

    ○成均馆生员赵有亨等,上书,论供佛不可事。传曰:“台谏之言,尚且不允。尔等之言,何可听也?昨所谓:‘二十七日后问之。’者,有可问之事,故也。”

    1月4日

    ○戊子,户曹判书洪贵达等启:“今年黄海、忠淸两道,皆失农,而京畿为尤甚。监司请发京仓谷九万硕,以赈之。然且不周,虽加以数十万硕,犹为不足。况当国恤,三都监所费,亦为不赀。至如山陵赴役之人,率皆京畿之民,必须散料,而后可役也。请罢军籍、星经、小简仪、赞读、师傅等厅,以省冗费。且水陆为先王也。虽不得已,然自第二斋,并馈外护杂僧,无虑数万,请勿馈之。司饔院所馈员数,过多,宰相则已矣。其馀,令承政院临时酌量馈之。”

    ○尹弼商、卢思愼、愼承善、李克墩、金应箕、崔灏元,审择山陵于杨州、广州等地,仍启:“山陵不宜在远,请更审去京城近地。”从之。承善又启:“台谏,以臣等为壅蔽聪明,居中弄权。臣等之心,岂如是耶?当擗踊哭泣之际,将此小事,渎启未便。故启以不必答也。虽台谏有其亲,亲丧三日之内,岂能安心左酬右酢乎?臣等虽无似,职长政府,而被此弹劾,不宜冒处,请辞。”传曰:“卿等既受托孤之命,予有所问,宜以直对,何不可之有?疏中有遂意之语,颇有不逊。后进之人,何以知之?必有从臾之者。故于二十七日后,予欲问之。政丞等且观其疏。”思愼等见疏而启曰:“臣等无似,宜负是谤。殿下何必更问?”

    ○弘文馆副提学成世明等启:“臣等将设斋未便事,启之不一,而未蒙兪音,缺望之至。又令校理权琉制疏文。臣等方议设斋之非,而反制疏文,有违事体。”传曰:“业已设斋,其制之。”权琉启:“令臣制疏文,若制之,则必极赞佛教。臣于大行朝,久侍经幄,审知圣学高明,不信佛教,而今反制疏文,以赞佛教,所不忍也。”传曰:“有何害!其制之。”

    ○成均馆生员赵有亨等上书曰:

    臣等闻:“言之而非,虽公卿之言,勿听;言之而是,虽刍荛之言,必择。”臣等之言,有关于国家安危之渐,而殿下乃曰:“既不听台谏,况听汝乎?”臣等闻命而退,耿不能寐,益念先王待臣等之厚,不胜痛哭。大行大王欲废累朝度僧之法,而当时两殿恳止之,右议政许琮,朝夕苦争于两殿,而大行王亦从陈利害于两殿,兼采臣等之言,卒废其法。今殿下,固守一隅,不听臣等之言,而思愼既不能谏,又塞谏者之口。臣等窃以思愼,非徒大行大王之罪人也,实许琮之罪人也。殿下,以思愼为公卿之言,而必听;以臣等为刍荛之言,而不听,可乎?臣等不敢复言也。

    传曰:“尔等,凌辱无瑕宰相,可乎?事若可听,岂不早从?”

    ○艺文馆奉教李胄等上书曰:

    《传》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又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夫孝,莫大于继志,又莫大于愼终。父没,不继其志;亲丧,不尽其礼,则其为不孝,大矣。臣等俱以庸劣,待罪侍从,非一、二年。我大行大王之志,臣等固详知之。大行王在位二十六年,尊孔氏、黜异端,励精图治。尝御经筵,谓群臣曰:“予之不敬佛,尔等咸知。”严创寺之律,罢度僧之法,至曰:“尽革左道,予之本心也。”一日,圣节使韩僴还自中朝,大行王引见便殿,问曰:“中国有何事?”对曰:“皇帝酷敬佛。”大行王曰:“朝廷无人乎?”僴曰:“在廷大臣诤之,不听。”大行王曰:“然则国事非矣。”且黄海道鄕围,策以本道民,多患恶疾、咀咒,何以治之。有一举子对曰:“祀佛,可以救之。”事闻,拿鞫将抵罪。群议以为:“愚妄,不足惩。”大行王御书曰:“此儒对策之辞,予甚愤焉。不可不深治,窜之极边。”大行王之志如是。殿下嗣服之初,凡一号一令,皆不坠先王之志,乃一国宗社、臣民之福也。且祝寿斋,自祖宗朝行之已久,而大行王曰:“求福不回,安可侫佛求寿?”遂命罢之。安波寺水陆斋,国家为漕运。自祖宗朝行之已久,而大行王曰:“漕运转输,在舟人,非佛力可依。”亦命罢之。此殿下所尝知也。臣等伏闻,下教曰:“设斋之事,我大行犹且行之。”臣等谓,在睿宗之丧,大行王,方以幼冲嗣服,凡国家庶事,一皆取断贞熹王后。此则贞熹王后行之,非大行王之志也。其在贞熹王后之丧,后于平日,颇信奉释教。故大行王,亦不忍反其志,而权行之。所以‘事亡如事存’亦不死其亲之意也。今大行之志,既如彼,则殿下何忍为此举?臣等又闻,下教曰:“今若废斋,则三殿亦必有憾。”臣等谓,三殿既知大行王深斥佛教之志,而正位宫中,以辅导圣躬。殿下当上述不忍改道之志,下及国人皆曰不可之意,诚意以启之;哀恳而告之,则三殿憾心,可释也。欲解三殿必可释之小憾,反成大行不可释无穷之憾,此臣等所以痛恨也。况今大明方升,万姓拭目、翘足望治。殿下所行,乃如是,大行在天之灵,其肯曰:“予有后,能不坠我志乎!予有臣,能辅予孺子乎!”伏愿殿下,勉从舆望,特收设斋之命,遹追先王之志。

    1月5日

    ○己丑,弘文馆校理权琉书启曰:

    臣待经幄,五年于玆。日蒙三接,圣训洋洋。虽臣之微,君父之教,当死生以之。大行大王,自临御以来,其存心出治之原,皆本于六经。其辅导承弼之臣,舍六经,何以哉?圣志所存,断然已知,而今承殿下之教,作为疏文,称赞佛教,则一面谀邪謟之人耳。不择事之当否,惟殿下之教,是从,则所谓无所不至之鄙夫也。有臣如此,非朝廷之福也。殿下教之曰:“何害于义?其制之。”今一馆之人,皆以设斋为不可,有口皆言,期于得请而后已,而面从上教,则岂特公议之罪人,在天之灵,亦且降罚于臣身矣。臣宁受显戮,决不敢奉教。臣所以如此者,欲以上不负先王;下不负所学耳。

    传曰:“自祖宗朝行之已久,且太宗辟佛,而忌晨斋迄今不废,其勿辞,制之。”副提学成世明等启:“臣等方论设斋不可,反令制疏文,事体不便。请令他人制之。”传曰:“自后,承政院制送。”

    ○兵曹启:“请罢军籍厅,臣等谓军籍垂毕,请勿罢,量减本厅员数。”从之。

    ○礼曹启:“臣子之于君父,情虽无穷,礼则有限。各处进香,花草、蜡蠋,皆用金银,竞为奢华,有违于礼。馔品。花、烛,一依详定,勿令侈。”从之。

    1月6日

    ○庚寅,传曰:“告讣使等发程日迫,行装必不及具,官给衣服何如?”院相及承旨等,启有前例,赐貂皮耳掩、貂皮毛冠各一事,貂皮虚胸、鼎䌷裹肚、鼎䌷襦帖里、鼎䌷襦搭胡各一领,白鹿皮靴一。

    ○承政院启:“大行王朝,出使人员复命礼,令该官,酌定。”礼曹启:“令先诣殡殿复命。”

    1月7日

    ○辛卯,设第二斋于津宽寺。

    ○弘文馆副提学成世明等上书论设斋事。不从。

    ○传曰:“王大妃进香时,予居庐次未安,欲出就哭位,其考例。”承政院启:“大妃进香,于礼文不载,然大妃进香,而上不可在庐次,出就哭位甚当。但于东阶,设大妃哭位,则地必狭窄。上之哭位,移设于西阶何如?”传曰:“可。”

    ○承政院启:“天使支用,令各道预备。”传曰:“去年失农,支待之物,皆出于民,是可虑也。岁时所贡物膳,皆在司饔院。量除分定之数,以祛民弊。”时,王凡有可否事,密遣人问于愼守勤。人言教令,多出于守勤。

    1月8日

    ○壬辰,王大妃率内命妇,进香于殡殿。王出就哭位。

    ○盗窃内弓房角弓、鹿皮,令五部、平市署,捕告。

    ○承政院启:“殿下因小便数,命进缩泉元。臣等意,殿下久居庐次,而朝夕出就哭位,触寒所致。若于下裳邪幅与袜,加以毛皮,温暖下部,则无此证。不尔而内服药饵,恐伤脾胃。”传曰:“医云”‘以艾熨之’“予方试之,而欲于裈内加山羊皮。其小便数证,比旧稍减。”

    ○谢恩使申浚,质问治面疮之药于中朝,并其方以启。传曰:“姑试于人,验之。”

    1月9日

    ○癸巳,承政院问安,仍启:“上体未宁,专由庐次寒冷,而日五哭临,触寒所致。请只于朝夕奠,出就哭位,待平康,复如初。”传曰:“日候稍和,予亦向愈,五时哭临,不可废也。”

    1月10日

    ○甲午,承政院问安,仍启:“上体未宁,触寒所致。帝王之孝,异于平人。愿思大计,毋为过毁。只于朝夕奠哭临,以待平愈,复如初。且面疮恶寒,亦不可不虑。”传曰:“小便之数,似减而不减。予欲调理,今日朝奠,未得哭临。”

    ○尹弼商、卢思愼、承善、李克墩、金应箕、崔灏元看审山陵来,复命书启曰:

    “广平大君墓为第一,其次郑易墓,又其次高阳郡官舍之地。”

    传曰:“高阳郡地,有何凶害,而居第三?”尹弼商等启:“案前有官,主后有鬼,三、四月月克。”灏元书启:

    高阳郡地,有吉无凶,与广平大君坟墓无异。高阳,但无草木,广平坟墓,则胡舜由有“恐山高而水且来”之论,恐字,疑涉凶害。或曰:“月山大君坟墓,于高阳为后鬼。”然主山不平,白虎穴后连下,非是正鬼。况健元陵、英陵、献陵、昌陵、敬陵,皆有后鬼,不可以鬼穴为凶也。或曰:“有前官”,健元陵前官,至二十里而止,昌、敬陵亦有十馀里。以前官后鬼论之,则以上诸陵,皆可迁乎?况高阳前官,内外案山,无干。外靑龙后,别作一山,前作罗而过,虽至数十里,专不干于主穴。臣意以谓,近地无如此穴。

    传曰:“果如灏元所启,诸陵皆有官、有鬼,则高阳似无凶也。广平子孙不繁,而其存者,亦有病。郑易之墓,可合国用否?”弼商等启:“郑易之墓,宜于帝王之陵,然以广平之墓视之,则不及,远矣。广平之后,非不蕃衍,独永顺君早死耳。谨按地理书曰‘力小图大。’注云:“生人福力微小,而图王侯之地,为凶也。”请召任元浚并问之。”灏元启:“《地理书》曰:‘得水为上,风次之。’郑易之墓,靑龙短,白虎低,而远风所聚也,一不可也。又曰:‘水口山头个个回。’此地山势直下,无有一山回坐,二不可也。臣意以谓,不合于帝王之陵也。”

    传曰:“若用广平之墓,则必发古冢,神其安乎?择用全地,何如?其召元浚问之。”弼商等启:“祖宗山陵,无有不发古冢者。但观地之吉凶,岂可计是弊?且郑易之墓,比诸广平之墓,则不及,远矣。臣子之心,岂可舍此吉地,而取彼不吉之地耶?况高阳,三、四月月克,而五月,于王大妃亦不吉。若退六月,则天使之来,必当其时。且月山大君之坟,在主山之后五里许,在所当发。”

    思愼启:“古者,令群臣之死者,葬于近麓,使之拥卫。臣意,虽用此地,月山之坟,不可发也。”灏元启:“献陵后山,有永顺、桧原君之墓,若发月山之冢,则此亦皆可发。”尹弼商等又启:“元浚病深,不出窗外。此国家大事,请令近侍,率地理官,就问之。”传曰:“大王大妃云:‘予闻,虽微贱之人,卜葬吉地,则必蒙其应;虽尊贵之人,卜葬不吉,则亦蒙其祸。’广平之墓,虽曰人地相称,当蒙其应,无奈有凶害乎?一葬之后,悔不可追。承旨,将是意,往问于元浚。”都承旨金应箕率地理官丁明道等,驰往元浚第问之,回启。元浚云:“臣尝遍观近京诸山,虽健元陵、显陵,皆不及广平大君墓。虽永顺、、桧原、早死,其子孙亦多蕃衍。借曰‘大君之冢,不宜轻发’则其视国君,有间矣。高阳,决不可用。月山之墓,乃非正穴也。昔,世祖于章顺王后之丧,亲临登望曰:‘谁谓此山,为可卜葬。’且‘市井。𬬻冶之处,不宜卜葬’,乃地理之说。高阳是闾阎,尤不可用也。先是,月山之葬,崔灏元以为,穴前有鬼劫。臣往观之,乃穴前堆阜,真吉地也。灏元之言,不足取信。郑易之墓,非正穴也。具成良之墓,山险水少,皆不用也。金浦麻田官舍之地,亦不及广平大君墓。《地理书》有‘四十四山’之语,此以不得前遮后拥、左抱右掩之地,而为是不得已之说也,非正论也。臣意以为,广平墓为第一。”

    传曰:“定于此。”

    1月11日

    ○乙未,承政院问安,传曰:“向愈。”院相尹弼等启:“臣闻,殿下面疮,微有赤晕。且出浓汁,而小便频数。此必哀毁所致也,请调摄。且召医问药。”传曰:“今已向愈,不必召医。近因调理,久废哭临,自今当如仪。”

    传于看山宰相及地理官曰:“大王大妃教云:‘广平墓,则子孙或病或夭,且多有宗、宰冢。发之则当用礼葬,其弊不赀。’其更卜他处。”弼商等启:“卜葬吉地,无逾于此。发大君之冢,不足计也。”崔灏元启:“吉地无如广平墓,如不得已而他求,大方洞亦可。”弼商等启:“大方洞,无水且路阻,不可用也。”传曰:“大王大妃教云:‘若用此地,则发冢非一,而民家亦当撤,必劳民力。’大行王平日,重劳民力,在天之灵,岂安于心?其更问之。”弼商等启:“丧葬,国之大事,岂计小弊?且广平之墓,干亥坐而水破长生,凶也。今则改卜于其上壬坐,而水破文曲,吉莫大焉。”传曰:“大妃教云,初以广平子孙早死且病为疑,今曰,改卜吉,有何疑焉。迁大君冢,当用礼葬。且夫人之家应撤,国家多事,不可官造。其赐木绵一千匹、正布七百五十匹、米二百硕、黄豆一百硕。”

    1月12日

    ○丙申,院相及承政院问安,仍启:“今闻,日五哭临。臣等意,疮穴恶寒,哭临之际,恐或触寒。请只于朝夕奠哭临。”传曰:“庐次尚温,证候亦平。日五哭临,予不忍废。”

    ○议政府,率百官进香于殡殿。

    ○传曰:“仁粹王大妃诞于丁巳,今下玄宫,乃巳月。无奈有妨乎?”承旨姜龟孙,问诸观象监以启:“诞年丁巳,而四月乃辛巳,所谓‘单支无忌’者也。”

    ○三斋文,令内赡寺正李均制进。均以曾为侍从、台谏,固辞。传曰:“均今非侍从、台谏,且不辞于受命之初,临期乃辞,是诳国家也。承政院其制之。”承旨等启:“臣等亦是先王之臣,前日已启不可制之意。令他臣制进,而不从。辄命臣等制之,于事体,何?弘文馆,方论其非,不可使制。均非内臣,请更令制之。”均乃制进。

    1月13日

    ○丁酉,告讣。请谥、请承袭使李季仝、李陆,奉表如京师。百官,以乌纱帽、黑角带、白衣,送至慕华馆。其告讣表曰:

    臣父先臣讳,于弘治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薨逝。臣讳诚哀诚切,稽首稽首。伏以,臣自缘薄祚,遽大忧,未堪痛毒之怀。敢展讣告之礼,臣无任攀慕号泣之至,谨奉表讣奏以闻。

    其请谥表曰:

    臣父先臣讳谥号,礼当陈请,伏望圣慈兪允者。伏以,乾坤洪造,育物无遗。草土馀生,显亲是切。玆殚危恳,庸渎亶聪。伏念,臣父先臣讳,邈守弊封,荷宠遇。常克谨于述职,祗罄丹忱。奈不永于享年,奄辞昭代。未堪终天之痛,唯希易名之恩。伏望皇帝陛下,俯恤孤臣,涣发纶命。特令遐域,获纡殊荣。臣谨当于蕃于宣,益虔侯度。曰康曰寿,亘祝皇龄。臣无任仰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

    ○大行大王行状:

    国王姓李氏,名讳,怀简王第二子。母妃韩氏,议政府左议政确之女,以天顺丁丑七月辛卯生王。怀简王为世子早薨,王祖父惠庄王育王于宫中。王天资颖异,器度雄伟。惠庄王特奇爱之,封为者山君。王尝与母兄月山君婷在王宫,适雷雨暴作。有寺人在傍震死,左右皆顚仆褫魄,王略不动色。惠庄王尤异之。成化五年十二月,王叔父襄悼王疾革,嗣子幼且病,择所宜后,以王德器夙成,孝悌好学,令权署国务。及襄悼王薨,王遣臣宋文琳告讣,权瑊请承袭。六年五月,先皇帝赐诏曰:“朕嗣守丕图,抚御寰宇。遐方异域,咸立君长,俾治其民,易世锡封,厥有彝典。故朝鲜国王李讳,承先事大,忠孝有闻。受封未及逾年,讣告遽云即世,顾玆緖业,宜属亲贤。今特遣太监金兴,赍敕封王侄讳为朝鲜国王,继总国政。惟讳,实惠庄王之孙,本国大小臣民,其一心奉顺,用辑和东土,藩屏中朝,无替尔先王之业,斯称朕眷待尔国之意。”又赐制曰:“朕,祗绍洪图,懋隆屏翰,肆怀远而为近,庶一视而同仁。眷此东藩,世称秉礼,允惟承序,宜属仁贤。朝鲜国王李讳,聪明天赋,学问夙成,国论攸归,宗祧宜继。今特封为朝鲜国王,总统国事。於乎!惟诚敬可以修身,惟礼义可以为国;惟忠可以事大,惟孝可以元宗,尚愼终始,毋忘训饬。”又赐敕曰:“得奏,尔叔王讳,于成化五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薨逝,玆特遣太监金兴、行人姜浩,赍文谕祭,并赍诏示尔国人,封尔讳为朝鲜国王,继主国事,并封尔妻韩氏为王妃。尔宜敬守先业,保国安民,笃忠诚而事朝廷,敦信义以睦邻境,躬节俭以舒财用,俾东土民物康阜,永为中国藩辅之重。朕惟尔嘉,特遣颁赐尔及妃诰命、冕服、彩币等件,至可领也。”王遣陪臣,奉表陈谢。王令大小臣僚,各陈时宜,宗戚、文武六品以上,各举贤能,命该曹,孝子、节妇其行卓异者,旌门、复户以奖之。设弘文馆于殿侧,选文学才行之士十七员,更日直宿,侍讲经史、规讽道义。七年三月,王至成均馆,谒先圣祀以大牢,坐明伦堂,令文士问难经义。十一月,下教曰:“予以幼冲,纉承先业。凡朝政得失、生民利害,尽心厘正。然事机至繁,罔知攸措。今当冱寒阴闭之时,愆阳为灾,天意岂无所自欤?反身省己,实由寡昧。累求直言,未有尽言极陈者;累求贤俊,未有明侧陋者。董治百司,犹有懈弛;审理狱谳,犹有冤滞。勤恤民隐,而无告尚多;务省工役,而兴作不息,其令政府,广晓中外,详究以启。”八年三月,皇太子讣音至。礼官请以明日举哀,王曰:“哀切于中,奚待明日?”即率百官举哀,奉表陈慰。五月,下教曰:“生财,在于务本;裕财,在于节用,如欲节用,必先俭约。盖奢侈则用必广;用广则财必渴。念我东方,地力疏薄,勤俭节用,犹患财用之不裕,况弃本、逐末,生之者既寡,争相华侈,用之者不节哉!予为是虑,严逐末之禁、定役民之法、罢不急之务、除无益之费,庶不扰尔人民,尔人民,尽力农桑,勿为惰慢;崇尚节俭,无为奢靡;量财节用,勿为横费。家之与国,大小虽殊,其体则一。苟能存心省约,于裕国乎,何有?尔人民,各体予意,以遂生业。”王,尝观《尚书》,至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谓侍臣曰:“为君之道,孰有加于此哉?非独人君,为臣者,能受尽言而后,能谏其君,尔等亦宜知之。”

    尝读史,至隋炀帝闻盗发,使人逐捕九人,其罒人非贼。有司以帝已令斩决,遂不奏并杀之。王曰:“炀帝固为无道,然当时之臣,知而不言,岂得无罪?予以炀帝为戒,尔等亦以不执奏者为戒。君臣交修,不亦可乎?”又读至魏徵言于太宗曰:“贞观之初,陛下节俭,求谏不倦。比来,营缮微多,谏者颇有忤旨。”王曰:“古称:‘鲜克有终。’太宗之初,可谓盛矣,至于末年,渐不如初。以太宗之贤,犹若此,况不及太宗乎?近年,颇兴营造。虽皆出于不得已,中外以为何如?予即政以来,未尝罪一言事之臣。尔等勿以忤旨为虞,事有不便,当尽言之。”鹰坊,尝畜一海东靑。侍臣以为言,王即命放之,终不复畜。十年九月,王遣陪臣金礩奏曰:“臣以庸愚,特蒙圣恩,得守先业有年。顾惟,所生父臣讳,先祖惠庄王臣讳嫡子,受命为世子,不幸早逝。今臣既受王爵,妻亦为妃,而所生父称世子,母无名号,一国臣民,称说不顺,于人子之心,诚有未安。然臣既为先臣襄悼王讳之后,义不可顾私亲,且惧天威,嗫嚅至今。念,天性之亲,恩爱亦重。显杨之怀,不能自已,敢昧死尘渎,伏望圣慈,赐爵、赐谥,俾伸微诚,以广孝理,不胜至愿。”先皇帝赐敕曰:“得奏,王所生父讳,先封世子,早逝及所生母韩氏,见在俱未有名号。虽为人后者,义不可顾私亲,然显之怀,不能自已等因,具悉王之孝忱。玆特追封故世子讳,为朝鲜国王,谥怀简,封韩氏为怀简王妃,以遂王显亲之志及颁给诰命,并妃冠服,至可领也。”王,蒙恩感激,宥境内,赐群臣爵一级,奉表陈谢。十一年正月,王,亲祭先农,遂躬耕籍田。又令王妃亲蚕,皆如仪。八月,下教曰:“司狱官吏,所失非一。苛暴深刻者,常失于罗织;昏迷庸懒者,常失于淹滞。好罗织则深文峻法,严加讯,援引傅会,一切增饬,无辜之人,横罹斧锧;好淹滞则依违不决,动隔炎凉,桎梏加体,饥寒切身,悲号疾病,遂死狱狴,岂不冤哉?尝闻,一人向隅,满堂为之不乐。匹夫匹妇,死非其辜,咎将谁执?大抵,狱辞初若轇轕,缘情推究,迎刃自解。但司臬者,不加之意而已。毋或尔罗织、毋或尔淹滞。本之以仁恕;行之以明允,使死者伏辜;生者无冤,岂不美哉!”十二年春,先皇帝册皇上为皇太子,赐敕曰:“王,赤秉礼义,忠敬朝廷。玆朕建立皇储,嘉惠多方。矧惟王国,尤所当厚。特遣正使户部郞中祈顺、副使行人司左司副张谨,赍诏谕王,并赐王及妃,彩币文锦,至可收领,用副朕眷待之意。”两使见王,相谓曰:“真贤王。”临别,正使作诗赠王,其序云:“顺使朝鲜,累与王相接,心甚嘉之,盖其妙龄秀颖,崇儒好学,威德傍敷,一邦辑穆,诚他邦所罕俪。”王采前世明君、暗主所行善恶事迹,命工图屏,令词臣作诗,书于其上,坐卧观省。十三年八月,王诣成均馆,酌献先圣,行射礼,仍下教诸道观察使,令所在守令,行飮射礼,岁以为常。前此,国王生日,勋旧之臣就僧寺祝釐,王曰:“《诗》不云乎!求福不回。岂可侫佛,而求福乎?其罢之。”十四年四月,王诣成均馆,亲祀先圣,坐明伦堂,养老乞言。王谓群老曰:“《书》云:‘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飮,峻宇雕墙,有一于此,靡或不,实人君之药石。予尝书此。贴于座右,常常观省。今又闻诸老所陈,皆修身、治国切要之言,予服膺勿失。”

    十五年冬,先皇帝遣使赐敕曰:“建州女真,逆天背恩,累寇边陲。已令监督、摠兵等官,选领精卒,刻期征剿。惟尔国王,绍祚东藩,输忠于我国家,有隆无替,朕甚嘉悦,我兵压境,贼有奔窜国境,谅必擒而俘献之。王如申遣偏师,遥相应援,大奋貔貅之威,同歼犬羊之孽。逆虏既除,则王敌忾,功勤愈茂,而声名,岂不有以享于无穷哉?”王,即遣臣鱼有沼等,领兵入攻,有沼以江水冰合旋解,难于渡师,罢兵回还。王治有沼不及军期之罪,更遣陪臣尹弼商、金峤,领兵四千,直捣贼穴,俘斩丑类,焚荡屯落,并得被掳辽东人口而还。王遣陪臣鱼世谦献俘,先皇帝赐敕曰:“往年,建贼背逆,朕尝出师致讨,而尔国先王讳,发兵来助。用能克捷矣。玆者,贼犹稔恶不悛,朕从廷议,仍出师讨之,王发兵来助。虽前兵因江水冻解,难济,不获与我师合势,同成厥功,而后兵亦抵巢攻剿,擒斩其部属,焚毁其庐舍蓄峙,得其所掠我边卫人口,又遣陪臣,押赴来献,王之忠诚,于先世可谓能继;于朕命可谓无负矣,令闻宁有穷已耶?今遣内官郑同、姜玉,至王国,赐王彩段、白金、纹锦、西洋布,其领兵官左议政尹弼商、节度使金峤,亦各有赐,以旌劳勋,王其钦承之。”王,奉表陈谢。十七年八月,永安道守臣,获白鹿以闻,王曰:“此非予所喜,其放之。”十月,下教曰:“苑囿之设,非以病民也。尝于农隙,亲讲武事,以举蒐狝之礼耳。今有司,禁民樵采,禽兽益繁,有乖为民除害之义。古不云乎?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自今,苑囿所在,悉令弛禁,与民共之。”十八年六月,下教曰:“古昔贤君,莫不选贤与能,共康庶绩。我国家设科取士,又立荐举之法,欲其才德之士,咸使登庸。求贤之路,不为不广,然沧海遗珠,自古所叹。草泽岩穴之间,岂无怀才抱奇,沈郁而不能自售者乎?凡厥在位,搜访遗逸,咸以名闻。”十一月,王引儒臣入内殿,讲《中庸》、《大学》,因尚论先儒同异之说,历代治乱之迹。时有规讽,王,听之亹亹,至于夜分。诸臣请退,王曰:“古人有云。”接贤士大夫之时多,则气质变化,自然而成。’予今日,得闻所未闻之言,裨益弘多。殊不为倦,勿退。“十九年二月,王,请立嫡子讳为世子,先皇帝赐敕曰:”朕惟,有爵土者,莫不为长世之图。立嫡长者,所以系群情之望,古今然也。得奏,举国臣民,旅庭请命,欲立王子讳为世子,王不敢颛,贡使以闻。朕览之,特加兪允,乃命太监郑同为正使,金兴为副使,赍敕并纻丝、纱罗等件,封讳为朝鲜国王世子,其合用冠服,王国自制。夫朝廷之命,王其承之,藩邦之器,世子其主之。知天地之分,不可逾时,率以事上之诚,知继体之道,不可忽罔。替夫秉礼之训,若是则本愈固、誉愈隆,王国享福,讵有穷耶?钦哉!“王,奉表陈谢。王选名儒为世子师友,授以经史,交相切磋。又令谒先圣,入学于成均馆,凡所以教养之者,无所不至。三月,王祖母惠庄王妃薨。王哀毁成疾,大臣请进酒。王曰:”忘哀飮酒,予所不忍也。“固请,不听。二十年四月,下教曰:”亲民之官,莫重守令。守令之匪人,生民之大患也。在官一月,则贻一月之害;在官一年,则贻一年之害。而况三期、六期之久乎?仲尼有言:‘苛政猛于虎。’盖苛政行于下,则人主虽有仁民爱物之心,何能泽及于民乎?予以凉德,叨承前緖,临莅臣民,十有五年。间者,水旱相仍,民罹饥馑,是虽寡躬无德之致,亦恐亲民之官,以侵耗为事;以刻察为明,货贿公行,刑罚纵滥,不修厥职,徒务自肥。方面之臣,虽任剌举,眩于薰莸;失于殿最,往往,慈祥岂弟者抱屈;贪暴奸回者得志,伤和召灾,未必不由乎是。予欲别议陞黜,以示劝惩。咨尔政府,各而所知,旌别以闻。“议政府,举循良有治效者,贪懒不宜临民者以启,即命陞黜焉。五月,王命摸集赵孟𫖯字,刻张蕴古《大宝箴》,揭于便殿以自警。

    亲写王禹偁《待漏院记》,以赐承政院,谓承旨等曰:”禹偁之记,虽为执政而作,然在位百执事,皆可以代座隅之铭。况尔院,为枢机之地乎?“下教曰:”自古,帝王之代天理物,莫不劳于求贤,逸于得人。尧咨四岳,舜辟四门。以至成汤之于三俊;武王之于十乱,无非得人材,以成泰和、雍熙之治。周公以元圣,辅成王,宜无待于贤者,以一食三吐;一沐三握发,其急乎见贤如此。我国人材,虽不得与中国比拟,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四方之广,岂无其人?要使用舍得宜,而贤愚异途耳。今典选之任,一委铨曹,而铨曹拘于年格,唯取日月久近,不简人物否,虽有卓尔之人,混于凡庸之流,此岂选用贤材、权衡人物之意乎?如有才行出众者,特以名闻,不拘常调,不次用之,无使贤愚同滞。“十二月,下教曰:”学校,风化之大源;贤才,国家之利器,而成均儒生饩廪不赡,殊非崇重之意也。给田四百顷,以赡其用,州、府、郡、县之学,亦给有差。“王尝因旱,命减诸道供进之物,庆尚道守臣启:”如海错之类,得之甚易,请依旧以进。“王曰:”臣子奉上之情虽勤,人君恤下之情亦切,其勿进。“二十三年秋,王闻先皇帝升遐,率百官举哀,即遣陪臣卞宗仁陈慰,李封进香,卢思愼贺皇上登极。弘治元年春,皇帝赐敕曰:”朕嗣守祖宗洪业,统御万方。声教所曁,宜覃恩泽。矧伊王国,世笃忠诚,锡赉之典,尤所当厚。特遣正使右春坊右庶子兼翰林院侍讲董越、副使工部右给事中王敞,赍诏敕谕王,并赐王及妃币帛、文锦,至可收领。尚体朕眷怀,秉礼服义,益隆藩辅,共享太平之福。“正使,见王叹曰:”老生,久闻贤王学问高明,通达礼义。承今幸目睹,果惬所闻。“十一月,台官,采古伊尹、召公劝戒其君之辞,缮写以进,以寓规警之意,上,嘉悦曰:”今观尔等所进之辞,盖欲纳君于无过之地也。尔等爱君之诚,宁可忘耶,赐以宫酝,至夜,撤宫烛送之。二年正月,有举子于鄕试对策,言祀佛禳祸者,试官斥之。王闻之,手札下教曰:“儒生对策之辞,予甚愤焉。佛之为害,谁不知之。况学孔、孟者耶?孔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孟子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程子曰:”佛氏之害,甚于杨墨,当如淫声、美色以远之,后之学者,可不力察,而明卞之乎?予常恨缁徒,蔑弃天常,耗蠹民财,将欲绝其根株,扶植世教。而今者,儒生当国家举贤之日,不陈尧、舜之道,鼓倡浮屠之法,是欲使予,如梁武之舍身;唐宗之膜拜而后已乎?号为儒者,犹尚如此,况无识士女乎?宜令有司推鞫,屏诸遐裔,明示好恶。“又命该曹,勿复度僧。王以鄕学书籍鲜少,命印四书五经及诸史,颁于诸道。三年闰九月,王谒庄宪大王墓所,所过州县,遣官致祭于先圣庙,给学生等米,有差。又以驻驾之地,供顿劳费,减是年田租之半。冬有星变,日官请行醮祭,王曰:”变灾为祥,在于修德,不在祈禳也。“四年五月,下教曰:”至亲之人,一体而分。叔侄有父子之义,兄弟为天伦之重,宜敦雍穆之行,以成笃厚之风。昔王商为侯,推财与弟,薛包分财,以恶物自与。今世之人,俗习浇薄,或有交争,自相诋毁,残伤骨肉,莫此为甚。今后,兄弟叔侄,起为争端,诈伪显著者,令并徙边,以厚风俗。“又下教曰:”比年以来,升平日久,中外无事,竞尚华靡,飮食服玩,车马第舍,皆极侈丽,予甚非之。惟尔臣僚,务要俭行,以革弊风。“十一月,户曹启:”今者,谷稍稔,而收税太轻。“王曰:”百姓足,君谁与不足?宽民一分,不亦可乎?“平安道有边警,兵曹请本道军卒,并令戍边,王曰:”分番防戍,古有其法。谁无父母,谁无妻子?靡室靡家,予甚怜悯,其令分番往戍。“五年正月,成均馆典库吏,耗米若干,有司欲追偿,王曰:”国虽小,岂无养贤之资?其勿追偿。“特给米布。八月,王至成均馆,祀先圣,大飨儒生及百僚,谓曰:”飮酒固不可及乱,然今日之事,实崇儒重道之意,其各醉饱。“因命有司,重修学宫。六年六月,王有疾,医云:”鲫鱼可治。“王谓近侍曰:”今方雨潦,采捕之人,恐罹没溺之患,岂可以口腹累人乎?“十二月,该曹请设元日礼宴,王曰:”人君,当与万民,同其忧乐。今当岁歉民饥,而独乐可乎?其停之。“王以前代诸王及名贤之墓,或有颓毁者,命所在修葺,禁樵牧。七年十二月,王,寝疾弥留,犹听断不辍。及笃,具冕服,引见大臣,属以后事。翼日己卯,薨于正寝,虽童稚妇女,莫不奔走悲呼。享年三十八,在位二十六年。

    1月14日

    ○戊戌,议政府、六曹、弘文馆、艺文馆、春秋馆二品以上,会宾厅,议大行王谥及庙号、陵号、殿号,谥曰:“仁文宪武钦圣恭孝。庙号曰:成。陵号曰:宣。殿号曰:永思,从尹弼商、卢思愼、愼承善、韩致亨、鱼世谦、李克墩、郑文炯、柳轾、韩僴、权侹、权健、安琛议也。成俊、成健、洪贵达、李则、尹孝孙、柳洵、成伣议曰:”庙号一字,极其德,而称之。古今帝王徽号,莫如仁字。大行王盛德至化,前古罕比。以仁称上,实是众议。今以中朝有仁宗皇帝,讳避之,臣等以谓,不可。庙号,中朝所不知,而我国所私称也。若嫌中朝则庙号不亦宜称也。既不嫌中朝,而称上庙号则中朝庙号,断不可避。我太祖、太宗之号,既不避中朝,何至于此,而有疑乎?非仁字,不能符大行之德,请勿避称上,何如?“传曰:”我国,非尽讳中朝之事。称上仁宗之议,予以为可,其问于政丞。且书仁,成二字,释义以启。“弼商等启:”我国,臣事中朝。犯其庙号,臣等以为未安。虽曰:“中朝不知。’脱有知之,恐不可也。成宗,亦足以包括矣。且于庙号,不得上仁字,故于徽号,巳称上矣。”释成宗字义以启,从之。弘文馆直提学表沿沫等上札:

    伏闻,今议庙号,或以仁、或以成,竟以成称上。谨按,谥法曰:‘安民立政曰,成。’此,不足以尽大行王之盛德。《传》曰:‘为人君,止于仁。’自古帝徽号,莫如仁字。臣等虽不得与议谥之列,反复熟计,以仁称上,不谋而同,是实公论,甚协舆情。今避中朝庙号,不加美号,臣子之心,甚未安。一加庙号,百世不改,伏惟上裁。

    ○设第三斋于奉先寺。

    1月15日

    ○己亥,行望奠如仪。

    ○传于弘文馆曰:“予以尔等之言,告于大妃,大妃教曰:”大行王尝曰:“予于国家无功,称某大王,足矣,不宜称宗。”尝欲自号,未就而薨。’且大行事大之诚,至矣。若以僭拟之号称上,则大行在天之灵,岂安于心哉!考其成字,亦非不好,可从前议。“直提学表沿沫等更启:”若以事大论之,则我太祖及事皇朝太祖,太宗亦及皇朝太宗,而曁后犹称太祖、太宗。“权柱曰:”我世宗事大之诚,非不至也,而称上太宗。以皇帝之庙号,如不称庙号则已,若称之则徽号有限,不得不同。况大行王亲事成化皇帝,不事洪熙皇帝,而洪熙在位才一年,与大行相去久远,其可独避之乎?大行平日之言,是,盛德之尤美者。臣等久侍经幄,深知大行之盛德,称上仁字,是出公议。今议谥者,非不欲以仁字称上也,特拘于犯中朝庙号,而避之耳。臣等顾念大行之德,非仁字不足以尽之。“沿沫等又启:”臣等伏闻上教,大行王在平时尝曰:予无功德,百岁之后,只称某王足矣,不宜称宗。’以大行王之盛德,谦让不居,辞愈谦,而德愈光,以仁称上,允孚于实。帝王庙号,古无仁字,至宋仁宗,群臣极称盛美,始上仁字。史臣赞曰:“为人君,止于仁,帝诚无憾焉。’大行王盛德、神化,不下于宋仁宗,而臣子上号,独不如宋朝人臣乎?若嫌中朝庙号,一切避之,则称宗,亦不可也。我太祖,皇朝太祖同时。我祖宗事大之诚,非不至也,而犹不避之。名实相孚,不得不尔,况皇朝仁宗,即洪熙皇帝也。与大行王,时之先后,大相夐远,断不可以此避也。若承大行王平昔之意,不称宗则巳矣,今既称,非仁字不可。”传曰:“其召昨日议谥诸宰,更议之。”尹弼商、卢思愼、愼承善、韩致亨、鱼世谦、李克墩、韩僴、权侹、权健、安琛议:“臣等以为,谥法,自周而始。历汉、唐,未有以仁为号,至宋始称仁宗。周及汉、唐之臣,非不知仁字之为美,其不称仁,意有所在。历代圣王,莫盛于周文、武。文、武之后,成王为盛,而谥之以成,其为美德明矣。今按谥法,惇厖淳固曰成,此,仁之体也;安民立政曰成,此,仁之效也。贵贤亲曰仁,此则指仁之一事而言,岂得与成字比乎?且以字义论之,仁,四德之一,成则集众善而言,孔子之集大成,是也。议者以为,非仁字,不足尽大行之德。臣等以为,凡称号,先书庙号,次书谥号八字。今以仁字,加诸八字之上,岂不足以形容盛德乎?我朝,至诚事大,无有僭拟。至于庙号,独犯皇帝之谥可乎?议者又以为,我朝庙号,中朝所不知,勿避可也。臣等以为,中朝赐谥,不过二字,不足以尽盛德。故私上谥号、庙号耳。然不可以中朝所不知,而敢尔犯之也。故自祖宗朝,皆讳避,未尝犯之。今若称仁,直犯仁宗皇帝之谥,不避僭拟之失,则臣子奉上之诚,安在,大行在天之灵,以为何如?议者又以为,太祖、太宗之号,亦既不避。臣等以为,开基之主,谓之太祖;继太祖者,谓之太宗,历代通称,非私号也。议者又以为,仁宗皇帝在位才一年,与大行王相去久远,其可独避乎?臣等以谓,自大明太祖以后,于我国,皆有君臣之分,岂可以在位久近、时之先后,以为轻重,而或避、或否乎?未知此等议论,出于何礼?大行盛德,与周成同称,心犹以为不足,况以宋仁比拟乎?臣等虽无状,当以周家群臣为法,不必效宋朝之臣。”成俊、成健、洪贵达、尹孝孙、成伣等议:“臣等意以为,成之与仁,轻重相悬。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仁,君之大德。议者云:‘成乃集大成之成,亦是美称。’臣等以为不然。加大于成,故成字为美。若只著成字,则何曾比拟于仁?今以嫌于中朝,而避之,则我朝称宗,本不当为也。太祖、太宗,既不避中朝,何独至于仁,而疑之?今观弘文馆所启,正如臣等之议。在朝大小群僚,孰无是心?如以臣等之言为不可,博采群议,以副舆望。”从弼商等议。

    1月16日

    ○庚子,命尹弼商、卢思愼、愼承善、李克墩、安琛、金应箕、崔灏元及山陵提调,审山陵四域。

    ○宗亲府进香。

    1月17日

    ○辛丑,承旨金应箕启:“世宗朝御押图书,皆造以象牙,纳诸玄宫。其他或玉或银,留在尚衣院,意其以银玉,不纳玄宫也。大行王为政以德,图书用银,纳诸玄宫乎?”传曰:“银玉不纳玄宫,则今志文、哀册、谥册,书于何物,置于何处?”应箕与尹弼商等议启:“志文、哀册,书于南阳产玉,纳于圹中。谥册、谥宝,亦书于南阳玉,藏诸宗庙。”传曰:“银玉不纳玄宫,则造以象牙何如?”佥启:“非平时服御之物,不可追造纳之。且祝帖、银押,藏诸宝阁乎?”传曰:“为政以德,图书其不纳于玄宫,祝帖、银押,姑留于内。”

    ○传曰:“欲于二十七日后,问安于三殿,何如?”承旨金应箕,与弼商议启:“既视事,问安为当。”承传内官安仲敬曰:“然则当御何服?”佥曰:“深衣可也。”

    ○礼曹判书成伣启:“仁粹王妃,今已服尽,仁惠王妃,亦将服阕。移文外方,令进鱼肉何如?”传曰:“睿宗之丧,贞熹、仁粹两大妃行丧之例,其考启。”

    ○忠勋府进香。

    ○传曰:“仁粹、仁惠两殿,欲于殡殿进香,当遣人代奠欤?”政丞议启:“两殿进香,不可亲行,以女官代奠甚当。”从之。

    ○弘文馆副提学成世明等上疏曰:

    臣等谨按,周公作谥法,合天下之公,奉君父以天道。夫谥者,行之迹也。名一易则百世不改。议君父之谥,而其可易为哉?我大行王在位二十六年间,圣德神化,洽于民心。所谓:“为人君,止于仁。”诚无间然矣,以仁上号,允孚于实。此非臣等之私言,乃一国之公议也。今议谥大臣,当摭古典、博采众论,覃思研究,务协实德可也。顾乃执偏见、违公议,务胜于人,穿凿附会,辩则辩矣,岂臣子称扬君父之义乎?议者引谥法,释成字曰:“惇厖淳固,仁之体也,安民立政,仁之事也;民和臣福,仁之效也。”臣等谓,谥法固不可以一字而包数义也。勤学好文之文,不得兼经天纬地之文;强刚直理之武,不得兼戡定祸乱之武,则安民立政之成,又岂得兼此数义乎?其曰:“仁之体、仁之事、仁之效。”无稽甚矣。此非附会而何?议云:“成,则集众善而言,孔子之集大成,是也。”臣等谓,集大成者,集众音之小成,而为一大成。若无集大二字,则成乃乐之一终,安得谓之集众善乎?议云:“仁,只是四德之一。”臣等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在四德为元,而包亨与利贞;在四时为春,而包夏与秋冬;在人为仁,而包义与礼智。朱子以谓:“礼者仁之节文,义者仁之断制,智者仁之分别。”安得以仁为四德之一乎?议者云:“贵贤亲曰仁。’此,指仁之一事而言,岂得与成字比乎?”臣等谨按谥法,施仁服义曰仁。此,错举四德而言,所包者广矣。舍此不称,而反谓,仁不及成字,何耶?议云:“我国至诚事大,无有僭拟。至于庙号,独犯皇帝之谥,可乎?”臣等以为,历世无穷,而谥名有限。故周有文王,而列国有鲁文、晋文、卫文、蔡文焉;有武王,而有鲁武、晋武、卫武、蔡武焉:有成王,而有鲁成、晋成、卫成、蔡成焉。至于康、昭、穆、宣,亦皆不避。鲁、晋、卫、蔡、以周室同姓诸,居中国之地,奉一王之法,而犹不嫌天子之谥,况我国乎?且今皇朝高皇帝之考曰仁祖,而洪熙庙号谓之仁宗。皇朝亦不避祖宗之号,况我国乎?议云:“开基之主,谓之太祖;继太祖者,谓之太宗,历代通称,非私号也。”臣等以谓,汉、唐以来,开基之主,或称太祖、或称高祖,而继世之主,有功德则称太宗,无功德则不得称太宗。果如议者之言,则汉惠、晋惠当称太宗,而俱不得称焉,谓之历代通称,可乎?今方殿下嗣服之初,佛时仔肩之望,专在大臣,而当国大议,强辩饰非,执拗不回,大臣之道,固如是乎?臣等职在论思,不容不辨,敢此尘渎,伏惟殿下,采纳焉。

    传曰:“前者诬以劝行佛事,论驳思愼。今又以议谥之事,论驳宰相,宰相无有所失,而如此辄论,何也?宰相以为:‘仁字古无称号,至宋始称仁字,成字亦非不好。’尔等再以为不可,故与大臣更议处之。成王、仁宗道德,孰优孰劣?其问之。”世明等书启:

    臣等以成与仁字之义,轻重相悬,议谥不惬,故论启耳。周成、宋仁以君德言之,先成王而后仁宗,以谥号字义言之,仁字重于成字。成王之成,虽曰美矣,而如鲁成公、汉成帝、元成宗,皆非令主,而亦得此号。凡谥法,当观其字义如何耳。以仁称上,实孚大行王盛德。臣等切迫之情,不能自已,且大臣所议,附会穿凿,不可不辨,故敢尔论启

    传曰:“群议已定,不可改也。”

    ○月,陵掩木星。

    1月19日

    ○癸卯,侍讲院辅德李琚上书曰:

    令臣制四斋疏文。臣窃念,殿下初政,乃设佛事,臣与同僚上札,以陈其非,未蒙兪允,不胜缺望,今反使臣制疏。臣于上命,死且不避,且臣以庸劣,久侍书筵,虽无辅导之功。使殿下即位之初,首举佛事,而臣又制疏,则朝廷谓臣何如人也?伏望殿下,勿令制进,以遂臣愿。

    传曰:“君命若皆辞避,君将何以?”

    ○日本国畿内摄津州兵库津平方式都尉源忠能、对马州太守宗贞国遣人来献土宜。

    ○忠淸道韩山、舒川、鸿山、扶馀、庇仁地震

    1月20日

    ○甲辰,月山大君婷妻升平夫人,进香。

    ○王,尝患面疮,令医官求药于中朝,得雄黄解毒散、善应膏以来。时有私婢万德,亦有是疮,命医宋钦先试之,颇有效验。召而问之,万德云:“前年五月得是疮,下针后以桑灰水淋洗之。又以寒水石末、胡桐泪末、雄黄末涂之无效,今月十一日,雄黄解毒散温水调洗后,又以善应膏贴之,浓汁多出,微痒欲搔,三、四度贴之,日觉向差。但有二小穴,可容米粒,结核如榛子大耳。”传曰:“予于虞祭,礼当亲行,今用此药,如或差愈,岂不甚善?”宋钦等启:“若内服之药,则他国所剂,不可轻进,外涂之药,用之不妨。况试之有验乎?”政院与内医提调等启:“此药无毒。于臣等之意,亦可用也。”传曰:“当从所启。”承政院启:“请令讣告使医员,多数贸来,兼问剂法。”从之。

    ○卢思愼、愼承善、鱼世谦、李克墩、权健,诣宾厅书启:

    今弘文馆,以议谥事,指臣等为:“执偏见、违公议,务胜于人,穿凿附会,辩则辩矣。”又云:“无稽甚矣。”又云:“强辩饰非,执拗不回。”臣等无状,固所甘受,但其中有一、二可辨者。其曰:“历世无穷,而谥名有限。故周有文王、武王而列国有文公、武公。”又曰:“皇朝高皇帝之考曰仁祖,而洪熙庙号,谓之仁宗。”臣等以为,天子则称王;诸侯则称公、称侯。王与公侯之称,名分自别,称祖、称宗,名号亦殊,故列国不避文、武之谥,皇朝不避仁宗之号。至以我朝之事言之,先王有文、武之谥,而臣下又有文、武之谥。世祖庙号,不避世宗庙号,是皆先儒所谓:“二名不偏讳。”之例,而非如皇朝称仁宗,我国庙号亦称仁宗之比也。古人云:“加之不正之谥,知忠孝者所不忍为。”僭拟之号,不正之大者,而今以僭拟之号,必欲称上,此,臣等之所不忍也。然弘文馆论臣等至此,臣等待罪公卿之列,䩄面就职,心实未安,请避

    传曰:“汉、唐以后,无有以仁称号,而至宋独有仁宗,然予观《通鉴》,柔而不刚,屡见夷狄之祸,何可比拟于大行王盛德乎?且成字释义皆美,而予从群议定之,其勿避。”

    1月21日

    ○乙巳,设四斋于正因寺。

    ○国葬都监堂上李克均、韩致亨、顿递使朴崇质、礼曹参判宋瑛、地理学提调安琛、京畿观察使申从濩,书发引时所由道路以启:“臣等于昨日,往三田渡,问渡涉处于津夫,皆曰:”可由楮子岛下涉。’臣等意亦以为,依祖宗朝例,结四船于此,则可涉大轝矣。但津夫云:‘若水涨时,则不可渡也。’更问曰:‘然则汉江何如?’曰:‘汉江,水阔尤难。’臣等思之,四月望时,正値雨水。若发引时雨下,凡事必不得如仪。昔世宗发引时,亦値大雨,然事远不可详也。近者,贞熹王后发引,大水,葬期不得进退,冒雨发引,一国臣民,至今寒心。今大行王之丧,一依礼文,五月而葬,固不可进退也。但于四月内,择两日而待之,何如?“传曰:”十五日以前,亦择吉日可也。“

    ○弘文馆书启:

    今者,大臣等据二名不偏讳之例,而谓:“皇朝称仁宗,我国亦称仁宗,不可也。”臣等按,周公之谥曰文公,而其后孙又称文公;卫有庄公而后孙又称庄公;燕有文公而后孙又称文公;齐有庄公而后孙又称庄公。谥法起于周,而以周之诸侯子孙,犹不避祖宗之谥,俱犯二名,恶在其二名不偏讳乎?孙之于祖,可避而不避,况我国之于中朝乎?且天子有威烈王、愼靓王,而诸侯又称威烈、愼靓,则谓之二名之例,可也。曰祖、曰宗,历世通称,不系于谥。仁宗之仁,只是一字,安得傅之二名之例乎?若以名分论之,则当避庙号耳。既不避庙号,必欲避不当避之字,臣等未知可也。况中朝与我国,历世皆至于无穷,而谥名有尽,则不知中朝庙号,一一避之,而以何字称上乎?臣等考古验今,并无谥号避讳之文。故不得不辨,反复论启。今大臣,至引先儒:“加之不正之谥,知忠孝者不忍为。”之语,指臣等为言。先儒所谓,不正之谥,岂谓是耶?臣等所不忍闻,心实未安,请避。

    传曰:“勿避。”

    1月22日

    ○丙午,王始视事。

    ○齐安大君琄进香。

    ○大司谏尹慜等上书,条陈时宜十一事,曰敬天、曰正心、曰谨微、曰崇俭、曰用人、曰重文教、曰修武备、曰辟异端、曰愼刑狱、曰抑私恩、曰务实惠。

    ○大司宪李谊等上书,条陈时宜十事,曰笃孝友、勤听政、纳谏诤、御经筵、崇俭德、愼赏罚、防女谒、抑宦寺、近正人、遵成宪。

    ○持平安润德启:“大行大王升遐之日,宗亲、朝士之醮子女者,欲及丧未发,白昼争相送迎,其败常乱俗,莫此为甚,本府今方推核。且凡有恩数之事,前例,于吏曹相避者,皆引嫌不差。今三都监郞厅、本曹郞厅。亦并拟差,用情明甚,请鞫。”从之。

    ○下台谏二疏于承政院曰:“即誊书以入。”

    ○卢思愼启:“臣观台谏疏,谏院则以兴亡朝夕之言,责臣;宪府则以饭佛邪说之启,罪臣然臣之初心谓,兴亡系于朝夕,则当及时启之,此实小事,不系于兴亡,烦渎于擗踊之中,此其不可。而况殿下在初丧,应答于不言之时,亦盛德之累。故臣以‘不必答之。’启之,非谓事事而不纳也,亦岂敢劝殿下从邪道哉?台谏以所不意之事,斥而为非,臣实痛悯。然台谏非之、弘文馆非之,儒生等亦从而非之,臣之䩄然在职,心实未安,请解臣职。”传曰:“其时卿之所言,断不如是。承旨亦在傍听之,何用敢辞?”命下生员赵有亨等一百五十七人于义禁府,以御笔抹疏中“嗣王尚幼,两殿遂意。思愼解读佛经,几误光陵,今又以其术,愚弄殿下。世祖崇信佛教,而逆臣煽乱,缁髡之徒,相与庆于道曰:”吾道复兴。“等语曰:”于何听闻?必有其情。谓今亦有如此逆臣乎?推鞫以启。“愼承善与政院,同议以启:”儒生,言虽过中,今当新政,递命囚之,恐言路不广。且儒生,狂妄不足责也,请优容。“传曰:”属上之言,何可不鞫?“持平安润德、正言李自坚启:”命囚儒士,不胜骇愕。狂生不知事体,言虽过中,固当宽贳,决不可鞫。“传曰:”虽云狂生,皆欲事君而生斯世者也,岂可以两殿遂意,愚弄殿下等语,出诸口乎?“润德启:”儒生,因论设斋,发此语耳。大行大王,圣泽洽人,太学、四学诸生,于成服之日,哭临于阙门外,着白衣、白巾,此,前古所无之事。即政之初,遽囚素衣之生,骇人听闻,孰甚于此?请勿鞫。“弘文馆副提学成世明等书启:

    臣等伏闻,命囚太学儒生,臣等不胜骇愕。大凡国家政令,有关于吾道、异端者,则儒生抗疏争之,古也。况殿下即位之初,遽以言事而囚系之,一国臣民,孰不惊愕?伏望,亟收推鞫之命

    传曰:”国有大事,一国臣民,孰不衣白乎?若犯大罪,以谓衣白,而勿问乎?且以谓儒生之事,而宽贳之,则儒生必恃其才,多发不道之言,笔之于书。卿等于推鞫之后言之,犹可也,未鞫之前,争来言之,其可乎?“世明等更启:”虽台谏,有过重之言,亦当优容,况儒生乎?大臣曰:‘不可。’台谏曰:‘亦不可。’皆不采纳,士气摧挫,言路闭塞,莫甚于此。“台谏合司启:”儒生之言,虽似狂,然古人云。“言不激切,不足以动人主之听。”此欲激切其言,而然也,其意则不过谏止设斋之举而已。虽在平时,尚不可囚,况即政之初乎?勿鞫。“承政院启:”大行王于言事之人,言可采则从之,虽不可采,亦不罪之。二十六载之间,培养士气,以至今日。台谏、侍从、太学生,有怀必达,言无不尽。今当言事,遽命鞫之,远近孰不解体?“传曰:”儒生等不至刑讯,何执奏如是?“台谏书启:

    自古言事之臣,皆以危言谠论进谏者,欲令人主,惊动而起听也。古人至以桀、纣比君,亦以亡在朝夕为言者。岂可以儒生狂妄之言,遽命囚鞫?臣等恐自此,人人以言为讳也

    弘文馆书启:

    殿下新服厥命,一国臣民,拭目望治。才经二十七日,善政善教,未施于下,而遽囚儒生百五十馀人。大臣、台谏、侍从,皆以为不可,而固拒不纳,臣等恐自此,观望畏缩,不得尽言

    传曰:”只欲问其发言之由,何不可之有?“弘文馆书启:

    殿下在谅阴之中,首命囚鞫儒生。狱卒阑入学舍,锁系百五十馀人,如驱群羊,学宫一空。殿下此举,大失人望。

    台谏亦书启极论,传曰:”勿囚,但问所言之由。“弘文馆启:”今令勿囚,固善矣。儒生之疏,只为设斋,岂有情乎?今若问之,则终必加罪。无情之事,何必推治?若令勿问,其于圣德,益为光大。“传曰:”予非儒生,大臣、台谏,论执不巳,予畏拒谏之诮,勿囚耳,然其所言之由,不可不问。“

    1月24日

    ○戊申,柱城君恂进香。

    ○台谏、弘文馆,固请勿鞫儒生,传曰:“昨令囚禁,又命勿囚。亟囚、亟放,外人必以予,为无纪纲矣。优容儒生,其有法耶?问之。”台谏书启:

    世宗朝营创佛宇,太学生抗疏,不允,张榜圣殿曰:“异端日炽,吾道将衰,不可虚拘。”礼圣辞出,空馆而去。官员,将其榜启之,初欲加罪,竟释之。且大行朝优容儒生之事,亦殿下所亲见,此,祖宗美事。今教曰:“既囚而旋放,巳无纪纲。”臣等又闻,孔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太学生骄激之言,岂非大行大王培养士气之致,而恃圣上包容之乎?且君明、臣直。今疏语狂僭,乃他日忠言、傥论之基。其志可嘉,不必问也。今若究问言根,则士必言逊,甚非国家之福

    弘文馆书启:

    上教曰:“既囚儒生,而旋复放之。无纪也。”殿下大失斯言矣。臣等以为,人臣尽言、人主纳谏,上下交修,各尽其责,纪纲之所以立也。若人主自用,厌闻直言,人臣畏威,以言为讳,则上聋下塞,国事日非,纪纲随以毁矣。古先哲王,设诽谤之木、开不讳之门,言之善者,则用其言,而显其身;言之过中者,亦皆包容,如尧之舍己从人;大舜之隐恶善,此,殿下之所当法也。今殿下囚禁儒生之教,至为谬举,虽因大臣、台谏、侍从论奏,而放之,鞫命犹在,是,从谏而未尽善也。反以不囚儒生,为无纪纲,何也?伏望殿下,益广从谏之量,亟收鞫命,不胜幸甚

    传曰:“虽曰:‘厌闻直言。’如有善言,何不听哉?予非恶闻直言,以凌上之风,不可长也。”台谏曰:“台谏凡论事,虽属上、属大臣之事,言无不尽。如以此为陵上,则谁肯危言、激论哉?世宗朝太学儒生空馆,世宗怒曰:‘彰君之恶,告于神明。’将置重典,而终弃之。今儒生之罪,比诸空馆,万万不同,决不可鞫也。”传曰:“世宗朝多营佛寺,糜费国廪。故儒生以为:‘人君不宜好佛,不宜糜费。’而然耳。今则为先王设水陆,与彼不同,而非徒请止,又从而为之辞曰:缁髡相庆于道曰:“吾道复兴。”’曰:‘两殿遂意。’曰:‘愚弄。’是,陵上也。”台谏书启曰:

    其在世宗朝,太学生至于张榜、空馆而去,非为糜费,欲辟异端也。今儒生抗疏极论,不过辟异端,以卫吾道也。疏中虽有一、二过中之论,当优容假贷,以增直士之气。岂可固拒台谏、侍从之言,强为穷诘乎?况当新政之初,四方想望风化,尤不可先挫敢言之士,以骇观听。臣等敢此累渎者,恐累圣德耳

    传曰:“今日四方想望风化。’当于初政,可罪者罪之,不可罪者不罪,此,关于风化也。疏中有不可不问之语,尔等反请弃之,何也?”仍传于承政院曰:“承旨,同义禁府速鞫。”台谏又书启,极论且启曰:“如大事,遣内臣鞫之。此非关于宗社,而委遣承旨,外人闻之,必相顾惊骇。”传曰:“遣承旨者,府官等皆于儒生有相避,惟李克均无嫌,故命遣承旨耳。”台谏又书启极论,传曰:“虽反复言之,决不可听,勿复言之。”台谏书启曰:

    台谏,人主耳目。至使耳目之官,勿复进言,则殿下深居九重,凡有过举,何得而闻之?臣等窃恐,国事从此非矣

    传曰:‘非使卿等勿复进言,此事断不可听,故止之耳。推鞫罪人,岂国事日非乎?且前日台谏进戒之疏甚善,故予命誊写,以借观省。但其中有诳诱、媚事之臣之语,又有饭佛、邪说,启迪于擗踊之际等语,此则指大臣不为之事,而言也。以尔此语,较予鞫有罪儒生之事,则失在于尔。“台谏又上札,论推鞫儒生未便,不听。弘文馆上札曰:

    鞫儒生未便事,累渎天听,未蒙允兪,不胜缺望。大臣,殿下之股肱;台谏、侍从,殿下之耳目。今大臣不可,台谏不可,侍从不可,而殿下独运于上,拒之甚固,是,废股肱而遗耳目也。岂有废股肱、遗耳目,而元首独能保者乎?昔成王之免丧也,作《访落》之诗,延访群臣,而群臣陈戒于王,王又作《敬止》之诗,以为:”佛时仔肩,示我显德行。“夫以成王缉熙光明之学,而当时又有周公、召公,为之辅相,若无待于延访,而其所以叹眇躬之凉薄,求助于群臣者,至矣。殿下方在谅暗之中,擗踊哭泣,哀慕罔极。今当奈何,不在嗣艰大之业,以增前烈为孝乎?然则殿下延访、求助者,宜加切于成王矣。推鞫儒生,甚非初政美事,在廷之臣,孰不知其不可也?大臣言之、台谏言之、侍从言之,睿断不回。殿下今日,乃天命、人心之去留;治乱、兴亡之所在,四方万姓,拭目延领,想望惟新之化,此声一播,骇人听闻,众心缺然,岂非可畏之甚耶

    不听。弘文馆更论不巳,传曰:”台谏则是非间,皆当言之,弘文馆则遇大事可言,不必事事而辄论。弘文馆、艺文馆,于儒生之事,动辄言之,此,不过庇护耳。予在大行时,屡听传教,岂无闻见?大臣之言,非尽公议。今者,政丞等为儒生一言之,不过畏台谏、侍从,欲免咎责耳。“弘文馆更启:”大臣之责甚重,而殿下以为非尽公议,反致疑焉。大臣、台谏、侍从之言,皆疑而不听,则殿下将谁信乎?臣等虽无状,待罪经幄。推鞫儒生,所关甚大,敢此论执,圣明之下,安有一毫庇护之心乎?“承政院亦启:”勿鞫儒生,以彰从谏之美。“传曰:”所失甚大,固请优容,何意也?承旨等亦岂无子弟?意为绸缪。“承政院更启:”臣等虽无状,在咫尺之地,安有挟私之心?但以大臣、台谏之言皆是,故敢启耳。“

    ○卢思愼启:“儒生,本不知体貌,但以文字为事。若出于心,则笔之于书,岂有情乎?臣意,弃之为当。”传曰:“累朝勋旧,指曰:‘愚弄。’又曰:‘两殿遂意。’是,陵上也,不可不鞫也。”传于承政院曰:“宪府以为:‘吏曹以本曹郞厅与族亲,拟三都监郞厅。’此,初丧忽遽之时,错料所致,岂有情哉?其令勿鞫。”宪府启:“既命鞫之,旋弃之可乎?”传曰:“当哀遽之际,事出无情,故命勿鞫耳。”宪府启:“事涉恩数,则吏曹堂上、郞厅,皆避嫌例也,而都监郞厅申用漑、张顺孙,则吏曹郞厅也,朴聃孙则参判安琛与正郞申用漑姻家也,高彦谦则张顺孙表兄弟,皆法当相避,而公然拟望,岂得无情?请鞫之。”命议于院相及承政院。愼承善启:“申用漑、张顺孙,皆能堪事者,然例当相避,改正何如?”承政院启:“用漑、顺孙,则人知堪任,彦谦亦文臣也,聃孙则臣等未知其人也。但事在赦前,不须鞫问,只令改正为便。”

    ○阔儿看兀狄哈李讷公吾等八人,兀良哈波可大等七人,来献土宜。

    1月25日

    ○己酉,承旨权景祐,启义禁府鞫儒生案,传曰:赵有亨主张作疏,郑希良、李自华,或起草、或正书,岂不知先发言者?若不悉言,当用刑讯。“

    ○吏曹判书李克墩启:“臣授本职,今已三年。久秉政权,无如臣者。在先朝再三辞免,未蒙兪允,以至于今。国家大柄,莫如政权。虽有参判、参议,一应除授,判书皆主之。臣今不避,如物议何?”传曰:“今非辞职之时,其勿避。”更辞,不允。克墩又启。“大行王大渐之时,政、六曹、造于庭,不幸有大变。臣为殡殿提调,卢思愼为都提调。思愼令臣拟差郞厅,臣于哀遽之间,以申用漑可堪任,荐之。高彦谦则思愼以为可,臣亦尝知,故拟之。顺孙、聃孙,则参判、参议,皆以为可,臣亦以为,顺孙虽本曹郞厅,可以任事,聃孙仪轨例差。缮工官员一人、缮工员皆管他务,只有判官李允俭、主簿朴聃孙,故以聃孙拟差。岂预料恩数,用情于其间乎?然既被驳,不可在职。”不允。固辞,不允。

    ○大司宪李谊、大司谏尹慜,论鞫儒生未便,传曰:“愚弄之言,犹可贳之遂意等语,必以为:‘大行王不好佛,升遐之后,两殿得遂其意。’云耳,予欲穷问。”政院启:“语势果涉无礼,不过为激切之言,欲止设斋之举耳。虽似过中,请优容。”弘文馆副提学成世明等书启曰:

    皇天降割,大行上宾,一国臣民,奄失怙恃,遑遑焉罔知攀依,而殿下居倚庐之中,日五哭临,擗踊尽哀,诚孝天至。夫孝者,百行之源,万化之本。扩而充之,可以奉宗庙;可以结人心,而凝天命也。殿下之诚孝至此,孰不感悦,而爱戴之乎?虽然帝王之孝,不但在颜色之戚、哭泣之哀耳,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敬所尊、爱所亲,此,孝之大者也。今大臣,即大行王之所与图厥政者,宪府、谏院,即大行王之所与辨是非者,政院,即大行王之所以宣命令者,弘文馆,即大行王之备顾问者。此皆大行王之所亲敬,而以遗殿下者也。其所以追大行王之殊遇,欲报之于殿下者,宜无所不至,殿下当体大行王亲敬之心,言听谏行,礼貌而爱敬之,斯乃殿下之大孝也。今儒生,不斯知体,语虽狂直,在人主包荒之量,恕其僭妄,而弃之可也。必欲穷治,大有伤于初政,故大臣、台谏,侍从,众口一谈,累渎不已,所以念大行王也;所以爱殿下也,岂有一毫私意哉?殿下何疑于大臣;何疑于台谏、侍从,而纵天辩以折之耶?大臣、台谏、侍从而可疑,则殿下将谁信,而倚任之乎?伏望殿下,更留三思,以全帝王之大孝

    不听。

    ○吏曹书罢职人以启,传曰:“李铁坚,王室之亲,罪亦轻,还叙。其馀可叙之人,院相议启。”

    ○京畿观察使申从濩启:“山陵赴役军人,既命本道发仓赈贷,然饥民,已与妻子,食之尽矣。文宗朝山陵军人,发京仓赈之,请依此例,命下户曹。”

    ○礼曹判书成伣启:“《五礼仪》魂殿虞祭议注:‘王后丧在先,而后配于大王,则陈设、行礼,如上仪。’世宗大王赴山陵后,虞主奉安于昭宪王后魂殿;章顺王后别立魂殿,奉安三年后,睿宗大王一时祔宗庙,前例有异。臣意,虞主用桑;练主用栗。合祭魂殿,厥主不同,此,大事也,请令弘文馆,考古制,广议何如?”命示政丞,尹弼商、卢思愼、尹壕、愼承善皆曰:“依仪注为便。”

    1月26日

    ○庚戌,安阳君㤚,进香,问于承政院曰:“欲着白鬃网巾,用象牙为圈子,何如?”启曰:“无妨。”

    ○台谏,论鞫儒生未便、都监郞厅改正等事,不从。

    ○弘文馆,论鞫儒未便事,不允。台谏上札论鞫儒及勿鞫吏曹未便,不听。

    ○台谏论鞫儒及李铁坚还叙未便,不听。弘文馆上札曰:

    昔汉章帝时,太学生孔僖,与崔骃,论武帝恣己忘善,有人告:”僖等诽谤先帝,讥剌当世。“章帝竟勿问,拜僖兰陵令史。唐太宗时,齐州人段志冲,上封事,请致政于皇太子,大臣等请诛志冲。太宗手诏曰:”志冲,欲以匹夫,解位天子,朕若无罪,是其狂也。“章帝则非但优容,又授官以奖之;太宗则不介于怀,置而不问,诚以开不讳之门,以广言路也。帝王包荒之量,固当如是。今儒者疏语,虽涉狂僭,但不识事体,而然耳。比之于孔僖、段志冲所言,大有间矣。且因事进言,尤所容恕,而必欲加罪,何也?殿下当以尧、舜为法,而初政所为,反不及于汉、唐之君,可乎?伏望廓回睿断,快从公论。

    不听。义禁府启:”赵有亨等供云:‘臣等深蒙大行大王养育之恩,虽无礼文,举哀之日,欲从哭临之制,会敦化门外。闻设斋之事,同议上疏,未得蒙允,疏累上而皆未蒙允。疏中所云:“缁髡之徒,闻设斋之命,相与庆于道曰:“吾道将复兴。”之语则大行大王升遐未久,缁徒如是发说,儒生等于稠人中闻知云云,故不胜痛愤,并录于疏而已。初不计下问,不能记忆其先发言之人。嗣王尚幼,两殿遂意事佛之语,则僧人等于儒生中说之,闻者传之,故亦录于疏耳。思愼解读佛经,几误光陵,今以其术愚弄殿下等语,则思愼但解读佛经,不以正道事,世祖大王,今殿下即位之初,有设斋之命,又不能谏故云耳。世祖大王崇信佛教,事佛之道至矣,而其间又有逆臣煽乱,祸及生民等语,则世祖事佛之道,可谓甚勤,而李施爱之徒煽乱,祸及生民,固知佛法无益于国,故亦云耳,非谓方今有如此逆臣之事。’李穆,先发思愼愚弄殿下之语,郑希良,先发世祖崇信佛教、逆臣煽乱之语。郑希良,从重杖一百、流三千里,李穆、赵有亨、柳希渚、李自华、李允濯、沈贞、李成童、柳琳、成云、尹源、朴光荣、任熙载、兪仲翼、金千龄、李光、李允湜、韩效元、金寿卿、成梦井、安万福、李光佐、安硕福、金协等,以随从,减一等,杖一百、徒三年。“

    ○传曰:“郑希良、李穆、李自华,外方付处,其馀赵有亨等二十一人,停举。”台谏、弘文馆论不可,传曰:“儒生,无有言责。如欲明道,但当论佛事而言之,狂僭如是,真愚弄新君也,李穆在大行朝,指尹弼商为奸鬼。及今日指思愼为愚弄,乃才胜德者也。”

    ○吏曹启罢职人,命叙郑锡坚、吴纯,其考下经年人,及在丧终制人,随材叙用。

    ○吏曹注拟守令,问诸院相曰:“守令,临民之官,其任重矣。汉宣帝曰:‘与我共理者,其惟良二千石乎!’今以此注拟者,人物如何?择可者以启。”卢思愼与愼承善,贴黄标于名下以进,及下批目,皆思愼等贴黄标者。

    ○传曰:“今当新服之初,令曾经政丞等,各陈嘉言。”又传旨于政府曰:“予以凉德,嗣大历服,茕茕在疚,罔知攸济。嘉言、善政,何以闻之;民间利害,何以知之?庶赖群臣匡辅之力,以保祖宗艰大之业,其令大小臣民,体予访落之意,各陈时宜,实封以闻。”

    ○山陵都监提调李世佐,图启山陵形势,请加定军人三千,传曰:“前定军人不少,且日期不逼。”世佐曰:“日期不为不逼,恐不及襄事。”命加定三千。

    ○大大妃传曰:“送终大事,予欲侍卫诣山陵。”思愼曰:“礼文不载,亦无前例。臣意,不可。”又传曰:“予意,主上亦不宜久留草野。”思愼曰:“在我朝,文宗独诣山陵。臣意亦以为,不必侍卫。”王曰:“初欲扈从,大妃止之,当不往。”

    ○生员李公遂等上言:“当初,与有亨共议上疏,请并坐。”不从。生员赵有亨上言自明,不听。

    ○山陵禁限内,有墓当迁者,堂上官及堂上官父母、妻、祖父母,米、黄豆并十五硕,其馀,米二硕、黄豆一硕,依前例题给,无主墓,令京畿监司,定差使员,给军迁葬。

    1月27日

    ○辛亥,台谏、弘文馆、论启罪儒生未便事,不听。

    ○直提学表沿沫等启:“人君,当以大舜为法,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善。注云:‘迩言者,浅近之言,犹必察焉,其无遗善,可知矣。’然于其言之善者,则播而不匿;其不善者,则隐而不宣,其广大、光明如此,则人孰不乐告以善道哉?伏愿殿下,以此为法。”台谏启:“宋之陈东,前朝朴础,皆直言而不之罪,衰季尚如此。今儒生,非为身计,为国家耳,请优容。”传曰:“予非以为自贤也,其时,暗未得分别是非,不治东、础罪耳。”弘文馆启:“大行朝,太学儒生,辟佛上疏,语触贞熹王后,上怒曰:‘先后事,尔等何以含蓄而追议之?贞熹王后,于我谁也?’谓大臣曰:‘凡人子,有闻诋毁父母之言,则于心如何?予欲加罪儒生,然凡事,不可轻易处分,欲与卿等议之耳。’郑昌孙等议入,传曰:‘儒生,实为有罪,以其辟异端而发,不可罪之。且初所以囚之者,欲以威之耳。’即命放。”传曰:“此非成宗初政时事。今则以狂僭之言,敢烦于初政,故治罪耳。”成世明启:‘古人云:‘愼终于始。’初政尤不可不谨。“表沿沫曰:”血气者,一身之元气也;言路者,一国之元气也。血气周流,然后可以为人;言路广开,然后可以为国,伏愿,广开言路,以重元气。“不听。

    ○分配郑希良于海州,李穆于公州,李自华于金山,停生员赵有亨等二十一人试举。成均生员李公遂等上书曰:

    臣等伏以,疏再上,未蒙允兪,不胜痛闷之至。臣等幸及生于大行大王朝,受大烹之养、沐鸢鱼之化,思所以报效于万一,非不知雷霆之下,无不摧折;万钧之压,无不糜灭,然固知大行王重斯道之意,故苟有一事有累于圣治;有关于吾道,则连章抗疏,屡渎冕旒,狂僭之言,上犯天威者,不一、二计矣。大行大王,诚以学校,风化之源;儒生,礼义之徒,一纠之以法,则斯道之坏,必自此始矣。吾道一坏,则吾政,亦随以非矣。故莫不含垢、赦罪,真天地包容之量,此,臣等所以思圣德如丧考妣,而尽言于殿下之庭也。日者,臣等累疏过激,未蒙允兪,今又郑希良等,蒙不敬、诋毁之罪。所谓不敬者,固非不敬也;所谓诋毁者,固非诋毁也。忠君、扶道之心,实激于中,而偶发于言辞者,然也,岂料上忤天听,以至于此耶?当其作疏之日,臣等咸在于列,一言、一辞,莫不议其可否,佥曰:“可。”然后笔之于书,岂独执笔者为之?若论其罪,谁轻谁重?臣等闻之,罪同而罚异者,非国之美典;事同而苟免者,非士之所安。伏愿殿下,并治臣等之罪,俾无求免之惭。

    不听。

    ○以李铁坚为月城君兼都摠官,郑敬祖同知义禁府事,朴健兵曹参判,许琛刑曹参判,安处良汉城府左尹,曹伟右尹,金克俭兼同知成均馆事,李克圭掌隶院判决事,金硉司宪府执义,崔应贤兼副摠官,吴纯全罗道兵马节度使。

    ○领敦宁府事尹壕进言曰:“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臣谨以大行王之志之事,略陈之,缉熙圣学,涵养德性;好问好察,广开言路;崇文重武,培养人才;奉养两宫,诚孝笃至;敬待大臣,恩礼优厚;事大交邻,敬天勤民,出于至诚。故政教休明,德泽隆洽,此,大行大王立志先定,而见于行事者也。其继之、述之之善,则在殿下圣学之一念。伏惟,潜心焉。”

    ○坡平府院君尹弼商进言曰:“臣伏念,圣帝明王嘉言善政,与夫良臣硕辅进戒之辞,载在经史,难以枚举。臣意以谓,《书》之《无逸》;《诗》之《七月篇》,其言莫要于此,诚人主之所当体念也。自古愿治之君,莫不以此为重,或书屏以观;或为图以览,前后帝王,其揆一也。况我殿下,新服厥命,虽无惟休,亦无惟恤,今将何鉴?其不在于斯乎?伏望殿下,将此二篇,念玆在玆,沈潜反复,力行不怠,加之以诚敬之功,无时焉少忽,则可以四、三王,而六、五帝,雍熙、泰和之治,何难致哉?臣猥以庸资,历事四朝,桑楡晩景,日迫西山,神精愦耗,其于嘉言,眩不能记,姑以此进,命誊写以入。”

    1月28日

    ○壬子,传曰:“仁粹大妃未宁。古人云:‘医不三世,不服其药。’以其多经验也。金兴守、宋钦,姑令入直内药房。”

    ○弘文副提学成世明等,论儒生定罪未便,不听。

    ○议政府启:“仁惠大王大妃、王大妃两殿,今已服尽。臣等欲于今日,劝肉。”传曰:知道。“左议政卢思愼等诣昌庆宫启:”两殿服既尽。且仁粹大妃违,请进肉。“两殿传曰:”朝夕之食,犹不欲进,何忍食肉?“更启,不听。执义金硉,论启罪儒未便,不听。台谏上札论之,不听。

    ○弘文馆上札曰:

    人主之德,在于乐取诸人,而吝过自用,非德也;人臣之忠,在于尽言不讳,而阿意顺旨,非忠也舜,大圣人也,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帝王听言之道,当以舜为法。今儒生,忠愤激发,抗疏诋佛。狂简之士,不谙事体,触犯忌讳,则有之矣,然此,特出于抑邪、卫道之诚心,殿下当恕其狂直,将谕而遣之,顾乃固拒公议,窜之于外,在大舜则虽恶言,犹且隐之,殿下罪之,何也?大臣、台谏、侍从之言,不见纳,亦已矣,又从而为之辞曰:‘台谏之言,不择是非;大臣之言,只畏物论;侍从之言,亦非公论。’辨之强,而拒之严,不意殿下,嗣服之初,有此谬举也。伏望,俯循公议,亟收成命。

    不听。

    ○领议政李克培,进陈五事,曰脩身、纳谏、求贤、节用、爱民。命誊写以入。

    ○台谏论儒生抵罪未便,不听。

    ○成均馆司成李承健,以春宫旧属,亦上疏论儒生事,不从。

    ○台谏上疏曰:

    孔子云:“吾党之士狂简,进取。’所谓狂者,其志嘐嘐,言不中伦;行不中虑,而圣人所与者,盖志大而将有所进取也。大抵,儒者读圣贤书,知吾道之正,思所扶之;知异端之非,思所辟之;知爱其君,而不知媚于世,其励志也,不同乎流俗;其危言也,多戾于时宜,正孔子所谓狂者,而不知所以裁之者也。人主,扶植培养,不挠不挫者,正以狂者,忠直之基,危言,匪躬之故,将有利于国家也。设斋之事,本是虚诞。非徒无益,反害名教。殿下排群议而敢行,初政之累大矣。儒生,徒知辟邪明道,而不识朝廷体;徒欲纳君无过,而不知违忤大臣,章疏之间,言或过中;激论之际,不觉狂僭,是皆戆直之过,岂有他哉?殿下不少容贷,竟抵大罪,臣等窃恐,人人皆以言为讳,要媚大臣为保身之计也。臣等累日伏阁,敢渎不已者,非私庇狂生,欲殿下改过不吝,以休初政也

    不听。弘文馆上疏曰:

    伏闻:”山薮藏疾,川泽纳污。“能受一国之垢者,方可谓社稷主;能受天下之不祥者,方可谓天下王,何也?夫人主之尊,处亿兆之上,以众人之心为心,而不私其心;以众人之智为智,而不私其智,恐一夫不尽其情;一事不得其理,百工执技以谏,庶人传语以规,商旅议市以讽,所以广一己之视听,培养国家之元气也。今史官,先书太学生辟佛疏,继书窜逐,台谏侍从,伏阁论执,固拒不纳,大书于册,传示后世,不审识者,谓殿下何如主也?历观前代及祖宗朝故事,太学儒生,未有言事而获谴者。语虽狂僭,岂不愈于庶人之传语、商旅之议市,而殿下必加之罪,甚非帝王包荒之量。

    不听。

    1月30日

    ○甲寅,兵曹判书成俊、户曹判书洪贵达、礼曹判书成伣、兵曹参判权健启:“台谏、弘文馆,论罪儒未便,累日陈请,未蒙兪允。臣等谓,儒生疏语不逊,固当罪之,然闻者必以谓,儒生,辟佛上疏而得罪;台谏、近臣,力谏而不见听,岂不累于初政乎?言虽不逊,始因辟佛而发,其实,正坐不解事耳。臣等以为,既正其罪,中外已知其罪矣。今若释之,则听谏之德、容人之量并著矣,书之史册,岂不美乎?”传曰:“予亦知书诸史册,然陵上之风,不可不革。”

    ○吏曹参判安琛书启:

    人主初政,如太阳初升,万民咸仰其光彩,而光彩少亏,则莫不骇叹焉。故明智之主,每谨于始。今殿下嗣服之初,正臣民拭目之时,其可忽诸?近者,儒生郑希良等,上疏论佛事,坐语涉不敬、诋毁大臣,或谪外、或停举。虽其自取,恐非初政之美事也。自古论事者,直指君上,专斥宫禁而不避,况大臣乎?且学孔子者之排异端,固其事也。虽文字之间,有过当、不避之语,不过欲激切其言,以动上听耳,岂有他意?固当优容而采择,言可用则用之;其不可用则弃之,何反绳之以法乎?台谏、侍从,伏阁累日,而竟不允兪。臣窃念,言路通塞,系国家兴亡,前代之鉴,昭然简策。殿下即位之初,首罪言事之儒,又不听台谏、侍从之言,则一国臣民,皆将以言为讳,争事谀说,而其弊,必至于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国事日非矣。臣以无状,滥蒙大行大王恩遇,终始侍从,不揆迂拙,遇事敢言,批逆龙鳞者,非一、二,赖大行大王包容之德,得免罪戮,以至今日。今见殿下初政,有此过举,而含默不言,则是,不以事大行大王者,事殿下矣,臣之罪岂不大哉?伏愿殿下,留神省察,亟收成命。

    不听。

    ○副提学成世明等,论罪儒未便,不听。台谏论罪儒不可事,且请下议群臣。台谏又上疏,极论罪儒不可,传曰:“先王不罪儒生,故致此陵上之风。事皆收议,然后处之,则何有人主之权?”

    ○成世明等上札曰:

    窜逐儒生之命,骇人观听,大失群望,人将曰:“今嗣王即位之初,不罢佛斋,又窜儒生,是,崇异端也,恶敢谏也?”殿下虽曰:“我不如此。”其可家喩,而户晓之耶?台谏、侍从,守阁论奏,以至六卿、大臣,佥曰:“不可。”而殿下拒之至此,不审殿下,外大臣、台谏、侍从,而谁与为国乎?古之明君、谊辟,莫不屈至尊,以采公议。夫屈于公议,乃所以伸国家之元气也。殿下何独耻屈于公议,而执之若是乎?

    不听。

    燕山君日记卷第二

    二月

    2月1日

    ○朔乙卯,日有食之。

    ○国葬都监提调韩致亨等启:“发引时,自都城至箭串,司宰监供杻炬,令各司奴子五百名捧持;自箭串至陵所,京畿、忠淸、江原道,当备杻炬,出军人捧持。臣等意,丑时动驾,则才出都门,已向曙矣。各司奴子及山陵役军,足以捧炬,虽不烦三道之军,可也。令忠淸。江原沿江之邑,备炬五百馀柄,漕运上纳,而不发军丁,则民弊少祛矣。”从之。

    ○遣注书、史官、内官,分赐鱼物于老病宗宰,令开素。左议卢思愼、右议政愼承善、咸从君鱼世谦启:“臣等俱无疾病,安然食肉,心实未忍。”传曰:“早暮勤劳,不可不开素也。”

    ○兵曹正郞权守平等上疏曰:

    臣等伏睹初政求言之教,不胜欣忭之至,敢竭卑怀,以尘圣聪。臣等伏以,古昔明君谊辟初政谨始之道;圣贤之臣交相警戒之旨,垂之简策,炳炳琅琅,可法、可师。臣等之愚,何敢容赘?夫人君出震,而为国家神人之主。万民之众,莫不倾耳注目,以观其治。一号令、一赏罚,而人心之离合;天命之去就系焉,岂不深可畏哉?臣等伏见儒生郑希良等,以国家为大行大王设斋事,上章阙下,语多狂僭。殿下命鞫其罪,并置于法,臣等窃惜焉。古之帝王,听人之言。治人之罪,必观其事之是非,原其情之公私,事苟为是,则言虽过当,必容而受之,情苟非私,则罪虽至重,必宽而宥之。诸生诵法孔、孟,志君尧舜。唯知狂直,而未谙事体。危言激论,语涉悖慢。然而言其事,则以儒而斥佛,未为非也,语其情,则以臣而忠君,非为私也。其心诚恳无他,其罪反类于讪谤,臣等窃惑焉。臣等以为,国家之元气,关于士习之污隆。大行大王,优容直言,培养士习,至于不讳之后,布衣之士,犹执国是,抗节不回。虽其言语之间,容或失当,而国之元气,固已如泰岳之尊;九鼎之重矣,此正殿下子孙万世之福,殿下亦何所恶而罪之。此台谏、侍从之所未解;股肱大臣之所未解;一国臣民之所未解,殿下独自以为是,何耶?古之帝王,其举事也,谋及乃心,而必谋及卿士,谋及庶人者,所以示天下之公,而不敢以自用也。伏愿殿下,俯采舆论,还收成命,毋为初政之累,以基亿万年无疆之休。

    不纳。

    ○传于院相及承旨曰:“睿宗常往观山陵,予亦欲往见,何如?”愼承善、韩斯文、姜龟孙、宋轶等以为:“睿宗时甲可乙否,故亲往决定。今则大臣既已审定,而衰绖之中,举动非便。”权景祐独以为:“往观允当。”传曰:“发引时将不得侍卫,而未知安庴之地,为如何?故欲往观之耳。”承善启:“往观允当。但于山陵役事方张,今又行幸,则如川梁、道路修治,必用民力,弊亦多矣。”斯文等启:“殿下方在衰绖,只御素巾,无冠舄之仪。若幸山所,必降辇乘舆,于瞻视何如?”传曰:“予当往观之。”

    2月2日

    ○丙辰,承政院启曰:“前日,议政府请进肉膳于两殿,而拒不允。今则诸宗宰,既已开素,而服亦已尽。更请何如?”传曰:“可。”承旨韩斯文、权景祐、姜龟孙、丘致崐等,诣昌庆宫,启仁粹、仁惠两大妃殿曰:“今已服尽,请进肉膳。”传曰:“我食性本不厌素,且非老病,何忍食肉乎?”更启:“情虽无尽,礼制不可过也。”传曰:“凡事虽载礼文,然或有不得如礼文者。况我年且不衰,又能飮食。断不可听。”

    ○大司宪李谊、大司谏尹慜、执义金硉、司谏洪泂、掌令赵达生、康伯珍、持平崔溥、安润德、正言李懿孙启:“昨者,教云:‘凡事皆收议然后处之,则是无人主之权。’臣等以为,虽尧、舜之圣,犹且都兪吁咈。况非尧舜乎?人云:‘谋及卿士。’请须博采群议。”传曰:“尧、舜,则圣人也,访诸左右。予则无良,不如尧、舜也。儒生疏辞亵慢,故罪之耳。”改启:“尧、舜之道非难,舍已从人,则斯为尧、舜矣。”传曰:“台谏之言虽非,其亦舍己从之乎?此属上之辞,故罪之耳。”更启:“臣等所启虽是,而上不以为是,故请观群议。台谏若不言人主之过,孰敢尽言乎?”传曰:“既已定罪,今不可纷更。”

    ○副提学成世明等上疏曰:

    臣等伏睹殿下躬上圣之资;秉至孝之诚,方居谅暗之中,哀伤思慕,意气未能平也。盖所以就文武之业,崇大化之本也。臣等闻,《易》曰:“作事谋始。”《书》曰:“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又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盖殿下,是作事谋始之主也;今日,是新厥德、贻哲命之基也。殿下一心,又天命人心之去留,治乱兴衰,吉凶荣辱之所由取途也。何者,天下之事,千变万化,其端无穷,无一不出于人主之心。故人主之心正,则无不出于正;不正,则无不出于不正。大舜惟精惟一之戒,孔子克已复礼之云,皆所以正吾此心,而为天下万事之本也。自古人主,孰不欲聪明刚断也,敬天勤民也;求贤纳谏也,崇俭去邪也;远便嬖以进忠直也,抑私恩以抗公道也;谨好尚以隆教化也,振纪纲以励风俗也。然而本心之善,其体甚微,攻之者众,趋向万端,则何以得此心之正,胜利欲之私,而应事物无穷之变乎?闻人之言,能识其是非,谓之聪;观人之行,能察其邪正,谓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侫不能移,谓之刚;取是而舍非,诛奸而用正,确然无所疑,谓之断。然则聪明刚断,非心得其正者,不能也。敬畏未几,而慢忽继之;勤恤未几,而诛求随之;所爱者奸邪,而谬为求贤之貌;所乐者谀謟,而外为纳谏之容;所崇者奢泰,而文之以节俭之名,甚至修饰于庭广众之中,而放肆于深宫燕之间;矫揉于近君子之际,而发露于昵小人之时,势有所不能自已者。夫以人主眇然之身,而深居九重之邃,其心之邪正,若不可得而窥者,而观感之间,风动神速,符验之著于外者,自不可得而掩焉。古之圣王,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复之,虽在纷华波动之中,幽独得肆之地,而兢兢业业,未尝有须臾之怠者,此也。虽然,苟无讲学之功,有以开明其心,真知理之在我,而不迷于是非邪正之所在,则亦安能守其本体之正,而有独诣自得之妙乎?先儒曰:“明君以务学为本,圣学以正心为要。”古之圣王,所以立师傅之官、设宾友之位、置谏诤之职,博求贤德之士,以待劝讲,而必自格物致知,以极夫治国平天下之盛者,此也。伏愿殿下,沈潜经传、洞览前史,味圣贤之言,以究义理之当;察古今之变,以验得失之几,会之心,而反之身,以践其实,以求造乎尧、舜之域,固不可以涉猎记诵、割裂妆缀之习,为今日之圣学也。今殿下富于春秋,亲揽万几,酬酢万变,固非前日问安、视膳之外,唯以讲读为事之比也。涵养熏陶之方,尤不可不至也。先儒曰:“人主一身,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气质变化,德器自成,有不期然而然者矣。”伏愿殿下,日御经筵,夜又召对,陈说义理,讲劘治道,以资切磋、以备访问,如大行王故事,日积既久,则自然通达,睿智益明,虽古圣王之学,不过是矣。殿下毓德春宫,仁孝著闻,一国之命,系于殿下者,有年矣。一朝当大一之统,上有宗庙、社稷之重,下有子孙长久之计。殿下今日所谓,无惟休,亦无惟恤,而其所以为至艰至危,如蹈虎尾,如履春冰,恫瘝乃身者,宜如何哉?昔周公、召公之戒成王也,一则曰,严恭寅畏,天命自度。二则曰,治民祗惧,不敢遑宁。三则曰,皇自敬德。四则曰,呜呼!乃何不敬?五则曰,其疾敬德。六则曰,惟不敬厥德,乃厥命。夫周公、召公,皆古圣贤,而所以启迪其君者,丁宁反复,不过如此,岂非以人主一心,圣狂之所以分,治乱之所由判乎?臣等俱以庸劣,待罪侍从,思有以裨益圣聪,补万分一者,容有既耶?殿下由此而有得焉,则他日,缉熙光明之学,修齐治平之效,有非臣等之言所能及也。伏愿殿下,潜心焉。

    传曰:“知道。”

    ○户曹判书洪贵达书启曰:

    前日,臣与成俊等,请从台谏之言,未蒙允可。天威严重,实恐累渎。第念,臣受先朝厚恩,误宠至此,未尝报效万一。奄抱弓剑,区区之心,愿欲少报于圣明之朝。是故,闻命以退,惶悚逡巡,情由中发,不能遂已,复干𫓧钺之,臣窃谓,纳谏,人君之大德,初政,后日之权舆。昔殷史,赞成汤之德曰:“从谏弗咈。”傅说纳诲于高宗曰:“后从谏,则圣。”伊尹之告太甲曰:“嗣厥德,罔不在初。”召公之戒成王曰:“知今我初服。”古昔帝王,所以善其治者,其机在此,可不愼欤?古者,谏无官,人无不言。故人主之视听广。后世,官各有守,凡有得失,惟台谏得言之。台谏而不言,则人主之耳目塞。耳目塞,则下情无由上达,上聪不得听卑。上下隔,百度随讹,而国非其国矣。故愿治之主,常虚怀广纳,惟恐人之不言。言虽不中,不加之罪,所以广言路也。虽然一人之言,而其言不中者,必不从。若夫举司商论,而言之者,其言未必不中也。至于两司、三司言之,则是举朝言之也。其口众,而其言同,则是公也,非私也。公论所在,天且不违之,况人君初政乎?儒生事,台官言之、谏官言之、弘文馆言之、承政院亦言之。其言,一人固足以取信,况非一人乎?一司亦可谓公论,况非一司乎?儒生受罪,固当矣。彼且言之不置者,其意盖谓,其罪虽当,事之始发,则不过为斯道之计。所坐则言语之失耳,而远方之人,不审知罪之节目者,必谓某某儒因辟佛受罪,则得无以是窥圣上初政之趋舍耶?所以缕缕强聒耳,岂有他心?累日庭诤,迄未蒙允。臣恐大小臣僚,窃疑殿下不喜纳谏,有志之士,从以摧折其心锋矣;初学之士,妄意圣上不喜儒术,沮其琢磨成就之功矣。万姓林立,拭目望治。初政举指,正宜熟量而审处。左右有史,君举必书。正恐殿下以数个竖儒之故,受拒谏之名于千载之下矣。今儒生,既伏其罪,亦既自艾矣。台谏累请不得命,恐抱屈自沮,言路从此塞矣。伏望圣上,虚心广照,熟念初政关系之重,特许台谏之请,慰谕而遣之,使退而益励乃职。兼又下教四方,共知儒生坐罪之由,圣上宽容之量,庶一举,而数善,并矣。臣学识浅薄,无术可以裨补:齿衰暮,无力可以趋走。惟有一寸丹心,知无不言,自期少助圣德。言且无用,则臣无所报先王之德于圣明朝矣。顷下求言之教。夫求言,欲用其言。言且不用,初何必求为。臣之言,非臣之私言,乃一国臣民之言,伏惟更加省念。

    传曰。“事已定矣,不可改也。”贵达更书启曰:

    言路不可一日闭塞。人主之尊如天,其威如雷霆,人臣与人主,争是非者唯台谏。人主无所屈,唯于台谏,或屈而从之。其屈非屈,谏行言听,其治道高出百主之上。虽暂屈于台谏,乃永伸于万世。是故,人君之道,莫若听谏之为大。况今即政之初,万目想望平之治。言路通塞,政治之休否、民生之休戚系焉。台谏、近臣,庭诤十馀日。天听不回。恐言路自此塞矣。而后虽有大事,皆将钳口结舌而不敢言。其机正在今日,臣所以食不甘、寝不安,而再渎天聪,不能自己者也。伏望亟霁天威,大开言路,治道幸甚。

    传曰:“儒生非言官,而语颇不恭,故罪之耳。言路何至于闭塞乎?”

    ○副司直金利贞上疏略曰:

    尽诚孝、接贤士、勤圣学、明赏罚、开言路、重守令、监司之选;抑豪侈、宽赋税、谨山戎、岛夷之防;精水卒、严教习、均军士番休;辟异端、贷儒生之罪。

    命腾写以入,元本下该司。

    ○台谏合司上疏曰:

    伏以人君,深居九重,一日万机,常恐闻见之未广也,以耳目之任,付之台谏。台谏之责,必以公议为主,将相、大臣之非其人,百官、有司之失其职,与夫败法、乱纪者,台谏皆得以劾之。今儒生疏语,若涉于有情,则殿下虽或置而不问,台谏,则必欲绳之以法。臣等虽无状,备位台谏,岂饶一二儒生,抗疏争论,至于若是之烦渎哉?殿下之心,必以儒生被罪为小事,何害于政治也。然其中有大不可者,何不舒究而深察之乎?夫儒生所学,异端则欲其辟,纲常则欲其植;事君,则欲其为尧、舜。其间或有志大言大者。不知裁度事理,以适于义。故一有忠愤之志,激之,则其发而为言,不免于狂直。古之人君,皆包荒纳秽,不以为罪者,诚以培养士气,而然也。盖士气一摧,则人皆以自全为计,而无直言、敢谏之心,国之元气,随以委靡,而不复振矣。岂非可畏之甚哉?今儒生,初无一毫为己之谋,而终陷于罪。继自今,父语其子、兄语其弟,必教之以謟侫妖媚之习,而祖宗百馀年教养之士气,扫地尽矣,此不可之大者也。郑之鄕校,论议执政;汉之学生,讥刺先帝。当时不以为陵上,或不毁鄕校,或赐爵以奖之。儒生之诽谤先朝、诋毁大臣,非自今日始也。子产小国之相也,章帝汉之中主也,尚且包容,以开不讳之门。况殿下,有天地度量,而反不能容,指为陵上,何也?若以狂直,为陵上而折之,则为大臣者,凡有设施,无所忌惮,莫敢谁何,此不可之大者也。臣等闻:“三年不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所谓,三年无改者,必在所当改,而可以不改,故不忍遽改耳。若其善者,则当守之,终身不改而后,得人子继述之道矣。大行大王,尊崇儒雅,培植士气。王政之善者,子孙万世之所当法也。今殿下,在哭擗之中,遽改先王之善政,乃曰,大行大王,不罪儒生,驯至于此。殿下既改先王之善政,又从而为之辞,此不可之大者也。凡此不可之大者,皆初政之累。苟有爱君之心者,不宜默默也。今卿相、政院、经幄之臣,以及臣等,尽言而不己,诚欲开悟圣心,纳君于无过之地,而殿下坚拒不允,教之曰:“若从众议,而处断,则人主之权安在?”殿下其以自用,为摠揽权纲之要道乎?臣等以谓,人主设公卿、辅弼之臣,以赖匡救;置台谏、侍从之臣,以听规谏,博谋于朝廷、取善于刍荛,发一令,而协于人心;行一事,而不悖于义,然后国势堂堂,而人主之权,日益重。岂可以听纳规谏、改过不吝,为无人主之权乎?以尧、舜之圣,而不敢独断,必稽于众、必咨四岳、必俟师锡、必察迩言,使嘉言罔伏,以达四方之聪明。殿下今日所当法者,莫如尧、舜,而尧、舜之道,非高远难行之事,舍己从人,乃其一端也。伏望殿下,廓恢大度,快从公议,国家幸甚。

    传曰:“已谕予意,而卿等反以谓坚拒,予无所言。”

    2月3日

    ○丁巳,雨。

    ○传曰:“《豳风》《七月篇》,虽载简策,观览未便。其书此篇以进。”承政启:“并书《无逸篇》,何如?”传曰:“可。”

    ○刑曹判书成健卒。字子强,昌宁县人。刑曹参判顺祖之子。中戊子科,拜成均典籍。累迁为艺文馆校理,司宪府持平、掌令,弘文馆应教、典翰,司宪府执义,弘文馆直提学,升副提学,迁同副承旨,转至都承旨,出为京畿观察使,历兵曹、礼曹参判,司宪府大司宪。己酉特陞工曹判书,迁刑曹判书,议政府右参赞,吏、礼曹判书,重拜刑曹判书。健有宿疾,成宗之丧,哀毁疾转剧卒,年五十八,谥文惠。忠信爱人,宽裕慈仁,天资纯悫。处兄弟怡怡,待人接物,和气满容,忠厚人也。但桂城君恂,尝幼养其家,其时拜省宰,人颇疑之,至被台

    2月4日

    ○戊午,侍讲院辅德李琚等上疏曰:

    臣等谨按,《书》曰:“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夫治乱、兴亡之分,顾所与如何耳。臣等伏睹,殿下于亮阴之中,特念嗣服之重,首下求言之教,其与高宗之思道、成王之访落,异世一揆。殿下之愼厥与,可谓至矣。臣等俱以无状,职忝经筵。虽无辅导之益,久侍论思之地。直淸问,不敢含默,谨条陈如左。伏惟殿下,采纳焉。其一曰,勤学问。夫帝王之学,非记诵章句之为务,将讲究二帝、三王传心之法,以治其性情耳。先儒论治性之道曰:“必审己之所有馀,而强其所不足。故聪明、疏通者,戒于察;寡闻见小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此学之所以变其气质之偏,至于高明光大之域也。然先儒论为学之害曰:“骄与怠而已。”骄则志盈,而善不入;怠则志惰,而功不进。必逊志而不骄;时敏而不怠,一念终始,无少间断,然后道积德脩,而化民成俗之机,皆在躬行心得之馀矣。伏愿殿下,留心焉。其二曰,谨言行。夫言行者,所以动天地也。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故言必虑其所终;行必虑其所蔽。若不虑其所终,则一言之差,谬以千里;不虑其所蔽,则细行之失,终累大德。后周于谨,言于其主曰:“言行者,立身之基,愿殿下,三思而言、九虑而行,勿使有过。”此诚格论。况今殿下初嗣历服,举国臣民拭目新政,一言行之得失,有以窥殿下之浅深,可不谨欤?伏愿殿下,留心焉。其三曰,推诚遇下。夫君之于臣,犹元首、股肱,一体相须。君使臣,不可不推诚;臣事,不可不竭诚。若君臣之间,稍有不孚,则势位之隔,疑阻易生;情志乖睽,罔能相济。杜黄裳曰:“上疑其下,下欺其上,将以求理,不亦难乎?”讵不信欤?比闻,殿下于大臣台谏论儒生之事,非徒不听,又从而疑之。未审殿下,疑大臣台谏、侍从,而又谁信欤?臣等窃恐殿下遇下之诚,有未尽也。唐太宗曰:“人君选贤才以为股肱、心膂,当推诚以任之。”况今初服,未接君臣,而先有疑之之心,可乎?伏愿殿下,留心焉。其四曰,虚怀纳谏。人非尧、舜,不能无过。过而不得闻,则何以能知,而改之。自古帝王,广开不讳之门,使人人皆得尽言者,将欲闻其过,而改之也。故所言善,则舍己而从之。虽或不中,亦宜优容。若少有逆耳,便加谴责,则人将钳口结舌,为保身之计。孰敢出万死以冒雷霆之威乎?殿下于大丧,当尽其礼而已。反用浮屠之教,是殿下之过也。过则不改,而又加罪于言者。儒生狂狷,不识事体,所论虽过中,亦言语之失尔。以圣人山薮之量,在所包容。况赏罚,当与众共之,非殿下所得私也。举朝皆曰不可,而力拒公论,必置于罪,臣等窃恐殿下从谏之量未弘,而好胜之渐,已萌也。陆贽曰:“上好胜,下甘于侫辞,上耻过,则必忌于直谏。”甘侫辞,忌直谏,而能长治久安者,鲜矣。伏愿殿下,留心焉。大抵帝王之道,当务实、不尚名。若徒有求言之名,而终无听言之实,则亦何益哉?伏望殿下,不尚浮名,专务实德,不胜幸甚。

    传曰:“三公与君一体,予何敢有疑。然儒生既辱大臣,而罪又已定,不允。”琚等更启曰:“臣等疏内第一条,则勤学问。第二条,则谨言行。第三条,则推诚遇下。第四条,则虚怀纳谏。而今闻传教,与疏意有异,臣等恐殿下不留心也。臣等所以上疏者,冀殿下留心耳。”

    传曰:“疏内他条,其言甚善,予已知悉。故不答。”

    2月5日

    ○己未,完原君𢢝,进香。

    ○承政院佥启曰:“臣等因内医言,伏审胸膈之痛,迄今未殄。是必日五哭临,触寒所致也。只于朝夕奠哭临,且时时进药,何如?京畿监司据古例,差定守令于山陵,以支供往来。宰相三日而递。今方凶年,其弊不赀。臣等意,如政丞、承旨往审,则令分礼宾寺支供。设有诸宰齐审,则监司,临时差定守令以待,何如?”传曰:“予证,专以伤心而发。虽召医见之,无能为矣。今若召医,诸宰必皆问安,恐致烦扰。若不哭临,尤为伤心,其可废乎?”承政院启曰:“殿下哀毁过礼,此非大孝也。请为大计,勿哭临,令医脉,随证进药。”传曰:“予当徐思而言之。”传于承政院曰:“人有恒言,人不能操其心,予欲宽心,而不能也。予证渐加。”

    ○卢思愼启曰:“殿下日五哭临,哀毁过礼,以致此证。臣意,若如此不己,则恐成大病。请节哀。只哭朝夕,以自调保。”传曰:“今日因雨,未得哭临,哀戚愈切。若辍哭临,则尤为痛伤。”

    ○承旨权景祐启曰:“前日教云,应启公事,令大臣议启。将令大臣同议乎?抑令轮次院相,逐日议之乎?如使同议,则恐或迟滞。”传曰:“轮次院相,逐日议启,可也。”

    ○承旨姜龟孙启曰:“命誊写《无逸》、《七月》等篇,贴壁,殿下鉴戒之意,至矣。臣意,作二屏,一书《无逸》、一书《七月》,随其居处,以为观省,何如?况冬夏异处,若贴于一壁,则恐不能常常观省。古之帝王,所以书屏者,以此也。”传曰:“书屏,果可矣。然书于纸,随其所在,贴壁观之,亦可。”

    ○承政院启曰:“弘文馆、侍讲院疏,颇有进戒之辞。亦命誊写观省,何如?”传曰:“可书之,编于《政丞嘉言》之后。但勿书论救儒生之条。”

    2月6日

    ○庚申,仁惠大王大妃,设奠于殡殿。

    2月8日

    ○壬戌,桧山君恬进香。

    ○右议政愼承善书启曰:

    今在初服,思臻至治,首访嘉言,甚盛举也。臣闻命欢忭,谨对万一,幸垂览焉。臣窃观,《书》曰:“愼厥身修思永。”又曰“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初焉不谨,终将何望。盖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欲家齐、国治,而天下化,莫若身修。修身之道,以正心为本。然此心,攻之者众。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游田、或以台池、或以謟谀、或以嗜欲,辐轃攻之,各求自售。人主不悟,而受其一,则国势离合、人心向背,于此决矣。故董子曰:“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四方。四方正,远近莫敢不一于正;阴阳而风雨时,群生而万物。”然则心为一身之主宰,而万化之本源。人君,能正心湛然淸明,物莫能惑,发号施令,罔有不臧。其于敦孝友也、敬祀典也、诘戎兵也、讲学也、任贤也、薄敛也、省刑也、去奢也、纳谏也、劝农桑也、兴学校也,何有?皆不待勉强,举而措之耳。杨子所谓:“四海虽远,治之在心,不亦迩乎?”者,此也。臣闻,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夙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是亦舜而已矣。殿下本之以正心,行之以无逸,有始有终,则唐、虞之治,可复见于今日矣。伏惟留神焉。

    ○赵瑞锺为长湍府使,考下当递,盗官谷输其家。司宪府遣行台鞫之,府吏皆服。王命囚义禁府,瑞锺遂逃。承政院启:“瑞锺,事干赃污,其族亲家及可疑处,请搜捕。”传曰:“可”

    ○殡殿都监启:“榟宫动驾时,殿下祗送,当于敦化门内。殿下若随榟宫,由宾厅前,出进善门外,则杂人纷扰,路且狭窄,殿下徒步亦难矣。如欲从权,先就幕次,则殿下行祖奠之后,乘小轿,出自仁和门,由仁政殿前,先诣敦化门内,可矣。而敦化门内亦狭窄,宜设幕次于进善门外东边,向西祗送,可也。且虞祭后,大妃进香,于礼文与前例无之。克墩、成伣等意以为:‘下玄宫,填土半坎;题主,日中而虞,节次甚多,返魂早晩,又未可知也。其日虞祭后,大妃进香,固难。若从大妃罔极之情,则返魂后,大妃诣魂殿,待朝夕上食时出见,若何?’孝孙意以为:‘此于礼文不载,虞祭后,大妃进香,无时可行。’云矣。”

    ○传曰:“平安道进上,依戊申、壬子两年例,勿封进。”

    2月9日

    ○癸亥,领敦宁尹壕及承政院启曰:“臣等伏闻,殿下证候不减,是必日五哭临,过于哀毁也。殿下虽不哭临,若御庐次,则与哭临,何异。臣等意,移御昌庆宫,平心调护,以候平复,还御庐次,何如?若至成疾,则恐或难治。故敢启。”传曰:“在殡,则或朝夕哭临,可矣。移居他处,是岂安乎?且于外人闻见,何如?更问之。”尹壕等更启:“臣等考诸前例,太宗殡,在寿康宫,而世宗御昌德宫。睿宗殡,在景福宫,而大行王御昌德宫。若气候平安,则固当不离庐次矣。乖和,而在殡侧,甚不可也。在殡侧哭临,小节,而至于成疾,则大事也。请酌其轻重,而处之。”传曰:“予当观气候处之。”

    2月10日

    ○甲子,传旨司宪府曰:“筽城君柳子焕妻尼僧尹氏,于同生娚尹瑾、尹遇,三寸侄尹埰、尹堞,郑溱妻尹氏及侍奉尼僧惠善、惠明、学惠、性戒、戒允等,去己酉年间,奴婢分给文记官署事呈诉后,今至七年,淹延不署。其鞫掌隶院司评金以石,并前官吏以启。”先是,惠善等,以掌隶院不署给事,上言陈诉。下问曰:“何故不署给乎?”掌隶院,书《大典》《私贱条》注:‘无同生,则三寸,无三寸,则四寸。’及《奴婢决讼决限条》:‘众所共知,收养、侍养及同、异姓四寸外,赠给奴婢。’亦勿受理。’等条以启曰:“惠善等,于尹氏,非三、四寸,而法又如是。故不署给。”传于承政院:“此官员,其知用法乎?无同生,则三寸等语,乃无子息人,未区处奴婢分给之法也,众所共知,收养、侍养等语,自有定限。今惠性等所受奴婢,尹氏己区处,而又不在定限之内。于政院意,何如?”政院佥启曰:“上教允当。掌隶院用法,果误矣。”传曰:“其以此问于掌隶院。”判决事李克圭启:“臣受本职未久,未详知之。非族亲,不得赠给,奴婢之法。虽无正条,然有无同生则三寸等语及亦勿受理等两条。故不署给耳。”传曰:“判决事,则受任日浅,其问于房掌。”司评金以石启:“此二条,乃堂上所书启,其与本院不署给之意,大相抵牾。前之所以不署给者,尹氏奴婢,乃赐给奴婢,而不纳。本文又多有可考之事尔。”传曰:“《大典》,有具由启闻、故为淹延之法,其永勿叙用。”承政院启:“此事始讼,于今七年,前等官吏亦多,非尽此人之误也。令该司推鞫后定罪,何如?”传曰:“可”

    2月11日

    ○乙丑,议政府、六曹堂上等问安,传曰:“予证,大概一样耳。”思愼等启曰:“昨日请进肉膳,而不允。殿下之身,所系至重,一系于宗社、一系于两殿。殿下若不进肉,则两殿其肯进肉乎?有病,则食肉,病愈,则还辍,此《礼经》所载也。虽凡人,尚从此礼,况殿下之身乎?且两殿春秋己晩,请为宗庙大计,且为两殿勉从之。”传曰:“宗庙大计,予岂不知。然予病不至深重,而安然食肉,所不忍也。且两殿亦从世俗七七之期,时未进肉。予安忍先两殿,而食之。”思愼等启:“圣候不调,请速移御。若避他宫,则择日可也,一宫之内,何必择方与日乎?传曰:”予若病紧,不暇择日。只因伤心而发,三四日之间,岂无吉日乎?其令择日。但中宫产室,在东宫。来月乃中宫产朔也。然则予与中宫,同在一宫。虽有内外之隔,于外人闻见,何如?“佥议以启曰:”东宫有内外之别,又有斋室。虽同御一宫,有何嫌哉?“

    ○凤安君㦀,进香于殡殿。

    ○以李铁坚,兼知义禁府事,朴崇质刑曹判书,尹坦同知义禁府事,郑锡坚兼知成均馆事。

    2月12日

    ○丙寅,持平崔溥启:“李铁坚前判义禁府,闻郑灏妾婢之美,托以弦首、籍名禁府,多方示威恐动之,旋即还除,因夺以奸,坐此罢职。曾未数月,又判禁府。禁府岂铁坚必居之地乎?尹坦前日为忠淸监司,台谏论其不合。若少有方寸,当谨愼戒惧之不暇。曾不动念,狂荒益甚,恣行淫乱,无所不至。其不学无耻,如此。况禁府诏狱,岂以狂诞之人滥处之地乎?郑锡坚,大行王不次擢用,以朝散,升堂上、置喉舌之任,上恩偏重,期以死报。当诏狱鞫问之时,不以实对,欺罔天聪,罪固大矣。及发配之日,故旧饯慰,云集都门外。锡坚曾不悔罪,放浪诙谐,乃至吟咏诗句,略无逐臣苍皇悔惧之状。是岂人臣之道乎?还受职牒,未几超授成均馆同知,甚未便。田霖性本残忍,为会宁府使,未久枉杀四人,鞫竟当永不叙用,会蒙赦宥得免,亦已幸矣。曾未旬朔,还授职,又兼司仆将,殊失惩戒之道。崔仁寿本无来历,又短学术。只以宣传官授司果,未几又授长兴库主簿,甚未便。都事之任,与议殿最、检察一道,所任非轻。李承烈非但人器不合,呈辞翌日,遽授右职,未便,请并改正。宣陵参奉,例有恩数。李可臣、金祀皆以李克墩族亲,拟望受点后,旋即引嫌。于祀入启改正,初非不知其嫌,乃敢拟望,内不自安,隐然启禀。于可臣,则似若不为族属,犹在其职,乌得无情乎?前日,三都监郞厅,多以族属,违法拟望。本府请鞫之,特原其罪,犹不惩艾。用人泛滥至此,请推鞫。国葬都监,台谏亦参者,重其事,而检察不法也。今者,司谏洪泂常仕,而同生洪浩、洪湜,俱为郞厅,大体未便,亦请改正。”传于承政院曰:“李铁坚,则其时,既以为非,而罪之,今则已蒙赦宥。若不合,则已矣,若合,则何不可之有?尹坦为观察使时,人无议之者,今以为,不合于禁府、不称其职论之,可矣。今无所失,而论之,无乃有妨于后日乎?郑锡坚累蒙异恩,不次擢用,而不以实对。前日,大行亦非之。今乃超授二品之职,是果无人而拟之乎?田霖若实残酷,则将帅领军之任,无奈不可乎?今言崔仁寿无来历,是亦无人而拟之乎?李承烈人器不合云者,何事耶?且呈辞,乃病亲呈辞乎?李可臣、金祀,于吏曹判书,虽皆戚属,然无奈祀,则有相避、可臣则无相避。故不言可臣耶?遣台谏于都监者,将欲纠举不法也。泂有二弟,莅事,则遣他谏员,何?其问于明日诣阙院相。”传于崔溥曰:“明当议而言之。”

    ○春秋馆,考太宗、世宗、文宗王后,皆以初虞祭,合祔于魂殿之例以启,传曰:“依古例施行。”

    2月13日

    ○丁卯,西陵君韩致礼等进香。

    ○左议政卢思愼书启曰:

    恭惟我主上殿下嗣服之初,急于延访,令臣等,各疏嘉言以进。此成王访落之盛心,实宗社无疆之福也。臣备位台辅,不命其承,况有教乎?谨以新政切要五事,条陈于后,裨万分一。此虽古人陈腐之说,不足以动人主之听,治己安民之要,不越乎此。譬犹菽粟之味,人皆轻贱,而其生民命脉所关,则不在他,而在此也。昔,召公戒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历年,知今我初服。”殿下倘不以臣言为迂,而力行之,则天之命吉凶,在此;命历年,在此,伏惟殿下念之哉!其一曰,正心。窃惟人之一心,万化之源,出治之本也。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则事事物物,皆得正,而纪纲有所立矣。若一念之微,少或不谨,则利欲纷挐,攻之者众。声色以荡之、珍玩以娱之、异端以惑之,于观于逸、为侈为奢,无所不至,举措云为,顚倒错谬,而国不能保,可不谨哉?为人君者,诚能于日月之间,戒愼恐惧,以存此心;格物致知,以省此心;亲贤臣、听箴规,以养此心,此心光明,鉴空衡平,天命民心之去就,得以察之;政事治体之利害,得以知之;君子小人之邪正,得以卞之;修齐治平之效,举而措之耳。《传》曰:“正心以正朝廷。”伏愿殿下潜心焉。其二曰,用人。君子进者,治之本;小人用者,乱之阶,如冰炭之不相容、薰莸之不相合,未有兼收并畜,而不为害者也。盖忠廉正直,循义而不从君者,君子也;依阿苟容,徇利而不顾义者,小人也。苟不深察其情,而昧于用舍,则未有不以谀为恭、以侫为忠、以讦为直者。于是,奸邪之徒,巧中人主之欲,或以智术、或以货利,蛊惑君心,百职废,而祸败随之,不亦可惧之甚哉?人主,当明以照之、公以待之、威以断之,勿偏于好恶、勿眩于毁誉,如其贤也,进之,惟恐其滞也;如其不肖也,去之,惟恐其不快,此用人之道也。《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伏惟殿下潜心焉。其三曰,纳谏。兆民之众、万机之繁,非一人耳目之所能周也。必稽于众、察迩言,然后君举之善恶、政治之得失、民生之休戚,与国家治乱之机,皆得以闻之。故古者,谏无官,虽陪仆、暬御之臣,莫不以绳愆为贵,此言路之所以开,而君德之所由成也。后之庸君,恶闻直谏,人有谏者,则不谓之侵官,必谓之犯分;语及君上,则曰,指斥乘舆;言关廊庙,则曰,诽朝政,雷霆以折之、万钧以压之,孰肯犯颜色触忌讳,以蹈不测之祸哉?于是,上聋下塞,谗谀日至,以误国事,可不戒哉?为人君者,诚能开道求谏,虚怀听受,言苟可采,用其言,而赏其人;言不可用,亦当恕其罪,以来谏者。乐闻其过,闻而能改,纳谏之道也。《书》曰:“好问,则裕。”又曰“从谏弗咈”伏惟殿下潜心焉。其四曰,崇俭。俭者德之共,侈者祸所胎也。国之贫富,民之休戚,靡不由此。夫人主,处崇高之位、席富有之业,不期骄,而骄自至;不期侈,而侈自生。苟不抑情损欲,以俭德自持,则必至于恣耳目之好穷心志之欲,财匮民穷,国随以亡,可不戒哉?故古之明王,不以富贵为乐,而节用爱民为心,念民之饥也,而宁己之菲食;念民之寒也,而宁己之恶衣。诚以锱铢财用,莫非吾民之膏血,不欲以养民之资,反害其民也。昔帝尧,茅茨土阶,而千载称颂;商辛,琼宫瑶台,而其亡忽焉。此后世人主,所当龟鉴也。《书》曰:“愼乃俭德,惟怀永图。”伏惟殿下潜心焉。其五曰,务实。天有实,故刚健而能运;地有实,故博厚而能载;日月有实,故光明而能照。人君,代天工,治天职,其可不务其实乎?故以实心行实事、施实德布实政,实于号令,而民莫不信;实于刑罚,而民莫不劝,此治国平天下之要道也。若或敬畏不至,而慢忽继之;操存未固,而放荡继之,此正心,而不实也。其遇君子,则以伪貌;待小人,则以昵比,此用人,而不实也。外为求言之名,而所乐者謟侫,此纳谏,而不实也;内怀侈泰之心,而文之俭约,此崇俭,而不实也。如此,则臣前所陈,皆为虚文,虽有仁心、仁闻,民终不被其泽矣。《传》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伏惟殿下心焉。

    命誊写以入。

    ○领议政李克培上疏言:

    臣,年过七十。在大行朝,屡乞骸骨,未蒙兪允,黾勉在职。去年夏,承命囚鞫,伤寒感疾,遂至危殆,上恩深重,不死复苏,仍患食伤,食粥延命,今已八朔。在壮年,犹且不堪,况七十四岁乎?身未离席,转侧随人。今当大恤,首相职事,礼文所载,不可或阙。天使又至,国事匆匆,臣病至此,虽欲力起供职,不可得也。臣历事五朝,蒙列圣眷遇,至于今日,区区犬马之心,无有既极,况今新政之初,何忍乞退。但具瞻之地,非养病之所。伏惟,怜臣衰病,谅臣危恳,特许解职,俾就闲地,以保馀生。

    赐批答不允。

    ○以持平崔溥所启事,问于卢思愼,思愼启:“铁坚旧臣,虽其时被罪,今既蒙宥,职兼禁府,何妨?尹坦亦旧人,用之无妨。但宪府所云,狂荒益甚,恣行淫乱等语,必有所闻,臣则未尝知之。问于宪府何如?锡坚其时,非以欺罔受罪,以诏狱拒逆论之,大行王朝,已蒙宥,受职牒。其谪居之日,虽曰吟咏诗句,是醉中所为也,为人亦可人也,前拜卫将,卫将亦二品也,成均同知,又非实职。乃兼官,而拜卫将,则不言,今则言之,何也。臣意以为,无妨。田霖,淸廉有威严,野人之素所畏服。臣使永安道,见野人,若闻霖名,则皆称服,但严猛稍过耳。然为人可任将帅,其于司仆将,何妨?李承烈为人,臣未知之。呈辞,则不宜受职,受假,则受职,例事也。但所云人器不合,未知为何事,问于宪府,何如?崔仁寿既为司果,例受参职,无妨。李可臣,则虽曰判书族亲,既无相避,则拟望,例也。《大典》已有相避之限,无相避,则用之不妨。洪泂,则改之为当。”传于司宪府曰:“铁坚既复职,若不合于禁府,则己矣,如合,则何妨?尹坦亦旧人也。前为监司时,无有言之者,今别无痕咎,而不用,则不无后日之弊,但所云,狂荒等语,指何事欤?其问之。锡坚既蒙宥,除职卫将,亦二品。其时何不言耶?田霖有将才,于司仆将,何有?崔仁寿既经司果,例受参职。李承烈以何事,论人器不合欤?李可臣,无相避,则拟望亦无妨。洪泂,则改差。”持平崔溥启:“非以铁坚,为不堪禁府之任,前为禁府堂上,劫人之妾,属于弦首,因奸之,此非大臣之所为也。除拜他职,犹之可也,不可为禁府也。尹坦为人,本不满人望。前为忠淸监司时,台谏论驳,坦犹不悛。其在本道,荒淫无度,有妓各官,则心之所悦者,必皆奸之。传播众口,人皆非笑。禁府,诏狱,岂坦之所宜居。锡坚,则非谓人物不可用也,蒙大行大王不次擢用,当以死报之,而下问之事,不以直对。至窜谪之日,放浪诙谐,无人臣之礼。成均同知,非卫将比,乃养育人材之地。岂可使如此人,居之乎?田霖,本残暴人也。平时,奴子有小失,以石击折其胫。为会宁府使,未几打杀四人,其暴莫甚,不可为将帅之任,李承烈。病亲呈辞,不知其母有何病也,呈辞翌日,得拜都事。《大典》云,政府、六曹郞厅外,非有贤能功劳,则不得陞叙。今承烈无贤能功劳,而超拜右职,故敢启。李可臣事,吏曹判书,若公心拟望,则何必注拟族属。当新政之初,吏曹用人,一出于公,犹有后日之弊。况今如此乎?故请鞫之。”传曰:“铁坚事,不可听。坦事,即政之初,差任宰相之职,岂宜旋授旋递?其曰,恣行淫乱等语,必有言之者,阅实以启。锡坚事,同知乃师表之任。果如宪府所言,可改。然放浪诙谐等语,必有言之者,阅实以启。霖今为司仆将。霖虽残暴,岂得杀司仆乎?将为将帅者,不可听。李承烈,不知何事为人器不合欤!祀可臣,既无相避,不允。”溥又启:“铁坚被罪,未久即叙,既非矣。又除禁府,尤不可,故启之。坦事,腾播朝中,以为谈笑。言之丑也,安敢启之。锡坚事,大司宪所亲见。霖性本残酷,若以卒伍戌边,则可矣,终不可任以为将者也。仁寿既无来历,又无学术,不可遽授东班六品。承烈,则都事之任固重,虽有微才,不可授也。况无微才乎?虽曰,能堪守令,然守令之任,与都事不同。若授县监,则可矣,岂合于都事乎?祀、可臣俱是克墩族亲,而一则请改、一则隐然不改,必有其情,故请鞫耳。不特此也,禹允功。为光州判官时,州民射之。光州之民,虽曰强暴,亦允功自取之也。固当终身不叙,而今陞为正五品署经之职。尹宗孙,以典设司别坐,拜引仪,未久陞为县令。大抵,即政之初,吏曹固当择任贤能,以示公道。克墩任己自私如此。在大行朝,台谏论大臣之失,则必命鞫。今则自初请鞫。而确拒不允。如此,则权臣何所惩乎?朝廷纪纲,自此陵夷矣。”传曰:“铁坚事,既往,不必论。坦事,其曰‘恣行淫乱’等事,不言其失,可乎?更问之,锡坚事既曰‘大司宪见之’则不须更问。同知,师表之任,予当改之。霖虽曰‘残暴’然将帅当用勇猛人。今姑试之。有失,则当改之矣。仁寿既以例授职,何不可之有?可臣等事,既无相避,乌有情乎?承烈人器当否,问于政府及院相。禹允功、尹宗孙,吏曹非徒判书而已,参判、参议,共议拟望,则必此人等,宜于本职矣。有何不可?”溥更启:“台谏论宰相,岂敢以无实之言,妄启乎?今坦事,非独臣等知之,传播人口,宰相等亦以此为谈笑。然其言甚丑,臣不敢启。吏曹所荐,虽一人不合于人望,台谏尚且驳之。况今十馀人乎?臣等请鞫,而不允。如此,则权臣无所惩艾,其流之弊,亦将不赀。今教云:‘参判、参议议启。’臣等指摘判书,而启之者,意判书不与同僚议之,而专权耳。用人不公,至于如此,请须推鞫治罪。”传曰:“今已夜深,明当言之,其退去。”

    2月14日

    ○戊辰,王移御东宫。

    ○坡平府院君尹弼商启。“臣前以病受暇。今闻上体未宁,请问安。”河城府院君郑显祖、云山君诚等,诣阙问安。大妃传于愼承善等曰:“前日,再请进肉汁于大殿,而不许。今晓,强请和𫗴粥以进,大殿已从之矣。”承善等启:“若一时暂进,而遽辍,则无益矣。请连劝进。”传曰:“予当劝进。”王,传于愼承善等曰:“大妃有教、卿等屡言之,予今从之。”

    ○卢思愼、愼承善等启:“前日,请进肉膳于两大王大妃殿,传曰:‘过七七日后,当从之。’今七七日已过,宜更请肉膳。”传曰:“予昨亲自劝进,而不允。卿等今可更请。”尹弼商、卢思愼、愼承善,中枢府、六曹、汉城府堂上等,俱启于两殿曰。“前者,有过七七日后,进肉膳之命。今七七日已过,请进肉膳。今主上证势非轻,此必过于哀毁,虚弱所致。今进肉膳,平善必矣。请两殿亦为宗社大计,须进肉膳。”两殿传曰:“昨日,大殿俯伏,故未见耳。予等已食之矣。”弼商等还启于王曰:“两殿既进肉膳矣,请连续进之。虽平善,勿遽止。”传曰:“知道。”前此,王已进肉膳,愼守勤尝于近江,索鲜鱼以进,外廷不知。

    2月15日

    ○己巳,王在东宫未宁。

    ○尹弼商、卢思愼、愼承善,药房提调尹殷老,承旨韩斯文,与医员宋钦、金兴守问安。两大王大妃传曰:“祷于社稷、宗庙何如?”弼商等启:“臣等欲请未果,今闻传教,允当。”传曰:“大行王时祈祷,并无效,其勿为之。”

    2月17日

    ○辛未,德源君曙、云山君诫曁诸宗宰等问安。

    ○对马州平朝臣,刑部小辅。宗贞秀、日本国肥前州田平寓铁源朝臣正少弼弘、对马州代官平朝臣。伊豫守宗茂胜、日本国上松浦波多岛源纳、西海路周防州山口居住大内进亮多多郞朝臣教之、西海道肥前州下松浦三栗野太守源满,遣人来献土宜。

    2月18日

    ○壬申,德源君曙、云山君诫曁诸宗亲等问安。

    2月19日

    ○癸酉,德源君曙、云山君诫曁诸宗亲,弘文馆、艺文馆员问安。

    2月20日

    ○甲戌,传曰:“予病向愈,自后宗宰等,其勿问安。”

    2月21日

    ○乙亥,殡殿都监启:“王大妃教云:‘日出时朝奠,似晩。其不可早行乎?’臣等谓,日出时朝奠,载诸礼文。取阴阳往来之义也,祖宗亦依礼文行之。”传曰:“行祭之时,岂有定限。依王大妃传教,日出前一刻,行之可也。”

    ○忠淸道永春县,昼有物如𨱎甁:其色如火,自天而下,至地而灭,馀光还上升,而散。就视之:形如鸡卵、其色微黄、其坚如石、其状类槟榔,当耳摇之,隐然有声,如物在其中。观察使曹伟,录其事由,并其物上闻。传曰:“是何物也,示院相。”院相等启:“古有陨星,为石之异。今观此物,固非陨石之类。意,得之者虚张怪诞之说耳,决非祥瑞之物。非关灾异,剖视何如?”命剖之,包有数重,内有物如橡实,色黑有秽臭。

    ○领议李克培又上书辞职曰:

    臣老病日深,仰陈危恳,乞解职事,伏蒙特赐批答,奖谕逾分,不胜惊惶感激之至。圣上以臣累朝旧物,当玆初政,不忍弃之。但臣病与年深,暂无差愈之理。虽欲黾勉趋朝,寸步不能自致。况今当大事,以首相在家养病,非徒臣心愧闷,抑亦有妨大体,而招物议矣。臣反复思之,忧虑焦煎,病益转甚,罔知攸措。伏望特赐允兪,递臣职事,俾保馀龄。

    传曰:“虽以病在家,国家之事,自当就问。”赐批答不允。

    ○传曰:“予病已平,院相外并退去”

    2月22日

    ○丙子,领敦宁府事尹壕启:“敦宁府、忠翊府曁臣族亲,皆进香。然非臣家所办也。臣以来月初八日,请别进香。”传曰:“可。”

    ○故济州牧使李从允妻金氏上言曰:“家翁从允,在官而卒,请受衙禄,以供丧事。”传曰:“从允淸简政平,故州民上言请留。先王特命仍留三年,又赐表里以奖之。今卒于官,义当优恤,其给正月朔衙禄。”

    ○对马州立石庄人尉平国幸,遣人来献土宜。

    2月24日

    ○戊寅,传曰:“尹坦恣行淫乱事,何以不言其实乎?其召台谏问之。”持平崔溥书启曰:

    尹坦为忠淸监司时,与官妓恣行淫谑,无所不至。言之丑也,臣不敢形容仰渎圣聪,此特一端耳。坦性狂荒,又无学术,不宜任以大责。且李铁坚,曾为禁府,几至十年,其所为至于夺人之妾,其他可知。身被重罪,只罢其职,犹未足以快众人之愤。旋蒙赦宥,复任禁府,臣未知其可也。国家生人杀人之权,在禁府。当择哀敬廉谨者,而任之。岂可使铁坚之无行、尹坦之狂荒,任之乎?禹允功,曩为光州判官,多行虐政。百姓怨愤,至射其臂。百姓而射守令,诚恶矣;守令而见射于百姓,亦必有由。其时遣官推鞫,降州为县,则允功亦当终身不叙,以惩其恶,可也。允功以前衔为主簿,又升为令,今又升为司议。司议重任,岂以残酷之人处之乎?田霖性本残忍,怒其奴,则以石折其胫;怒其马,则以剑斩其颈;怒其百姓,则一举而杖杀四人,其残暴不可枚举。殿下择将,而必用强暴之人,则他日,殿下卒士,必尽为鱼肉矣。尹宗孙。以功臣子弟。补忠义卫,虽或曾经护军,是乃递儿之职,非东班治事之比。以忠义卫为别坐,迁为引仪。不十日间,又升为县令。国家用人,非六曹郞官,则必有贤能、功劳,然后陞职。宗孙无贤能、无学术,年又老髦,无一长可取。县监且不可,况陞为县令乎?崔仁寿,虽或曾经司果,然无东班来历,则直长,足矣。岂宜遽授参职乎?吏曹判书李克墩,与闵永肩有旧,前政以永肩之子訔为直长;今政以永肩之婿仁寿为主簿。朝廷官爵,为吏曹市恩之资,臣实痛心。宣陵参奉金祀、李可臣皆其族属,而内不自安,祀则引嫌而启递;可臣则阳若不为族属,以欺殿下。及其情状败露,台谏核奏,则闭门引咎,可也。乃先诣阙门,一以引嫌、一以发明,与台谏角立,是不有朝廷也。安处良之妻,涉于嫡妾之间,时方辨之。处良妻五寸侄朴之谦为监察,尚未署经,处良为观察使,请待其毕辨后遣之。国家重赃吏之罪,虽非满赃者,皆必录案,锢其子孙,以惩后来。顷者,大霈恩宥,赃吏等皆给告身,甚不可,请还收。

    传曰:“赃吏等受职牒者,其考启。”

    ○司宪府启:“大行王升遐之日,醮子女者进士朴兼武等六人己服,前判官洪杰、献纳宋汝谐等十二人不服,请收职牒,追身鞫之。全罗道观察使李宗灏、永川郡守金永铢等四人,请拿鞫。”领议政李克培请上裁。传曰:“领议政其日,终日诣阙,又使人止之,不可罪也。但识理朝官如谏官、宰相、监司,亦敢为之,此则不可。其议于院相。”尹弼商、尹壕议:“依所启,何如?”

    2月25日

    ○己卯,持平崔溥启:“以尹末孙为义州牧使。末孙曩为永安道节度使时,虏入庆源,末孙顿兵不进,不即救援,以致边将见杀、士卒覆没。当时,国人皆曰;‘末孙及助山万户崔进河,当置极刑,以雪国家之辱。’末孙得保首领,足矣。今拜义州牧使,义州境连上国野人,实我国要害之地,固当择人以遣之。今当即位之初,吏曹当择人注拟,近日用人,大抵类此。臣等摘其尤不可者论启,而略不为意。今又以末孙注拟,甚不可也。请与前所启人等并改正,又鞫判书。”传曰:“尹坦、李铁坚事,前己谕之。尹宗孙岂以忠义卫出身,而不得为守令乎?禹允功已叙东班,今岂追咎乎?崔仁寿亦例迁事也,皆不允。田霖杀奴斩马,果有是事,则不可用矣。凡人若己所不为,则必欲辨明,况大事乎?不可以判书诣阙辨明为非也。安处良事,其问于政丞。”

    ○吏曹判书李克墩书启曰:

    宪府谓:“臣与闵永肩有旧,既陞其子訔为直长,寻又升其婿仁寿为主簿,是朝廷官爵,为吏判市恩之资。”臣实痛心。臣意以谓:“持平则但痛心而已,臣则痛入骨髓。大抵,直长有阙,则以副直长、奉事居首者拟望。副直长、奉事有阙者,以副奉事、参奉拟望。参奉有阙,则新进及前衔人员拟望,例也。前者,敦宁府直长拟望时,副直长孙浚居首,而非懿亲。故以居次闵訔首望。奉事皆非懿亲,副奉事居首者,亦非懿亲。故以居次副奉事抑应龙次望。长兴库主簿拟望时,实宣传官李延源首望,兼宣传官洪士源不试才。故以黄澄次望、以崔仁寿三望。此皆实行副司果,当授东班六品者。姑以近年之例言之,李承元等十一员,皆以宣传官,为东班六品者也。宪府以臣为市恩,臣实痛心。宣陵参奉拟望时,金祀法无相避,故拟望。及受点后,反复思之,祀实臣切亲,恐台谏论驳。故与同僚及都承旨共议,更启改正。李可臣虽曰族属,乃妻亲,非本族。故不启耳。吏、兵曹判书及诸堂上,五、六寸亲除拜者,亦多有之,岂但可臣而已,臣窃痛闷。且臣之诣阙辨明者,吏、兵曹堂上,被台谏论驳,不得安然退坐,即驰启政院,俱陈除授根因,以俟圣裁,自祖宗朝皆然,此则诸承旨、承传内侍所共知也。臣闻宪府论启,不胜恐,与同僚偕诣政院,略叙拟望之由以启耳,非故与台谏角立也。乃云不有朝廷,臣实未知其所由。台谏,固是公论所在。若所言,正中臣失,臣甘伏其罪。若以朝廷官爵,为市恩之资,与台谏角立、不有朝廷,人臣之罪,莫大于此,臣请就狱发明。尹宗孙,曾经大护军正三品职,则授从五品县令,未为过矣。禹允功,光州判官之后,拜监察、陞为敦宁府判官、礼宾寺判官、平市署令,则其授正五品司议,未为过矣。宪府论驳李铁坚等事,请鞫小臣,未蒙允,则又以尹宗孙、禹允功事启之,并数臣罪。今又以闵訔事启之,期欲致臣于罪,臣实痛闷。台谏以为:”闵永肩与臣有旧。“永肩虽臣远族,近来,一不相来往,岂有一毫私情。臣之暧昧,非徒圣上洞照;天地、鬼神,实所共鉴,臣实痛心。台谏极口论驳者,期欲致臣于罪,以快其心耳,请就狱发明。末孙事,臣初被宪府之劾,即欲避嫌,缘上体未宁,故未敢烦渎。自此,非本曹公事,郞厅来告于,但曰,知之而已,未尝可否。今此末孙,则本曹参判、参议及兵曹堂上,同议拟望,臣实不与。今台谏论驳,至于此极者,必有所见,请就狱发明。

    传曰:”卿之所启,己悉矣。“

    ○持平崔溥启:“尹坦淫乱之事,举一端而言之耳。臣闻,坦为忠淸监司时,一僧有田舍者,坦称为收养,凡巡行到处,给骑随之。又与官妓,其狂荒贪鄙之事,难以枚举。李铁坚,前为禁府十年,以官府之威,夺人之妾,所行可知。禁府有生人杀人之权,其任至重,岂宜以此等之人,处之乎?禹允功事,自古及今,未有百姓射守令者,其所以见射者,必有自取之失,臣闻,政事屡以允功拟望。国家之于允功,岂如是急急用之乎?崔仁寿虽己经司果而授参职,然近者,洪祉、南憓等,皆以宣传官,虽实行大护军,只授四品经历。曹献亦已行护军,且中武科,而为佥正,为台谏所驳,降为主簿。凡此三人,若因所经实职叙之,则当授东班三品职,然皆降授。独仁寿有何贤能,而授参职乎?尹宗孙,以忠义卫,素无贤能。若平迁,则何敢言之?田霖杀奴事,殿下下问于臣。人主若推言根,后无言事之人。臣闻,霖为永安道守令时,杀其奴;全罗道水使时,斩其马。如此残虐之人,岂宜为将乎?今吏曹判书,诣政院或发明、或避嫌,恣意启达。其独立朝廷,轻蔑缙绅,莫此为甚。臣以古事观之,虽大臣,若有不法之事,则宪府直问之。今当即政之初,尊敬大臣之日,不可擅鞫。故启达后欲鞫耳。台谏为殿下耳目之官,政事之失、用人之非,若不启之,则谁敢言乎?请鞫。”传曰:“尹坦事,众所共知乎?其僧犹在乎?问之于僧,则可知矣。李铁坚事,非家畜之妾,乃弦首也。岂可以此,而轻递大臣乎?禹允功,于大行王朝,己复仕矣。今岂轻改乎?田霖杀奴与马,果有此事乎?台谏以问言根为非,一从台谏之言,而轻递之,则被递者无乃暧昧乎?于国家事体,亦何如?尹宗孙、崔仁寿,予未知其人,收议于院相。尹末孙当改之。凡吏曹拟望,非判书独为,岂可鞫之?”溥又启:“坦事,若问言根,则后无言事之人。其僧给马与妓,一道之人,孰不知之。僧之存没,未可知也坦与铁坚,若随其器而用之,则臣何固诤?不合禁府,启之耳。允功,若授令与主簿,则可矣;司议乃决事之职、署经之官,决不可授。霖杀奴、斩马,众所共知。岂可以无实之言,启之乎?如此强悍之辈,若为人之副,则犹之可也;万一为主帅,则戕害士卒必矣。”传曰:“坦恣行淫乱及僧人给妓事,移文其道问之,果有是事,则其递禁府,何难?铁坚,岂以禁府严威,夺人之妾乎?且已经赦宥,不允。霖杀奴与马事,亦将问而处之。”

    ○永安道节度使元仲秬驰启:“彼人入我地,虏掠牛畜而去。”

    命遣敬差官,鞫之。

    ○传于司仆寺曰:“白熟马一匹,牵来于昌庆宫。”

    2月26日

    ○庚辰,传曰:“李从生、宋瑛,皆入直得病而出。欲使术士诵经禳之,问于院相。”尹弼商等启:“闾巷之间,虽或为之。然此实虚诞,不可为也。”传曰:“欲放炮,有殡殿,故未果。予意以为,诵经无妨。”弼商等启:“无妨”遂命诵经。

    ○持平崔溥启:“昨日教云:‘田霖、尹坦事,令问于本道。’恐害大体。大抵言人过失,则仇随之,故虽朋友之间,言之固难。臣等岂妄闻而启之。台谏既任言责,疑之则不可任;任之则不可疑。外方之人,于本道监司、守令之失,必庇护隐讳。虽至刑讯,不以实对。若不实对,则殿下反疑台谏,以谓妄言。如是,则于大体,何如?田霖之杀奴、尹坦之押僧,台员亦有亲见者。若召此二人,与臣同时问之,则天日之下,岂敢讳之。如或固讳,则当被欺罔之诛矣,克墩如闻台谏论驳,则辄启明辨,若避嫌然、若辞职然,是岂可乎?古无如此之风,请鞫之。愿下克墩书启之辞,以示臣等。”

    ○正言李懿孙启:“李铁坚、尹坦、田霖事,本院初欲启之。闻宪府已启,臣等意必递之。至今不允,臣等敢来启。铁坚以禁府堂上,奸所属弦首,无行甚矣,今复为禁府。刑狱,国家重事,委任此人,可乎?尹坦尝为忠淸监司,与妓淫乱,其间所为,丑不可道。且木川县典谷寺住僧名曰义超者,乃向化人也。寺有土田,超因以致富。广占田园,有马五六匹、臧获十五六口。坦谓超收养,常给驿骑以随。又与之妓,以悦其心。守令有膝行者,其弊可知。田霖近日,杀人抵罪,会蒙赦宥。前者,折其奴胫,其残酷莫甚。今台谏论启,而下问于本道,是疑台谏之言也。如此,言路塞而耳目蔽。”

    ○传曰:“古人无求备于一人,焉有人人每事尽善?又岂可以此而不用哉?克墩既不鞫之,何必见书启之辞乎?”

    ○承旨姜龟孙启:“世子宾客死,则赙米、太并二十硕、纸四十卷,例也。前日,成健职带宾客而卒,依例赙之。今宋瑛之卒,在宾客递迁之后,何以处之?”传曰:“依宾客例,赙之。”

    2月27日

    ○辛巳,司宪府持平崔溥、司谏院正言李懿孙,论启李铁坚、尹坦等事,不听。

    ○吏曹判书李克墩启:“臣,大行王朝辞免,不允。臣伏念,前此为吏曹者,未有如臣之久任。臣于即位之初,即欲辞免,然上体未宁,故未果耳。近日差除多谬,故台谏累日论奏,期欲置臣于罪。臣何面目,复入政厅乎?自被驳以来,臣虽不死,苟存喘息,措躬无地。乞解臣职,以快台谏之论。”传曰:“观卿书启之辞,一无不可。速就政厅。”克墩再辞,不听。

    2月28日

    ○壬午,持平崔溥、正言李懿孙,论启李铁坚、尹坦事,不听。

    ○堤川县监权景𥙿上疏曰:

    臣以不侫,遭遇宣陵,久侍经幄,猥蒙卵育之恩,未效涓埃之报。庶竭心力,以尽犬马之齿,何知天崩之祸,遽及于此时乎?远在僻县,伏闻殿下诚孝出天,动遵礼法,仁声、仁闻,洽于四方,一国臣民,莫不欢欣交悦,相庆于道。宗社臣民之福,曷可胜言?大行大王,德合天地,明并日月,无有毫丝之过。一国臣民,仰之如日月、戴之如天地。臣民无禄,新弃群臣,莫不叫天号泣,如丧考妣。殿下承祖宗之业、继至圣之后,如有一政未满于一心,则臣民之恸,滋甚焉。臣僻在一隅,不得闻之详矣,间有一、二不可者焉。七七之斋,非先王之礼,乃佛氏之教也。佛氏之非,先儒论之详矣,殿下所洞知也,臣不敢复赘。《诗》曰:“岂弟君子,求福不回。”韩愈曰:“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类君子耶?小人耶?君子也,必不妄加祸于守道之人;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灵。”大行大王,动以礼法,无有过举。且不事求福田利益,国人所共知也。臣尝闻,凡水陆法席,三沐神板曰。“涤其旧恶。”老髡呼唱而拜神板于庭曰:“谢过于佛。”非徒口不忍言、耳不忍闻,大行大王有何过恶,可涤可谢乎?以无过之圣,屈于老佛之前,臣不胜痛心。臣非不知殿下不惑于佛,而迫于三殿也,殿下若能下气怡色,进尽格言,不远而复;使在天之圣,得免屈佛之辱。使殿下之政,一出于正,则在天之圣,必喜殿下明圣,而且喜臣子之善矣。殿下若以为:“祖宗故事不可废也。”则臣之,滋甚。孔子曰:“如其非道,何待三年?”供佛之斋,以为道乎?以为非道乎?大行大王,率由旧章,不变更先王之典。然祝寿之斋,其来已久,革之不疑:度僧之法,载在旧典,亦令去之。非不知改先王古典之难也,知其非道而不惮改之也。且我太宗大王,圣学高明,扶植纲常,一革资荐法席,不建山陵斋刹,此皆列圣之遗典也。何不法此遗典,而守彼因循之弊,不革去之乎?臣潜伏僻县,闻诸道路,成均儒生,抗疏极论设斋之非,臣喜其成均有人,而且知其宣陵教育之盛也。仰天叫号,肝胆激裂。继闻,儒生言语颇不顺,以触国讳,生员赵有亨等二十馀人,或被停举,或窜远方。臣初闻而不疑,至于再、至于三,而且信且疑。儒生之言,虽或过当,辟佛,儒者分内事也。言语过当,儒生之戆也。言若可采,则采之可也;言若不可,置之而已。岂有圣朝有以言辞,而被谴者乎?此臣之不疑也。触犯先朝。罪不可贳,则臣不敢知也,岂有情哉?言不激,则听者不省,况能动天乎?故儒生等必陈过当之论,欲动天听,而不知触先朝也,岂有情哉?臣意以谓,初虽怵之以威,终必无情,而弃之也。臣以此,且信且疑,何料圣朝有以言事,而被谴乎?臣在宣陵之朝,久侍经幄,见之熟矣。台谏、侍从,知无不言,争陈过当之论,上触国讳之事,亦不避而言之,上不加罪、下亦不讳。非但台谏、侍从,儒生之抗疏论事,亦非一二矣,其时,岂无过当之论,上触先朝、下犯天威乎,然而大行大王,闻言即喜,从谏如流;和颜以待之,优容以纳之。然怀禄、保身之人,难于逆鳞,不得进言者,间亦有之,臣尝见之,而鄙其人矣。殿下若以言辞触讳,罪此儒生,则非但怀禄、保身之人,不敢言于殿陛之下,直士之风,亦必摧而不得尽言矣,殿下何所闻其过乎?殿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之日,当辟四门、明四目,以达四方之视听,而首罪言事之人,以杜言者之口,臣不胜痛心。且被罪儒生二十馀人,皆一世之良士也,非一朝一夕,可养而得也。宣陵数十年教养之人,殿下一朝而弃之,臣不胜痛惜。然儒生不足惜也,臣为言路,而甚惜焉。臣非不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殿下此举,实关大体,臣不忍终默。国家之事,非微臣所可论也;朝廷之事,非外臣所敢知也。此言一出,必以臣为狂为惑,为迂为踈矣。臣受宣陵卵育之恩甚厚,其敢避是名,而不言乎?情激于中,不能自禁。人主有雷霆之威、有万钧之重,触之无不摧折、压之无不糜碎。虽赏之使言,犹不得尽其辞。况震之以威、压之以重乎?殿下何不虑此,而罪彼言事之人乎?昔,郑子产不毁鄕校,郑国以理。伏愿殿下,亟罢未设之斋,且赦儒生之罪,以开言者之路:国家幸甚,吾道幸甚。

    下疏于政院,仍传曰:“若欲陈言,则当举尧、舜、三王之道与民弊以陈之耳。疏曰:‘迫于三殿也。’是触上之言。此言何如?其问于院相等。”弼商、承善议:“景𥙿其一以设斋为非,反复言之,遂涉不恭,诚有罪焉。然只是言辞之失,恐无他情。”思愼议:“景𥙿上书之辞,虽属于上,乃妄量而言,岂有情哉?”尹壕议:“疏内虽有不中之言,求言后不宜加责。”

    ○以权景禧为礼曹参判,李陆同知成均馆事,尹慜户曹参议,朴处纶司谏院大司谏,柳麟种献纳,金克忸全罗道观察使。

    2月29日

    ○癸未,大司宪李谊等合司启:“臣等近启李克培之事,虽曰:‘不知。’然其家醮子,邻里亦皆知之。况家主乎?借曰:‘止之而其家不听。’则是不能齐其家,安能位冡宰,正百官乎?李铁坚前为司仆寺提调,又判义禁府事,皆至十馀年。其时,台谏弹驳宰相久为提调者,而铁坚亦递司仆提调,禁府非提调例,故不递。台谏之论,专为铁坚而发也。铁坚以罪见罢仅三月,而又为判事。铁坚之止于封君,上恩已重,何必尽复旧职乎?尹坦前为监司时,台谏弹论不已。大行王传曰:‘试可乃已。’坦固当操心奉职,乃率货僧,流弊各官,其不操心,可知。传曰:‘试可乃已。’坦若年少之人,则犹或冀其悛改,坦年逾六十,今既老矣。古人云:‘四十、五十而无闻,其终也已。’复何所施乎?坦前为承旨,虽小事亦不能自断。况禁府是诏狱,其任非轻,坦岂能断。请速递之。田霖杖其二子,手足瓜甲尽脱。残伤骨肉之人,将焉用之?”

    燕山君日记卷第三

    三月

    3月1日

    ○朔甲申,行朔奠于殡殿,百官哭临如仪。台谏上札曰:

    臣等近日所论,殿下皆已听纳。其从谏弗咈之盛心,可谓至矣。但未得蒙兪者,皆贵近、大臣,则殿下之至公无私,谁得而知之。李铁坚、尹坦、俱以戚里,素蓄无行之状。臣等历陈于前,而殿下亦已悉之矣,决不可任之以事。禁府即生人杀人之地,其责至重。今以铁坚为判事,尹坦为同知,则其狂妄贪浊,亦无所不至,必伤殿下钦恤之意,非细事也。李克培历事累朝,位冠百僚。当天崩之日,从容醮子,以伤名教。此非识者所忍为,况大臣乎?臣民哀痛之情,所共痛愤,而殿下羹墙之慕,尤所骇闻,岂可使之居具瞻之地,为百僚之表乎?伏望殿下,快从公论,速递三人职事。

    不听。

    ○夜寒有霜。

    3月2日

    ○乙酉,行寒食奠,百官哭临如仪。

    ○淸宁尉韩景琛、进香于殡殿。

    ○日本国萨摩州伊集院寓镇隅州太守藤熙久、关西路肥、筑二州太守菊池藤原朝臣重朝、对马州佐护郡之代官平朝臣宗、幡摩守国久、对马州平朝臣宗、能登守盛俊、对马州福利山国分襌寺住持臣僧崇统、对马州平朝臣宗刑部少辅贞秀等、遣人来献土宜。

    3月3日

    ○丙戌,持平崔溥、正言李懿孙启:“李克培、及李铁坚、尹坦事,所系甚重,而坦为甚。前日上教:‘曰坦果有此事,则递之何难?’臣等力陈其失,而殿下犹欲用之,意必有所闻而然也。坦事已议诸大臣,大臣必有所启。且闻坦有自明之疏,李克墩业已用坦,而又有书启之辞,请并观之。”不听。溥等又启:“人主至公无私,虽国乘秘密之事,台谏若请见之,则必使见之。今臣等请见,事非秘密。请下示,而速递尹坦。”不听。

    3月4日

    ○丁亥,江原道观察使安处良、进香于殡殿。

    ○承政院启:“台谏请见尹坦上疏、院相议及李克墩书启之辞,而不允。臣等意,虽国家秘事,不可不使台谏知之。今若不使见之,则恐后有弊矣,请下示。”传曰:“李克墩书启辞、尹坦上疏,人所共知。若不得已,而有可见之事,则当使见之矣。”

    ○○持平崔溥、正言李懿孙,请见尹坦上疏、李克墩书启辞及院相之议。传曰:“尹坦疏其示之。宰相之议,见之何为?李克墩书启,略无不可之事,并不允。”

    ○安山人前护军金应门进告云:“臣之里故户长安仁孝妻寡居,去二月二十四日夜,被盗刺杀,夺其财产,烧其家。其族隔篱而居,不救难、不告官埋之,其情必有以也。出其不意捕问,则其情现矣。”承政院启:“应门在大行朝,尝上疏,托陈弊,实诉其私。其时,论以冒滥罪之。不特此也,犯罪收职牒者至三。以此观之,右人心术不端。今此进告之言,亦难信听。”传曰:“虽不可尽信,亦不可置而不问。可驰书于京畿监司,使之从实推鞫以启”

    3月5日

    ○戊子,领议政李克培上疏曰:

    臣累渎天听,迄未蒙兪,反加譬喩,责望敦至。圣恩逾分,感泪交颐。臣本庸劣,谬蒙列圣之恩,以至今日。于臣虽幸,于国奚裨。且臣病久缠身,屈伸俯仰,必须人扶。今当国家大事,且将天使出来。岂可以首相,养疾自便。臣虽衰庸,岂不知嗣服之初,辞避之为不可也?然病势日增,虽欲黾勉从事,力何能堪.昔,唐李靖患足乞骸。太宗遣岑文本谕之曰:“自富贵而知止差少。欲成公美,为一代法,不可不听。”乃授检校特进,就第。李靖身佩国家安危,而微恙乞骸,太宗许之。如臣者,非安危所系,而年过致仕。加以衰病,思虑昏耗,家事尚不能齐。况国事乎?今被台谏所核,臣非徒病不能起,亦不副具瞻。臣以此忧煎日增,病势转剧。伏望臣职,俾保残龄,不胜至愿。

    不听,遣注书南衮慰谕之。

    ○命复丰川尉任光载职。

    ○中部贞善坊居民失火,延烧十馀家。传曰:“延烧之家,其赐米若干斗,而先失火者勿给。”

    ○持平崔溥、正言李懿孙启:“臣等见尹坦之疏,其心必谓:‘暗中之事,人不得知之。’欲与台谏,面对办之,非徒不有台谏,轻蔑朝廷也。且臣等欲见李克墩书启及宰相之议者,恐宰相以坦为尹壕之弟,戚联椒房,故庇护启之也。然则宰相等必不免欺罔之罪,请递坦职,且鞫面对之意。”不听。溥等更启:“坦所为非但前启之事,坦为忠淸监司时,有名铁石者,居忠州,买田于阴城县,不能自耕,令近居僧耕种,而分用之。阴城以为僧田,将属公。铁石诉冤,淹延不决。及递监司,阴城官,据坦奴裵同状告,即给立案。铁石告状于本府,适蒙赦宥。以此一事,亦可知坦之贪鄙。”不听。

    ○传曰:“阙内皆已用肉,老病宰相亦开素。闾阎之中,岂无老病者乎?其勿禁肉。”承政院启:“如此开端,则民间兴用,恐必太滥,不可弛禁。”传曰:“可。”

    3月6日

    ○己丑,宜城尉南致元,进香于殡殿。

    ○持平崔溥、正言李懿孙,论启尹坦事,不听。

    ○以任光载为丰川尉,赵益贞汉城府左尹,郑敬祖右尹,金克忸礼曹参议,成世明司谏院大司谏,朴处纶弘文馆副提学,曹伟成均馆大司成,李叔瑊忠淸道观察使,金敬祖全罗道观察使。

    ○倭护军皮孔古罗、又四郞、盛数等,来献土宜。

    3月7日

    ○庚寅,传曰:“月山大君奴吉从,容接公私贱。以大君夫人上言,特免徙边。然非特公私贱,容隐良人者亦多,其依《续录》定罪。”

    3月8日

    ○辛卯,领敦宁府事尹壕,进香于殡殿。

    ○司宪府启:“田霖,国丧内妾家来往,且打子鳌孙,爪甲脱落。事状明白,而抗拒不服,请上裁。”命召坡平府院君尹弼商、左议政卢思愼议之,佥启:“霖之妾,其娶已久。虽在衰服,非倡家往来之比。且为子者。不顺教令,则不得不挞。但霖素名强悍,故宪府驳之耳。父之挞子,固是常事,若以此而加罪,则于纲常,恐为顚倒。臣之意,弃之当矣。”传曰:“霖妾家往来事,依所启弃之。至如打伤其子,于理顺乎?昔,吴起杀妻求将,人以为,残忍薄行人也。以妻与子观之,妻犹人合也。子则乃吾之骨肉,其可残忍至是乎?予意以为,似不可弃。”弼商等启:“上教当矣。但为子而不顺,则可杖而教之。霖之杖子,虽似残酷,然将论以何罪乎?以父打子,而反被罪责,于理未顺。故前以是启之。”传曰:“卿等之言是矣。然父子之间,既如此,则其顽暴,必无所不至。此而不,则后无所悛。以此论罪,则其律几何?”弼商等考《大明律》‘子孙违犯教令条’及‘尊长驱卑幼条’启之曰:“父母之于子,虽至驱杀,其罪止于杖一百;不至于杀,则无罪。尊长,非父母例,而必至折伤,然后治罪,则以父打子,不至折伤,则其无罪明矣。霖之残伤骨肉,似可惩矣。律文如是,惟在上裁耳。”传曰:“父子残伤,似不可不惩,姑勿罪,教之。”

    ○庆尚道观察使金悌臣驰启曰:

    宗贞国特送职宣,为刷还犯罪倭人,而来焚渔网,刷有罪三十二户,而鱼梁争夺者,不在其中。问其故,答云:“敬差官赍去书契内,不录鱼梁争夺倭人姓名,而敬差官亦不言。故岛主无命,何敢擅刷乎?今我之还,礼曹若以此,通谕岛主,则处之何难?’”礼曹启:“鱼梁争夺倭人,不可不即刷还。请开谕职宣,并令刷还。

    承旨姜龟孙启:”国家所以遣敬差官者,专以鱼梁,而今其言曰:‘敬差官不言。’既焚网子,则必知网主,而其言之诈如此,今虽开说,岂肯听乎?礼曹之启,似疏缓。若议于大臣,则必有善议者。“传曰:”其议于议政府、六曹及曾经政丞。“

    ○传曰:“引仪河致等十人家,切近宫城,而今失火。其给他空地,勿营旧基。”

    3月9日

    ○壬辰,坡平府院君尹弼商、左议政卢思愼、领敦宁尹壕、左赞成韩致亨、右参赞尹孝孙、户曹判书洪贵达、刑曹判书朴崇质、礼曹参议金克忸议:

    “以鱼梁争夺之故,而焚烧网子,则网主姓名,非不知也,而乃曰:‘书契内不录其名,岛主亦不嘱。故不得擅刷。’是烧网子,似非为争夺鱼梁而为也。且刷还者,泛称其罪,未尝名言,亦非为约束而然也。诈伪如此,当其时边将,若详问,则其言必穷,情不自掩矣。既不能尔,则职宣情状,遥度为难。待其上来,令礼曹从容诘问后,施行。”刑曹参判许琛、吏曹参议金谌议:“职宣之言,反复难信。若实无岛主之命,则职宣固难擅刷矣。国家又安可私嘱,特送乎?私嘱而刷还,则恐损大体。职宣上来后,令礼曹语之曰:‘今所刷还,只三十户,而争夺鱼梁者,不在其中。只烧网子以塞责,固为不可。然今殿下新即位,已布宽典。岛人之在我土者,亦是编氓。宜在肆赦之例,今不更问。以此谕遣何如?”工曹参议尹慜、户曹参议愼守勤、兵曹参议朴元宗议:“今观职宣所言,多有诈饰难信。上来后,令礼曹更详诘问,如有刷还之势,从便开谕,并令刷还,何如?”从弼商等议。

    3月10日

    ○癸巳,忠淸道观察使李叔瑊,进香于殡殿。

    ○月城君李铁坚启:“台谏驳臣云:‘恐吓弦首,因而私之。’臣其时以安接使。在平安道,翌年三月始还。傩礼臣所不参,何得恐吓弦首乎?其时同僚及文案俱在,乌可诬哉?但为台谏所驳,不敢自明。以臣庸暗,过蒙上德。虽非臣,岂无任禁府者乎?朝廷皆以臣为非,请辞。”不听。

    ○持平崔溥启:“以陆闲为训链院都正。都正之任,与成均大司成一体,为武班仪表,固当择授。闲之为人,素无心行,不宜居此任。臣等又闻不罪田霖。霖之杖子,虽不可罪之,其在国恤,着衰服往来妾家,非人臣之所忍为。此则决不可宥。”传曰:“霖若遭国恤,新得娼妓以为妾,则固有罪矣。霖之得此妾已久,至有子女。虽或往来,无妨。陆闲虽云无心行,予未试其人,不知其失。”溥启:“霖以衰服,往来妾家,至于留宿。鞫其邻保,皆实。且闻妾家来往如霖者众,罪不可赦。今若释霖不治,则纲常之道,几乎绝矣。闲于北征时,为许琮幕佐,潜奸琮妓。妓即庆源婢,而闲为府使仍奸之,其行无状。成俊为永安道观察使,知其事,置之中考,而递之。今俊在铨曹,既知其心行,犹拟之,此甚不可。”传曰:“田霖事不允。兵曹既以闲注拟,而予亦闻闲有武才,故授之。至于奸妓之事,予何得知?行虽如此,若武才卓异,则用之,何妨?”溥又启“闲虽有武才,其所行如此。训链院,乃武士所聚之地,粗悍者多、识理者少。须得有名望心行者居之,然后可以镇其下。闲递庆源来时,其所奸妓,登高而呼曰:‘闲乎,闲乎!汝弃我去,我将谁托。’闲之无行,至使邑妓,斥呼其名,其人果将何用?不可不递。霖之近妾,若在卒哭外,则臣等不敢复启。着衰服往来妾家,不可不惩。近来风俗不古,方在国丧,有捶牛宫内者;有以戚里、朝士,带妓自恣者;有以前衔宰相,宰牛而食者。臣等方鞫之,若霖则其罪已著。若此不罪,则他无所惩。”命议于院相。“尹弼商启:”霖之妾固非新娶。然服君丧近妾,不可以为是,姑从台谏之言。陆闲武才卓异,终不可弃,台谏所论者,以不合都正耳,递之为便。“传曰:”田霖以时推照律,陆闲其递之。“传于院相曰:”若用某人,则台谏必摘其小过,而来启。予亦以台谏所言,不可不听。故因而递之。台谏之势甚张,此风岂可长乎?“弼商启:”固有如此之弊。然台谏之言,断在上意耳。“承旨权景祐,从旁言曰:”台谏之言,岂得不听?言人过失者,惟有台谏耳。若不听信,则虽有过失,将何所听闻乎?“弼商闻其言,即曰:”台谏之言,虽有可责,亦当容受。“又曰:”上教允当。“

    ○正朝使卞宗仁、权景禧,书状官任由谦,复命于殡殿,仍启:“臣等还来时,车在后,而来到山海关,兵部主事,搜探车,得弓角甚多。押物通事,权辞以对曰:‘此我国奏闻于皇帝,而公然贸得之角,非所禁也。’主事即令还给,其闲遗失者颇多,赍还者百六只。臣等到义州,藏于义州官库而来。”传曰:“其考例以启。”先是,朝廷无此禁,今始禁之,乃恶鞑靼等私贸也。

    ○传曰:“迎诏敕时服色,在文宗朝及大行王朝,皆用靑罗袍、素玉带,而今议云:‘迎敕时,具衮龙绛纱袍、红鞓钑玉带。’此据何礼乎?”承旨金应箕、姜龟孙启:“其在文宗朝及大行朝,诏、敕一时俱迎,而无王世子冕服。故酌吉凶之闲,而用靑罗、素带之仪。且文宗将定此仪,广收群议。集贤殿、承政院,则博采古制,而云:‘当用盛服。’议政府,则云:‘酌吉凶之闲,而宜用靑罗、素玉带。’文宗初,欲用集贤议,再收群议,而竟用靑罗、素带。近来,使臣自董越、艾璞以后,迎诏、迎敕,不以同时。今殿下既于迎诏时,受命为王矣。迎敕时,具盛服亦其宜也。故臣等昨与大臣议,启之如此。”传曰:“文宗朝用靑罗、素带,岂偶然为之乎?其召前日会议大臣及台谏、汉城府,更议启。如幸慕华馆时,当用白衣、乌纱帽矣。然更有他仪乎?并皆商议。”

    3月11日

    ○甲午,尹弼商、卢思愼、尹壕、愼承善、韩致亨、柳轾、朴楗、洪贵达、郑敬祖、李谊、金克忸、许琛、金谌、安友骞、成世明、愼守勤、朴元宗、尹淑、洪泂、李惟淸、金晋锡、崔溥、李自坚、李懿孙、表沿沫、杨熙止、权柱、洪瀚、权琉、南世聃、权五福、成希颜、朴亿年、金勘、李颗、权敏手议:“虽在丧中,以吉服迎君命,古今通礼。文宗未受冕服,不可以冕服迎诏。故其时,议者有酌吉凶之论,非正礼也。今则既以冕服迎诏,若又以靑罗袍迎敕,则非徒于礼无据,以诏、敕为有轻重也。臣等意以为,迎敕皆用吉服,合于礼文。”从之。

    ○承政院佥启曰:“礼曹所启:‘大行赴山陵时,百官分半侍卫,执事者外皆还,至返魂前一日,复诣山陵,侍卫而来。’此用贞熹王后例也。其时,自发引至下玄宫,其闲十馀日,官事久旷。故有此议,固为失矣。古者,人君之葬,邻国诸侯,越境而会葬。况臣子乎?梓宫犹在露次,而臣子其忍遽还乎?数日官事之废,不足恤也。请令仍留,至反虞时。侍卫而还。”从之。

    3月13日

    ○丙申,管押使朴处纶,还自京师。王问曰:“皇帝视朝,有早晩乎?处纶启:”皇帝视朝,或平明、或日高,早晩无节。中朝人有云。‘昵爱皇后,视朝常晏。’“又启:”回回等构乱西方,拔取三城,摠兵官三人战死。故会礼宴亦停之。“传曰:”皇帝所御之服,何色?奉仪仗者,着何服乎?且六部尚书奏事之时,亦有伏地之礼乎?“处纶启:”皇帝因斋戒,御黑袍。奉仪仗者,臣未及详见。凡奏事之人,皆长跪,而无伏地之礼。“

    ○下田霖照律于政院,问曰:“妾家来往者,岂止霖乎?且霖之得妾已久,至于有子,弃之何如?”院相尹弼商启曰:“霖罪可贳,臣等巳启,上特原之。而宪府论执以为,若宥霖则他无所惩,其言有理。又命照律,然霖之妾,年几五十、有子至于五、六。末减其罪,何如?”传曰:“待宰相之道,不可如是,其特宥之。以此意,召语司宪府。”持平崔溥,承召启曰:“尊待宰相,允当矣。但田霖衰服往来妾家,人臣之义扫如,不可不罪。”传曰:“霖前以打伤其奴,被驳而既递司仆将,今不可复罪。”

    3月15日

    ○戊戌,行望奠于殡殿,因雨停百官陪祭。

    3月16日

    ○己亥,传曰:“闻山陵役军多病死。必是医员等,不用心救疗而然也。其召医员问之,令他医往审救疗。又选朝官六人,检察。”以闵详安、李宜茂、尹璋、金淑贞、姜景叙、权钧,为检察官,赍事目而往。一,各处赴役军人饥病劳困者,往来诊之。有饥病者以煮酒、母酒馈之。有劳困者休力。一,使令等侵虐军人者,并检举。一,军人有病者,以适药救疗。一,医员不用意救疗者来启。

    ○典医监参奉薛义孙,山陵役军有病者,不用心救疗,下义禁府鞫之。

    ○王见成宗志文,传于承政院曰:“所谓判奉常寺事起畎者何人耶?无奈以领敦宁尹壕,误为起畎耶?”承旨等启:“此实废妃尹氏之父,而卒于尹氏未封王妃前。”王,始知尹氏,以罪废死,为辍膳。

    3月17日

    ○庚子,领议政李克培,上辞职状曰:

    臣老病日甚,累陈危恳,乞解职事,未蒙兪允,上恩至重。但臣病与年深,差愈无期。伏望命递臣职,保俾馀龄。

    传曰:“观其署名,若病深,何能如是乎?其制不允批,答之。”

    3月18日

    ○辛丑,礼曹书大轝发引时,主上祗送《仪轨》以启,传曰:“予当祗送于敦化门内,即还宫。然榟宫出门外,乘大轝,其闲节次必久。予不待大轝之发,而遽即还宫,无奈不可乎?其更问。”

    ○教领议政李克培曰:“政理谁与共图?惟贤相耳。典刑且喜尚有,况老成乎?肆少保有告归之心,而周公喩笃棐之义。卿,簪绅旧德,社稷重臣。位长百僚,人仰之若山斗。翼亮四世,国倚之为蓍龟。辛甘燥湿之调和,震撼击撞之镇定。职任如此,其重去就,未可以轻。况予眇末之躬,正当艰难之托。若涉大水,茫不知攸济之涯。求助多方,庶无隳先人之业。是大臣协辅之日,岂元老告休之时?勉安大义之所存,以念无疆之惟恤。”

    3月19日

    ○壬寅,命召坡平府院君尹弼商,左议政卢思愼,领敦宁尹壕,传曰:“领议政屡以病辞,而予不允。今当多事之时,若未得安心调保,则难以治病。其以左右议政,次次陞之,以郑佸为右议政,使之赴京可也。”是日,承传内官金子猿,传命于弼商等,多有往复之辞,而承旨、史官,不得与闻。待教权达手、检阅姜澂启:“凡宣命之时,必使承旨史官与闻,而今日则不尔。请闻其辞。”传曰:“大行王朝议相之时,必辟人。故今亦如是耳。”达手等启:“国家大事,与大臣谋议,而史官不得与闻,甚未便。且大行王议相之日,虽使他人不得闻之,而史官则在左右,俱闻其始末。”传曰:“今领议政、右议政,皆病未得赴京。前日,书筵见郑佸,可作相者。今欲递领议政,而以佸为右议政。”

    3月20日

    ○癸卯,承政院启:“自祖宗朝,凡公事出纳,承旨掌之,大行朝申明此法。昨日卜相,只密议于大臣。常时虽小事,承旨史官,不可不知。况卜相大事乎?”传曰:“卜相之事,予虑成命未下,外人先播。故密议耳,此予之失也。”仍传曰:“大内之事漏泄者,律有其罪。其条誊写以启。”

    ○京畿果川县民金好善,发其父母、祖父母之冢,编草为硕,盛骸骨,杂置于黄豆中,久而不葬。其族亲诉宪府,比熏狐狸烧焚之律,杖一百、徒三年照入。承旨权景祐论启曰:“好善所为如此,虽无正律,不可轻论。伤风败俗,莫此为甚。绝岛全家入送,何如?”传曰:“议于院相。”

    ○教领议政李克培曰:“予以眇躬,叨承丕緖,夙夜祗惧,若坠渊冰。庶赖旧人,弘济艰难。卿,台辅元老,勋盟宿德。谋能远图,言必尽意。作为股肱,弼时仔肩。第以积勤致劳,疲精成恙。乃欲乞身休告,从便頣养,抗章披悃,至于再三。敦谕虽切,陈请弥坚。且念襄事,益不自安。确执㧑谦,期于必退。予若勉循大义,强违所愿,恐调摄失宜,病难速愈。玆辍卿位,俾就闲地,冀安乃心,以保厥身。呜呼!在昔先正,虽或辞退,国有咨议,必参臧否。忠君爱国,岂必在位?永观前事,用副予怀。”

    ○以李克培为广陵府院君,卢思愼领议政,愼承善左议政郑佸右议政,郑文炯右赞成,李克均平安道观察使,黄衡义州牧使。

    3月21日

    ○甲辰,陨霜于庆尚道三日,损牟麦。

    ○院相尹壕及承旨等启:“闻自朝进素膳,上体时未平复。况今天使出来,殿下必劳动,不可不预养气体。”传曰:“发引、卒哭将近,故素膳耳。”更启曰:“大病之后,遽止肉膳,甚不可。”传曰:“知道。”

    ○王因慈旨,复进肉膳。

    3月22日

    ○乙巳,全罗道观察使金敬祖,以病辞,命递之。

    3月23日

    ○丙午,尹弼商、卢思愼、尹壕、卢公弼议:“宗庙各室,高祖以上,只称庙号。各室,依前例,但文宗自世祖朝,只称庙号,不系世次,未知其由。令史官考《实录》。”成俊、洪贵达、朴楗、尹孝孙、朴崇质、成伣、安琛、权健、权景禧、尹慜、朴元宗、朴处纶、表沿沫、杨熙止、权柱、洪瀚、权琉南世聃、权五福、朴亿年、金勘、孙澍、李颗、李宽、宋钦议:“考古礼文与诸史,高祖以上,无有称其祖者.依祖宗朝故事,只称庙号何如?大行王于德宗,既称皇伯考,则今称皇伯祖考何如?”从弼商等议。

    ○日本国肥前州下松浦志佐、一岐州太守源义,对马州仁位郡平朝臣宗职家,对马州太守宗贞国,对马州平朝臣宗国胜,日本国一岐州上松浦盐津留松林院源实次,肥前州小城千叶介平朝臣元胤,肥前州上松浦九沙岛主藤原朝臣筑后守义永等,遣人来献土宜。

    ○倭司果都豆马豆马,司猛盛重,来献土宜。

    3月24日

    ○丁未,大行大王谥册辞曰:

    德必得位,诞受丕基。谥以尊名,宜崇徽号。斯乃古今之公议,实非臣子之私言。恭惟皇考大王,浚哲温恭,刚健中正。惟精惟一,学有缉熙光明。克宽克仁,泽及鳏寡孤独。奉先思孝,事大以诚。恤刑著好生之心,躬耕有劭农之本。然文教之旁达,赫然武功之远扬。明良敕天之歌,方臻舜治。寿富多男之祝,拟享尧年。何植璧之无征?遽凭几而弗寤。奈抱终天之恸?靡堪擗地之哀。祗奉节惠之仪,庶伸归美之恳。谨奉玉册,上尊号曰:“仁文宪武钦圣恭孝大王。”庙号曰:“成宗。”仰惟冲鉴,俯谅微悰。永孚于休,膺显册于不朽。克昌厥后,衍宝历于无穷。

    弘文应教权柱所制。

    ○新造密符。

    3月25日

    ○戊申,王大妃兄尹殷老、弟汤老,进香。

    ○百官以黑衣,奉册宝,告宗庙,即还安殡殿于外。

    ○以柳洵刑曹判书,申俊工判书,曹伟成均大司成,朴崇质全罗道观察使。

    ○传于京畿观察使曰:“药用熊,无弊捉获。大者去皮、刳四肢作条,小者全体照冰,并其皮连续封进。”

    3月26日

    ○己酉,领议政卢思愼率百官,上册宝于殡殿。百官陪祭,哭临如仪。

    ○全罗道监司朴崇质启:“臣前为黄海道监司时,得脚膝酸疼之证,行步甚艰。虽欲黾勉就职,恐不能堪。”传曰:“勿辞。”

    ○持平崔溥启:“大抵人臣之义,当夷险一节,虽处之死地,亦且不避。近来,宰相等朝中华职,则无所辞避。若命出使,则率皆托故。日者,成俊兵曹判书则不辞,平安监司则辞之。且柳睇为义州牧使,而亦以病辞。吏曹遣医审之,医报病轻,而迁延不赴,使之递差。人臣之道,果如是乎?请鞫之。”传曰:“成俊,大臣,不可鞫;睇,依所启。”溥启:“俊视睇尤甚。兵曹判书,时未填阙,而俊辞监司,是顾恋兵曹。此而不问,则大臣将何所惩。”传曰:“宪府,虽以顾恋兵权鞫之,彼若曰:‘我实有病,非顾恋也。’云尔则其以此事,刑讯大臣乎?弃之,宜矣。”溥启:“兵曹本权重务剧之地,而俊为判书不辞,则其真无病,可知矣。殿下于所欲,则仍而勿递;其所恶,则遽即递之,是朝廷官爵,俊皆自占。今教云:‘大臣不可鞫。’上意固当。然俊以大臣,而所为如此,尤所当。”传曰:“其鞫之。”

    3月27日

    ○庚戌,持平崔溥启:“榟宫发引时,自殡殿至敦化门,乘别造小轮轝。然自殡殿至敦化门,相去不迩,梓宫乘小轮轝而行,挽之者必皆俯视,亵慢莫甚,臣子所不忍见。况此小轮轝,礼文所无。送终大事,臣子所当尽心。大臣虽已议定,然各执所见,亦有牵合,不知其非者。必揆之礼文、参之众议,又裁自上意,使之得宜,然后乃可。”传曰:“日者,都监提调议启:‘门闼少,若用肩舆,则人力难齐,或有顚仆之患。故议造小轮轝。’送终大事,予岂不尽心乎?己与大臣议之,葬日亦逼,今不可改。”溥启:“小轮轝之制,其轮圆不过二尺,而又穿其中而设轴。安梓宫于其上,则去地甚近,侍卫之人皆俯视。大臣谓:‘小轝上,设大轝盖儿,则不卑。’此言亦非,观其外虽若稍高,梓宫则实卑,其亵慢一也。请更加参酌,务合事体。”传曰:“其取小轮轝见样以入,予将观之。且大轮轝及梓宫所由之门。令都监尺量其高广以启。”传于溥曰:“大轮轝高,而门卑,若从礼文,用大轮轝,则须撤门屋尔。若曰:”虽撤门屋,不可不从礼文。’则予当从溥启,虽撤之,可也。但事期已迫,请于肃章门内,则用小轮轝,自此门至敦化门,则用大轝。“命召国葬都监提调,议之。

    ○分遣宣传官李之房李长生、辛允武等于道,赐密符。

    3月28日

    ○辛亥,丧人柳子光书启:

    臣葬母于南原地,欲会葬来。“传曰:”有例乎?“礼曹启:”丧人会葬,前无此例。然子光心欲会葬,自远方来,诚意可嘉,固当许之。但不可随班,别于外位,行礼为便。“传曰:”既不许随班,则外位行礼,亦不可。况今在丧者非一,不可成例。“

    ○国葬都监提调卢思愼等启:“臣等初意,梓宫初乘小轮轝,次乘大轮轝,又乘大轝,其间升降烦数,恐亵梓宫。故以小轮轝,直抵大轝。今台谏,以轮轝推挽为亵慢。然则从礼文用輴,似可。輴即大轮轝也。且大轮轝今已具,用之何难?”传曰:“用輴则必三次升降,无奈未出阙门,而夜已向曙乎?”启:“癸时行祭,凡仪仗等物,以次先出,其间节次甚烦。梓宫乘轝,当在寅初,如此而又三次升降,则日必曙矣。”传曰:“未出阙门而日已曙,则尤所不忍视也。若未曙则用輴,向曙则以小轮轝,若直抵敦化门外可也。”

    ○倭佥知平松而罗、洒文、家继三人,来献土宜。

    3月29日

    ○壬子,辰时行启殡奠,百官入临如仪。

    3月30日

    ○癸丑,兵曹判书成俊启:“臣方被台驳,而特命行公。然宪府谓:‘臣为顾恋兵权。’臣于前年五月拜本职,至七月得病,请免不允,未敢复请。及至八月,因上体未宁,问安往来,请辞无暇,继而有升遐之痛。故黾勉就职,惟待卒哭而已。吏、兵曹,本是兵权政权所在。故人人皆不欲久居,安有人所共厌,而臣独顾恋乎?䩄面就职为难。”传曰:“勿以此介意,其即就职。”

    ○右议政郑佸,来自平安道,肃拜于殡殿,仍诣政院启:“三公,言其位则上应三台;言其职则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如臣者素无才德,何能堪此任乎?请辞。”传曰:“政丞德望,一国所共知,其勿辞焉。”再辞,不听。

    夏四月

    4月1日

    ○朔甲寅,行朔奠于殡殿。

    ○酉时行祖奠,百官入临。

    4月2日

    ○乙卯,夜三鼓,行遣奠,百官入临。执事读哀册于殡殿曰:

    维弘治七年岁次甲寅十二月丁丑二十四日己卯,成宗仁文宪武钦圣恭孝大王,薨于正寝,明年四月乙卯,迁座于宣陵,礼也。素帟将移,丹旌已飓。于时,玉衡南指于天汉,金波西挂于屋梁。九阍洞开,万仗森列。三斝告斟,八神扶跸。孝子嗣王,龙楼之问寝既辍,鼎湖之攀髯莫追。擗踊难容,祖载增悲。仰大猷之在世,命词臣以撰辞。其词曰:“天眷东土,笃生我王。圣惟天纵,德惟日章。初从代邸,入纉唐勋。渊乎其仁,焕乎其文。日御经筵,时论典坟。昼而三接,夜或至分。幽阐至理,洞辟异端。馀事才艺,穷神尽妙。敬禋五庙,孝养三宫。恩深棣萼,庆延兰丛。事大惟诚,礼下惟恭。务俭去邪,亲贤远佞。批鳞勿惮,谠言乐听。过固无罪,善则必赏。在虞恤刑,在周善养。意绝游畋,戒存声色。节义是奖,祥瑞是却。仁垂宽诏,德著好生。泽宫大射,籍田躬耕。累朝旷典,一代增光。礼镕乐冶,文修武扬。卉服怛威,穷发怀德。化及飞潜,恩霑动植。国安祚乎盘石,民奠枕乎寿域。谓大德之必寿,何昊天之不吊。百姓哀其丧考,三光昏兮失耀。呜呼哀哉!金縢未征,玉几乍凭。缀衣才设,杞天已崩。百僚攀号,六宫摧咽。抱剑舄以何归,帷衣兮如昨。呜呼哀哉!帝龄不与,仙游斯迫。哀孺慕其崩绝,顾灵心兮屣脱。厌紫极之宸居,乘白云于帝鄕。呜呼!逝日兮如流,启夕兮宵兴。庭燎晣于旧闼,宫车导乎新陵。蹐厚地而无应,仰高天而何诉。涕横流而不止,心徒切于永慕。唯至德之未泯,谅后世而难忘。庶凤册之可颂,播鸿芬于无。呜呼哀哉!

    读讫,群臣哭尽哀。礼毕,梓宫遂发。侍卫之人,下至舆、贱隶,莫不垂涕。留都百官,设祖奠于兴仁门外拜辞。儒生耆老,亦皆痛哭。虽盲人缁徒,不令而来会者,不可胜数。

    ○平明,留都承旨、史官,诣东宫问安。

    ○传曰:“行虞祭往来时,服深衣乎?衰服乎?诣永思殿时,所御素辇,四面垂帘,以其斋戒也。还宫,卷前帘,何如?人必疑其为周览也。然日暖,不得不尔。”承政院启:“当问诸礼曹以启。”

    ○敦化门外,民家失火,延烧五十馀区。

    ○大轝渡江未几,江水忽涨。闻者咸叹其异。午时,至陵所,成殡于假丁字阁。申时,设下陵奠。随驾宗宰及百官,哭临。

    4月3日

    ○丙辰,院相尹壕及承旨等启:“王,大病之后,又患齿痛。请停亲行初虞祭,益加调护。”传曰:“今虽痛齿,身则无病。其可不亲行大事乎?更启,不从。坡平府院君尹弼商、领议政卢思愼、右议政郑佸、左赞成韩致亨、右赞成郑文炯、左参赞柳轾、右参赞尹孝孙,在山陵,遣舍人李粹彦、忠勋府都事沈顺道,亦请之,下书于都承旨金应箕曰:”予近因不宁,不出哭位。且凡祭祀,多不亲行,常以此恸恨。玆欲亲行虞祭,而大臣等虑其未宁,再请止之,今病愈。不躬行,于予心安乎?今姑亲行,果有不宁,后当停行。其传此意于议政府及忠勋府。“

    ○礼曹参判权景禧启:“大行王,于文昭殿亲祭时,只卷前帘。还宫时,只垂后帘。今亦依此例。所御之服,当用衰、绖。若深衣,则非礼文所载。”传曰:“服则当用衰、绖。卷帘事,其问诸院相。”院相佥启曰:“方在丧中,卷帘未安。”传曰:“其卷前面。”

    ○司宪府启:“李宗灏、金永铢、陈世杰、闵景翼、洪有泰、宋汝谐、权永聃、李亿寿、洪杰、申末平、朴世彦、姜鹤孙、玄俊、姜利温、李希祖、朴兼武、黄自中、赵悰、李俊德、成希雍、赵湑、陈福聃,成庙升遐之日,醮子女罪。比《大明律》‘居丧嫁娶条,’主婚者杖八十。永铢等以识理朝士,不顾大节,国丧初日,忘哀婚嫁。推原其情,专恃即位之后,例有大赦,故犯明白。律文内‘几闻知有恩数,而故犯罪者,加常犯一等.虽会赦,并不原宥。’请依律文,加一等杖九十,夺告身四等,永不叙用。其子录败常案。”传曰:“只杖九十、夺告身。且既罪家长,何必并论其子乎?”

    4月4日

    ○丁巳,承政院又请勿亲行虞祭,不从。

    ○礼曹参判权景禧启:“永思殿返虞时,王后幄次,在东向西。殿下祗迎位,近西在北而向南,虞主辇由右化门而入,至庭中曲折,向北入殿。然则虞主辇初入之时,殿下南面祇迎,当矣。虞主辇向北入殿之时,返在殿下迎位之傍,此实未安。臣意,东向祗迎为便。常时,礼行有侍臣仪。今丧中,何以处之?鼓严,所以齐众心也。今鼓之无妨于斋戒,请具严鼓。或者以为:‘埋魂帛,不宜于永思殿、宜于宗庙。’然臣意以谓:‘《仪注》云‘屏处洁地,埋之。’请于永思殿西,洁处埋之。”传曰:“可。但侍臣仪,问诸大臣,处之。”

    ○左参赞尹孝孙,自山陵来启:“昨见有旨书状,知王必欲亲祭。此虽出于殿下哀慕罔极之情,但帝王之身,乃宗社所托。古人云:‘病加于小愈。’今若强行,而或致未宁,则悔将何及。前者,大臣等请之,不允。故又令臣,来启耳。”承旨及礼曹参判权景禧等,亦以为言,传曰:“卿等力请,而予不允。卿等,必以予为固执。然予既无病,何敢不亲行乎?孝孙又启。”殿下前在庐次,过哀生病。大臣等咸请避。殿下不从曰:‘予尚平安。’其日夕,旋即未宁。当时,臣民恐惧之心,何可胜言乎?“传曰:”他祭,犹可停,初虞不可不亲行。“尹弼商议:”侍臣仪,可停之。但百官,既以陪祭聚阙。还宫时,并令侍卫,无妨。“卢思愼、郑佸、尹壕议:”今在丧中,固非平时礼行之例。侍臣、百官侍卫等事,并令停之。依拜陵例,令各司一员随驾,何如?且鼓严事,文宗朝但奏时刻而已。停之何如?“从弼商议。

    4月5日

    ○戊午,传曰:“鼓严,特节次耳。无乃可乎?其问于大臣。”尹弼商、卢思愼、郑佸曰:“方在丧中,不得备礼。故前请停之。今既令百官侍卫,则鼓严亦无妨。”传曰:“可。”议政府启:“明日,亲祭还宫时,令百官侍卫。臣等以为:‘百官侍卫,乃平时吉行盛礼。丧中动止,当务简约。请停百官侍卫。”从之。

    4月6日

    ○己未,卯时,下玄宫。巳时,返虞,王率百官,诣永思殿,行初虞祭。

    ○传曰:“卒哭前毋传严,但奏时刻。”

    4月7日

    ○庚申,承政院启:“殿下又欲亲行再虞祭,侵夜而兴,蒙犯雾露,劳动必甚。文宗与大行王,亲行虞祭,不过三次。”传曰:“先王,所以只三亲祭者,必因有故耳。今予无故,敢不亲行?且天使来,则礼度甚繁。又欲因此而试吾气耳。”议政府亦请之,不听。

    ○领议政卢思愼,自山陵来启:“赴役军人,率多饥羸,不能趋事,若给饩廪,日一食之,则功必易毕。”命该司,运米、酒及酱,馈之。

    4月8日

    ○辛酉,王诣永思殿,行再虞祭。

    ○传于郑佸、具寿永曰:“予尝见有物如黑饧,而食之,甚甘美。此中原之产,卿其贸来。且所入材,无奈我国所产,而人不知之耶?须详问造法而来。”

    4月9日

    ○壬戌,卢思愼、尹壕、郑佸议:“金好善掘取祖父母、父母尸,置于家,久不还葬,大坏名教。请决杖,全家徙边。”从之。先是,姜利敬以南怡同契坐诛,禁子孙。至是,子汉上言,陈冤。王特许通,其婿李继义拜监察。谏院以乱臣女婿,驳之。王又因其上言,传曰:“今既许通其子。况婿乎?即令许通。”正言李自坚启:“继以乱臣女婿,许为监察;姜汉以乱臣亲子,特令许通,甚未便。汉素能书,成宗知其有才,欲许通,而终未果。请改继义职,勿许通汉仕路。且柳子光,特蒙天恩,擢为崇品,系本贱孽。治母丧,颇僭礼。其归葬也,造大轝,担用百馀人。官为发丁转送,至用方相氏前驱。方相氏,乃礼葬所用。观此,则其他可知。又多率仆从,就饷官廪,其弊不赀。方居母忧,而请服国丧,既非时王之制,不近人情。然此则为上之事,不可罪也。其僭礼与作弊之由,不可不鞫。”传曰:“其鞫之。姜汉若实乱臣之子,则其时,何不坐罪乎?其问于谏院。”仍命承政院考启。

    4月10日

    ○癸亥,摄行三虞祭,并停百官陪祭,庭湿也。

    ○训链院副正尹汤老,以卒哭内,娼家来往,被鞫于司宪府,上言自明,命弃之。持平金晋锡启:“汤老之奸妓,虽在国丧前,以衰服恣意往来,甚不可。臣等初闻之,出其不意,问其邻人,皆以实供,后反讳之。至欲刑讯,然后乃服曰:‘汤老赂吾等,使讳之。’请毕鞫。”不听。晋锡启:“自治此事,汤老又匿其妓,而不出。此而不治,后无所惩。”不听。晋锡启:“汤老赂物,则属公而弃其罪。其于事体,何?且今朝官,亦有以此等事,被者。若宥汤老,则他并宥之乎?臣恐丧制,从此解弛;风俗,从此益偸矣。’传曰:”其毕鞫。“

    ○承政院,考《日记》以启曰:“南怡言:‘臣,武人也。恐其弓力之耗,与姜利敬、赵颖达辈,射的耳。’上问利敬,对曰:‘臣素与怡作契。’取契轴见之,其文多有死生相救之语。怡、纯等既诛,上问承政院及申叔舟、韩明浍、朴元亨曰:‘赵颖达、李之桢辈,虽不知谋,若临时语之,则必听。处斩戒后,何如?且今囚人等,分其罪之轻重以启。’于是,颖达及之桢、利敬辈,皆就戮。”传曰:“观此,则利敬非参谋者。虽许通其子,可也。其召正言,语之。”李自坚启:“利敬,虽不参谋。然先王以乱臣之子,定罪。今不可遽令许通。”不听。自坚更启:“今姜汉上言云:‘臣于贞熹王后,为六寸亲,于中宫为七寸亲。’今殿下宥之者,固无一毫之私,外人得不谓因此而许通乎?”传曰:“予非为中宫也,以贞熹王后族亲。且考罪名,亦可许通耳。”

    4月11日

    ○甲子,传于政院曰:“大行王朝废妃墓,何以定墓直,使之守护?”承政院考《日记》,书巳亥年废妃教书,辛丑年葬卮,己酉年下旨,以启。传曰:“尹遘等定罪时传旨,并考启。”承政院考启,王不更问。

    ○丰川尉任光载卒。命停四虞祭亲行。

    4月12日

    ○乙丑,摄行四虞祭。承政院启:“黄海道观察使金首孙启本始面,不书谨字,请罪。”不听。院相郑佸与承旨启:“凡错误事,政院例请罪。然观察使,方面大臣,守令所表准。若以细之事,动辄推鞫,有妨大体。大行王朝,此等事,并勿鞫。但教后勿如是而已,请从大行朝旧事。”

    ○正言李自坚启:“姜汉之父,虽不参谋,既以乱臣受戮,则其亲子,决不可遽通仕路。”传于院相及承政院曰:“予考前例,已命许通。今台谏,言之至此,其将何以?”郑佸与承旨等启:“台谏亦据法而言。然利敬实非谋乱者,特与怡作契耳。且乱臣亲子许通,既有例。勿改,何如?”传于司谏院曰:“予考例许通,不允。”

    ○司宪府,启成俊鞫案。传曰:“此实无情,特原之。”俊来辞职曰:“台谏之驳臣,实非泛然。至以臣:‘顾恋兵权。’敢辞。”不听。

    ○都承旨金应箕启:“臣以文昭殿提调,兼检永思殿事。参奉韩忻,不解事又无学识。虞祭奉香,略无敬谨。请以显陵参奉朴信亨,代之。”

    ○义禁府启:“正朝赴京通事等,其所赍布甚夥,而所贸角弓则少,必有欺隐。请刑讯。”从之。郑佸与承旨等启:“通事等虽曰犯禁,然角弓贸易,实我国之利,但禁其猥滥耳。且已经赦,固当蒙宥,而至用刑讯,恐致死伤。其犯禁之物,已没官。请以时推断之。”传曰:“可。”

    ○宗簿寺启:“安康正㝗,夺竹城君朴之藩妾,阴畜于家,遭国丧仍奸之,罪当杖一百、徒三年、录败常案。”从之。杖赎。

    4月13日

    ○丙寅,以闵永肩、庆絍,为缮工监假提调。永肩轻躁,絍巧黠,俱贪饕无厌,为人所鄙。只以能营缮,见称。

    ○安康正㝗,子习溪副正孝义等书启曰:

    臣父被罪,得病远行。臣等不忍坐视,请随行。

    命示承政院,承旨等启:“国家定罪,窜诸远方者,所以困苦知戒也,若从其请,使之率子而行,则何有于戒?父子之情,虽曰可恕,此则不可听。”

    ○承政院启:“天使之来,在国丧内,则御座交椅,裹白布,席缘亦皆用白,已有前例。臣等以谓:‘御座器具,皆用漆色。独于交椅用白,似不可。”唯弼商,请用漆交椅,从弼商议,席缘亦用黑。

    4月14日

    ○丁卯,王率百官,诣永思殿,行五虞祭。还宫时,驾前上言,陈诉者四人,命取示政院及院相。郑佸、承旨等议启:“大行王尝行庆福宫,遮道陈诉者几六百。大行王命弘文馆,先自审理,择其稍可听治者奏之,其数犹至百馀。大行王以为:‘不可胜理。’遂命禁之。今奸诈之辈,以妨法害理之事,侥幸万一。乃敢唐突驾前,臣等意:‘禁之。’为当。”

    ○承政院启:“既于今日,亲行虞祭。明日望祭及六虞七虞,连日亲行,则恐劳圣体。请停明日亲祭。”从之。

    4月15日

    ○戊辰,司畜署提调尹殷老,书牛、羊、猪、鸭喂养,盐、豆、糟糠之数以启曰:“所饲不敷,因此疲瘦。天使之来,不合支供。请倍饲之。”从之。院相郑佸、承旨等议启:“各司如有所启,则当先报该曹,转达于上。今各司提调,虽不紧事,必皆亲启。如殷老所启,岂宜亲启者乎?彼斗升细事,非人主所当知。请今后,悉报该曹,勿令直启。”

    4月16日

    ○己巳,王率百官,诣永思殿,行六虞祭。

    ○兵曹判权健,以病辞职。传于政院曰:“健,先此辞职,令给药,不允。今又请辞,其换闲官,赐药。”

    ○先是,通事文孝安等私赍物,入中朝买弓角,到山海关,兵部主事,探而获之。正朝使卞宗仁驰启,命下禁府鞫之。至是,禁府启:“罪当杖一百、追夺告身。”从之。

    4月17日

    ○庚午,平安道观察使李克均拜辞,仍启:“臣为元帅时,作大车以用,大有益于军务。今我国家,三面受敌,兵戎器械,不可无此大车。虽大山间,驾不过一牛,请造用。”传曰:“可。”

    ○司宪府启:“德川郡守苏世安,国丧卒哭内,以鱼物、䌷布、蠙珠,赂吏曹判书李克墩之子世贞。请拿来鞫之。”从之。

    4月18日

    ○辛未,传于承政院曰:“明日卒哭后,请进肉膳于大妃殿,其考古例。”承旨等启:“贞熹王后、仁惠王后,皆于百日后,进肉膳。今亦过百日,进肉膳当矣。”传曰:“明日当进,大臣、诸君,亦可来会。”

    ○义州宣慰使许琛来启:“接遇上国使,非华国之才,不能堪。如臣素未识礼,又乏词华。岂宜冒忝,请辞。”不听。琛启:“闻,献臣在中国有文名。今来,若唱和,则臣以不才,不能当之,必亏国体。敢辞。”传曰:“卿可以当之,其勿辞。”传于承政院曰:“明日卒哭后,欲劝肉于宰相,其考旧例。”承政院书启:

    在大行王朝,睿宗卒哭后,命正二品宗亲、六曹堂上及入直诸将、承旨等,於崇文堂外庭,赐酒肉。

    传曰:“其依此例。”

    4月19日

    ○壬申,王率百官,诣永思殿,行卒哭祭。祭毕,释服。王以白袍、翼善冠还宫。百官以白衣、黑角带扈卫。坡平府院君尹弼商、领议政卢思愼、右议政郑佸、领敦宁府事尹壕与六曹堂上及宗宰等启:“臣等咸欲进肉膳于大妃殿。”传曰:“今朝,亲劝进,而大妃不允。卿等亦可力请。”弼商等启于大妃曰:“今卒哭已过,且有先王遗教。不可不进肉膳。”大妃传曰:“主上既,卿等又请,当从之。然安心食肉,予不忍也。”弼商等启:“丧礼,当从先祖。”传曰:“贞熹王后,年高气衰,故百日后乃进。予则年齿尚富,虽不肉膳,何害?”不允。

    ○会宗、宰于仁政殿东廊,命中使,馈以酒肉。领议政卢思愼、右议政郑佸等,请撰大行王《实录》,王命鱼世谦、李克墩、柳洵、成伣、权健、申从濩、曹伟撰之。

    ○弘文馆,请御经筵。卢思愼亦以为:“卒哭已过,可亟御,通鉴纲目。殿下于前日,讲之未毕,《大学衍义》,正心、脩身、齐治平之道,无不备载。请讲此二书。”传曰:“可。但欲及天使未来,针灸。”

    ○广陵府院君李克培启:“臣,去岁得病,迄今未愈。国有大事,不与廷议。前受本职,犹未谢恩。玆敢力疾以来,臣既老悖,病又缠绵。院相之任,实不能堪。请辞。”传曰:“其勿仕承政院。”

    4月20日

    ○甲戌,兵曹判书成俊启:“前日,台谏劾臣,至以臣‘为顾恋兵权。’臣即欲辞,第以殿下方在丧疚,未敢启。今卒哭巳过,䩄面就职,心实未安。”不听。

    ○前昌原府使赵之瑞,在晋州上封事曰:

    臣于三月初一日,伏睹传旨:“大小臣民,体予访落之意,各陈时宜,实封以闻。”臣闻:“汉文帝初即位,山东吏布诏令。民虽老羸癃疾,扶杖而往听之,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盛。”今我殿下,又于新服之初,博访治道。虽在草莽,而尽言不讳,庶辅德化之万一。其一曰:“亲九族。”夫尧之德,至矣尽矣,而《唐史》,首美尧之德曰:“以亲九族。”者,诚以由家,以及于国耳。大行殿下。废尹氏、削后籍,殿下,义不可为毋也。礼,有:“为父后者,为出母无服。无服也者,丧者,不祭故也。”解之者以为然:“虽不服,犹以心丧自居,为恩也。’然则子无绝母之理,章章明矣。废后于壬寅秋薨逝,槁葬草野,迄今十四年,行路悲之。在今,山陵有日,不可并举。俟其丧毕,宜立别殿,建慈陵,以报母恩,岂非合于心丧为恩之典乎?母后之族,并皆见谪,赖今蒙宥。其人贤否,未可知也。虽不可任之以事,然有敦宁府,足以禄其人,此亦祖宗之制也。臣尝曰:”殿下之亲九族,莫先于报母恩,收舅甥。“其二曰:”革旧弊。“初以内需设债,敛散有弊,中革之,复如初。及今敛散之际,因缘为奸,劫夺民财,使不得生生,其弊,一也。各官,输纳贡物,户曹、各司,各征作纸。有不如意,率皆点退。《大典》则毋过二十卷,而其实倍。输纳人吏,坐受负贷。以此破产失所,其弊,二也。六曹,各有所属司。虽无提调,可以摠治。如西冰库选上奴子,止充三口,而皆为提调所夺。以此类推,则皆然。其弊,三也。如京中所纳常角弓、石淸蜜、白淸、粳米,虽极精备,终不得纳。必备价十倍,以授典奴,而后得纳。其弊,四也。圆觉、兴天寺朝夕供佛,无补于国,坐费公廪。其弊,五也。宦官娶妇女为室家,非中朝法,而国朝,独许之。失阴阳之和,召水旱之灾。其弊,六也。六曹至各司,环列靑紫,皆出于王城十里内。是岂尽贤也,能也哉?因缘附势,恣行关节。其弊,七也。《诗》云:”膳夫左右。“今司饔院,即古之膳夫也。进御膳物,皆委诸宦官,转为市物。其弊,八也。唐制,宦官毋得过四品。且其所任者,以朝夕备洒扫而已。国朝待遇太过,位至一品。其弊,九也。畿甸设水军,以备不虞。今皆役诸土木,其浦所留,止三、四名,人不堪命。其弊,十也。有此十弊,而临政愿治,难矣。臣,故曰:”革旧弊。“其三曰:”举宽典。“岁丁大侵,又有国恤。山陵赴役如畿甸,使臣迎送如平安、黄海,此皆出于不幸。民虽劳怨,势不得已。莫若蠲来岁之租与其旧债,以酬其劳,用示惠鲜之意。臣,故曰:”举宽典。“其四曰:”开言路。“言路开则治,言路塞则乱。古人,取之于身,以血气周流、无壅为比。然则言路者,殿下之血气也。必使周流无壅,然后身可安也。即位之初,首罪李穆等,以塞言路,俾万姓遽至缺望,非社稷之福也。臣,故曰:”开言路。“《周书》有言:”后德惟臣,否德惟臣。“臣尝待罪书筵,于古今治乱之由、人主圣狂之分,未尝不勤勤恳恳,以烦圣听,继之以泣。及今初政,首举供佛之事、又黜尽言之儒,此臣等之罪也。臣素在僚属,脱有启沃之万一,则殿下,有何此等失耶?此臣不德之所致耳。臣无任激切屏营之至。

    启下礼曹。

    ○以鱼世谦、洪贵达、柳洵,为知春秋馆事,卢公弼兼知义禁府事,安友謇兵曹参判,权健同知春秋馆事,金敬祖刑曹参议,李承健兼司宪府执义,闵祥安司宪府掌令。

    4月22日

    ○乙亥,兵曹参判安友謇启:“臣以庸劣,滥受兵权。请辞焉。”传曰:“其勿辞。”

    ○大司宪李谊,执义金硉,持平崔溥启:“近来,久废经筵,经筵厅犹未毕修,请移御他殿。且本府,请核柳睇规避义州牧使之罪,而命赦之。又授准职,请改之。德川郡守苏世安,以行赂宰相,命拿鞫之。今当天使之来,事务必繁。请递之。”传曰:“予腰下有病,足亦酸痛。今天使出来,若不疗治,则趋步必艰。玆不得御耳。柳睇、苏世安,依所启。”

    ○义禁府启:“朴闰,驾前呈状痛泣之罪,当处绞。”传曰:“情虽可憎,只杖一百。”

    4月23日

    ○丙子,持平金晋锡、正言李自坚启:“爵赏,人主之权。有才德出众、功劳特异者,加之。安友謇则无贤能功劳,而特陞嘉善,又拜参判。臣等,未知何缘,有此异赏。”传曰:“予考监司荐望,友謇之名,与焉,而其人可用。故授之耳。”晋锡等启:“兵曹郞厅,例用文臣,为任重也。今参判、参议,皆非文臣。前日,以南憬为内乘,又以友謇为参判。其所擢拔,不在朝廷贤士,而皆出于戚里。新政之初,断不可如是也。”传于郑佸曰:“友謇其不能堪任者欤?”佸曰:“友謇,朝廷皆以为可用。今台谏,意以即政之初,擢用外戚,为不可耳。”传于台谏曰:“尔等,虽以即政之初,擢用外戚为非。然其人贤也,则其可不用乎?大行朝亦用外戚。故殷老为参判,汤老为内乘。”晋锡等启:“嘉善则已矣,请改兵曹参判。成宗,虽用外戚,非即位之初。在位十六年间,殷老为承旨,而例迁参判。其后,汤老以武科出身,立朝已久,而为内乘。今者,擢拔友謇,甚未便也。”传曰:“其改正。”

    ○兵曹判书成俊启:“臣,尝于成化元年,如京师。皇帝方在衰绖中,而卫士所着物色,一如平时。独我朝,因礼文去华色之语,而军装,皆依丧礼。臣意,今天使来,纯用华色,固不可也。只除朱胄、红假甲衣,而馀依中朝例,皆用平时物色,何如?”传曰:“其召院相、政府、六曹、汉城府,议启之。”诸宰,议未毕,领议政卢思愼、右议政郑佸启:“先王之制,不可轻变。我朝用此仪,其来已久。先王朝丧中,待使臣者非一,而率不变易。至于今而变之,不可。况丧事,由薄而归厚,则虽变祖宗之制,犹可矣。今乃由厚归薄,而变旧制。臣等以为,此不必收议而决也。’”传曰:“果如所启,其勿收议。”

    4月24日

    ○丁丑,伊川医生金玉岗上言云:“本邑,多产貂。县监,令民潜捕,率以为常。劳民作弊,莫此为甚。”承旨等启:“县监之私捕,固为不可。然因此罪守令,则告讦之风,将不能禁。况《大典》,有部民告之法。请勿问守令,以部民告之律,罪玉岗。”传曰:“法虽如此,守令不法,不可不问。令其道观察使,鞫之。且玉岗,诉守令作弊事,情亦可恕。貂皮若多产,使之供进。”承旨等启:“若然则《大典》之法,毁矣。是邑,虽曰产貂,大行王,使之勿贡。是虑其有弊耳。今不可使贡。”传曰:“其问于院相。”

    4月25日

    ○戊寅,稳城府使具诠,以母老辞,命递之。都承旨金应箕启:“诠,前为会宁府使时,特授堂上官,未几递之。今除稳城,辞以母病。若母病果紧,则虽京职,在所当辞。今京职则不辞,外任则辞,甚不可。”传曰:“勿递,遣之。”

    ○以许琛为兵曹参判,安友謇刑曹参判。

    4月27日

    ○庚辰,持平金晋锡启:“柳睇之职,已命降授,而兵曹,只降佥知中枢。内禁卫将,则如旧,殊无降职之意,请鞫之。且金长孙,在辛亥年北征时,为远斥候将,率精兵先行,遇野人不能尽擒,使彼知大军之来。二万之众,无功而还,皆长孙失机所致。其时,得免于戮,幸矣;终身勿叙,可也。今除都摠府经历,甚不可也。”传曰:“长孙,改正;柳睇,其问兵曹。”司谏院正言李自坚启:“安友謇已命改正,而今乃换差。夫信者,人君之大宝。昔魏文侯,不失虞人之期。虞人至微,犹不敢失信。况台谏,人主之耳目;朝廷之绳墨乎?”传曰:“尔等云:‘兵曹参判、参议,皆非文臣。’故予命改兵曹耳。”

    ○兵曹判书成俊启:“柳睇降授时,内禁将兼职。故并下批耳。臣,尝从北征,长孙初以斥候,率城底野人而往。路遇兀狄哈,令军卒围匝,而野人等,欲立已功,不听长孙之言,争先驰逐。使彼知我军往征,非长孙之罪也。长孙,若以此见递,则是终身废锢也。”传曰:“长孙勿递。”晋锡启:“卫将,本二品职。睇既降职,当并改正。”自坚启:“殿下之不敬朝廷,有二焉。无吏曹拟望,而特举戚里之人,一也。既命改差,而反换差,二也。成宗于汤老,为其老父,加一资。后因台谏之论,改之。是敬朝廷也。《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请以先王为法,亟命改正。”传曰:“睇,议于院相。友謇事,不允。”李克培议:“宪府所启,允当。”虑思愼、愼承善、郑佸、尹壕议:“睇,勿递内禁卫将。”从思愼等议。

    4月28日

    ○辛巳,内资寺奴检丁,诉其官员于司饔院薛里、严用善,用善启王,鞫之。郑佸启:“凡人有所启事,必由政院转达,例也。用善擅启,其渐不可长也。请令攸司,鞫之。”佸又请经筵曰:“一以接群臣,一以明圣学,不可缓也。”传曰:“予患灸疮,欲调理耳。”

    ○台谏,合司论启安友謇、金长孙,传于郑佸曰:“宪府论长孙,何以处之?”佸启曰:“长孙以斥候将,中遇贼徒,不能尽擒。贼遂奔还,以致彼人之觉。程途甚远,只裹数日之粮,致令大军饥饿。贼徒逃散,竟无功而还,皆长孙之罪。请从宪府之言。”传曰:“友謇事,前既尽言。长孙,改正。”

    ○司谏院启:“闻,赵之瑞上疏,有废后、槁葬草野之语。成宗以殿下故,卜地而葬,定守护军。且令所在官致祭,是不可谓槁葬。且废后,非成宗独断,贞熹王后及两大妃殿,熟计而处之。固国家莫大之事,非之瑞所得议。疏,又云:‘为废后,建慈陵、立别殿、录用戚属。’其在成宗朝,腹非而不言,至于今日,乃启之。其志在于取宠殿下,其腹非先王、阿谀殿下之罪,不可不拿鞫。”王,下之瑞疏及礼曹论请之辞,传曰:“师与宾客,存焉。之瑞以微官,言之不当,其鞫之。”礼曹启辞略曰:“圆觉、兴天寺僧佛供馈,宦官娶妻,其来已久,势难遽革。立别殿、建慈陵、收用外亲,天衷所当斟量,而朝廷亦有处置,非小臣所得而拟议。当初,非槁葬草野,乃卜地礼葬,至定守护民户。且见谪外亲,时未蒙放,而妄云蒙宥。凡此众所共知,佯若不知,诈饰上疏。至以李穆等,受罪大言,甚非社稷之福。之瑞之进退有无,非关于损益圣德,而乃曰:‘殿下有此等失,此臣之罪,此臣不德之所致。’引以自高,慢易朝廷。原其情则欲以东宫旧僚,希望进用。略陈不紧细事,务以自已干进之事,冠诸首端,用心诡谲。请鞫之。”

    ○传于司宪府曰:“持平金晋锡,何不俱来?”金硉等启:“当初,议启友謇之时,晋锡乃曰:‘予为水原判官时,友謇为府使,难之。’且臣等同议之意,重在嘉善。晋锡,兵曹任重为先,非臣等本意。昨日所启,只及柳睇、金长孙,而友謇之事,因谏院大失本府之意,臣等,不与俱来耳。”台谏仍启:“殿下既许改正,旋即还授,非信也;即位之初,私宠外戚,骤陞右职,非公道也;知其不可,犹不改正,非从谏也。用一友謇,有此三失。”传于承政院曰:“晋锡,换差。”

    ○弘文馆上札曰:

    近者,以南憬为内乘,寻以安友謇为兵曹参判,二人,皆外戚也。殿下即位之初,不用铨曹拟望,特降恩旨,用人急于戚里,物论骇于中外。二人之贤否,不足论也,此甚非帝王爵人于朝,与众共之之意也。夫爵位者,天下之公器,而国之大柄也。若爵以情授,官以宠加,为施恩外戚之具,则是私公器而毁国柄也。臣等,恐此门一开,末流难支。近戚之家,迭相攀援,人怀异望,各觊所求。殿下,又从而曲降恩泽,则人主大公至正之道,丧,而琐琐膴仕之刺,兴矣。岂非可惧之甚耶?臣等又闻,于兴天寺,大作佛事,斋僧饭佛,累日乃罢。夫历代佞佛之害,俱在史册,不敢喋喋。前者,为大行王设斋时,臣等反复请罢,而殿下拒而不纳。今又有此举,累德莫甚。自古人主,或谨于初政,犹有怠忽罔终之念。况始之不谨,其终奈何?伊尹告太甲曰:‘愼厥德,罔不在初。’伏惟殿下,留心焉。

    传曰:“友謇,今既授之,不允。兴天寺佛事,必大妃所命,予所不知。”台谏启:“臣等,非敢论友謇之贤否也。嗣位之初,擢用外戚,故启之耳。昔汉文帝,欲用窦广国,而畏天下谓己有私,终不果用。至景帝而后,始得封。夫广国素贤,又是太后之弟,则于友謇,固有间矣。况友謇之贤,不及广国乎?”不听。台谏启:“殿下即位以来,台谏所启不从者,皆外戚事。如李铁坚、尹坦之不递禁府,尹汤老姑缓推鞫,皆害公道。今友謇等事,皆出自内旨。人君立政,如天地日月之无私。岂可循私害公?南憬假官则已,友謇之擢陞二品,不可不改正。”

    4月29日

    ○壬午,大司谏成世明启:“近日,以针灸在告。闻安友謇事,不胜惊骇。大抵人君,不可以私意,示群下。友謇本无才德功劳,而以王妃切族,特命加资,除六卿之亚。殿下此命,虽出于公正,朝野孰不曰:‘宠异外戚乎?”不允。台谏又上札曰:

    臣等以安友謇不宜擢用,累渎天聪,未蒙允兪,不胜缺望。臣等窃谓,微者,事之兆;渐者,事之端也。微不能防,则事至难救;渐不能杜,则患至难图。故古昔帝王,必谨于微,而虑其渐。今殿下即位之初,未有求贤之诏,而急急于擢用者,惟戚畹耳。使皆贤能而不缘众论,遽陞崇秩,则国人必皆窥殿下之浅深也。况无贤能可称乎?今当初政,私一戚畹,以害公道,则安知其终,渐至于不可救耶?昔汉顺帝,始用梁商,而卒用其子冀,以贻后患,此其戒也。伏愿殿下,烛微虑远,亟收成命,以伸公道。

    不从。

    ○讣告使李季仝、李陆,还自京师王问中朝事,季仝等启:“臣等至京师以讣告,闻者莫不惜曰:‘俺等,素闻国王贤德。’至问春秋高下、子女多少,深自嗟悼。且角弓贸易之禁甚严。贸给野人者,断以死律;贸给我国者,杖一百、充军。其中国之待我国,与野人有间,如此。”

    燕山君日记卷第四

    五月

    5月1日

    ○朔癸未,大司谏成世明、执义金硉、司谏洪泂、掌令李惟淸、闵祥安、献纳柳麟种、持平崔溥、正言李自坚、李懿孙上札曰:

    自古,外戚姻娅之旧,相继用事,非国家之福。地逼势亲,富贵盈溢,则鲜保其终。人主,当防微杜渐,思所以保全之,此乃亲睦九族之道也。今殿下,即位之初,汲汲于进用戚里,以示私恩。如李铁坚、尹坦,因铨曹之荐,而用之,已为不可,况安友骞,不谋于铨曹、不咨于朝廷,出自内旨乎?以朝廷待贤之公器,付之私昵之人,以害公道。台谏,将万世公议,屡渎天聪,未蒙兪允。乃教之曰:“友骞有贤名,故用之。”臣等以谓,朝廷之上,贤于友骞者尚多,曾未闻甄拔一人,而首擢姻娅,滥授膴仕。臣等恐大公至正之圣德,容有累矣。一友骞擢用,虽若无害于治道,而戚里专权之兆,自今日始也。兆之始起,以口舌争之,而可救,及其既成,以刑戮治之,而难制。伏望亟收成命,以循公道,不胜幸甚。

    不听。世明等又上札曰:

    《诗》曰:“琐琐姻娅,则无膴仕。”《书》曰:“官不及私昵。”盖爵赏,朝廷之公器,不可以姻娅私昵,而滥授之。今友骞,乃姻娅之旧,私昵之人。无可称之能、无可赏之功,一朝出自内旨,擢授二品,是殿下,以朝廷公器,为优待戚里之私物。臣等恐公道,自此而毁矣。匹夫失信,犹为不可。况人君乎?闻友骞改正之命已久,而未蒙允兪,失信莫此之甚。请收成命,以从众议。

    不听。又上札论之,不听。

    ○议政府启:“闻昌原府使赵之瑞拿来之命。之瑞之言,虽过越不恭,然即位之初,已下求言之教,而反罪言事之人,臣恐言路塞矣。且近者,七品以下官,一、二员考中,而以未个满者换差,有违《大典》计月之法。请改正。”皆从之。

    ○命议倭人职宣,争夺渔梁事于议政府。六曹。郑佸议:“礼曹,诘职宣以渔梁争夺人,不加罪,则曰:‘朝官赍去书契,不录其名。故未敢耳。’问刷还人户罪名,则汎称泛滥,而不明言其罪。问边将,书犯罪人名与之,而不罪之缘,则曰:‘岛主所处置,非我得擅断。’其言皆诈。职宣之来,此等人处置之事。岂不与岛主商议乎?原其情,虽名言渔梁争夺人论罚,其所犯之人,皆豪猾难制者,不能下手。特刷还迷劣人户,烧焚网子,以示形迹耳。宜穷问所由。然待外夷,不可穷尽其情。臣意以谓,令礼曹备说诈伪之状,又以殿下初即位,肆赦境内,三浦之人,亦在其中。故特置而勿论。更加禁戢事,书契于岛主为便。”韩致亨、成俊、权侹、安琛、郑敬祖、尹慜议:“渔梁争夺人名,非不知之,而曰:‘不知。’焚烧渔网,似为他事,而曰:‘为渔梁争夺。’职宣之言之诈,可知。然既推之于岛主,则今虽言诱而口报之,其势,终不肯自为处置。祗自伤威损重而已。臣等以谓,宜令礼曹,备载职宣诈伪之状,以通书于岛主曰:‘职宣之来,只烧网子,而一不罪争夺之人,实有乖于前约,何无信乃尔?然今殿下初即位,施恩国中,咸与惟新。三浦居人,亦是我国编氓,则宜在赦例。故当置不问,自今后,申敕岛人,使不如前。’云云,如何?”许琛议:“前日,权柱之还,既不得要领。今职宣之来,其言变诈难测。渔梁争夺之事,皆归之于岛主。虽更令罪之,恐不得利,徒失威重,取侮不少矣。故臣前议云:‘令礼曹谕之曰:“今所刷还,只若干户,而争夺渔梁者,不在其中。只烧网子以塞责,固为不可。然今殿下新即位,以布宽典。岛人之在我土者,亦是编氓,宜在肆赦之例,今不更问。”云云以遣之。’臣之所见,只此。”从佸议。

    5月2日

    ○甲申,台谏上疏曰:

    臣等,将友骞陞职未便事,以札以言,累渎天听,未蒙兪允,无任缺望。友骞本以庸流,无德可称,无功可纪,无一艺可名,夤缘后族,蝇付骖从,特一私昵之人耳。虽置敦宁,以全宠禄可矣。岂可使之骤陞二品,授以重任乎?殿下新即位,因国家多故,未遑于经筵,贤士大夫,未尝接待。治道之利害,未尝讲劘。臣庶之贤愚忠诈,未尝尽知。朝廷政事,皆采议于庙堂,未尝独断。圣德高明,如水未波而已。进贤、退不肖之公,鉴空衡平而已。若一念之不动,一事之或差,则圣狂之几,治乱之萌,皆决于此,可不谨哉?当用人之际,其难其愼,咨访都兪,不敢自用可矣。一朝,出自内旨,以南憬为假内乘,中外骇愕曰:“圣心,本无私也。此命,奚为降哉?”既而曰:“璟之职事,假借之官,不必论也。”今又出内旨,拔擢友骞,由通政、陞嘉善,齿诸卿之列。以内旨而陞者,虽得高世之才,犹有独任之嫌。况此私昵之人,而独任可乎?故中外臣僚,又相骇愕曰:“我殿下,不谋于铨曹、不询于公议,升友骞之职,而擢用之。无乃私于后戚,而然耶?”云尔则殿下之心,光明正大,无一毫之私,以一友骞之故,涉于偏傥之私。岂不有累于圣德乎?且王言,惟作命。命一出,则当涣然如汗,而不可反也;确然如金石,而不可变也。圣上,初以台谏之驳,有改正之命。及闻再下之命,则虽换他曹,嘉善之秩、参判之职,自若也。初政命令之不一,亦非示信于臣民也。臣等恐公道之废、用人之谬、失信之端、戚里用事之渐,己兆于今日矣。夫救燎原之火者,扑于始;遏滔天之水者,塞于涓流。此臣等所以思患预防,而不得已也。昔汉文帝,知长君、小君之贤,而不用,使二人俱为退让。君子其不私后戚,如此,今日之所当法也。顺帝拜梁商,为执金吾,左雄谏止其封,李固谏抑其宠,帝不能早从其言,酿成大祸,今日之所当戒也。伏望殿下,法其所当法、戒其所当戒,勿以成命为嫌、勿以遂事为言,亟递友骞职事,以伸公道、以成从谏之美。此宗社无之业也。

    不听。又上疏曰:

    臣等谨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又曰“其难其愼,惟和惟一。”诚以官爵,朝廷公器。不可以私意挠之,而谬及于私昵也。今殿下,嗣大历服,小心兢畏,当广延众论,悉致群贤,列于庶位,共治天位,此初政之急务也。奈何,即政未久,未闻举一贤、擢一能,而急急擢用者,皆戚畹也?如李铁坚、尹坦,为义禁府堂上,台谏谏而不允。此则已不有公议也。且安友骞,贤无可称,骤加右职。台谏极谏其非,而又拒不从。此则亦不有公议也。臣等反复思之,大抵人主,一示偏私,人趋侥幸。此门一开,驯致其道。自一二,至于三四,渐无纪极,则国家名器,由此紊矣;朝廷公器,由此堕矣。妨政害治,莫甚于此,臣等大惧,而不得不为殿下极言之也。用一友骞,亏损圣德,有五焉。示私一也,废公二也,失信三也,拒谏四也,由是而累初政,五也。以一戚畹之故,致此五失,非细故也。伏愿殿下,勿以臣等之言,为无所取,而深思远猷,痛加省察,大示公道,则朝无秕政,悉快舆情。

    不听。

    5月3日

    ○乙酉,持平崔溥启:“李秉正前为平安道节度使,买银于佛贼恩孙、豆乙彦等,而造器,其价必出于官。固当录案,不齿士类。今者,至于立朝,又授副摠管,上恩过重。请改正。”传曰:“问于院相。”尹壕启:“秉正之事,年月已久。其时,亦已决罪,且再经赦宥,不可追论。”传曰:“以此意,言之。”溥又启:“若罪犯轻律,则赦前之事,固不可追论。如此赃污之事,虽经赦宥,不可弃。况秉正,其赃暴著乎?但其时,不录而已。副摠管,不可不改正。”传曰:“当议院相。”

    ○柳子光上疏曰:

    臣守坟在南原,伏闻,司谏院驳臣以治母丧事,请臣之罪。退而待罪,心实未安,即倍道上来,臣罪当死。其曰:“丧轝僭拟制造。”臣窃冤焉。饰以木绵常䌷,而但远路,恐致折毁,其机木裁作,牢实差重而已,何以曰僭拟?臣窃冤焉。六十六人担持,何以曰百馀人?臣窃冤焉。方相氏,法所当用,何以曰不可用?臣窃冤焉。臣自京畿至南原,沿路各驿,皆先峙粮。阳城、公州、连山、恩津、砺山、任实,则臣之田庄所至止宿处,奴仆各自供办,犹恐路费不给,以二车载杂物与米豆、盐酱,而行。驺从则不特护行丧柩,一家眷属皆行。其数虽多,然路远残弊各官,岂尽馈之。但有略以米豆、马草与之者,或馈上下厅若干人者,至有设奠路傍,而哀之者。顾非臣之求请,而其不却之,则臣之罪也。此,不独臣之行如是,而凡今,士大夫之引亲之柩,东西行者,所至皆然。是皆出于人子之情,哀人之丧,而不能已者也。其情如此,而以臣多率驺从,若传食各官为言,何也?臣窃冤焉。臣母,本居南原。臣请归养,成宗大王特命兵曹,调给军人,舆致京师。每分御厨之珍,臣母死时,年八十五。将死而成宗违豫弥留,犹眷念臣母之病,屡赐食物,至下问病证,恩眷之隆,有如是者。及其死,而南原远路,臣之一家人力,不能护行。臣即具由上言,成宗大王,览臣上言,即判下兵曹,特给军人。臣母之死于京师,得还鄕曲,附葬先茔,皆是成宗大王恩眷之隆重于生死,而天地罔极者也。臣母,爵封贞夫人,当以礼治丧,尽臣伸孝之情。安知致人之谤,至使谏院请罪乎?思念至此,臣罪当死。臣罪自作,虽至诛戮,万万无恨。臣恐以臣之罪,祸延各官、各驿愚惑之吏。方当农月,数多囚系,无罪或至殒命,则其为冤抑,可以伤和召灾。思念至此,臣罪当死。臣今所陈,尽其情状,实无所隐。臣虽无状,其敢上欺圣明?伏惟殿下,垂哀察之。

    下承政院问之。承旨等启:“子光事,时方遣行台推鞫。疏下司宪府,何如?”从之。

    5月4日

    ○丙戌,承政院启:“佥知中枢府事权健,前任兵曹参判时,以病在告,不受其禄。今又迁官,遂辞不受,其意以谓:‘以病不仕,受禄未安。今迁官,则不当受也。’然在法当受,使之受禄,何如?”从之。

    ○义兴卫副护军李秉正上言曰:

    臣,将种也。少业弓马,中武科,又中重试第一名。世祖大王,特设登俊试,臣又入格,升堂上官。成宗朝历兵曹参知,吏曹参判。岁丁未,以臣为平安道节度使。戊申冬,赴防江边,军中多咒、蛊毒之病。医云:‘银能解蛊毒。’臣以家破银带边儿,令银匠朴银孙,造匙箸。己酉秋,递任还来。其年秋,朴恩孙盗桧岩佛银。庚戌春,事觉,令义禁府推鞫。恩孙与朴贵元相推。贵元怨恩孙,诬说以银二两,与节度使。恩孙受刑四次,终不发明,杖下诬服曰:‘银价,木绵六匹,则由城上门出给;米三十斗,则分盛三帒,由节度使出入门出给。予以一身,系马城外,独受独载。’他无显证,此恩孙陷臣之由也。初,召臣于承政院问之,臣以所贮破银带边儿,造匙箸事,从实回启。及恩孙杖下诬服,则禁府亦欲刑臣,恐殒命杖下,依恩孙所言,诬服。禁府谓臣:‘政院下问时,诈不以实。’照律以启,此臣受罪之由也。恩孙诬服之辞,臣反复思之,其所谓,木绵由城上门出给之言,可欺以方,三十斗之米,恩孙,以一身独受独载之语,必无之理,禁府不之辨,臣至今痛愤。臣,拔身行伍,滥蒙国恩,累经华秩,位至二品,布衣之极,更有何望?但坐此污蔑,坎轲终身,臣实痛心,请一一陈之。臣之节度使递任,在己酉秋。恩孙盗桧岩佛像,在己酉冬。假使恩孙,卖银于臣,其非佛像之银,明矣。臣之痛闷,一也。且盗佛像之后,京外大小朝官,买思孙银者,非一。如申继宗、云山郡守李培,亦于恩孙处买银。成宗大王传曰:‘买之者,安知其盗佛像之银?勿鞫其人,只征其银。’于斯时也,继宗等深荷天恩,以有今日。假使,臣于恩孙处,买盗佛之银,与继宗等同科。况无买银之实乎?此臣痛闷者,二也。假使臣,买恩孙之银,非官物,乃己物,此痛闷者,三也。臣在先朝所蒙之罪,诈不以实而已。其诈不以实,亦于杖下诬服而已。圣上即位之初,涤瑕弃秽,咸与惟新。虽系纲常,常赦所不原之罪,并蒙天恩。台谏不知,只以所闻,劾以贪污,痛闷滋甚。请问臣罪名于禁府,洗涤罔极之冤,使老臣,含笑入地。

    传曰:“其考义禁府推案。”

    5月5日

    ○丁亥,刑曹参判安友骞启:“近日,台谏以臣不宜擢用,再三论启。臣以不才,滥授右职,台谏之议,可畏。请辞免。”不听。

    ○院相郑佸及承旨等启:“僧、尼相奸,乖反常道。僧智善、尼僧智浩相奸罪,只令赎杖六十。请更问还俗。”传曰:“僧尼亦民也。久滞狱中,若更鞫,则恐死杖下,弃之。”佸及承旨等,更启如初,传曰:“智善之事,辞证不明,不可更鞫。况年老之僧?虽还俗,何所用哉,只赎杖六十,足矣。”

    ○礼曹据忠淸道观察使书状,启:“缁流之徒,当国之丧,多畜鹰犬,公然调放。广占田园,蕃育牛马。或妻育子、或通官妓,容隐年丁,诳诱愚民。或称社长、或称道士,男女杂遝,相奸无忌,败毁风俗,渐不可长。畜鹰犬僧人,请出其不意,掩捕科罪;称社长、道士者及知而不告维那,并推鞫科罪;违法创造寺社,亦依书状,撤去其寺刹;奴婢、牛马、布谷,令该曹区处。”传曰:“僧人等果有所犯,则固当依法治罪。然亦是吾民,所居之舍,不可遽令撤去。”

    ○坡平府院君尹弼商、领议政卢思愼、左议政愼承善、右议政郑佸启:“院相坐政院,起于睿宗初即位时。贞熹王后摄政,若有谋议之事,则欲问之,特设焉。至大行王,幼年即位,亦仍而勿革,皆一时之权宜耳。若在初丧,则已矣,今则卒哭已过,庶务皆禀睿断。臣等别无所为,而坐政院,徒为伴食而已。如有可问之事,则取议于家;有大事,则令议宾厅,为便。请除院相。”传曰:“斟酌为之。”

    5月6日

    ○戊子,传曰:“山陵赴役军人等恩赐,虽无古例,量减往年公债。”

    ○持平崔溥启:“虽宗宰及台谏侍从,有启事,则必经政院。仄闻,内侍严用善,偏听检丁自己之事,直启而鞫内资寺官员,甚不当。请下义禁府,鞫之。”传曰:“既已科罪,而今又鞫之,不可。”溥更启:“用善受罪,固尝闻之。然不由政院,而直启,朝中士大夫,所不能为;而用善,一朝敢为之。其他日专恣之渐,始兆。假如检丁之言尽是,亦当由政院以启。况以检丁自己之言私启,至使朝士被劾,是欲立威于朝也。推极其情,则用善当被私罪,今只以公罪赎之,其论断,固未当理。当下义禁府,究极其情,使不得处于宫闱。”正言李自坚启:“虽公卿大夫,皆由政院启事。内侍严用善,直启内资寺员推鞫,其用心恣纵。殿下,虽使政院科罪,中外安得知之?大抵,宦官不顾前后,少有不惬,辄用情直启,则其渐,不可胜言。请下义禁府,痛惩其罪。”传曰:“直启,固为错料。然已受罪,而又复加罪,则供进物品美恶,恐无复有言者耳。吾,何爱一宦官乎?”溥等更启:“大抵,宦官之任,给扫除、传命令而已。今用善所为如是,而无所惩戒,则浸润之、肤受之诉,无所不行矣。虽供上之事,当与司饔院提调,告政院以启,而听检丁之言,率尔直启。其渐,将至于难制。宦官有小失,则令政院科罪,固宜。用善当下禁府,明致其罪,必使中外皆知,痛快也。”传曰:“用善所言,供上之事,而今复加罪,未便。然台谏之言如是,其问院相。”尹弼商启:“用善,今既被罪,上教允当。然台谏所论,至为正大,不可不从。成宗朝,西河君任元浚,不由政院,而于差备门启事。其时,台谏以政出多门,极论不可。今用善,有何用情?不过错料而已。”传曰:“既已被罪,不可更鞫。”溥等更启:“用善,非他宦官比也。殿下在东宫时,昵侍有旧,其心必有恃。自古,小人难养。今若待以宽假,则其有恃之心,无所惩艾;若待以严明,则非特用善,自检其心,诸宦官,亦皆有所警矣。假使内资寺,不役志于享,供以滥恶之物。为用善者,当与司饔院提调同议,告诸政院可也。况内资寺所供,初非滥恶,而用善偏听检丁之诉,率尔直启。是,不有政院也,不畏邦宪也。如是而不痛惩,则浸润肤受,将至于不可救矣。且检丁所诉,出于私忿。用善直启,亦因检丁所诉。若不究情而只赎,则其情不露、其罪不曝、其有恃之心,无所惩,而中外臣民,亦不知殿下用法之公矣。况崔孟汀,与用善同赎杖罪,而又下禁府,独于用善贷之,可乎?”传曰:“尔等之言曰:‘用善,昵侍东宫,有恃而然。’曩侍东宫,非独用善也。又曰‘用善与崔孟汀同罪,而独于用善贷之,可乎?’孟汀,辞连故耳。终则与用善同矣,不必更加孟汀之罪。”

    ○传曰:“院相虽在其家,大政则可以议之。然在今即位之初。岂若近在政院议之,为便?近日,毋罢院相。”

    5月7日

    ○己丑,持平崔溥、正言李自坚,论启严用善事,不听。自坚又启:“尹汤老椒房至亲,而大行王恩眷至隆。方国恤之初,着衰出入妓家,心行无状。已令宪府推鞫,而托病希恩。请毕鞫以惩其罪。”不听。溥等又启。“成宗朝任元浚,启事不由政院,成宗,下法司,鞫之。至于宦官,虽微罪不贷。是,成宗知小人之为害,待之严明耳。今用善,托为供进,直启于上。是,不畏殿下,而不有朝廷也。先王之事,后王所当法,而殿下以臣等之言为寻常,不肯允兪。是以成宗,为不足法耶?爱一用善,一以违先王之成宪;一以毁朝廷之纪纲,臣等不胜缺望。”传曰:“其下义禁府,鞫之。”

    5月8日

    ○庚寅,下严用善推案于承政院曰:“用善,听检丁反复饰诈之言,直启于予,甚非矣。然检察供上,固其任也。事涉无情,弃之何如?其问于院相。”卢思愼启:“果是无情,上教允当。”传曰:“特弃之。”

    ○持平崔溥启:“卒哭已过,而不御经筵。请速御。且三都监论赏太过。资穷未准职者,亦陞堂上。爵赏,不可如是猥滥。虽稍有功劳,皆臣子职分。岂可滥授爵赏乎?或有以忠义卫阶穷,而其实职不过五、六品者,亦皆陞堂上,尤未便。先王朝论赏,不如是滥也。大行王升遐初,中外遑遑。乃预料其终有恩数,请为郞厅。士风之累,无甚于此。请收成命,勿滥爵赏。”传曰:“经筵,予欲速御。然灸处方浓,且足掌尚痛,此必前日居庐时,得风证而然也。山陵功役,比前为重。故论赏差优耳。资穷者陞堂上,予亦虑其僭滥,问其实职,皆已行三品。故陞之耳。”溥又启:“堂上官,仪章殊等,尤不可不愼用。大抵,朝士以六品,而陞五品。以五品,而陞四品。必有贤能功劳,然后可。如李止岗、柳大承辈,虽曰资穷,皆为县监未个满,而罢黜。今虽为经历、为部将,经历是前衔职也;部将亦西班六品职耳。岂宜超授堂上乎?”传曰:“论赏虽优,功亦不细。故予既斟酌,而为之耳。”溥又启:“方天崩地拆之日,无少哀痛之情,而希望恩数,请为郞厅者,有之。士风,岂可如是乎?臣窃痛愤。此亦殿下之所惊动也。依庚寅年例论赏,可矣。”传曰:“非不知爵赏之太过,然先王时,例皆用板室,而功役不多。故论赏,亦从轻典。贞熹王后时,虽用板室,而自温阳至于襄事,功劳倍蓰。故成宗,特从重典,或陞堂上;或叙准职。今宣陵莎台功役,尤为重大。故特赏之耳。”

    5月9日

    ○辛卯,领议政卢思愼启:“诏、敕分迎,自古无例。自董天使创始,先颁诏书,而委敕书于郊外,非所以敬帝命也。艾天使亦遵其例,是亦袭一时之误耳。天子,祀天南郊,备举盛礼,以敬天也,而亦乘辇。诸侯之于天子,亦如天子之敬天也。今迎诏乘辇,迎敕乘马,礼文有杀,《仪礼》不合,有乖于敬天子之命。令问礼官,以此意,开陈于天使,一时并迎。”从之。

    ○山陵都监提调右赞成郑文炯、广阳君李世佐、刑曹判书柳洵谢恩,仍启:“行赏,当合物议。臣等别无功劳,而特加资级,心实未安。请辞。”传曰:“事大,故赏亦优。勿辞。”

    ○台谏合司启:“爵赏不可猥滥。请依初命,用庚寅之例。臣等虽闻论功太优,而未能细知。请见论赏节目。”传曰:“当自知之。”台谏又启:“爵赏滥,未有甚于今日。以今日优赏,视先王,则先王诚孝,似不及于今日。以今日优赏,诏后世,则后世不得不加优。其流之弊,将不救矣。殿下,斟酌先王之制,已许庚寅年例。请依此例,为便。且爵人于朝,与众共之。论赏节目,不示台谏,甚未便。”传曰:“论赏节目,当示之。然不可改也。”又启:“药房提调及医员等侍药,乃其职分。赐物论赏,犹之可也,不宜滥施官爵。严用善,未及照律,即命赦之。请照律以惩之。”传曰:“人言,药不能活人。然予未宁时,侍药有劳。其不赏乎?用善无情之事,照律何为?”

    ○忠勋府启:“郑崇祖、尹末孙,皆以勋旧之臣,置散已久。请叙用。”传曰:“可。”

    ○议政府启:“都监郞厅资穷准职者,升堂上,则或有之,而未准职者陞堂上,旧例。况柳大承,以忠义卫,才至县令,今以领役部将,升堂上;李止岗以忠义卫,资级,拜南平县监,未久而罢。固无来历,而亦陞堂上,爵赏猥滥,已甚矣。且上体未宁时,宋钦、金兴寿等,专掌调药,而朴莳以随从,亦陞堂上。堂上之职至重,而妄加此辈,甚未便。请并改正。”传曰:“资穷未准职者,考其已行实职,皆不甚相远。故陞之耳。朴莳事,但谓加资,而未知陞为堂上。其改叙于西班准职。”

    ○承旨权景祐、姜龟孙启:“柳大承、李止岗,虽大护军,然护军之职,非以贤能而授也。以功臣之后,虽庸劣,亦得例授。今台谏启之,政府亦启之。如大承辈,甚庸劣,朝廷所轻贱。得除东班四、五品职,足矣。今或以时行部将、或以义禁府经历,无实职,而骤陞堂上,逾分甚矣。臣等之意谓:”从台谏之言,为便。“传曰:”昨日已下问,皆经三品。故特加耳。“

    ○传于台谏曰:“成宗弃弓,何以请宋钦、金兴寿罪?”司谏洪泂启:“世宗朝卢仲礼,进药无效,而被罪。成宗弃弓之时,宋钦、金兴寿,终始侍药,而无验。且外人云。以瘇证,而误进他药,至于大故,臣子罔极之情,无以为计。依世宗朝,欲加罪耳。安知今日,药力实有效验乎?但以爵赏,不可猥滥。故请勿加耳。”传曰:“资穷,未准职,当陞堂上者,只准职,赐弓一丁;资穷,未准职,当准职者,只陞职。”台谏启:“三都监之外,诸执事及进排各司,但一、二日往来者,亦与论赏之例。请并改正。”传曰:“药房提调加资事,不听。诸执事论赏,则以前例考之,读四字,而加资者,有之。虽一、二日之间,奔走服劳,其功倍蓰于四字。且成宗恩泽,终于此矣,一资之加,何足惜乎?”不听。

    5月10日

    ○壬辰,传曰:“郑眉寿陞堂上,有前例,勿改。”

    ○承旨金应箕启:“台谏论滥赏:从之,臣窃喜焉。然以资穷,未准职者准职,则如李止岗、柳大承等,本无来历,以忠义卫递儿职,随其散官,而或经大护军,非实职也。东班实职,则不过五、六品而已。今骤陞三品准职,则越次太甚。况同是一等,而未资穷者,但加一级。止岗、大承辈,越五、六等而授准职,则恩泽不均。两都监资穷,未准职者,升职,则止岗,只越二等,差优于两都监,可矣。大承,领役部将,功劳异于郞厅,而同为准职,亦为未便。”又启:“成宗朝,宋钦、金兴寿,准职叙用,而台谏论之:成宗亟夺其职,终成宗之朝,只授上大护军而已。今若拜准职,则必授同知中枢。中枢府与政府等,而如此之类,杂然并进,有妨事体。请改正。”传曰:“止岗陞二等,大承陞职。金兴寿、宋钦事,深思处之。”台谏启:“三都监之外,非独执事,如进排各司杂类,亦以都监郞厅例,同赏,事体未便。成宗朝,台谏论诸执事,不宜加资:成宗从之。请依成宗朝例,朴莳以医员,专为调药,而提调,则徒为备员而已。况尹殷老、韩斯文,皆不谙药理,其何功之有?朴莳加资,已命还收,殷老、斯文,亦依其例,并勿加级。”皆不听。又启:“郑崇祖以贪污得罪;尹末孙以失军机坐废。皆不赦之罪,而叙用未便。”传曰:“虽功臣嫡长,亦不失其禄。况亲功臣乎?”不听。又启:“崇祖等虽亲功臣,身负重罪,不可遽用。况用人,人主之权。虽无罪者,不可启请。忠勋府,擅启有罪之人,而叙用。请鞫之。”传曰:“岂可以小事,而加罪大臣乎,崇祖、末孙,其勿叙用。”又启:“宋钦、金兴寿准职,则必授同知中枢。与公卿、宰相,杂然并处,事体未便。如此杂类,但优禄待之而已。”不听。

    5月11日

    ○癸巳,院相郑佸与政院启:“中枢府与议政府齐等,不可使杂类居之。今以宋钦、金兴寿为同知,则前任宰相,无故作散。且钦秩高,枢府堂上,下于钦者,必多。大抵,此辈有功,则优之以禄、赐之以物可也。岂可以爵位尊之。在成崇朝,授钦同知,而台谏论执:即收成命。请改正。”传曰:“所启固当。其各赐米三十硕。”

    ○承旨姜龟孙启:“凡行大礼搢圭时,以圭授近侍。成宗大王以谓‘当奠酌时,以圭授人,似不恭。一手执圭、一手奠酌,亦不恭。乃搢圭于怀。’此,成宗大王能尽其敬,而今日之所当法也。请从右礼,何如?”传曰:“可。”

    ○领议政虑思愼、左赞成韩致亨启:“郑崇祖、尹末孙,以功臣,作散已久。今既还授职牒,不可不用。故臣等佥议启之。宪府劾曰:‘崇祖,事干赃污;末孙,先朝罪人,而敢尔请用。’欲鞫臣等。臣意以谓‘崇祖不干赃污;末孙之罪,出于过误,而再经大赦。’大抵,功臣之事,忠勋府当启。臣等所言,岂挟私也。”传曰:“卿等不言,予何以知之?崇祖、末孙,固当用之。然台谏言之,姑不叙。”

    ○传曰:“尚宫曹氏有功当赏。其侄女醉杨妃、侄子曹福重,永许为良。”院相郑佸及承旨权景祐等启:“贱人为良,固重事。非军功,不许。不得已赏之,则请限己身,放役。”传曰:“曹氏自先朝有功。故不听。”

    ○正言李自坚启:“初,山陵都监郞厅,资穷,未准职者,升堂上,而因台谏之驳,只授准职。政院又启,而只令陞职。郑眉寿之陞堂上,未知所以。”传曰:“眉寿以都差使员,奔走庶务有功。故特陞堂上耳。”自坚更启:“眉寿虽有奔走之劳,岂倍于都监郞厅乎?请只令陞职。”传曰:“有前例。故不听。”自坚更启:“人主爵赏,不可私。眉寿与都监郞厅同功,而其受赏独厚,何哉?请改正。”不听。自坚更启:“都监郞厅,以功劳,特赐弓一丁。眉寿别无功劳,而反陞堂上。以一弓比堂上,其悬绝。何啻千万。”不听。

    ○院相郑佸及承旨等启:“宋钦、金兴寿,给米三十硕,其数太多。近日,国葬诸事,用度浩繁,国用恐或不足。古人谓‘人主’爱一嚬、一笑。’言赏不滥也。钦、兴寿已受护军之禄,则其禄已优。减数赏之,何如?”传曰:“各给二十硕。”

    ○以鱼世谦为议政府右赞成,柳洵刑曹判书兼同知经筵事,郑文炯判中枢府事,成伣礼曹判书,李克圭户曹参议,权景祐右承旨,愼守勤左副承旨,李荪掌隶院判决事,表沿沫弘文馆直提学,金寿童弘文馆典翰,赵珩司宪府持平,韩致礼兼都摠府都摠管,宋钦行上护军,全兴寿行副护军。

    5月12日

    ○甲午,同知敦宁府事闵永肩启:“以臣为千秋使。前日有教云‘择专对者,遣之。’请辞。”王问院相,卢思愼启:“永肩有应变之才,足能专对。但若不谨愼,中朝人必贱之。以此教之,令检束。”传曰:“可。”

    ○持平崔溥、正言李自坚启:“殿下即位之初,当广求贤士大夫,而乃私戚里之人,授愼守勤为承旨。承旨之任,所系至重。守勤虽已经承旨,以不能任,见罢。今又授之,甚未便。资穷,未准职者,已命陞职,而郑眉寿独陞堂上,请改正。且闻尚宫曹氏复户,未知殿下所为。其侄福重,私贱而亦许为良,有妨于法。”传曰:“守勤因吏曹拟望,而授之。若不合物望,则吏曹亦不必拟。眉寿事,言之已悉。尚宫曹氏,有功故耳。”溥又启:“承旨之任,命令政教;敷奏复逆,其任固重。当择朝廷贤士大夫。而处之。吏曹以外戚拟望,吏曹亦失矣。请改正。三都监论赏,殿下既自斟酌,而又与大臣、政院、台谏等,共议定之。资穷,未准职者,皆不得陞为堂上。眉寿特陞,恩泽不均,号令不一矣。且尚宫曹氏细之事,不足烦达上听。然若开此端,则臣恐宫人复户之渐,萌矣。”溥等又启:“上教云‘吏曹拟望。故除之耳。’殿下以公平正大为心,则拟望者非一,何必落点于守勤乎?若曰‘试可乃己。’则前为承旨时,与同僚相诘,物议为非,而递之。岂可复居其任,再累政院乎?眉寿虽都差使员,功劳则与郞厅有间。但陞职,例也。资穷,未准职者,或四品,或五、六品,而独于眉寿,特陞堂上,偏私太甚。曹氏有功与否,虽未得知。然以有功而言,则非特宫中之人,外间亦有之矣,亦皆复户乎?且族属亦皆从良,尤所不可。凡此皆殿下之过举,请改正。”传曰:“尔等以守勤为后族,而然耶?若如尔等之言,外戚之人虽贤,亦皆不用乎?馀皆不听。”台谏启:“上教后族之言,正如臣等之意。大抵,即政之初,用人,当择其贤能,而号令之出,亦当信如四时。上教虽云‘因吏曹拟望而除授。’然臣等谓‘吏曹拟望,亦迎圣旨。’而其所拟望者,非独守勤,则不必落点于守勤也。自古国事之非,皆由外戚专权。请改正。初以未准职者陞职,而眉寿特除堂上,号令不一矣。曹氏久侍先朝,其时,岂无功劳?然先王,卒无恩典,以示外间。殿下即位未半年,遽有何功,而复其户、良其族乎?”传曰:“尔等以吏曹为迎旨,指摘情外之事为言,亦为不可。眉寿,历考前例,杨州牧使韩千孙以通政,升嘉善;广州牧使金碛、仁川府使闵永肩,皆以都差使员,升堂上。且京畿观察使,以都差使员为首,书启。故特论以一等,升堂上耳。二人之事,虽言之不置,终不可听。曹氏,先王朝亦以有功,故或赐以各司奴婢、或官其子,而禄之。今亦有功,故如此耳。”台谏又启:“孟子曰:‘我,先攻其邪心。’臣等之意,欲殿下以公平正大为心,而无偏傥之私。故反复启之。殿下以吏曹,为不迎旨,即位之初,吏曹当举贤能,而以守勤拟望,玆非迎旨乎?今之论赏,非拘于前例,而考其功劳,酌为一时之宜。眉寿何独必遵于前例,而滥授乎?实有卓越之才,殿下不宜此时用之。况未见其卓越之才乎?曹氏若实有功劳,则惟时给衣食,以偿其功而已,殿下若有尊敬朝廷之心,则不宜以宫中细琐之事,出示外间也”传曰:“愼守勤、郑眉寿事,不听。曹氏侄子福重,其勿从良。”

    5月13日

    ○乙未,持平崔溥、正言李自坚,论启愼守勤、郑眉寿事,不听。溥等又启:“殿下即位以来,台谏所启,无不从之。其从谏之美,至矣尽矣。而间有不听者,皆外戚、后族之事也。初用李铁坚、尹坦,而顷又擢陞安友骞。今又以守勤,置之喉舌之地。殿下听政,今才三朔,而所用外戚,已至于此,则臣等恐不出十年,朝廷,皆为外戚之朝廷矣。且人君命令,不可不一。前既于安友骞之事,已命改正,而终不改正。又于三都监论赏时,未准职者,只令陞职,而特陞眉寿为堂上。如是,则臣等恐殿下号令,朝更夕变,民无所取信矣。殿下之用人号令如此。故下人得以窥测殿下之心;内官得以私事,而擅自直启;大臣又以先王朝受罪之人,而启请叙用。台谏论驳,而反自为是。若此不已,则其弊,将不可胜言矣。殿下,若欲富贵守勤,则置之他官,犹为足矣;若欲堂上眉寿,则用之于异日,亦未晩也。臣等非只以二人之事启之,臣等恐殿下用人号令,将至于偏杂矣。”不听。

    5月14日

    ○丙申,台谏,合司论启郑眉寿事,传曰:“予观近来,人君,若举某事,则台谏必欲胜,而更张之。朝廷之权,尽在台谏之手,可乎?”台谏更启:“今闻上教,不胜缺望。臣等,岂欲权归台谏耶?人主有过举,则惟台谏言之。台谏不言,则有过举,谁其正之。臣等诚庸劣,古人有牵裾、碎首,而争之者。今教云‘必欲胜,而更张之。’臣等恐殿下,殆失斯言矣。”不听。更启:“国家所以设台谏者,欲言其得失也。今眉寿之超陞,殿下必知其不可,而不从臣等之言,是拒谏也。既令未准职者,只授准职,而反陞眉寿为堂上,是失信也。他人,则必止准职,而眉寿,独陞堂上,是论功不均也。以一眉寿,而至于三失,臣等不胜缺望。”传曰:“予将议于大臣。”

    ○传于承政院曰:“令弘文馆,教内侍金舜孙《纲目》。”副提学朴处纶,应教洪瀚,校理权五福,博士李宽,著作宋钦启:“金舜孙所持《纲目》,非初卷,乃殿下前日书筵所讲之卷。今使之来学,臣等,未知殿下所为。且臣等俱待罪经幄。教宦官,岂其职乎?《纲目》为治所关。请速御经筵。”传曰:“予亦欲速御经筵。但足疾未瘳耳。金舜孙,《纲目》勿教。”

    5月15日

    ○丁酉,持平崔溥启:“以闵永肩为千秋使。前日,金克俭、金悌臣之为使,中朝移咨云‘择人以遣。’况永肩狂诞无学,恐污使命。请改正。”又启:“前日,虞祭亲幸时,于拒马木内,大小臣僚皆步行。兵曹佐郞,以扈从之臣,乘马以出府。缄问,皆承服,而佐郞崔世杰、宋千喜,以新进之士。才为佐郞,便生骄气,舞文弄辞,抗拒不服,轻蔑法司,甚为不可。以律考之,则抗拒埋没,应受杖八十。然以元罪照律,而只为罢职矣。今闻兵曹,庇护以启。假使,政府郞厅有罪,而其堂上庇护之;六曹郞厅有罪,而其堂上,亦皆庇护之,以至各司官吏有罪,而提调各自庇护,则朝廷纪纲荡然,台谏不得措手,而其渐,不可胜言矣。请闻入启之辞。”传曰:“永肩事,其议于院相。兵曹堂上,非庇护郞厅。世杰,则武备司,千喜则乘舆司,皆紧任也。今天使临近,司中多事。世杰等,闻宪府论以罢职,托故不仕。故启请出仕耳。”溥又启:“虽无世杰、千喜,兵曹郞厅,岂无其人乎?虽以司中公事被罪,堂上不可庇护。况一己之罪,岂可庇护以启乎?必有情由,请问之。世杰等既有儒名,当以忠直为心。台谏目睹之事,饰辞如此,奸诈莫甚。以原情稍轻,故酌为罢职。请依所启。”传曰:“兵曹堂上非有情,不允。世杰等罢职。”

    ○兵曹判书成俊、参判许琛、参议朴元宗启:“侍卫之士,拒马木内乘马,其来已久。若以此鞫之,则岂独世杰哉?其日,侍卫之士,亦可鞫矣。世杰以武备司,掌军士号令;千喜以乘舆司,主仪仗等物,皆紧任也。今当天使出来之时,不可久废职事。故启请出仕耳。宪府以臣等庇护,请避。”传曰:“宪府,虽以庇护请罪,然无情之事,予何不知。已令勿鞫,毋辞。”

    ○坡平府院君尹弼商、领敦宁尹壕议:“郑眉寿功居二等,又未准职。其陞堂上,不合于例。台谏之请,宜矣。”左议政愼承善议:“照依前例,升堂上官,有何不可?但他人,则皆止准职,而眉寿独陞堂上官。是台谏之所以言也。”右议政郑佸议:“眉寿之为人、其才器,虽陞堂上,无怪。然今论功居二等,又未准职,而陞堂上,与他不同。台谏之言,果然。”愼承善、尹弼商、郑佸、尹壕议:“闵永肩,台中之议如是。且专对之事,亦大。从宪府之启。改正何如?”从之。

    5月16日

    ○戊戌,传曰:“谕书之宝大小,依施命之宝新造,以银为质,而镀金。”

    ○传曰:“阙内杂人出入无防,至为扰乱。自建阳门,至景阳门,两殿进上赍持人外,凡问安婢子及杂人等,勿令出入。”院相郑佸与政院启:“上教允当。三年之内,殿下守静之时也。问安婢子出入无闲,如不得已,当于六衙日,限问安,何如?”传曰:“限、限日,皆不可也。但勿令杂乱出入而已。”

    ○传曰:“郑眉寿功劳,其问于京畿观察使。”申从濩启:“监司,不能常在陵所。故守令中,择定都差使员,凡事皆摠治之。以臣所见,眉寿最有功劳。”传于台谏曰:“坡平府院君等云‘眉寿之劳,臣未目睹,置诸二等。’故其议与前言,不异矣,京畿监司亲见其劳,故其言如是。且今宗亲等,无他功劳,而国家厚授爵禄者,以先王遗体故耳。眉寿,文宗外孙,则虽无功劳,亦当爵之。况有功劳乎?”

    ○议政府启:“司宪府以兵曹佐郞崔世杰、宋千喜,埋没法司,论请罢职。虽实埋没,亦当毕推,而请罪方鞫,而遽以埋没,罪之。臣等恐有后日之弊。”传曰:“既已罢职,改之似难。其更议以启。”

    ○前佥知沈湄,方在国恤,连宰二牛。司宪府,按律以录败常案,杖一百、徒一年半,入启。承政院启:“徒役,庶民之事。宰相有罪,使之徒役,未便。”传曰:“然则付处,似可,而无有期限,反重于徒。其更议于院相。”尹弼商议:“徒年有限;付处无期,上教允当。然二品宰相定徒役,于事体未便。”传曰:“只录案。”

    5月17日

    ○己亥,议政府启:“兵曹郞厅,非为埋没也。特欲自明,而宪府以埋没论请。若开此端,抱冤者将不得自伸。故敢启。”传曰:“然则当令复职,而其元罪,则依律,可也。”

    ○台谏合司启:“以郑眉寿为文宗外孙,而用之,则当别降恩命,不可混于论功之列。今议于大臣,而大臣之议,与台谏同,则不必更问于监司。监司不在役处,安能尽知。都监堂上,则亲自董役。故其功之多少,必尽知之。今台谏曰‘不可。’大臣曰‘不可。’而独取监司之言,又托文宗外孙,而特授之。臣等不胜缺望。”传曰:“然则当以文宗外孙而陞堂上,山陵之功,则依他论赏,可矣。”又启:“若如上教,则是眉寿重受赏矣。臣等所启之意,安在?外间闻之,必皆曰‘上之有是命,祗以塞台谏之言耳。’谁肯曰以文宗外孙而用之乎?”传曰:“虽言之多方,终不可听。”又启:“殿下,若实以文宗外孙,而用之,则何不于论功之前与后,而必于今日乎?崔世杰、宋千喜,既定罪罢职,何故复职乎?”传曰:“眉寿加资,固所当授,何待后日。世杰等事,政府启之。故然耳。其以政府所启之言,语之。”又启:“初以论功,特授堂上,又以臣等之言,而教之曰‘文宗外孙,故陞之耳。’若以必欲陞眉寿堂上,则亦有后日,何必此时。且与世杰、千喜,同时被劾者,凡六人,而皆已承服。世杰辈独舞文骋辞,多为埋没之语。往者,洪兴为广兴仓守,牒辞不恭,宪府启罢。成宗朝有一宗亲家婢,欧宗簿寺使令。御书曰‘欧打官差,是无法也。无法司,则是无君也。女子法所不囚,而特命囚之。所以重法司,而存纪纲也。’今世杰等事,方启请罪,而本曹堂上既庇护,政府又请复职,政府之启亦非矣。台谏者,朝廷纪纲之所在,而凡有所为,辄不自由,则人皆轻易,而践踏之矣。”传曰:“卿等言‘欲用眉寿,则亦有后日。,所谓后日,当在何时乎?世杰等事,凡人有暧昧之事,则不得不暴白,而言语之间,必至不恭,如此而一以埋没罪之,则人或不能自尽矣。政丞之言,不为过矣。”更启:“初以论赏不均,启之,而乃教之曰‘以文宗外孙,而用之。’故臣等启以‘何必此时。’云耳。若其所用之时。则非臣等所得擅定也。世杰等事,兵曹堂上,既庇护之,政府大臣,又请复其职,且曰‘必有后弊。’臣等以谓‘微小之臣,轻蔑法司,若不罪之,则其弊反为不赀矣。’”不听。启:“近来,久废经筵。虽不能日三御之,日一临御,接对群臣,可矣。”传曰:“近以炙疮方浓,足且刺痛。故停之耳。”

    5月18日

    ○庚子,台谏,合司论启郑眉寿、宋千喜、崔世杰事,不听。台谏辞职,即命复职。

    5月19日

    ○辛丑,领议政卢思愼、右议政郑佸、左赞成韩致亨、左参赞柳轻启:“兵曹郞厅等,不过发明己事而已。宪府遽以埋没归罪,启罢,自祖宗朝,未有发明己事,而见罢者。为法司者,当执法穷鞫,照律定罪可矣。今未毕鞫,而遽请罢黜,于法不合。暧昧得罪者,不能暴白其情,则恐有将来之弊。故臣等启之耳,宪府,论以私情庇护。臣等虽欲挟私,在政府者非一人,而安能以一人之私情,而举府,同辞启之乎?宪府所谓。私情者。’岂无所闻而云然乎?请问其由。且臣等,既受挟私之名,冒处于位,心甚未安。请避嫌。”传曰:“避嫌,则不允。所谓‘私情庇护者,特言官之言,如是耳。问之,于义何如?”

    ○台谏,合司启:“台谏执朝廷纪纲,非但持一时之议耳。古人云‘台谏得失,贻讥于君子。’臣等,既不能修职,而举何面目,立于朝廷?请辞。”不听。

    ○思愼等更启:“政府亦是国家重任,岂可冒私名,而安然在职?其曰‘挟私。’必有所闻。”思愼曰:“臣等,若实挟私,则固当受罪。台谏,若启虚妄之事,则亦当罪之。”佸从傍止之,使不启此言。传曰:“予当鞫之。”传于承政院曰:“予欲鞫台谏,其下传旨。”承旨金应箕,顾见政丞等曰:“传教如此,于义何如?”思愼等,但相视而已。应箕独启:“台谏言事之际,直欲激切,而期于必听。故多有过当。今台谏‘私情庇护之语,其所闻处有无,臣不知之矣。若此而鞫之。则恐事体未便。但以言问之何如?”传曰:“政府、台谏,俱是重地,而指斥政府为挟私,此果激切之言乎?若不问,则政丞等必不安矣。”承旨等更启:“台谏,虽人主过失,无不直言,故或有过中之言。凡进言于上者,虽昼思夜度,雷霆之下,患不能尽言。今若以言语之失而鞫之,则恐妨言路。况台谏被鞫,则例所当递。臣等以谓‘以言问之。’又以此意,语诸政府,为便。”传曰:“以言问于台谏。”台谏对曰:“世杰等,以分明之事,凌蔑法司。故启请其罪,而上亦酌定矣。若刑罚失中,有暧昧之事,则政府启之,宜矣。今以一、二人自己犯罪之事,而遽即入启,虽政府,公然启之,事涉于私。律文亦云‘虽云公事,情涉阿曲,谓之私。’故臣等以为‘私情庇护。’有何所闻?”传曰:“私字之意,虽如此。然指政府大臣为挟私,此卿等之失言也。”又传于政院曰:“以台谏所对之言,语政府。”台谏更启:“台谏之任。虽人主少有私意,亦当不讳。况政丞乎?若以政丞,而不言其失,则何以持朝廷纪纲乎?殿下于臣等所言,则既不见纳,而强使复职。䩄然就职,心所未安。请辞。”不听。又启:“不许臣等辞职,请从所启之事。”不听。

    ○议政府,上辞职状曰:

    臣等俱以庸疏,待罪政府。苟事有关于国家,不敢含默。近以兵曹郞厅罢职未便事,启请,宪府以臣等挟私庇护。人臣之罪,莫大于挟私欺瞒。台谏如此,岂宜䩄面,复居具瞻之地,以辱重器?请罢臣等之职。

    不听。

    ○西河君任元浚上疏辞职曰:

    臣年七十三岁,眼目肿痛,视物不明。又患脚膝缓弱,行步艰涩,未能趋步朝行。岁在辛亥,俱悉玆由,兼陈引年致仕之例,请退休,先王不允,下批答以谕之。臣甚皇惧,不敢再渎,空怀尸素之耻。今则不明者,蒙昧而无见。缓弱者,枯细而无力。诸证转剧,虽欲立朝,实所不堪。况当圣朝新政之初,衰朽无用者,厕于朝列,无补于国,而有愧于人。伏望圣慈,许遂臣愿,俾遂寸心,以保馀龄,不胜至愿。

    不从。

    ○弘文馆上札曰:

    伏以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子之于父,致丧三年;臣之于君,方丧三年。我国家重丧礼,一遵古制。今王子君等,于宣陵,分虽君臣,亲则父子。君臣之分虽重,父子之情,亦不可不尽。卒哭之日,脱衰变服,实所未安。至于视同百僚,参会朝班,与治事之臣无异。年少诸君,忘哀放纵,职此之由。臣等窃以为‘人主临朝听政,群臣各有职事,在所不得已。诸君无官守服役,虽不与奔走之列,可也。永思殿、宣陵,更日斋侍,俾尽其情,于礼得矣。

    礼曹启:“古无其例。”遂不举行。

    5月20日

    ○壬寅,传于承政院曰:“今天使,并赍王妃诰命而来。若欲亲受,则其仪礼,议启。”院相郑佸及承旨等启:“辛丑年,王大妃有亲受之仪。然此则但有王妃诰命,亲受固宜。今则王妃与殿下同诰命,而殿下既已亲,王妃不必亲。若天使强之,以例无,固辞。”

    5月21日

    ○癸卯,御经筵。大司宪李谊、大司谏成世明,论启郑眉寿、宋千喜、崔世杰、严用善事,不听。洪瀚启:“台谏所启甚当。宦官之弊,代各有之,不可不严以待之。”季宽启:“宦官之任,扫除而已。其操弄国柄,常出于人主优待耳。朝官虽有罪,宦官安得擅启乎,唐明皇、肃宗,皆明主也。厥终,见制于高力士、李辅国。”谊曰:“人主初以谓‘彼为幺麿,’而终至于不可制。用善,自恃侍从之久,当新政之初,至于如此,中外闻之,莫不骇愕。”王曰:“用善,诚非,然既以此赎之。不可重受罪也。”郑佸启:“台谏所启:宦官跋扈之渐之言,极是。古人云‘纳谏诤、爱爵赏、信刑罚,人君所当行者。虽不止此,而三者。最切。”世明曰:“佸之言,是矣。且人主,于宦官宫妾,不可不接之以严。近者,尚宫曹氏,复其户、良其族。必因曹氏之启,而有是命也。复户之役,他民代之。是,强者益强,而弱者尤弱也。国家,近年有旱干之灾,业去税存。京外百姓,穷困极矣。臣愿诸大君复户,并令除之。”王曰:“尚宫,非徒于予有功,自先王朝有功故耳。然因卿等之启,其族亲一人,已令还贱矣。”佸启:“成汤,桑林六责曰‘女谒盛欤?’女谒,所关大矣,不可不愼。顷者,王后族亲,亦许从良。我国,军功一等,然后方许从良。岂不重事乎?宫人有功,则赐物可矣。即位之初,一国臣民,莫不延颈望治。一言、一动,不可不愼。古人云‘愼终于始。’始之不谨,而能谨其终者,鲜矣。”瀚启:“自古帝王,始虽明哲,而至于误国者,未有不自宦官宫妾始也。古人云‘偏听生奸;独任成乱。’宦官宫妾之言,不可听。”佸曰:“臣在平安道,闻儒生被罪,不知其由。儒生所言,虽似过当,言事之馀,停二十一人之举,又谪三人于外。古人云‘包容为大。’臣意谓‘儒生之言,包容可矣。’”瀚曰:“其时,台谏、弘文馆并启,而不听,莫不缺望。”世明曰:“儒生,因辟佛受罪,中外骇愕。请速放之。”王曰:“儒生辟佛,则可矣,其疏内,两殿遂意之言。不知其意何在也。”瀚曰:“臣亦不知其意。”佸曰:“儒生,不计事体,随文字,而书之耳。”世明曰:“上疏之言,虽过当,然儒生之意,不过欲上无过举耳。”宽曰:“两殿遂意之言,臣亦未知其意。古人云‘邦有道,危言危行。’儒生之此言,不过欲上动听也。但言之善,则用之;其不善者,则弃之。人君之量,大矣。顷者,臣等以贞陵斋佛事,启之,教曰‘凡干佛事,非予所知。’臣等闻教,莫不失。今者,儒生以此受罪,未知其故。”佸曰:“平安道军士,在前,分番赴防。自辛亥年许浑生事以后,一应军士,九月合番赴防,二月而罢。四月分番往戍,八月而罢。非徒军士困疲,其所将马生还者,鲜矣。臣恐若过十年,则平安人马,无遗类矣。臣意谓‘冬、夏,皆分番赴防,使之苏复。’臣到黄海道,道内正兵等云‘甲士,则六朔入番,受禄颇优,奉足亦多。’正兵,则二朔入番,而又依甲士之例赴防,似为艰苦。”王曰:“所启甚当。”佸曰:“平安道军士,其劳疲,倍于下三道,其军籍,不可如下三道矣。兵曹判书成俊在此,请下问。臣意谓‘两界军士,须有馀力,其馀丁,不可尽籍军案。’”成俊曰:“果如佸所启。平安道,则臣不知之矣,臣知永安道之事,艰难莫甚。佣食之人,如不满意,则转移他家,无有定居。故虽雇工,不得同户籍。而敬差官推刷时,军士,虽有雇工,其不付户籍者,尽录军案。非但军士,既失雇工,将使军户,亦为有名无实之患矣。”佸曰:“下三道之民,力于农事,而富实矣。两界,则贫寒莫甚,而平安道为尤甚。”俊曰:“两界艰难,虽元居百姓,尚不能食。李谊前以从事官,亲见之矣。”佸曰:“两界,旅外正兵,亦可无也。”俊曰:“永安道吉城以北,谓之北道;端川以南,谓之南道。在辛亥,臣为北道节度使;卞宗仁为南道节度使。在前,军士一年一度赴防。宗仁,虑彼贼,冲突于北靑、惠山、三水、甲山之间,使军士,一年四度赴防。臣在北道,不知其弊。递为同道观察使,始知之。其时,金继宗为南道节度使。臣语继宗,减军士赴防番数。继宗亦不敢遽革前等之事,只减一度。一年三度赴防,军士,岂能支当乎?自北靑、惠山、三水、甲山之间,有大岭四、五,甚为险阻。臣在本道时,四月初五日岭上,草木未芽;至岭腰,花始开;至于下,则花满开。如此险阻之路,一年三度往还,安得不至于流亡乎?今惠山、三水、甲山之间,皆筑长城,非复前日之虚疏。虽一度赴防,可矣。”佸曰:“节度使、内地守令,并令赴防。守令任重,必须在官。而官中之事,一委下吏,供馈之物转输之弊,亦不赀矣。臣意‘择军官之可者,以为助防将,而勿使守令赴防,可矣。”世明曰:“臣在弘文馆,闻尹坦除义禁府同知,台谏论启,臣意‘上必从之。’而不允。坦庸劣尤甚,前为忠淸监司,狂妄无比。又于巡行时,常带僧人。其僧,畜放鹰,无所不至。所居寺近处,有女奴。使之纺绩,多储布谷。故坦利其财物,率行耳。禁府,非冒居之地。请改正。”王曰:“今无所失,岂可无故而递之。”世明曰:“若败事而后,递之。则悔无及矣。”王不答。

    5月22日

    ○甲辰,受常参。御经筵。侍讲官成希颜启曰:“古人云‘愼终于始。’其在初政,一动一静,尤所当愼。始之不谨,而能谨终者者,未之有也。殿下即位以来,虽无大过举。然其间,颇有缺望者。顷者,成均馆儒生,上疏言设斋。以其言过中,或远窜、或停举。儒生,在养贤之地,抗疏辟佛,固当也。其间,虽有过中之言,固当优容,而终乃不赦。其时,台谏、侍从,皆以为不可,而不听。臣等恐成殿下拒谏之名。故不遂谏也。今则儒生等,既已惩矣。请赦之。且近日,台谏所言,虽关于国家之政,而皆不听从。即位之初,不可如是。”检讨官朴亿年曰:“经筵进讲,非但学句读而已。为治之道,当访问左右,商确可否。而昨日,台谏等,言事不一,而皆未蒙兪,臣等不胜缺望。”执义金硉曰:“古者,人人皆得尽言于君。故工执艺事以谏。后世则不然,人皆爱惜其身,而不恤国家,故设谏官,使言之,而谏官,或不能尽其职。近者,成均馆儒生等,蒙成宗培养之恩。故能尽言不讳。至于发引之日。虽四学迷少之儒,皆痛哭失声,哀出至诚。其所以知爱其君者,专是成宗培养之功也。若其言,善则采之;其言,不善则舍之,可也。岂可以言语之失,而罪之?臣等近启郑眉寿事,岂但为眉寿而已?大抵,论赏,不可偏私。故台谏、宰相,皆言不可,而殿下不听。赏罚,人主大柄。赏一人,而千万人劝;罚一人,而千万人惩。儒生,既已言事,而被罪;眉寿又无功,而受赏。其赏、其罚,皆失其中。为初政之累,甚大。宰相、台谏之言,皆不听,则将谁与图治乎?古人云‘创业易、守成难。’创业之主,备尝艰难,常自敬畏,不敢少懈。故其创业也,易。守成之主,席祖宗升平之运,常自逸豫,而乃曰‘姑为此不善,何至于危亡。’积渐而多,终至于不可救。治乱安危,由此而判。然其治乱之兆,隐而未现。故人君,常忽焉。若其兆。著而易见,则虽桀、纣、幽、厉,亦当为善,而不至于乱矣。在今初政,当愼其治乱之兆。昨日经筵,敷陈已悉,至今未有命,何耶?”司谏洪泂曰:“自古,大学儒生,无有言事,而被罪者。宋朝学生,至于卷,则固可罪也。而未闻罪之也。成王初政,周公以‘天命吉凶历年,皆在于初服。’人情,始勤终怠,初政如是,则后日之过举,安保其必无乎?”王曰:“儒生被罪,非因论设斋。其疏以为‘两殿遂意。’云。故罪之。”亿年曰:“近观殿下,凡人上疏,有过越之言,则摘发鞫之。此,人君之大过也。”王曰:“儒生受罪已久,必自惩艾。其放之。”泂曰:“自古,外戚之人,生长富贵,志气骄溢。若任之以事,则必至于败。故不授权柄。近者,擢用安友骞为右职。若择人。则岂无贤于友骞者乎?今在初政,尤不可任用外戚,开其专恣之端。宦官宫妾,亦当待之以严。号令一出政院,而用善擅自直启。宦官用事之渐,不可不谨。恭、显用事,汉室几危。其初,岂知其祸之至此乎?专以施恩姑息,有罪不治,而酝酿以成之也。成宗大王待宦官之严。殿下所亲见也。尚宫曹氏,虽实有功,良其侄女。其事似小,所关者大。”王曰:“自先王朝,曹氏有功,而成宗大王,亦尝给奴婢。且近日,丧事哀遽之时,亦有功劳。故赏之,非听曹氏之言也。”硉曰:“曹氏若有功,则赐之以物,可也。发于命令,至成文契。又令各官,复其户勿役。于事体,岂为可乎?”泂曰:“眉寿,若以文宗外孙,而陞堂上,则李诠亦是先王外孙,而只于准职。眉寿,岂宜独陞?”王曰:“眉寿功重,故然耳。只加资,勿陞职。”

    ○传曰:“许通停举儒生,放还付处儒生,仍停举。”

    5月24日

    ○丙午,承旨姜龟孙启:“三年内,刑决与否,考前例。成宗初,以死刑多,会大臣议之。情理暧昧者,悉放之。其馀当刑者,三年后致辟。凡死囚,令该司详覆以启,何如?”传曰:“可。”

    ○台谏合司启:“前日,以兵曹郞厅事,命鞫臣等。因政院所启而止。臣等昨闻之,在职未安。请避嫌。”不听。

    ○持平赵珩启:“沈湄,只命录案。大抵录案,则先夺告身,例也。湄告身追夺,何如?且尹汤老,以病停讯。今日月已多,病已间矣。请更鞫之。”传曰:“湄事,依所启。汤老则予使医更审,然后有命。”

    5月25日

    ○丁未,御经筵。掌令李惟淸曰:“古人云‘愼终于始,’自古人君,未有不谨其始,而能善其终者矣。殿下自即位以来,他无过举,但以尹坦为义禁府同知。坦非徒狂妄,无行不学人也。曩为承旨,用吏读为传旨,尚未能为。况诏狱之任乎?安友骞无学术、无贤能,而徒以外戚,特陞嘉善,为六卿之亚。官爵之滥,不可如是。严用善涉于有情,终当治罪,而命弃之。郑眉寿陞堂上,台谏执以为不可,则殿下教曰‘眉寿乃文宗外孙。故陞之,非以山陵之功也。’若如上教,则眉寿之陞职,当在曩时矣,奚待论功之时,而有是命也?大抵,爵赏刑罚,国家之大事。玆数事,台谏论启累日,而不允。臣等以谓‘若得亲启,则固当蒙允。’而久不听纳,臣等不胜缺望。’王曰:”尹坦,当时无过误。岂可无缘递之乎?“惟淸曰:”坦之狂诞淫秽,在朝之臣,孰不知之?外戚之臣,果贤则用之,固无妨矣。以不贤者,而用之。故启之耳。“正言李自坚曰:”即位之初,每事当大公至正,而近年,殿下之命令,或不一;爵赏,或不中。刑狱,大事。在虞之朝,独称曰‘淑问如皋陶。’及周之时,又称曰‘司寇苏公,式敬尔由狱。’刑狱之事,可谓重矣。顷者,以李铁坚、尹坦之辈,为义禁府堂上。二人皆不合,而坦尤为甚。安友骞陞职,台谏劾之。殿下教曰‘后政改差,’而不改,是殿下,大失信于下矣。且政院,乃殿下喉舌之地,当择贤人以处之。何必使愼守勤任之乎?尹殷老亦以药房提调,特加嘉靖。若论侍药,则宋钦、金兴守,稍有功矣。殷老贪污不法,无与为比。岂可以待贤之公器,妄加于殷老乎?去年冬,臣奉使平安道,到义州。有一人,赍简封呈于牧使。牧使开缄视之,其一封则书信也;一封则鸦靑匹段四五尺也。牧使惭愧,与诸判官曰‘此乃尹参判殷老所送。’臣闻,渔人舍饵,非爱鱼也,意在得鱼,殷老之所以送此物者,必欲钓诸他物,而贪利之心,使之然也。臣到京,宪府鞫殷老防纳等事。方被鞫而送书简,求请于人,其人贪污,可知矣。“惟淸曰:”臣以军籍敬差官,久留平安道。殷老父子,求请之简,无处不到。如此贪黩无厌之人,殿下决不可用也。“自坚曰:”尹汤老以椒房切亲,成宗宠眷亦重,而汤老不思其恩,当国恤哭踊时,忘哀䩄面,往来妓女家,其不忠如此,而乃上言发明。臣等观其辞,甚为亵慢。且其称病者,欲其淹延日月,以待赦宥,而窥免已罪耳。成宗大王抚外戚之恩,至矣尽矣,汤老一朝背之,其于成宗,尚如此;在殿下,可知。“惟淸曰:”近来,朝官不循礼法,丧失威仪者,滔滔皆是。臣观永思殿陪祭百官,或有高声唾者;或有哭而旋笑者。台谏,虽欲纠之,而立于后行。请依朝会例,令台监,分立东西,纠察。“王曰:”台谏此言,何如?“特进官李諿曰:”陪祭之时,与朝会无异。使监察。分立东西,纠察百官,可矣。“王曰:”依所启。“惟淸曰:”平安道军户,逃避军役,投属馆军者,数多。臣,尽括无遗,以充军户,而欲改正馆军案。但非臣所任,故未敢也。大抵军案,本道,每六年成草案,上兵曹,曹更磨链成籍。馆军案,本道观察使,三年一次成籍,而观察使多事,不能亲执。或使察访、守令为之,故避军者,数多来投。须遣刚明朝官,尽刷馆军案成籍。而且刷草军籍后,年满者充馆军,则军户实,而馆军亦不虚疏矣。“王曰:”此言何如?“知经筵事郑文炯曰:”令该曹磨链可也。“

    ○问礼官金寿童来启:“天使等,自赍《仪注》而来言‘先赐祭,后册封。’臣反复论辨,天使执拗不回曰‘我于礼部,取禀而来。今若更改,则是弃天子之命矣。汝国《仪注》则当不用矣。我辈赍来《仪注》,即速改书而来。’云矣。”传曰:“即刻令承文院书送。”问礼官赍去回答事目,命议政府、六曹、汉城府堂上会议。尹弼商、卢思愼、愼承善、鱼世谦、李克墩、柳轾、柳洵、申浚、成伣、赵益贞、韩僴、许琛、郑敬祖、安琛、权景禧、安友骞、金克忸、尹慜、金敬祖、李克圭议:“一,语天使曰:‘将大人封付《仪注》,并将大人所教,已与判书议之。其迎诏、敕于郊太平馆,五拜后,行相会礼,次赐祭,次袭封等事,于我国,似无所亏。但与高皇帝钦赐藩国《仪注》及我国旧遵礼文不同,故今考我国受封而后,嗣王承袭及前王谥祭,先后次第誊写,更欲禀旨而来。’一,若曰:‘赐祭当先,承袭当后。’则我国请袭之时,先闻讣音,乃是次第。若以朝廷轻重言,则国无其主,当先封嗣王,以为主而后,赐祭、赐谥、吊赙,当次第举行,甚合于礼。’一,于国门外公馆,已迎诏、敕,则是恩命已受。而不即宣布,久留客馆,于事体,何如?况封拜庆命,尤不可久留。’一,若曰:‘未受诰命之前,不可称王。’则我殿下,已受钦赐世子七章冕服,又受前王之命,理宜承袭。故于事大文书,并称权署国事,已行国王之事。况今封册帝命,已降。岂以世子之礼,行之哉?我国先王袭封之时,未有此例。且今大人所赍承袭仪内‘进香于王之左右云云,则世子称王,有何不可?一,今迎诏、敕仪云:‘行五拜礼讫,与使者,行再拜礼。’则未颁诏、敕,未赐祭、赐赙,而行私觌之礼,大妨于礼。’一,迎诏、敕仪云:‘王宫内,设阙庭于殿上正中。’袭封仪云:‘诏、敕,赐物,出馆至国门。’则初日,迎于郊外。至王宫,即颁诏,明矣。若曰:‘礼部,不知公馆之在门内与否。’则安有迎于郊外,又置于门外公馆乎?是必即日颁诏,而赙、祭物,则留于客馆也,明矣。一,今来《仪注》内,先开迎诏、敕仪,次祭告仪,次承袭仪,今曰当从《仪注》,开写次第,则此三《仪注》,不可一时并书。故先后,偶然各书耳,岂必从此次第也。若从次第,则迎接诏、敕仪内,设宫中颁诏敕位次,则亦当先颁诏,明矣。一,世子,不可与诏使,行宾主之礼。’若父王存,而行之,则大人所言,犹可。今前王薨逝,殿下已署国事,又已迎帝命,则岂以世子之礼,行之哉?断无此理。若大人固执此意,非徒有亏事体,一国臣民,莫不缺望。一,天使若固执不改,则当语之曰:‘我国先王承袭之时,奉使大人,皆遵我国旧仪,行之。我国旧仪,亦是天朝列圣所遣。诏使已行之礼,今不可遽改。况今大人所言,《大明集礼》及今赍《仪注》,时未颁赐我国,只有高皇帝所颁藩国仪耳。请大人商量。一,此外条件,问礼官随问据例,力辨议入。”传曰:“可。”金寿童,遂赍驰往。

    ○京畿监司申从濩启:“黄豆四千硕,已散民间,而未受者居半。请加发京仓黄豆以给。”从之。

    5月28日

    ○庚戌,司宪府大司宪李谊、司谏院大司谏成世明等上疏曰:

    臣等俱以无状,滥居台谏。近日言事,未克回天。深恐获罪于朝廷,见讥于公论。累请辞职,又未蒙兪。言未见纳,职未得辞。顾将何术,仰裨圣德。唯尽其职分之当为,以副圣上委任之意耳。臣等闻,谋始犹善,克终为难。始若不善,终将奈何?今殿下,嗣服之初,善恶之机,治乱之兆,皆决于此,而可戒之渐,间多有之。思患预防,不可缓也。谨用条陈,裨万分一。自古人君,立台谏之官,以广言,盖欲闻正言,而行正道。虽至牵、折槛,皆得优容。故士亦乐为之言。今殿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之时。从谏如流,乐取诸人可也。臣等,近将殿下之过举,如由中旨,而用外戚;违公论,而滥赏职等事,连日伏阁,累数十言。圣上,非惟拒之甚固,或有推鞠之心。然则士之自爱其身者,多矣。谁肯抗雷霆、批龙鳞,以取祸哉?此则言路闭塞之渐也。释氏祸福轮回之说,妖诞太甚。在王法,所必诛者也。纵不诛之,岂可崇奉其法乎?当国恤之初,礼曹不遵《仪注》,妄奉妖术,首请设斋,以伤殿下之大孝。近于兴天寺,宫中嫔御,竞费财帛,饭佛供僧,恬不自怪。此则异端复炽之渐也。王子、君、驸马,生长富贵:其心易骄,其志易溢,其势易成。驭得其道,则致维城之固;驭失其道,则有相戕之祸,自昔然矣。人主当示之以恩,教之以义,待之以道,不使少有过差,可也。若或纵使失道,酿成祸患,则非社稷之福也。顷者,丰原尉丘史,欧一监察;桧山君家奴,凌轹文庙;桂城君家奴,缚制儒生,中外骇愕,莫不痛心。又今桂城之奴,犹稔前恶,凭势自恣,群聚大都之中,缚致衣冠之士,欧骂凌辱,无所不至。桂城既不能禁,尚怒法司之鞫,启达私愤,猬兴讼狱。此则王子君,骄纵之渐也。外戚后族,置诸敦宁府,养育以恩而已,不宜任之以事。若今日用一人,明日用一人,势焰日炽,根据莫除,则其害,将不可测。如汉之吕、王、梁、窦,晋之杨、贾,唐之武、韦,其祸惨矣。殿下听政以来,用李铁坚判义禁,以尹坦副之,擢安友骞陞参判,又以愼守勤为承旨,置之喉舌之地。旬日之间,排群议、背公道,必行用之者,至于四、五人。此则戚里用事之渐也。宦寺出入宫禁,凡饔膳、洒扫之事,靡不任之。巧伺候颜色,善承迎志趣,其甘言侫态,浸润肤受,有以惑君上之视听,卒之凭依城社,以祸国家者,多矣。今严用善,以一熏腐之馀,不畏朝廷,不惮法宪。以庖人诉怨细事,敢尔直启。其心,岂不以殿下为亵狎,而然耶?此则宦官弄权之渐也。善治家者,外言不入于梱;内言不出于梱。此严内外,杜私谒之道也。士大夫之家,犹然。况宫闱九重之邃乎?如尚宫曹氏,苟有功劳,赐之衣食,可也。讵可以庇族、复户之私命,宣布于朝廷乎?况其族之某男某女,几结几负,圣上何从而知之乎?必曹氏自达之也。法宫深肃,帷薄严奥。一老婢,得以自达私事冕旒之前,岂不有亏于正家之道乎?此则女谒盛行之渐也。天以刑赏之柄,付之人君。赏曰,天命;刑曰,天讨。人君,代天而行之耳,不可以僭滥处之也。有功不赏,功微赏重,赏之僭也;无罪受刑,罪重见赦,刑之滥也。处之以天,而能服其心,然后可以劝惩人矣。顷者,颁大赦才六七日,以嗣位,又颁大赦,罪关纲常、盗窃者,皆得赦之,德至渥也。虽然,无赦之国,刑必平。盖赦者,为伤善、为长恶、为悖理。赦一盗贼,害百良民,则数赦施恩,适以伤治化也。三都监论赏之时,分三等以第之,可谓精矣。功在一等,而未资穷者,赏加一资,犹之可也。功在三等,如进排之员、助祭之士,不论劳逸,同陞一级,等第之意,果安在哉?此则刑赏失中之渐也。士风之美恶,国之治乱系焉。古之为士者,三揖而进,四十而仕,君有爵命,则济济相让耳。今之务为躁进者,非徒冥行利道,乞哀昏夜而已,至有白昼䩄面,希望恩赏,或于天崩之日,求为三都监郞厅;或于上谥之祭,求为执事,其一片腔子,都是贪鄙,不复知有名检,如入市攫金不见人也。虽不能一一摘发,其沾沾摇尾之态,士林鄙之。此则廉耻道丧之渐也。台谏之职,得振纪纲、得警风俗、得以弹不法,言关乘舆,则人主礼貌之;事属廊庙,则宰相畏惮之。不如是,则不能以动人主、纠百官,而重朝廷也。故在先王朝,洪兴因公事,而忤宪台,尚且罢职。况今兵郞犯私罪,轻蔑法司者,据法黜之,可也。堂上私庇之、政府营救之,护一、二微官,毁朝廷元气,此则纪纲不立之渐也。今之首相者,以顾命大臣,当新服之日,不以引君当道为心,其汲汲营为者,皆不为淸议所容。如礼曹请设斋,则反以为是,而力赞之;儒生以辟佛获罪,则无一言救之。进贤,宜如周公之吐握也,而首忠勋,则共荐者贪污之罪人;知大体,如丙吉之不问死人也,而长政府,则所庇者兵郞之私罪;训王,宜如伊尹之明言也,而始入经筵,则当顾问之际,默无可否之言。若于诸君之骄纵、戚畹之滥爵、宦寺之亵慢、内谒之公行,廉耻之丧、纪纲之毁,则皆邈然无预于己,越视而不之恤焉,一有不惬,则艴然辞职而去。付托大臣,顾如是乎?此则朝廷解体之渐也。昔唐魏徵,佐太宗致贞观盛治,犹恐不终。疏其十渐,以明主可为而不为,至有郁结长叹之说。臣等区区之心,尝以尧、舜之治,望于殿下,而听政不数月间,无太宗贞观之治,有魏徵十渐之忧,其治化,反有愧于唐宗,何哉?征之所疏之渐,起于唐宗之晩年;臣等所疏之渐,起于殿下之初载,臣等所以郁结长叹,有倍于征也。臣等窃谓,祸患之起,藏于细微。及其既著,智者不能谋。惟当兢业以图之,防其微、杜其渐,然后可以善其后也。深思远虑、审讥察微,图难于易、为大于细,在殿下一心之正耳。殿下诚能日御经筵,延访群臣,究精一之妙,加缉熙之功,此心之体,如水如鉴;此心之用,如权如度,由是而审邪正之微;由是而察公私之分,待宗戚则以礼、驭宦寺则以严、行赏罚则以公、卞儒释则以正,以至庶事万务,举此而措之。以公平正大之心,行公平正大之政,则四维自张、纲纪自立、公道自行,而朝廷百官,不一于正矣。不然,则一日万机,渐之所起,至于千百,而不可救。履霜之戒,无时焉已也。人不足适、政不足间,唯在于格君心之非,此臣等所以不能终默也。伏惟殿下,潜心焉。

    疏入,御书以下曰:

    观卿所上疏章之意,予甚嘉焉。予以菲薄,未能达古今之事理。凡所有为,失误之事,卿等,恳恳言之如是。卿等忠诚,于斯可知。虽有误事,既往,颇难更改也。

    ○承文院,进谢恩使咨文请押,传曰:“予违和手颤,画未正直,可令刻木押印之。使善书者,起画润色。”

    ○承旨愼守勤启:“今观台谏疏,亦劾臣,在职未安。”传曰:“其勿辞。”

    ○持平赵珩启:“前者,被罪儒生,停举者许通;付处者放之,而不许赴试。儒生等其罪,一也。付处儒生等,并许赴试。”不听。

    ○忠淸道都事金驲孙上疏曰:

    臣于今年二月初五日,伏奉议政府舍人司,敬奉传旨,移文于臣:“若曰,予以凉德,嗣大历服,茕茕在疚,罔知攸济。嘉言善政,何以闻;民间利病,何以知。其令小大臣民,体予访落之意,各陈时宜,实封以闻者。”臣奉读流涕,不知所云。即布所管五十四官,至今无一人封章投进者,臣实痛心。一国群生,涵泳于祖宗百年深仁厚泽之中,重以大行大王二十六年教养成就之勤,而一朝承殿下哀痛之旨,寂无一言以效新政,臣实痛心。臣窃料不言者之心,必曰:“主圣臣良,礼备法具,刍荛之言,所无进也。”必曰:“新政之初,首斥学生,忠言,徒自祸耳。”必曰:“即阼求言,特例事耳。言之未必用也。”卑者畏罪;高者避名,所以容默也。若此者,自为则可矣,皆非有怀必陈,爱君忠国之道。臣释褐先朝,食禄十年,居官五品,国恩已厚,而悠悠碌碌,无一言以报先王,今又自愼,以孤殿下之隆旨,则臣罪益深矣。平生所学,将何用之?臣不得不献一得之愚。但以哀痛迫切之心,承哀痛迫切之旨,情激于中,不知自逾绳墨之外,在殿下裁察如何耳。臣闻,嘉言,莫如正心修身,以畏天戒;善政,莫如齐家以治国,而早御经筵,本也。若民间利病,固多有之,而朝廷利病,亦有可言者,臣不惜一一陈之。然殿下,欲闻嘉言善政,既闻之而不加之意,则无贵于闻也;欲知民间利病,既知之而不施之行,则无贵于知也。闻之而能践;知之而能行,则尧、舜不难为也。尧、舜之所以为圣,以其舍己从人也。若执己之私,以临群下,嘉言善政,日陈于前;民间利病,日闻于上,都为飞虫之声、过乌之音也,徒乱宸聪耳。臣闻,灾不虚作、咎必有归。臣系一道,知四方之灾。以一道观之,数月之间,灾亦甚矣。前年十二月壬午,地震瑞山等处,乃殿下主丧之后也;今年正月癸卯,地震韩山等处;二月朔,日食三分之一,是月壬戌,星陨白日,异亦甚矣。昔魏相相汉;李沆相宋,日取四方灾异以奏之。臣未知今之任魏相、李沆之责者,能存魏相、李沆之心,取四方之灾,而陈戒于殿下,如魏相、李沆乎?若以天道渺茫,灾咎难推,而不自警省,则非殿下与群臣之福也。臣见永春县所坠异物,世无张华,谁其异。臣闻,朝廷剖视,疑之非天降也。臣以为,石非天上所有,而星陨则为石。此则亦安知其半空所化耶?臣不敢指当今某事以征之,然殿下所当反之于身,求之于心,戒谨恐惧,以答天谴之时也。天之临殿下,正如殿下之临群臣。殿下戒群臣,则有刑罚焉;天戒殿下,则有灾异焉。其事虽殊,其理则同也。《书》曰:“畏,入畏。”群臣不畏殿下,则殿下必怒之,而加罪焉;殿下不畏天,则天何以眷殿下哉?殿下以群臣之畏殿下者,畏天而勿以为远。畏天,然后万事可做。一以天道为远,则慢天之心生。以慢天之心,宰万物,则此心肆然,莫之能御。群臣百姓,皆殿下身下物,将何所畏哉?于是,大臣不必敬、台谏不必信、侍从不必亲,将予言,而莫违也;将予命,而莫予逆也,自圣之心,日积月长,不复容受。贤人君子,低回隐痛,无复进言矣。然则殿下曷不畏天哉?畏天则心正矣。殿下不畏天,以临群臣,而又当法天,以虚圣怀。惟虚,然后能容物。苟能主一而虚怀,则心与天通,荡荡平平之道,可以驯至,而皇极建矣。苟不虚怀,则任大臣也,疑其怙宠弄权而侵之;遇台谏也,疑其存名、塞责,而拒之;接淸论也,疑其泥古迂阔,而忽之。至于铨曹用人也,而疑其循私;刑官执法也,而疑其用情,群臣百姓,莫不疑其有私,则殿下之心,日劳于上,而群臣无所展布矣。

    汉宣帝、唐宣宗,综核名实,总揽权纲,足称明察之主,然非至德也。唯知人善任,逸于得人,而虚怀纳谏,乃人君之盛节也。殿下在东宫,无一言之失、无一行之亏。潜德韬光,人莫能测。及嗣大宝,执丧之哀,感悦人心。发政之明,警动群情。中外臣庶,如一家之老奴旧仆,方家长在时,子无专制之义。未知其志何如?既失家长,皇皇然无所仰庇,忽睹遗胤之行中度,且喜且悲,幸家业之益隆,相与祝颂者,曷有涯哉?于是,而一言一动,所系非轻,殿下可不愼哉?三年通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岂有贵贱之殊?当初丧也,声音不可复闻,遗体在床,则犹得以凭而哭之;及其敛也,戢形容于一木之中,摧肝、裂肺,罔极奈何?及其殡也,其事渐幽,而犹在平日所居处之地,朝而哭、暮而临,奉养如生,亦足自慰;及其葬也,举而闭之于窀穸冥冥之中,攀号莫及,亡矣丧矣,于是极矣。是故,丧亲者,既三年而思服衰麻,不可复得。既葬而思在殡之时,既殡而思未敛之时,既敛而思弥留之时。事与时往,日远莫追。礼,居丧有疾,食肉飮酒,疾已复初。无他,为嗣续之重也。况人君一身,系宗庙、社稷之重乎?古者君薨,阴三年不言。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今之院相,即冢宰也。臣愿殿下,卒哭之前,只令院相,同承旨便宜参决,而殿下平心自保。言者所言,亦勿久拒,以静思虑。山陵有期,侍殡殿之日无多。审己量力,勿复焦劳。疾若去体,速还阴,以终大孝。此终身之者也。虽不处分屑,而恭默之中,元化自干矣。且殿下,虽在恭默,日亲大臣,许其检医视疾。宋英宗得疾于梓宫之前,非韩琦在侧,几乎不免矣。愿殿下,戒焉。亲大臣、以疏阉宦,此又修身之急务也。古之欲治其国者,必先齐其家。夫上自三殿,下至九族,内而宦官宫妾;外而仆隶,无非殿下之一家也。殿下,上尽孝于三殿,使三殿,忘先王之亡;下敦笃于九族,使九族,亲殿下之仁。然后可以及民也。自古人主于母后,多非所生。或为间言所摇,而不能尽孝。今殿下,起孝于三殿,尽孝于大妃,一如所生。然后可以慰在天之灵。然孝主于顺,而有不从亲之令;恩主于厚,而有不掩义之时,不可苟且为孝也。杜内谒、绝外私,宦官宫妾,莫敢行志;仆隶下贱,莫敢干法。然后谓之家可齐也。汉之明德皇后,一见外家车马之盛,而痛自刻责;宋之宣仁太后,自称检柅高氏,不敢有私。此万世宫壸之所当法也。近者,月山君之奴吉从者,武鄕曲,法当徙边,而夫人公呈单子,欲庇家奴,以干国法,而殿下特从其愿。是法不行于贵近也。鸿山县有内需司之豪奴十数人,比而夜,斫公廨,公然取物。此则殿下所不及知也。此辈怙势乱法,陵驾州县,将无所不至。殿下,勿以经赦而不治。夫人君,无私财。内需殖货,亦可已也。先王初年罢之,而中年复之者,以螽斯之繁,不免取给于此。今殿下欲罢之,则亦何所累。特继先王初年之志耳。殿下于初丧哀迷,不知神之在此在彼。又不能拂慈旨,而暂许设斋。虽不若不为之尽善,亦是仁孝之过,终无伤也。但不能宽容学生之戆,而至于窜、停。诸大夫皆曰:“不可。”殿下一拒而不听。设斋轻,而罪诸生重;罪诸生轻,而拒群议重,此则新政之大累也。国人,只见诸生之斥,不知殿下之旨;疑其好佛而恶儒,𫍙𫍙之声,闻于四方,遂以殿下为真拒谏也,臣亦不胜骇愕。寻闻殿下,从谏如流,而吉从之事,还抵于法。

    所谓如日月之食,及其改也,人皆仰之者也。扩充此心,知过能悔,悔而必改。万事皆然,则太甲、成王不难并矣。心正身修,而家亦齐矣,家齐然后,始可与言治国矣。谨条利病二十六事。其一曰,丧制。汉文帝遗诏短丧以来,历代行丧纪者无几。千馀年间,惟晋武帝、魏孝文、宋孝宗三君而止,此三君,岂非殿下之所取法耶?今中朝,亦莫行也,而我祖宗,能行三年之制,我朝家法,可谓远过百王,而一时制度,犹有可议。当哭踊之极,以冕服即位,康王所失也。嗣位之日,虽为群情所迫,而脱衰即吉,殿下必怛然增痛。臣谓:“教四方以孝,不害以衰服,临群臣也。”然此礼,沿袭已久。非特今日。第三军缟素。不害于义,而今军镇,不举临,当此遏密,鼓角如常,何耶?尊长坐哭,礼也,而两大妃无哭位,何耶?颁教,以衰而使外官迎教以吉。即位之教当尔,观察使所奉之教,亦迎以吉,何耶?观察使平日私告,越境逾时,而独于进香,以为不可,乃令新除未上之监司行之。虽曰除弊,而如礼何?草草绵布,买奠而进。虽曰旧例,臣未知其可也。夫即位颁教,四方正始也,而不曾遣朝官,较小弊、轻大体,臣见其苟且也。既往不咎,犹有遂事。文武官,卒哭后笠用白,陵前立碑阁,具在《五礼仪》注,臣闻,白之变黑,在贞熹丧;碑阁之废,在光陵。古人玄冠不吊,吊当不用玄。况三年之冠乎?虽不能从白笠,而白其帽,不可从乌帽,而乌其笠。臣意以为,姑存羊可也。隋文帝子俊薨,有司请立碑,帝曰:“若求后世名,一卷史书,足矣。”先王盛德,备在国乘,岂待立碑?但臣子无穷之念,为君父遗体,所虑益远于千万代之后。昔孔子,手篆季扎墓曰‘有吴延陵季子之墓,’岂在多言。令巨笔词臣,只题日月,略述俭德,明器用木,不殉珠金之意,则他日,陵迁谷变,奸盗不启心。具眼者起敬,亦何所损?臣尝游新罗古都,冢墓累累,贵贱不可复辨。行过一丘,前卧断碑,题曰‘太宗陵,澟然起敬,再拜而退,是亦一验也。此两事,只举礼文,犹未晩也。其二曰,毋数赦。孔明治蜀,赦不妄下。孔明非不仁也,不敢惠奸轨也。先王弥留之际,臣子要祈永命,尽赦重辟。宥旨到本道,在先王升遐之后,知其无及,而不敢请者,以严也。今年民间多盗,莫不由此。盗贼犹尔,奴奸主妻、弟欧其兄者,亦免于纲常,为如何也?臣愿殿下,毋数赦。赦必于常赦不原之外,则良民幸甚。其三曰,任土贡,减进上,而躬节俭,以终好尚。臣见州县所贡,多非土产。官吏不能自办,摏配于民。抱布握粟,转贸产鄕,必倍价而得。所贡之物,常以斗得升、以斛得斗。大小各司,又托该纸,而侵渔不一,民安得不困。议者谓,国家布缕之税,亦折租入取,民轻于貊道也。殊不知簿正之外,科敛无艺,明年之贡,预督于今年。公家尚竭旧储,民家安有所畜乎?借如,今年度支,因国恤、天使,无名需素,皆令官备,官不能备,不得不敛乎民。以此观之,斜科之烦,十倍于租入,民安得苏息?臣愿待明年,遣慈祥朝士,详辨土宜,以定贡案。至于各道进上,近者日进,远者月进,山毛海错,莫不毕供。所供之物,其初不无一二之产,有一监司以为:“臣子自食,而不可不进。”既进之后,遂成常供。产竭而不支,贩易以取足,车顚马毙,以进于司饔。阉人膳夫,视之亦不甚惜,岂知寸寸,皆民膏血耶?苏子瞻诗曰:‘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此意甚好。

    臣尝见辽东为地,背山临水,物产亦雄。所贡只人参、五味子,以其药用而不废。辽河有银鱼甚贱。一宦官,持献今皇帝,食而美之,出内钱买之。不诏辽东公供,正符宋仁宗,不进烧羊之意也。大庙荐亵味,乃南齐之失。今亵味之荐已多,亦非礼也。臣愿殿下,躬节俭裁省问,四方所无,勿令强费难得之物焉。近世士大夫,自奉太靡。土瘠而俗侈,民贫敛急,诚非美事。其机在上,殿下于飮食衣服,先谨好尚,以明示百官。臣闻,衫领外褶,古未有此习。世庙,一夕外褶,而群臣效之,四方从之,至今不废。人君一好尚之微,取法一时,垂效万世如此,可不谨哉?其四曰,略小过、重五服,为朝廷立忠厚之风。臣见近日,倾讦之风渐成;忠信之道渐漓,何者?有一宰相,素称长者,一事过则便称奸邪;有一名士,素称淸流,一疵生则便目小人。朝同游宴之席,暮举搏击之简,摘发阴私,殊为浮薄。人之精神,有明暗;思虑,有失得;材质,有长短。所以先师,有赦过母求备之训也。以宋朝人物言之,王文正受美珠,躬奉天书,其谬已甚,犹称大雅。韩、富二公,勋业格天,而韩剌义勇,误濮议;富好禅学,时人,亦未尝少二公也。至于王安石,为一世小人之祖,司马公只称执拗,朱文公又列名士,其忠厚如此。然当时诸公之心,亦甚忠厚,唐介,面折文彦博以为:“造奇锦、赂宫人,而致相。”非其情也。而避谢不辨,卒引唐介。韩魏公为永陵使,苏明允移书,责其厚葬,至比华元,非魏公情也,而瞿然起谢曰:“敢不奉教。”当时大臣,躬行忠厚,而能容人之直,如此。盖大臣,不能受人之直言,则何以谏人主之不纳谏哉?臣愿殿下,只责大臣以勿欺,而勿怒小臣之犯,彼此皆厚,各成其名,非私怨也。国俗非私,立法亦曲,妻妾亲,与同姓亲,一样相避,盖防其私也。于是,居官者,或避妻妾之缌亲,而堂兄、从叔,则偃然受拜,同姓,反轻于异姓。其他本无避之同,则期功之尊属位下,而卑属位上,臣尝目睹其悖也。臣愿,自今凡五服之亲,属尊居下位,皆避他司,以厚人伦于朝廷之上。其五曰,复祖宗之法,而责有司以执法。夫《元》、《续六典》,祖宗之法也。古今论者,必曰:“无改祖宗之法。”以祖宗虑患深、更事多,立法,必无不周也。意者,《元》、《续两典》,非创制于太祖,太宗因高丽旧法,而损益,如《明律》之因《唐律》耳。今之《大典》,源出于《元》、《续两典》,而因时损益,渐失本真,祖宗良法美意,或隐不存。且有司,欲判百年之簿,则莫得而质。臣请印颁《元》、《续六典》于州郡,使得与《大典》参用。臣见先王,政尚仁恕,凡刑人,多酌情法,而或不用有司所谳。以是,法司知其情轻,而故重其律,以取上裁,竟从末减。渐以成风,禁狱尤甚。殿下,当责有司以勿欺,而执法如张释之,不随上意轻重,则庶狱幸甚。其六曰,革提调,以统都堂。三公,统六卿;六卿,统百执事,体统相维,而治出乎一。今也,三公伴食;都堂有同散官。百司各有提调,自立一法,政出多门,无所统摄。至于内需司之微者,亦自受教于《续典》之外,文移纷然,外官眩于奉行。臣愿汰提调,而百司属于六曹。有大除拜、有大政令,六曹听于都堂,方始施行,则朝廷之体,粗立矣。此祖宗之法也。其七曰,侍臣封驳。

    自唐以来,翰林掌内制;给掌外制,凡除拜、罢免,皆有制词。是以,翰林、给,皆得封驳。翰院属内殿,随御而移;给属中书门下。在前朝,属门下府。入本朝,属议政府,后析而为别焉。盖当时,庶务尚由议政府,而谏院为属,即古给,属中书门下之意也。今不可复古,然臣在先朝,一赴燕都,观大明百官图,六科给事中,官卑七品,任同我朝之六承旨,导引銮驾、出纳纶命;如有衮阙,则驳奏之,或下而庭诤,以其昵侍。故见事速,能禁于未能。今承政院,管辖庶政,权同尚书省。然尚书郞,亦能驳之。今者,谏院、宪府,名为侍从之臣,而与外官同局,仅得于胥史闻见之记。凡成命已下,始驳之,亦缓矣。弘文馆,即古翰苑。虽或论事,而无词头可驳,只为监司制教,而又无缴还故事。然则我朝之侍臣,无补拾遗之矣。臣愿,承政院皆兼大谏,以尚书郞之权;任给事中之责,著令封驳,则在衮职,幸甚。若唯唯诺诺,只行文书,则一吏足矣。舜命代言,必曰:“出纳朕命,惟允。”所谓‘允’者,非徒出纳耳。其八曰,择用宗室之贤者。夫天之生材有数,古之用人,唯其材也,贤也。初不择亲疏贵贱,而用之。我国土地狭小,而生材有限。择之多岐,用之多阙,庶孽则不用;再嫁之出,则不用焉。设有高材大贤,如后世周𫖮、范仲淹、赵汝愚之徒,生于其中,亦无由而展布矣,他无可论。‘宗子维城’诗人所云,而我光陵,亦多采用,以间于百寮。今择疏属之贤者,参用朝列,亦不大害。前汉多封同姓,而延长。曹魏疏薄骨肉,而促亡,皆可戒也。其九曰,广史官,以记善恶。国家史官,内有承政院、弘文馆、艺文馆、六曹各一员,非不广也。然皆在都中。至于四方之风俗污隆、人物美恶,莫得而记也。恶虽不记,无伤;善或见遗,则可惜。我东之士,喜习词章,立志不能自强,虽以官事督责,尚不能勉,必无伏草野,而著孙盛之笔者。以是,前朝之史,卤莽不足观。先王《实录》,毕竟多遗盛美矣。臣愿各道幕僚,例兼春秋;守令之有文学者,亦兼之,而责其纪载。一兼春秋,虽罢免之后,通纪所闻,以为己业,则庶乎其可矣。其十曰,久任监司,时遣御史。夫以圣人,过化存神,必曰‘三年有成’然则今之监司,安能有成于期月之间?臣愿六道监司,并如两界,皆兼州牧,以成三年之任,则赋政得洽矣。此亦祖宗之法也。先王,尝遣内臣,问弊四方,或令摘发,而然无定制。臣愿每年春秋,或遣刚正朝士,随官带宪,分巡四方,上台劾启,则州官,不得肆于民上矣。议者,或恶奸吏之恣,拟仿中朝,置分司御史以肃之。然国小而员多,不可也。

    其十一曰,择检察,停贸易,设关以域西民。臣尝考《吏文誊录》,祖宗朝检察官,或用舍人;或用正言,无常员也。谚数慢今之监察曰:“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指其不择人,而贱之也。检察为任甚重,中朝人亦指为御史。如非其人,徒取笑侮。自今,抄选名流,随职兼宪以遣。臣尝得《皇明祖训》而观之,夷我国于安南琉球之下,而以为:“每行,挟商贾,多行诈术。”甚可耻也。臣思之,诚非虚语。私滥,在于检察,而公家贸易,亦须节损,章服、药材外,不宝远物,可也。域民,虽不可以封,而关限,历代所严。我国襟带太疏,宜沿鸭江,筑长城、设关,以域西民;每行赴京,别遣台官,守关而讥出入之滥,亦可也。中原无事,则已;有事西方,必先受敌。卫满、金、始、哈、丹、沙、刘,可鉴也。今天下太平,已过百年,所宜深虑。其十二曰,崇孝廉,以敦教化。古者宾兴,先德行。后世科举,尚文艺。由是,士趋时文,不知正学。间或有谨于操履,群笑众讥,日为迂怪。大抵,笃行之士,多不通方。是故,圣门高弟,如高柴之孝,而不免曰愚。近世以孝举者,仕而临事,多无干当之才。世遂以孝子不可用,良可叹已。由汉以来,孝廉之举不废。大明官制,孝廉与科目,并用。夫教民以孝,孝子终不可用,然力行于家庭,著称于鄕闾,非四、五十,则不闻焉。于是,例授九品之官,无益也。举子壮元,一场对策,骤陞六品,壮元尚矣。至如门任,初无一善、一誉之可称,而超授者,不知其几也。淸州生员庆延,以孝举于先朝,即授主簿,寻除尼山县监。卒,民至今慕其惠。臣愿自今,以孝举者,如有学识,一依庆延例,皆授六品职。责监司,岁一两人随其资、第其行,而奖劝之,以敦教化。世或求孝于泣竹、割肌之异。然则曾参之养志、乐正之忧伤足,不得为孝矣。善事父母为孝。谁无父母?善事之,则人皆可以为孝子。圣朝教化,何伤孝子之多耶?其十三曰,尚恬退,以抑奔竞。近世士之入仕者,初无本源,唯知躁进。及其当谢之年,犹讳齿以冒禄。学趋势利、忌言廉耻,奔走及时,昏夜乞班,铨曹不胜其奔竞,而林下无一人矣。一有引退者,士大夫亦不甚嘉。朝为卿相,车马填闾;暮出都门,帐幕无所。殊异于疏广、受、杨巨源之行,及到鄕曲,谓无前程,不复致敬,俗尚然也。自今有乞退者,纵不能给俸,而勿拘年品,复其田丁、加官,以优其归。十四曰,荐人材十科。昔,司马光建议宋朝,用十科以举士。近者,朝廷荐举之法,颇废。《大典》,东、西班,岁荐堪为守令、万户者;政府,同六曹、台谏,荐堪为观察使、节度使者,而徒法无实。又有弘文录、师儒录、承文录,有仿十科之规,而实非也。臣愿每岁,议政府,同六曹、台谏、侍从,用十科,而举士入荐者,不满时望,台谏得以驳正,则公道行。先王二十六年,成就人才,蔚然辈出,布在中外。然非臣僚荐达,则殿下,何以知其贤否,而用之?其十五曰,试士,用专经。尝见中朝举子,四书之外,只专一经。以此,国子,用五经博士。盖自汉以来,梁、夏,二戴、王、郑,诸子名家之学,莫不然也。今国家,试举子,必用三经,专务记诵。甚者,缀圣经,作抄集,涂于口耳,以为捷科之资。以此求士,望其得适用之才,难矣。

    既登第后,都成筌蹄,而有司勒定专经。卯酉之暇,欲寻句读,尚且瞢然。况望其专治哉?如臣比,莫不然也。臣愿自今,举子专治一经,所治经非通贯,不用,则庶得通经之士矣。且人之资性,各有所近。既设明经科,则当设宏辞科,每榜兼取一、两人,则将无遗材之叹矣。王政,以人材为本。故事,即位必有别试。夫别试,非式年比,求才宜广,勿拘圆点,可也,前日,窜、停诸生,皆先王数十年教育,以遗殿下者也。虽折其刚锐之气,当裁其狂简之才,而用之。人材有数,而教养,非一日可成,臣甚惜之。臣愿殿下,速贳其罪,趣赴贤关磨砺,以待明旨,士林幸甚。其十六曰,用士,先试民官,而明劝惩之法。古者,始进之士,必先临民,所以历试诸难也。如臣草泽,自以为备谙民事,及到本道,前日之所不及知者,亦多矣。何况,出身纨绔者哉?臣愿大小臣僚,必先试民官,勿拘承文等录,使周知民事,然后进用。黄霸以治郡最,入相;钱若水善理冤狱,以通判,骤陞参政,古莫不然也。我朝林寿昌,治密阳有绩。先王,尝欲除副提学,玺书以褒;卧治之孙昌,超资以赏;生祠之申澹,此类不一。廉能五人之法,废,而十考陞资之法,立,然贤愚同滞。先王,一命监司殿最之外,别有陞黜。殿下以此为式,其有廉平惠民者,虽卑必擢;贪污冒法者,虽小,勿赦,则吏争奋励,而民蒙其泽矣,此则遵先王之法耳。其十七曰,疏禁网,以裕外官。我朝,法非不严,而无奉法之吏,以其法不行也。其不可行者,网密而不称情故也。虽欲刻意奉行者,所行,一违于法,正如河间妇之行,不可复禁矣。守令之私奴婢,宜宽其数也。古之行师,有其妻,亲执桴鼓,而得不败者,今中朝将士,虽赴绝域,莫不带妻。男女居室,人之大欲,有不能禁。顽卒,因轻其将,而不用命,所害甚大。臣愿三年之后,将官带私妻,勿禁。元魏不给禄,而朝士多贪。今万户,倚舟舰、戍风涛,其职最苦,不得寸廪,以育妻子。彼椎埋者,迫于贫窘,安得不滥哉?臣念,别侍,试高甲士,而有禄无保;甲士,材劣别侍,而受禄兼保,一何优耶?剥肤椎髓,以渔保户,而又食厚禄,诸色之中最富者,甲士也。取甲士六品以上递儿,准给万户,而推其馀,以给甲士之才者,则不损国用,而万户之养廉,有地矣。其十八曰,参用鄕荐,为训导。臣到本道,历试州县训导,或有校生,能通数经,而训导,不晓一经,非唯师不能教生,而生反教师,良可叹已,无他,由苞苴请托以得,而苟免军役故也。宜令各道监司,考试诸生,能通经术者论启,与会讲者、取才者,并用。有教育之效者,监司启闻,由县而郡、由郡而州府,渐迁教授,以励师表。其十九曰,革寺田,以充学田;革重台,以阜残邑。先王,欲兴学校,尝给学田,州府郡县,皆有定数,而无田可充,徒为虚文。太宗,顿革寺社田,后复滋蔓。臣愿殿下,体先王之意;法太宗之断,尽革寺田,充学田。且裨补之说,实祖道诜,诚为荒唐。臣愿所在禁材,御水患,一充学田,使佃之。古人称奴之奴曰,重台。今之公私贱,有讼奴婢,尽属邑校之残者,而一禁重台,此议一出,怨谤必兴。然元是天民,在殿下处分,岂系其高、曾?僧道,绝世出家,宜守淸净,而校行则非。名为住持者,坐收官租,假托祝上,而无益圣寿。他如妖僧、猾衲,占奴婢、营田产不一。当此国恤,民劳、吏悴,而若不闻焉。宜籍其田归公,而禁僧道之臧获。其二十曰,用文官,以镇倭奴。人皆忧北,我独忧南。

    臣见倭奴之情,日骄月慢。既争箭,而又劫熊川。近过忠州,责办宴享,以为:“汝国有丧,我主无恙。”臣闻之,不胜痛愤。其初,良由边将失人。贪饕无状,或受其赂,以屈边威,而其通事,特无赖一船军耳。心与虏通,沿途纵臾,倭奴一不满意,必诉于礼曹,礼曹又信之,启推州官。州官,供应之唯谨,而骄慢益甚。臣愿自今,倭奴有诉,则礼官,和言应之。勿复启推州官,重讯通事,斩其尤者。先是,屈内臣,谕治不恭之虏,而若不闻也。我何苦,独信其诉,治我臣僚哉?荠浦、釜山、盐浦、蔚山、东莱、熊川此六镇,最宜择人先王,选能射文官,名为将来将帅者,无虑卄馀人,坐老少官,将安用之。臣愿不拘资格,历试此辈,能镇虏心,则不次赏之。我光陵,赏以李克均为满浦佥使,卒大用,为今之重臣,此祖宗,故事也。人之血气,不能不衰。孔子亦有,吾衰之叹。况弓马之艺,盛年过,则不可用矣。其卄一曰,汰虞候,而复评事。自古,处匪类于塞内者,未有不受其祸。急之,则乱作;缓之,则日盛,未知所处之术。臣闻,倭中奴婢,旧得买卖。今许吾民,买入内地,列于编氓,亦消弱之,一策也。边民,如或乘时杀戮,以灭其迹,勿复生擒,以受李烈之辱,亦可也。臣谓,南虞渐大,规画处置,将不得佐,不可也。书记,古也,而文武交差,今法也。臣愿,汰虞候,而复评事,为便。其卄二曰,责留鄕,以砺风俗。国家于留鄕,建革不一,议者纷纷,而先王卒置之者,以其穷村、僻鄕,监司、守令,所不及知之善恶,皆得以纠举也。有古闾师族师之遗意焉。今但与邑吏为敌,发摘其私,征赎以拼一游耳。其于鄕风,邈然无正。且鄕射、鄕飮、养老等礼,所以别淑慝,而成礼俗也。著在令甲,而俗吏,慢不举行。臣愿,三年之后,以此等事,责留鄕,以时告守令,而行之。凡一鄕之人,无问贵贱,孝友睦姻,一善可纪者,齿之;其恶者,不齿。善之大者,告守令、报监司,以旌异之;恶之大者,亦报监司,用周制移遂移郊之法。如干名教,但犯杖以上,皆充入居。勒令入居,只取富实,元无一罪,何惜有罪者乎,宪府,督责京在所,交察鄕风,鄕员有不举职者,则痛治,亦化民成俗之一端也。其二十三曰,置税仓,纳税之所。民天国脉,所系匪轻。先朝,尝欲置可兴税仓,瓦材已具,而中止。露积税粮,架木、结篱。远民受害,近民射利。其弊,不可一、二言,而今年著令,勿许私主。税吏,尤无所庇,负欠必多。以可兴,而诸道亦可类推。臣愿待有年,皆置仓缭垣,以防偸盗、以备雨潦。其二十四曰,革其人,业邮卒。旧俗相因,积弊亦多。鄕吏、其人,自前朝有之。吏之倾家破产,莫不由此。吏亦民也,炭木之贡,宜别规画,可也。邮卒之逐年入居,挈家负鼎,劳顿往来,咨怨盈路。因入居相轮之故,居者亦岁更一马,今年尽卖田产,而明年复卖之,其役最苦,而其生可怜。臣愿,察三道各驿人物之多寡,而量入京畿住着,勿还立马,亦勿逐岁纷更,以业邮卒可也。其二十五曰,复嫁良之法,以敷良民,立奴婢之限,以简私讼。子之从父,天之经地之义,古今不可易也。高丽忠烈王,始令贱者随母。然祖宗之朝,犹有嫁良之法,未尽从母也。今贱女,嫁良夫之子,则从母也;良女,嫁贱夫之子,则不从母也。其法甚曲,其归,不过多奴婢耳。议者以为:“从父则难明,而从母则易辨。”是大不然。岂有良女从贱夫,独能辨夫,而贱女嫁良夫,独不可辨?只在夫之定不定,不在良贱。

    臣尝闻,中州勿问贵贱,皆从父,而唯行院,则从母。倡妓无定夫,如行院之无定主。故谓之行院。今良女之出、良夫之生,皆为奴婢,而良民日少,军额不敷。当三国分裂之时,各拥十馀万兵。我国家统三,而见兵仅十万,无他,奴婢多也,他不可为也。臣愿,复祖宗嫁良夫之法,以敷良民。国家于田地,以立五年之限,而奴婢,则丁酉一限,不可通用。告状后,五年之法,亦未尽该。先王亦厌词讼,尝立断讼都监以断之,而终不能断。所以然者,法使之也。陆象先曰:“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为烦。”夫王者之法,可通万世。岂有今年可用白文;明年当用官文乎?法欲纤悉,而益启其奸,或称逋奴之子;或称逃婢之生,占认良民,媒夺私贱,诉讼纷然,无有纪极,至于兄弟叔侄,反唇于一庭,至亲为仇,伤风败俗,莫不由此。臣愿,立奴婢之限,但合执外,十年时执者、十年良役者,勿复听断。其二十六曰,复昭陵。我国家,正如金瓯,而犹有一缺以缅故,举朝臣子,戴天履地,嬉嬉于纲常亏缺之中,而不自知也。何者?自古帝王,庙无独主,文庙则独一。光陵蕴济世之略,迫于群情,不得不受禅,为宗社计也。其废昭陵,恐非光陵本意也。臣闻文庙在东宫,昭陵已殂。其不预复鲁山之谋,明矣。若以母故,则当时首谋诸人,诛其子,而原其女,以其女无外事也,足见光陵之仁。况宋寿,亲鲁山之舅,而子琚、侄瑛,已蒙先王之宥,位诸朝矣。然则昭陵,复不可宥乎?纵殿下,明察其冤,而欲复之,议者必以为:“祖宗之过。”而沮之,是大不然。殿下断然复之,则将与世宗,比德,而无忝于文宗矣。何者?太祖朝,尽诛王氏,太宗,先诛郑梦周,以私观之,梦周谋害祖宗,乃子孙之大慜与。世宗录用其后,以奖其节,而又列于古今忠臣之后。文宗特求王后,立崇义殿,以继绝祀。两宗之仁,与天地同大。后人,不曰世宗、文宗,太祖、太宗之过,而曰,圣子神孙,能补祖宗之过,岂不韪哉?臣愿殿下,复昭陵、禁樵牧,而丧毕祧迁,仍附其主,一国纲常,幸甚。臣所陈二十六事,皆就时宜。无甚高论,乍看似冗,而细看有理。多是祖宗已试之故,少加损益,无不可行。然在殿下,执端用中耳。其要,在于早御经筵。何者,学日进,则德日明。能自明德,则万事,取次理会矣。《礼》曰:“居丧,读丧礼;既葬,读祭礼。”又曰“既葬,言王事,而不言国事。”时异势殊,既不免言国事,则读《礼》之馀,《大学衍义》,所当先讲。近世,丘浚所补,亦当续讲。其中,正心、修身、齐家、治国之要,莫不备载。以心会之、以身体之,天下,无难事矣。但今经筵之制,有可议者。夫经筵,所以接贤士大夫。从容讲论,熏陶德性,非是切句读解文义,而止耳。程伊川以立讲为劳,而欲坐讲。盖经筵之体,有古宾师之道,不可尊君、抑臣为也。今之经筵,俯伏不能仰视,气窒于耳、语滞于口,殊不从容,耆老大臣,尤不能堪。殿下,当命从容坐讲可也。先王,学到高明,一日三讲,每讲异书,而惟日不足。然非今日进学之要。殿下,明睿所照,将无所不通。然精神有分、聪明有限,而一书有本末,必须融会可通。若袭旧规,胡乱进讲,则眼力散主、心官分役,虽日破万卷,终不免为夸多斗靡之学矣。圣学,非欲涉猎,欲其开心明目,涵养通透,利于用耳。今当通一书卒业,然后更进他书,以专其功。唯夜对,讲《纲目》,以卒东宫之业。盖治乱兴亡,进退邪正之迹,不可不速鉴。愿殿下,三留诚意焉。意不诚,则所见皆不实矣。盖学必要问,不问则不明。临经筵,而不耻审问,又其大者。臣,每思丹朱之不肖;大舜之至圣,虽愚人,亦不敢比论。禹以为:“无若丹朱傲。”其言已迫,舜则心悦,而都兪也。巍巍荡荡,舜不可名言。后世汉武,粗暴之主也。汲黯面斥以为:“内多欲,而外施仁义。”武帝,非惟不怒,而敬汲黯,许以社稷之臣。帝王弘量,固当尔也。殿下临经筵之际,理会此两节,体之以诚,则群下之谠言,无不可容者矣。臣,内切哀诚,外感时事,语涉狂僭,冒不测之诛,伏纸摧咽,不胜陨越,谨拜手稽首以闻。

    5月29日

    ○辛亥,领议政卢思愼、左议政愼承善、右议政郑佸,诣宾厅。思愼启:“今观台谏之疏,其曰:‘礼曹请设斋,则反以为是,而力赞之。’臣固非因礼曹之请,而力赞之也。当擗踊不语之时,若兴亡系于朝夕之事,犹可矣。设斋。先王朝例事,而如此哀惨之时,不宜汲汲来启云尔。其曰:‘儒生以辟佛获罪,则无一言救之。’儒生疏中,有‘两殿遂意’及缁徒相庆于道之语,此皆儒生臆意自作之语,事系非细,而至比世祖于姚兴、梁武之主,而以崇佛之故,享年不永。臣子,安有如此言乎?其时,臣闻之痛心,意谓:‘国家,当治重罪。’而止于付处。臣欲更请其罪,其曰:‘首勋府,而荐贪污之人。’此则指郑崇祖等也。然功臣罢职者,虽不叙用,例当授功臣之职。况崇祖之罪,亦不坐贪污。以亲功臣,而置散已久。故共议启之,非独臣也。其曰。‘长政府,而庇兵郞之罪。’臣意以谓:‘为法司者,虽有罪之人,必穷推照律,而依法定罪可也。今以公缄往复之间,言语不恭,稍有不协于己,遽请罢黜,则其渐,将不细矣。’故共议启之耳。其曰:‘始入经筵,当顾问之际,默无可否。’其日,台谏论尹坦等事,上有下问之语,臣以年老耳聋,未及解闻,遂不对之。臣本以庸劣,而台谏论驳如此。举何颜以居百官之长乎?请解臣职。”承善启:“臣亦与知,不宜安然就职,请辞。”郑佸启:“兵郞之事,臣亦同议而启之,请辞。”传曰:“其时之事,予所明知,勿辞。”思愼更启:“臣等凡有所启,台谏随而攻之。臣等所言岂皆可攻之语乎?然而台谏之言,如此。臣不可冒居。且疏中所言,皆指臣,尤不可在职,更辞。”佸启:“三公,居百官首,而屡被论驳。䩄然就职,未安。”不听。

    ○问礼官金寿童,复命书启曰:

    臣今月二十七日,到义兴馆,谒天使,呈前例单子,仍曰:“大人封付《仪注》及所教辞缘,已说与判书,其诏敕,留置客馆,先赐祭后封拜,于国家,固无所亏。但与曩时天朝列圣所遣诏使诸大人曁我先王,讲行旧礼,大不相同。故今考我国受封以后,嗣王封拜、前王谥祭,所行先后次第,详具日月,欲更取禀。”《王》天使曰:“汝国前例,虽如此,若从此例,是背朝廷之命。”臣曰:“封袭,亦是礼部《仪注》中事。大人,虽从我国之例,特先后耳。不是违背朝廷《仪注》也。”金大监曰:“今呈前例单子,在此。使还,当据此题奏曰:”问礼官某,到某馆,呈其国前例单子,故依前例,行之。’云云,则责在问礼官矣。吾等,姑从前例,行之耳。“王天使曰:”未赐谥,而先封拜,是先已而后前王也。“臣曰:”若无前例,何敢屡烦。“王天使曰:”此例,只有景泰元年已后事,其已前,则何不录也?“臣答曰:”景泰元年以前,虽有康献王、恭定王,然皆于生时,传位。例与此异,故不录耳。“天使曰:”入京之日,当从前例,先封后祭。“王天使曰:”今来单子不好,更于好纸,具前例、吉日,世子寄书,则俺等,当据此题奏。“臣答曰。”此单子,姑呈三位大人,取禀耳,当改书而来。但殿下,于未开诏之前,不应私致书于诏使也。且无前例。“王天使曰:”如此小节,皆欲不为,则吾亦当依先祭、后封之仪耳。“金天使曰:”虽非世子寄书,议政府申之,可也。“臣曰:”当议于判书。“仍曰:”《仪注》,何以为之。“天使曰:”当用前持来《仪》耳。但改国王为世子。“臣既辞退,天使呼臣问曰:”迎诏敕时,祭赙谥诰,当置之何处?“臣答曰:”殿下,迎诏、敕祭赙于慕华馆诏敕直向王宫;祭赙则入安于大平馆,俟开诏礼毕,殿下诣大平馆,拜恩于祭赙安处,仍与大人,次次行礼,乃例也。“天使曰:”不然,敕归王宫,而先王祭赙,空置客馆,甚为未安。当同迎诏敕祭赙,俱入太平馆,世子,上香,行五拜叩头礼后,安置祭赙讫,捧诏敕,诣王宫颁之,甚合情礼。“臣答曰:”迎诏敕,盛礼也。例于宫门,设彩棚以迎。太平馆门,则只结彩而已。并入诏敕于太平馆,未安。且于开诏时,有前后四拜之节。一诏敕,而既拜于馆中,又拜于王宫,似不合礼,请依前例。“天使曰:”虽然,委弃前王祭赙,而先开诏,不可。但吉凶不同,当设祭赙于东、诏敕于西,世子,上香,行五拜礼。然后诣王宫,行开诏大礼可也,毋多言。“臣曰:”五拜,东国所无之礼。在前,诏使皆言,于《大明集礼》有之,然《大明集礼》,未颁于本国。故虽颁诏大礼,亦行四拜礼尔。“金天使曰:”然则当从汝国之礼,不妨。“王天使曰:”迎诏时,世子当何乘也?“臣答曰:”当乘辇。“天使曰:”迎诏时,安得乘辇乎?是则非尊敬帝命也。“臣答曰:”迎诏,盛礼也,当备仪物。辇亦仪物,则乘辇而具仪物,乃所以尊敬之也。“天使曰:”诏敕在前,吾等不敢乘肩舆,而乘马矣。世子,何可乘辇?“臣曰:”殿下为世子时,已受钦赐七章冕服。今迎诏敕,亦当服此。岂可服,命服而乘马乎?“王天使曰:”董侍讲、艾郞中所行之礼,须宜言毋诳。一日分行乎?再日各行乎?“臣答曰:”董大人,一日分行。虽我国,重违诏使之命,从而行之。然变古礼,举国窃惑焉。“金天使曰:”安有冕服而乘马乎?亦安有一事而分行乎?吾辈,亦无劳苦乎?当从汝国之例。速赍先封后祭之仪、而来:“云矣。

    ○宣慰使黄事孝,卒于黄州。

    ○月城君李铁坚启:“臣本无才德,台谏累次论启。䩄然在职,未安,请辞。”不听。

    ○义禁府同知事尹坦启:“台谏论臣,在职未安,请辞。”不听。

    六月

    6月2日

    ○癸丑,广陵府院君李克培卒。广州人。字谦甫。曾祖集,号遁村,祖之直,刑曹参议。父,仁孙,右议政。登第,补承文院副正字,迁司宪监察。以察官,如京师。有一通事犯禁,据法论断。未还,拜司谏院正言、知制教。宪府启:“某如京,能察一行犯法者,请褒奖。”文宗嘉之曰:“当职之。”未几,授兵曹兼佐郞,升正郞。世祖靖内难,兼判吏、兵曹事,见而深器之。世祖即位,策勋为推忠佐翼功臣。丁丑,拜礼曹参议,兼观察庆尚道,寻加嘉善,封广陵君。历兵、礼曹参判,兼集贤殿提学,阶加嘉靖。从申叔舟,征野人郞甫儿罕。及还,升资宪,京畿观察使,历吏、兵、刑、礼四曹判书。出为平安道节度使,以抚御得宜,下书褒奖,阶加正宪,移拜同道观察使。睿宗朝,拜议政府右参赞。成宗朝,论诸相辅佐功,赐纯诚明亮佐理号,阶加崇政,又加崇禄,拜判中枢府事。上视学,乞言诸相,各陈素蕴,独论《中庸》、九经之旨。上,嘉纳之。己亥,加辅国崇禄领中枢府事。辛丑、壬寅饥。以公尝为赈恤使,活民多,命兼判户曹。乙巳,拜右议政。丙午秋,上幸洪福山,观猎围将合,骤雨忽作,上欲罢阵。尹弼商曰:“驱禽已近射场,可合围观之。”克培以谓:“当罢阵。”弼商强之,克培厉声谓弼商曰:“人主,万金之躯。不宜冒雨,久处草野。今言如是,人谓子黠。果然。”弘治皇帝即位,当充登极使,以老病辞。封府院君。戊申春,翰林侍读董越、给事中王敞,来颁登极诏。及还,百官送于郊外。越等,就克培前曰:“真老成宰相也。”辛亥,屡乞致仕,赐宸翰不允。遣侍臣,赐几杖。癸丑,拜领议政。辞以老病,又赐宸翰,不允。至是,以病乞骸骨,章三、四上。命封府院君,未几卒,年七十四。气度雄深,志虑坚礭。平居寡言笑,笃于经学,又能吏治。束带立于朝俨然,人望而畏之。自未貂蝉,嶪然已有公辅之望。政柄在手者久,而门无私谒。于物无所好,未尝以歌舞管弦为娱。议国家事,务存大体,不举苛细。平生不喜言人过,常虑家门大盛,戒子弟曰:“凡物盛则必衰。若等,毋或自慢。”名二孙以守谦、守恭曰:“处世之道,无过此二字。”见弟克均喜接宾客,每戒之。但性吝啬,居家,虽升斗之细,无不知。谥翼平,思虑深远,翼;执事有制,平。

    ○领议政卢思愼辞职状曰:

    伏以臣,近被台谏论驳,不宜䩄颜居职。陈臣至恳。乞解重任,至再三,未蒙允兪。虽圣上,洞昭情素,不以为罪,然在臣去就之义。不可以苟。盖以朝廷轻重,系大臣。大臣望重,则朝廷尊;大臣望轻,则朝廷不重。臣以无状,滥居庙堂,为人所诋讪至此,虽其自取,岂不为朝廷之辱?此臣所以累渎上听,未能安于自处者也。伏望圣慈,察臣危恳,亟解臣职,改求贤德,以尊朝廷、以快人望。

    批答曰:“玆者,皇天不吊,降割于家,我先王,遽尔厌勤,奄弃臣民。予小子以眇末之资,纉承丕緖,茕茕在疚,皇皇罔措。顾念万机之烦,予何能堪?惟三公大臣,实予股肱。以耆旧、宿德,亲承托孤,乃心王室,夹辅初政,庶几终始不替,永济于艰难,而今乃枉被人言,不安厥位,确执牢辞,以至上书陈恳,卿之存形迹、避物议,可谓智矣。其于倚赖大臣之意,何?虽论列百端,知卿之事,在予一人。卿何芥滞于丝毫?”

    ○远接使洪贵达驰启云:“王天使怒《仪注》稽缓,多有诘责之辞。其大较曰:‘康靖王贤名,素著于中国。薨逝今几日,而国事至此耶?礼曹判书,食君之禄,怠慢乃尔,异日何面目,见前王于地下乎?嗣王即位之初,固当导之以礼,今直如此,犹为国有人乎?当更择日,见《仪注》后,颁诏。’辞甚严峻。”尹弼商、卢思愼、愼承善、郑佸、尹壕议:“今日之事,罪在该曹。天使怒言,虽或不中,我国迟缓,亦甚。别遣承旨,与远接使同议,以谢迟缓之由。且今日,不可不迎诏之意,反复开说,期于得请,何如?”

    6月3日

    ○甲寅,问礼官金寿童,自碧蹄来启:“臣到碧蹄,夜已二鼓。三天使皆寝,唯上天使不寐。臣,就谒上天使寝房,上使曰:‘明日不欲封王耶?《仪注》,何来迟耶?’臣对曰:‘《仪注》’改书临毕,而误书数字。于是,殿下即罪误书者,又令他人,改书而来,故迟缓至此。’臣又言曰:‘明日若雨,则恐不得行礼。今方日长,吉时非一。待晴行礼,何如?’上使曰:‘此,非余独断,汝当告副使,三使取决。’臣即遍告,皆曰:‘诺。’臣来时,天使已发矣。”王,即幸慕华馆。黎明,具冕服,出御祗迎位,鞫躬迎诏敕。王乘辇先行,到大平馆,鞫躬祗迎。天使等,奉安吊祭赙物于大厅,祭文,在南向之位;赙物,分在东西。王诣阶间拜位;百官在外庭,皆行四拜讫,王行至景福宫,天使次至,颁诏敕、诰命,皇帝制曰:

    朕惟,四海为家,地重藩垣之寄。诸侯有道,世分茅土之封。眷尔东方,实予外辅。念承传之有序,稽令式以无愆。尔朝鲜国王世子李㦕,天资夙成,父书能读。荷先朝之命,厥有定名。膺举国之奏章,式关舆论。谓玆重大,宜属英贤。合八道以成一藩,封故在。阅百年而易十世,统緖斯存。玆特封尔为朝鲜国王,继总国事。於戏、行同伦、车同轨,益输事大之诚。文有事、武有功,勿替光前之孝。尚衍敷天之泽,聿延永世之休。钦哉。

    又制曰:

    褒锡之命,出自朝廷。风化之机,始于闺壸。既有圭之锡,可无冠帔之封?朝鲜国王世子李㦕妻愼氏,世协咸亨,配归震器。眷彼宜家之庆,必治有国之荣。惟古道之是稽,亦旧章之攸载。玆特封为朝鲜国王妃。於戏!名之正者,事必成,五伦斯系。本之深者,叶必茂,百世其昌。祇服明恩,永垂后荫。

    王,受诏敕,如仪礼讫,王就西阶下幕次;天使等,就东阶下幕次。有顷。王与天使,出就南阶下,相对而揖。将陞阶,天使,让王先陞;王,让天使先陞。相让久之,天使先陞,王后陞,至殿内,分东西而立,行相会再拜礼。王曰:“皇恩罔极,顶戴不起。三大人,万里之路,辛苦而来。”王天使曰:“王事不可惮劳。且朝廷,知国王贤德矣。”遂各就坐,行茶礼。王天使呼通事言曰:“前比王敞来时,国王座,差下。今则与我对坐,是何前后之异也?朝廷,素闻国王之贤。今若对坐,则朝廷闻之,以为何如?”王曰:“前者,两使来,则与副使对坐。三使来,则与三大人,对坐,古也。今闻大人之言,不胜惶恐。予当降坐。”遂稍下坐。王天使呼通事致谢曰:“设坐之事,非干于国王。臣下,不识适耳。我所言者,欲令国王,知道。”茶礼既毕,将别,王送至勤政门阶下。上使曰:“殿下陞阶,然后我等当乘轿。”王,让之再三,上副使,又请之甚牢,王陞一级。自此,每级相让,升至四级,而王曰:“已陞至此,何敢尽陞?请三大人乘轿,然后当尽陞。”皆曰:“诺。”遂即乘轿,相揖而去。王,良久伫立,天使出光化门,王还入内,即命都承旨金应箕,问安于三天使。午后,王幸大平馆,设下马宴。王,行酒时,天使曰:“殿下正位之初,固当亲诗书乐善道,永孚于休,能事朝廷耳。殿下之聪明、有贤德,朝廷已知道矣。”王曰:“不敢当。”王,行酒讫,酒三巡。天使等,诣酒亭。上使执酒杯,副使执甁斟酒,三使从之,齐诣王前,兼进一杯。王飮讫,相揖,别于南阶下,王遂还宫,仍命都承旨,留赠人情物件。是夕,金应箕复命曰:“臣先诣上天使房,呈馈赆单子曰:‘殿下以本土薄物,奉馈。’上使,喜受,亲自解裹,以笠子加其头,谢曰。‘江上路次,赐物稠重。今又如此,殿下厚恩,说不能尽。’次诣副天使房,呈单子,亦喜受,谢答一如上天使。又次诣三天使房,呈单子,乃曰:‘我所以受单子,嘉殿下之诚意。其所馈之物,断不可受。我之前移咨文,殿下不见耶?予出身进士,皇帝以予奉使于外。特赐一品衣服,又赐钱二千贯,使治行装。又设宴馈之者,非一。予受宴需,会亲属三十馀人,饷之。皇帝之恩深重,予何受馈,以负皇恩。’臣对曰:‘前来咨文,殿下已见之;大人德音,殿下已知之。但古人云:“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君子受之。”若大人不受,则是辜殿下之厚意也。’答曰:‘交际,当以信、以实。予以不可受之物,为殿下强受,则是予不爱殿下也。殿下以不可馈之物,馈我,则是,殿下不爱我也。予在朝廷,素闻薨王贤德,董大人,尝称慕不已。予又闻嗣王聪明,今来亲见,动容周旋,自中礼。予不胜叹慕。’云。”传曰:“知道。”至暮,以权停例,行本朝贺礼,颁赦。其赦文曰:

    予以凉德,遭家不造。承祖宗艰大之业,荷皇天付畀之重。爰自嗣服之始,方深在疚之怀。夙夜惟寅,渊冰罔措。忽帝命之诞颁,涣皇恩之沓至。赐祭易名,荣已加于先考。锡服降诰,宠亦及于寡躬。感极幽明,事光宗社。盍申维新之命,普推在宥之仁。自今月初三日昧爽以前,除谋反、大逆、谋叛、子孙谋杀、欧骂祖父母,妻妾谋杀夫,奴婢谋杀主,蛊毒魇魅杀人,关系纲常、赃污,但犯强盗外,已发觉、未发觉,已决正、未决正,咸宥除之。敢以宥旨前事,相告言者,以其罪罪之。在官者,各加一资,阶穷者,代加。於戏!博示广荡之恩,同底于理,益恢庬鸿之祚,永孚于休。

    6月4日

    ○乙卯,领议政虑思愼,上辞职状。承旨等启:“金辅前来,思愼为馆伴,且知今为领议政。今日宴,如有问答之为难,令注书,持状还授,谕以此意。”王,从之。思愼闻命,诣大平馆

    ○王诣大平馆,行翼日宴。

    6月5日

    ○丙辰,持平赵珩启:“陵室之营,欲为千百年之计。都监,专不用心,未经数月,値小雨,莎土颓落。大抵,筑城官吏,若于五年之间,颓圮,则例当罢职。今此都监官员,已经赦宥,不可治罪。然所赏恩数,不可不还收。”不听。

    ○弘文馆副提学朴处纶等上疏曰:

    臣等伏闻,赐谥祭时,设神位于北;使者位于东,臣等窃以为不可,我成宗,事大以诚,至圣节,必北面而拜,极其诚敬。天使,皆以贤明知礼,称叹圣德。今当皇帝赐祭之时,其肯南面而受天王之赐乎?非但在天之灵,实所未安,天使见之,责以非礼,则未审国家,将何辞以对?天使,泛见《仪注》,初虽不以为非,及至临祭,见南面之位,勃然而怒,遽使撤神坐,则是辱及成宗,而为国家莫大之羞也。下议大臣,亟命改之。

    命问诸政丞等,领议政卢思愼、右议政郑佸、领敦宁尹壕启:“即令问礼官,问诸天使曰:‘神座,本位北、向南。当赐祭之日,大人位次,何以处之?’微见其意,何如?”传曰:“可。”

    ○王天使曰:“赐祭日,祭物及赙物入阙时,国王,当拜迎、拜送矣。何不录之于《仪注》乎?”令院相等,议之。卢思愼、愼承善、尹壕议启:“令问礼官金寿童,告天使曰:‘大人《仪注》,但曰‘俯伏’而不曰‘拜迎’故如此耳。且殿下拜送,则大人,必答拜。故《仪注》不录耳。’”

    6月6日

    ○丁巳,政院启曰:“昨日,王天使云:‘赐祭、赙物等,殿下,当以白袍,就太平馆迎来。’问礼官金寿童答曰:‘天子之命,岂可以白袍,迎乎?若以白袍,则不可为前后鼓吹。无鼓吹,则是岂敬天子之命乎?’天使曰:‘然则当于阙门外结棚处,拜迎。’”命招院相议,府院君尹壕、领议政卢思愼、左议政愼承善、右议政郑佸等曰:“祭、赙物,与诏敕同,而迎诏敕,已于阙门之内,则祭、赙物,何独于门外迎之乎?此礼无据,固当强辞。天使若不肯听从,则馆伴等,私请曰:‘殿下居庐日久,哀毁气耗。若勉从劳步,恐未得成大礼也。’何如?”传曰:“可。”

    ○传曰:“颁诰命,国家大事,宜用大赦。犯强盗者,并皆原之,何如?”院相等皆曰:“今赦已颁,不可更改。古人亦曰:‘赦不数下。’今不当更议也。”其事,遂寝。

    ○持平赵珩来启:“昨教云‘予非以山陵都监为是。’既知不可,而且论相,自古未有也。尹汤老病愈,请复鞫之。司谏洪泂,前者,台谏合司诣阙,同议上疏。泂,径往其家,不与议焉。又上疏之日。移病不出,必惮言宰相之过,而然也,请改差。”洪泂启:“前日,臣以父忌,告诸同僚,不与议疏。及上章日,臣适病未忝,岂有厌惮窥避之心?然宪府驳臣,就职未安。”传曰:“山陵,岂官员不用心,而然耶?业已授之,且经赦宥,其可复夺乎?汤老事,未得蒙宥耶?其问之。洪泂勿避。”泂更辞,不听。赵珩更启:“山陵之事,已经赦宥。虽不可治罪,其人无功,安可论赏?彼堂上,则总治而已;分掌郞厅,宜收赏加,以惩后人。且朝官,病满三十日。见罢,例也。今献纳柳麟种,移病不仕,适及三十日,出仕,畏其见罢,甚失台谏之体,请递差。汤老于国丧卒哭前,通官妓,罪关纲常,请鞫之。”传曰:“山陵都监及洪泂事,不听。麟种递差;汤老当蒙宥。”

    ○迎接都监郞厅申用漑启:“王天使搜阅出使礼仪,语译官曹伸曰:‘以此书观之,则受赐祭时,神座当在南北向。’取其书视之,答曰:‘在南北向,在主丧者之外,非谓神座。’王天使不答。但语伸曰:‘来初八日,行赐祭;九日,当发行。’伸答曰:‘诏使行祭后,应行之礼亦多。谒圣不可废,而且诣王府,受请宴,亦故例也。大人九日之行,恐太近。’王天使笑曰:‘尔能请留我耶?’云矣。”传曰:“都承旨,其往请留。”都承旨金应箕,受命往请王天使曰:“宾主之间,其礼多。大人使事,未毕。故未讲耳。今闻,大人欲亟行,甚缺望。”王使答曰:“吾父,往苏州未还,吾未见而来。故欲亟还耳。然国王以诚请留,我当留一日。”复请曰:“奉殿下诚恳,而来。但请得一两日之留,何辞复命?”王使答曰:“然则欲留几日耶?”答曰:“殿下之心,以久留为喜耳。”王使曰:“然则我当八日行赐祭,九日受请宴,十日谒圣,十一日游观,十二日受上马宴,十四日发行。”曰:“殿下,见大人风度,思慕不已。欲一陪话,更请久留。”答曰:“我心已迫,归期太远。谒圣、游观,当同日行之,十三日发行。”云。

    6月7日

    午,司谏洪泂,复避嫌,命递差。

    ○持平赵珩启:“尹汤老当国恤,持衰服,往来妓家,罪不可宥。”不听。

    ○问礼官金寿童来启曰“臣将赐祭、谥、赙《仪注》,示于王天使,天使曰:‘诏使答拜,有前例乎?’臣答曰:‘非有前例。前日,大人曰“殿下,拜迎、拜送于门外”若殿下拜,则大人必答拜。故书耳。’天使曰:‘若然则光化门外四字,改书大门之外;灵座之右字,亦改书灵座之前,诏使答拜之语,亦削去。’臣答曰。‘此从大人之教耳。大人若以为,不可,则当惟命。’臣辞退。天使,招馆伴语曰:‘前日,忽略不察。今更思之,《仪注》中,在北向南之语,甚不可。安有天子赐祭,而诸侯,南面受之乎?改书南坐北向,甚可。’馆伴曰:‘前日诏使之来,皆遵此礼,而至于大人,改之未便。且,所以设灵座于北壁者,殿内设祭物处,甚狭窄,而南面虚。故尽其楹外,而设之。皇帝所赐,虽一物,不容不设。今若南壁设位,则自灵座前排设,至于北壁,则碍于限极,必不尽设矣。于大人之心,何?且灵座位于南壁当中,则于大人赐爵行止,无奈不便乎?’天使曰:‘然则稍西北向,可。’馆伴曰:‘受祭者,必须当中。若坐一隅,则有乖赐祭之意。’天使曰:‘然,事理如此,不可改矣。’馆伴曰:‘当启殿下,回报。’辞退。观其旨趣,若据理言之,则坐西东向,似可得请。然天使之意,如此,请取禀”承旨等启曰:“今闻来启之言,北坐南向,固不可得。以西坐东向,若不听,则据《会通》嘉礼西坐东向之礼,示之曰:‘在北向南之礼,自有前例,而大人,固以为不可,故不敢更请耳。西坐东向,非我国私礼,实是中朝之礼。请从此礼。’云耳,则必无不听之理。”传曰:“可。”迎监都接郞厅金勘启:“馆伴语王天使曰:‘灵座在北向南,自有前例。今大人,强使北向,神道守静,而动摇灵座,臣子之心,未安。’天使答曰:‘虽如此,必礼顺,然后神必享之。况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安有诏使北面,而灵座,南面受祭乎?康靖王在天之灵,其肯安乎?此事决不可,西坐东向,可矣。’馆伴曰:‘当与同列议,而更禀。’天使曰:‘何取禀之有?当以此意,书《仪注》而来。’馆伴,再三论说,牢执不改。”传曰:“知道。”

    6月8日

    ○己未,京畿观察使申从濩来启:“三天使、头目,一日所馈生鲜,至二百馀尾,皆出于民户。今迎接都监,必尺准,然后受之。今因大雨,江水方涨,捕鱼为难,民间困苦。请用杂鱼,以除民弊。”传曰:“可。”

    6月9日

    ○庚申,王如庆福宫,使臣奉祭、诰文,由正门入,王,鞫躬迎之。使臣就位,王由西阶陞,就位俯伏。使臣,上香、奠爵、宣诰、读祭文,如仪讫,行受赙礼。日午,行焚黄祭。其赐祭文曰:

    惟王,嗣守东邦,为国蕃翰。恪恭奉职二十六年,终始不渝,朕所嘉尚。忽闻哀讣,悼念良深。玆特谥曰康靖,遣官谕祭,用申恤典,以示追荣。惟灵有知,尚其歆服。

    6月10日

    ○辛酉,是日,天雨甚。日晩时,小霁。政院启:“天使,停谒圣,而雨今小止。请行慰宴。”传曰:“予,患小痢,今欲调保。”政院启:“若行宴飨,则必移时而罢,岂可强行?以雨未进之意,往说,何如?”即命承旨往语曰:“予,心欲往慰,只缘天雨,且恐劳动大人,未能也。”王天使怒曰:“以国王之尊,岂肯冒雨而来?国王,不敬朝廷,故如此耳。”令从者,促装曰:“我今日,登道。”馆伴李克墩等求谒,开说以王方罹丧疚,痢疾又作,非敢托疾。王天使怒犹未解,卒赖上副两使,力解得留。王遣兵曹判书成俊,往谢之。

    6月11日

    ○壬戌,传曰:“气候犹不调,虽欲强之,恐未能行。”命都承旨金应箕,诣天使,以疾为解。上副两使皆曰:“愼调。”王使怒犹未解曰:“殿下未宁,俺亦使事已毕,留之,何为?”色甚未和。命安阳君珩,代行礼宴。谒王使,王使曰:“国王,病未能行礼,遣亲弟代行,礼也;我等,亦以主病,不受宴,亦礼也。宾主,两尽其礼,斯为美也。”拒辞甚严,人莫敢干。但上副两使,皆我国人,用权说以解之。以是,得留王使,卒行礼宴。

    ○王天使谒文庙。王命都承旨金应箕,赍宣酝以慰。诸生,立堂下欲拜,天使曰:“无拜。行揖,可也。”

    6月12日

    ○癸亥,持平赵珩启:“尹汤老罪犯不忠,殿下命弃之。前者,察访金士温,当国恤,取妓为妾,罪录败常,已有前例。殿下,何惜一汤老,以挠邦宪乎?殿下,教以从大臣议,弃之。臣,请见大臣议。且江界府使柳自英,贸买唐物,罪犯赃污,今方推之。边镇,若无帅,则防御事,必虚踈。请改之。”传曰:“自英递之。且大臣议,其示之。”卢思愼、愼承善议:“汤老之畜此妾已久。且有子息、买家居之,非新娶之比。”郑佸议:“汤老,虽与新奸妓女者,有闲。然方在国恤,出入娼家,不义之甚。台谏之言,果是。”赵珩又启曰:“郑佸议,是。汤老之罪,固不可赦。”不听。

    6月13日

    ○甲子,王如平馆。以前疾,恐未能成礼,令王子君、议政等代行,只行茶礼,而还。使臣等,欲诣阙,修谢。馆伴等语曰:“殿下,力疾而来,未得成礼而还。大人,虽欲致谢,恐未能出接也。”使臣等,遂不往。

    ○持平赵珩、正言李懿孙启:“尹汤老之罪,当从郑佸之议。卢思愼、愼承善之言,有妨公论,而反以为是,臣等,不胜缺望。且臣等,援成宗朝金士温被罪之例,而又不从之,是则既不取公论;又不循先王之正法也。”懿孙又启:“山陵才经一月,颓落如是,可不罪之乎?其罪,已经赦宥,在所不治;其赏格,不可不收。”不听。珩、懿孙,更论汤老事,不听。

    6月14日

    ○乙丑,天使王献臣发行。命承旨丘致崑,饯于慕华馆,且告殿下未得出饯之意。天使曰:“以心相照,何必相见?人情之物,路次无所用。”只受单子,去。

    ○命铸金宝,篆曰‘谕书之宝’谕于八道观察使曰:“前降谕书,用‘谕书’二字,圆篆玉宝。今改‘谕书之宝’四字,曲篆金宝,卿其知悉。”

    6月15日

    ○丙寅,台谏合司启:“先王卒哭内,持衰服,出入妓家,在他人,不可忍。况汤老乎?”传曰:“母后之族,虽明白之事,犹欲饶之。况以风闻治罪,可乎?”台谏又启:“若以母后之族,而饶之,则成宗朝,韩欢有罪,断之不疑,至于窜逐。岂非母后之族乎?昔汉武帝时,薄昭杀使者,盖有恃而然也。议者,亦讥文帝始不防闲。今以汤老,为母后之族,而不治罪,则诚恐外戚横恣之渐,由此始矣。”

    6月16日

    ○丁卯,司宪府大司宪李谊、大司谏成世明、执义金硉、掌令李惟淸、闵祥安,持平崔溥、赵珩,正言李自坚、李懿孙,诣阙书启曰:

    古人云:‘人主,能容臣子之守法。然后人主之势,尊。’殿下,既以法,付之有司,不可以汤老之事,而挠之。汤老于卒哭内,以衰服出入妓家,臣子所不忍为。若不治罪,则今后在朝之士,争相效之,称为旧妾,出入娼家者,其皆释而不治乎?若然则毁法乱纪,国非其国矣。请痛治其罪。

    不听。更启,不听。

    6月17日

    ○戊辰,领议政卢思愼启曰:“在前,天使设宴时,宰相行酒,先于天使。天使,立而受,飮讫,至于王前,王揖天使,劝坐后,王受宰相进爵,例也。近日设宴,宰相行酒时,天使坐而受飮,有失礼貌。非以自尊也,于朝廷礼貌,不可。今后,请改此礼。”

    ○台谏启:“昨日,传教曰:‘汤老事,已经赦宥。’臣等谓:‘近日之赦,罪干纲常者,不与焉。’汤老败常之罪,不得蒙宥。岂可论以经赦乎?汤老,事觉后,自知罪重,暗行赠赂,情状毕露。此非显著之事乎?请治其罪。”不听。

    ○以诰命恩泽,在官者各加一资。闵师骞司谏院司谏,南宫璨司谏院献纳。

    6月18日

    ○己巳,台谏,合司启:“汤老不治罪。则纲常大毁。臣等备员台谏,法废而不言,可乎?”且启曰:“礼宾寺正李垓,病不治事,西班授职,例也。迁授司寺正,至为不可,送西为便。”传曰:“可。汤老事,不听。”

    6月19日

    ○庚午,天使,令头目二人,献《大明一统志》及《纲目通鉴》。王,令承旨权景祐,往谢之。

    ○司谏闵师骞,以宪府方论己事,避嫌。

    ○大司谏成世明、执义金硉等,论汤老事。传曰:“司谏事,其问于宪府;汤老事,不听。”

    ○成世明等启:“新政之初,虽从谏如流,惧不克终。近,台谏所启,皆不听纳,不胜缺望。况汤老败常之罪,非徒臣子痛愤,殿下亦当动念,请治罪。师骞,非但宪府论之,臣等近日,合司诣阙,视批目,座中有曰:‘师骞前为执义时,欲为兼官,亲到承文院,闻政丞之入,无所避处,隐于厨间。’台谏,言人之得失,而昏夜乞哀者,皆紏正之。况师骞,自为之乎?”传曰:“汤老事,不听。”师骞启:“臣为习读官,以吏文质问,到承文院,适提调至。臣以台官,不可祇迎,隐于门屏。岂敢挟私而往乎?”传曰:“师骞以习读官,诣承文院,乃其任也。何不可?”世明等更启:“纲常,自汤老毁,诚非细事。臣等,职在台谏,安敢恝然。若递臣等之职,则已,使臣等在职,决不敢不启。台谏,维持纪纲、紏正百官者也。师骞先自失身,岂敢正人乎?”传曰:“汤老事,不听。师骞事,知道。”

    6月20日

    ○辛未,诰命谢恩使右议政郑佸,副使知敦宁府事具寿永,书状官司成李承健奉表,如京师。

    ○台谏,合司来启:“不罪汤老,纲常尽毁矣。若以纲常尽毁为无害,则当递臣等之职;若不递臣等之职,则当推臣等之罪。请闻归一之论。”不听。更启:“汤老败常罪状,在所不赦。殿下,私一戚畹,不恤纲常之毁,臣等,不能执守先王成法;就职亦难。”不听。

    6月21日

    ○壬申,台谏,合司启:“台谏之责,知无不言,惟欲纳君于无过之地耳。臣等近日所启,如李铁坚、尹坦、安友骞、愼守勤、郑眉寿等事,皆不听纳。殿下以至公无私之心,独私戚里,亏损盛德,固己多矣。况汤老,一幺麿竖子。不念先王宠眷,当擗踊哭泣之际,身服斩衰,纵淫娼家,无所忌惮,此臣子所不忍为,而汤老忍之。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稍有忠孝之心者。莫不痛愤。在殿下诚孝之至,尤当深嫉,而痛治之也。若以母后之亲,屈法贷之,则法之不行,自贵近始,而所谓纲常,从此大毁。人道,或几乎熄矣,何以为国乎?请夬决无留,痛绳其罪。”不听。

    6月22日

    ○癸酉,台谏,合司启:“不罪汤老,则朝廷纪纲,从此而坠,故不能自已。大抵,台谏言事,人主当改容,而臣等,累日合司、伏阁论请,但曰:‘不允。’无他可否。是殿下,专不听纳,而承传色,久不出来,恐有壅蔽之患。请推承传色。”传曰:“承传色,非以懒慢,而然也。尹贵人致赙事,送于大妃殿取旨,其间隔远。故未即出去耳。何可推之?”又传于承旨等曰:“大抵,人有犯罪,必议功、议亲,而末减之。今汤老,母后亲娚。虽有显然之罪,亦当以此,议之。但以切邻之招,而欲鞫乎?若鞫汤老,则必用刑杖。于事情,何?且承传色,出纳之事甚多。岂但台谏而已?台谏欲罪之,似乎无礼。汤老事,其议于院相。”台谏启:“思愼、承善,业已议之。今虽更议,岂与前言异乎?郑佸,独有正论,而今赴京。殿下若欲收议,则当博取众论。”卢思愼启:“臣已议汤老事,请不与焉。”传曰:“其议于政丞、六曹,而思愼、承善勿参。”

    ○赐太监金辅同母兄之子金同御侮将军,母贞夫人爵牒,三寸侄金胤叔御侮将军行大护军,学生金胤祖承仕郞,李承谦等,加三资准职。

    6月26日

    ○丁丑,通事金自辉,以公贸唐物未能准纳,自缢而死。命大臣,议救其弊。

    ○议汤老事,鱼世谦、成俊、李荪、成伣、权侹、安友骞等议:“台谏论汤老之事,固当;汤老上言之情,亦切,更加推得情,何如?”金克忸、金敬祖、金谌、李克圭等议:“汤老以至亲,犯此重典,虽不用刑杖,事干人服招分明。据证议罪,何如?”留中不下。尹汤老,上言自明。传曰:“事干,非汤老切族奴隶也。肯为汤老,不服乎?不可以诬服之辞,取实也。况已经大赦。岂可以形迹未著之事,而鞫之乎?此,予之所以不允也。”

    ○弘文馆直提学表沿沫、典翰金寿童、副应教洪瀚、校理权琉、副校理权五福、成希颜,副修撰孙澍、正字成重淹等上札曰:

    伏闻,圆觉寺多印佛经,工匠坌集,役事旁午,不胜骇愕。今殿下,嗣服之初,当潜心圣学,崇信正道,以淸出治之源。如佛诞妄之说,在所洞辟,而深绝之。顾乃尊其教、印其书以道之?夫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若此不已,恐终累圣德。邪正消长之机,正在今日。伏望殿下,亟罢其役,斥邪、卫道,不胜幸甚。

    传曰:“此事,予实不知。若非卿等言之,予何得以知之。”沿沫等更启:“一国之事,无小无大,皆殿下所当知。虽实不知之事,四方闻者,其谓殿下不知乎?殿下未闻之时,则已矣,今既闻之,宜即令停罢。”传曰:“此必大妃殿所为之事,予实不知。”沿沫等更启:“即位之初,凡干佛事,皆教之曰:‘大妃所为,而予实不知。’外间,谁肯以殿下为不知也?有害无益事,岂可为之乎?两殿,不禀殿下,于事体,何?”传曰:“两殿,自前而然。在我,何能止?”

    6月27日

    ○戊寅,台谏,合司启:“臣等,既以公议,请推汤老。殿下,犹以为未信,广收朝议,而皆曰:‘推问得情,据证定罪。’议既若此,而殿下违公议、背正道,欲赦败常之罪。然则朝议不必收;台谏不必设,而纲常隳地矣。殿下,将何恃为国乎?请俯从群议,快治其罪。”不听。更启:“汤老之罪,在所深治,而朝廷之议,皆出于正。殿下,徇私情、违正议,不恤纪纲之毁。以一汤老,而累初政,多矣。毁纲常,一也;毁成宪,二也;伸私恩,三也;废公论,四也;拒谏诤,五也;失刑政,六也。有此六失,将何以御国家、抚臣民耶?请更留三思,痛治其罪。”传曰:“卿等以予为伸私恩,然则高皇帝之律,何以有八议乎?”台谏更启:“高皇帝,虽有八议之律,人有犯罪,必推鞫得情。定罪之时,以此八事,议之。岂以此,全释也?且高皇帝,虽有八议,又设十恶之律。犯此十恶,则不容于八议也。今汤老之罪,刑推服招,然后容或可议。岂可未取服,而贷之也?请穷推。”不听。

    ○命入藁精纸一千卷于内。

    6月28日

    ○己卯,台谏合司启,论汤老事,不听。

    ○司宪府,例于赦后,录罪人蒙宥、未蒙宥者以启。是日,王于汤老罪名下,命付标,书宥字以下。大司宪李谊等启:“今于汤老名下,书宥字。是殿下,断不从臣等之言。万古纲常,自此而隳矣,臣何敢就职?若递臣等之职,而代以他人则可,臣等,决不敢奉此教。”传曰:“台谏,岂非臣子乎?以臣子,而不奉君言,其可乎?单子其受去。”谊等启:“以君臣之分,言之,则臣不敢不受。虽然与人主争是非者,台谏也。凡事之有关于纲常者,台谏不言,则殿下何以知之?汤老之罪,廷臣之议,既如彼。臣等,若奉此教,是阿谀之臣。台谏有阿谀之名,则何面目,立于朝廷乎?决不敢受。”传曰:“予意已谕,其受去。”李谊等又启:“殿下,不从公论;不听臣等之言,而将予言,莫之违,则国事,将日非矣。臣等,固知殿下,重违大妃之旨。然汤老,得罪先王之人,大妃亦不可轻宥。”不听。

    ○弘文馆典翰金寿童等上札曰:

    臣等以圆觉寺印佛书不可,仰渎天听。伏闻上教,予所不知,臣等亦谓‘非殿下所知也。’今既知之,当罢其役。又闻上教‘慈旨所为,不可罢也。’不胜缺望。夫死从子,古今通义。慈殿,岂以殿下所不知,私聚工匠,以印佛书乎?殿下,具是非利害,从容几谏,则亦将改悟,而乐从矣。殿下,初丧,排群议,设斋,而其渐,遂至于兴天之饭佛,饭佛不已,而又至印经,殿下若以为慈殿,而一切顺从,则其渐,终至于率国人、归释氏,岂不惧哉?臣等又闻,命入藁精纸。未知用于何地,殿下入纸之命,适出于印经之日,不能无疑焉。

    传曰:“予初不知印经之事,因尔等之言,始知之。尔等,虽云几谏,大妃决意,虽谏之,必不听。不听而遂伤其志,予所不忍也。”寿童又启:“孝者,非但一从亲令耳。况人君之孝,与匹夫异?古人云:‘与其得罪于鄕党、州闾,宁熟谏。’在匹夫,犹然。况王者之大孝乎?今者,入内之纸,臣等未知何用。况此纸,乃成宗将印圣经、贤传,以兴起四方之学也。今用印佛经,则是背弃先王之志,以卫异端之道也。成宗朝,两殿欲复度僧之法,成宗几谏,力请止之。由是,两殿之德,光;而成宗之美,益彰。愿殿下,以成宗为法,亟罢印经之命,不胜幸甚。”传曰:“度僧之法,自祖宗朝有之。今若不能使之无僧,则经亦不能无也。”寿童等更启:“上教初云:‘印经之事,予所不知。因尔等之启,而知之。’今既知之,亦当亟罢。反教曰:‘有僧,则有经;有经,则有僧。’臣等不胜缺望。臣等,启成宗度僧之法者,非必谓,殿下及此时,尽诛沙门也。盖以度僧之法,既载《大典》;两殿,又令复立,而成宗,能几谏力请,使之复罢。今亦殿下,几谏之时也。况今入内之纸,成宗所以印颁经籍,而今若印佛书,则是不奉先王之志矣。此实正邪消长之机。故臣等,欲及未遂之时,而使复于无过也。”传曰:“予所谓:‘有僧,则有经;有经,则有僧。’者,盖谓,既不能使之无僧,则经亦不当无也。且予虽请止,若大妃,潜移于他处,而印之,则予将追而谏之乎?”

    6月29日

    ○庚辰,出汤老宥字付标单子,示政院,传曰:“予,非以台谏言事,为非也。昨日,以此单子,四度还下。固拒不受,是不有我也。皆递之、下禁府,鞫之。”政院启:“台谏不受,岂有他哉?惟以言责所在,故欲其言之必听而已。所为虽非,当优容。’传曰:”臣以逆命,其得无罪乎?“政院更启:”自古人主,于诤臣,虽至牵裾折槛,犹皆优容不罪者,诚以言责所在,不得不尔。即位之初,尤当优容以贷之,不使言者,摧挫其气耳。今若罪之,则恐妨言路。“承旨姜龟孙启曰:”顷我成宗,培养直气,优待台谏,无一人以言事罪者。圣上即位以来,凡有教命,一如先王。故台谏亦有所恃,而乃敢如此耳。大司谏成世明,臣之妹夫也。固所当避,而臣之所启,实是公议。且心有所怀,则不可不尽达。故敢启。“王,不答其言,乃传于刑房承旨曰:”予虽无良,不能御下,为臣者,固不当如是。其以此意,添入于推鞫传旨。“政院更启:”臣等,备员近侍,一有所怀,不敢不达。再三启之,不胜惶恐。然台谏之言,不可不优容。“传曰:”予虑政丞等,不知予意,而谓予或以言事,而罪之。予意,则谓:‘君有所命,而拒之至四。’虽受之,有可言之事,则言之,有何不可?今固拒如是者,不有予也。为臣之道,果若是乎?玆欲鞫之。其以此意,遣注书,驰谕于院相等。“领议政卢思愼曰:”上教允当。“尹弼商曰:”果迟晩矣。“愼承善,无可否。

    ○承政院启曰:“台谏之职,虽一日,不可阙员。若待都目政,则缓。请今日除拜。”传曰:“可。”

    ○传于承政院曰:“近来,台谏如有所启之事,则务于自胜,必胜而后已。若尔,则自当为之耳,何必进启于予?并以此意,添入推鞫传旨。”心政院启:“凡台谏启事,期于必听,故每至如此。传旨已下,而今此添入之辞,亦非紧关,请勿重改。”传曰:“汤老之罪,再经赦宥;且非显著之事,玆故不听,而台谏,乃敢固拒,故予恶其逆命,而然耳。”弘文馆直提学表沿沫、典翰金寿童、副应教洪浣、副校理权五福、成希颜,副修撰孙澍、李颗,博士李宽、著作宋钦、正字权敏手、成重淹启:“今闻,递台谏、下禁府,鞫之之命,不胜惊骇。台谏之意以为:‘若一受宥命,不可复争。’故不受耳。古之人君有言:‘尔无面从,退有后言。’汤老之事,以为不可,而受之,则是面从矣。受之,而更有言,则是退有后言矣。台谏之固拒不受,是耳。今当即位之初,以台谏言事,而罪之,则人皆自爱其身。谁肯为殿下,尽言乎?臣等以为:‘决不可罪也。’”不听。又启:“成宗即位之初,台谏论事,非但乐闻,又从而褒奖之,资穷者至陞堂上,以培养直士之气。亦无有言事而被谴者。故二十六年之间,皆得尽言不讳。近日,论事台谏,亦前日所养者。殿下即位之初,无一事快从台谏之言。至于今日,非但不从,又从而囚系之;以罢职事,以挫直士敢言之气。臣等,深恐自此,人皆以言为讳,殿下不得闻过,国事日非矣。此正宗社安危之机,愿留三思。”传曰:“此非以言事,而鞫之,逆命故也。何有于社稷安危之机?”沿沫等更启:“人臣事君之礼,岂唯诺顺从云乎哉?苟有其美,将顺之;苟有其过,匡救之,使其君,立于无过之地,乃所以尽事君之礼也。昔宋真宗时,刘筠为学士,命草复相丁谓诏,筠不奉诏;仁宗时,杜衍为平章事,每有内降恩旨,率寝格不行,至积十数,还纳帝前。当时二君,不以逆命,而反嘉尚焉,至今,想像其君臣,各尽其道之气象。我成宗时,命弘文馆员,赍尹弼商不允批答。馆员以将论弼商,固辞不奉。命鞫之,掌令金寿童,不奉传旨,仍请勿鞫。成宗,不以逆命,而皆不鞫。此诚古今帝王盛德事,在今日,所当体念。孔子曰:‘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予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若殿下,不优礼台谏,一有固诤,辄以逆命,加之谴责,则人将钳口,专事謟谀。国事,将至于不可救之地。此,臣等所谓:‘宗社安危之机也。’伏愿殿下,不以臣等之言,为逆耳,更留三思。”传曰:“古之人君惟贤,故如此。予则不贤,当推鞫罪之。沿沫更启曰:”虽罪一言官,犹骇听闻。况台谏全数狱,中外见闻,孰不骇愕?王以:‘不如古人。’传教,臣等,难于更启。今此台谏,虽或罪之,后之为台谏者,稍知是非者,亦必论启不已。殿下,安得人人而罢之?是殿下,徒得恶闻直言之名而已。如此苦热,虽有罪狱者,犹加钦恤。况使无罪台谏狱,可乎?“传曰:”此不为无罪,不听。“更启:”大抵,人臣之唯唯诺诺者,非忠臣也。而在台谏唯诺,尤不忠也。台谏,心知事之不是,而面从传旨,可乎?其不奉旨,乃所以尽职也。有何罪乎?殿下,即位以后,臣等累次言事,一不见纳,不胜缺望。“传曰:”尔等之言,是矣。固拒不受,岂得无罪?“更启:”成宗时,以弘文馆不赍去不允批答,为不从君命,下司宪府,鞫之。馆员之不在鞫者,论谏。御书略曰:‘初以为不从君命,今观所启,皆是爱君,纳君无过之地。特从所启,以劝经幄之辅。’今日之事,正与此类。伏愿殿下。以成宗为法。“传曰:”此则异于是。其时,方论弼商。其不赍去,犹可。今汤老,事迹不著。虽奉宥命,犹可复论,而固拒可乎?推鞫之后,罪则斟酌。然不可不鞫。“更启,臣等以为:‘无异也。’将论弼商,故不赍去批答;方劾汤老,故不奉宥旨,何以异乎?且寿童为掌令时,不奉传旨,正与此同,而成宗,终不加罪。近来,经筵官所启,一不听纳,不胜缺望。”传曰:“推鞫后,罪则斟酌。”更启:“帝王之学,当博览经史,观其善者而法之;恶者而戒之。臣等以宋真宗、仁宗之事,启之者,欲其与治同道;以成宗之事,启之者,以殿下耳目所及,欲其善继善述也。殿下于宋朝之事,则曰:‘予不贤也。’又不法成宗,其与治同道、善继善述之意,安在?臣等,不胜缺望。”传曰:“宪府不受宥旨,当鞫。谏员,其放之。”更启。“王,既知谏院之无罪,而放之,是美德也。宪府,亦皆有情乎?但一受传旨,则后难启,故不受耳。请并宪府而放之,则于盛德,尤美。更留三思。”不听。更启:“自古帝王,鲜有无过。过而能改,则斯为美矣。自祖宗以来,无并罢台谏之时。今以此,书之史笔,垂诸后世,岂为美事?殿下之命鞫台谏,是过举也;今听侍从之言,复命勿鞫,则是改之也,而增光盛德矣。请从臣等之言。”传曰:“古昔帝王之事,可法者,岂少也?成宗之事,孰非可法?近来,台谏言事,期于必听,权将在下。故必鞫之。”更启:“人主威势,雷万钧。人臣,冒雷万钧之威,不顾其身,敢言不讳者,岂欲权归于己乎?但持公论与法,欲其行也,非谓必胜于上也。秦皇、德宗,猜忌务胜,卒致灭亡、播迁之辱。此,固所当鉴也。国家之有公论,犹身之有元气,元气周流而后,身无疾病;公论行而后,国家安矣。愿留三思。”传曰:“尔等之言是矣。鞫后,当斟酌。”

    ○传曰:“中官金舜孙,下义禁府,决杖一百,外方充军,使苦役,母休息。”以拒传旨也。

    ○弘文馆副校理权五福,以有病亲,乞归养,命除近邑守令。

    ○以崔应贤为大司宪,李堪大司谏,李粹彦执义,潘佑亨司谏,闵頣、姜景叙掌令,权琉、南世周持平,崔世杰献纳,洪庆昌、任由谦正言。

    6月30日

    ○辛巳,弘文馆直提学表沿沫等上札曰:

    昨日,伏闻传教:‘近来,台谏言事,期于必胜,权将在下。’臣等不胜骇惋。窃观,古之圣王,或舍己从人;或从谏弗咈,是皆乐取诸人,以为善也。何尝致疑于权之下移乎?大抵,台谏以言事为职,面折廷争,虽碎首陨命,而不惜者,非为务胜于上,乃忠君爱国,而不暇顾其身也。身且不顾,何计权之在已乎?若人主,先疑其臣,务胜于下,必欲言之莫予违,则直言敢谏之士,不得伸其心,而谗谄面谀之人,至矣。人主有过,何从而得闻?将至于下塞上聋,而国事日非;权归奸臣,而人主孤立,岂不殆哉?秦之指鹿;唐之仗马,亦可鉴矣。臣等,观殿下即位以来,凡有过举,遇事辄言者,唯台谏、侍从而已。今台谏,以执奏不回,遽系牢狱;侍从论启,以‘权不可下’教之,臣恐正言、谠论,日远于雷之下矣。殿下谁与,而济可否乎?伏愿殿下,曲采臣等所启,洞察宪府无辜,亟收推鞫之命

    ○愼承善启:“台谏所为甚失,然其心必谓言事,而见囚。于事体,何?”传曰:“非言事,而囚也。若以言事,而囚,则不囚谏院,而独囚宪府乎?”不听,承善,言之不力,不复固请,嗫嚅就坐。大司宪崔应贤、执义李粹彦、大司谏李堪、司谏潘佑亨、掌令闵頣等,同辞以启:“台谏,实无罪,固当勿鞫。虽他朝士,于国丧卒哭内奸妓,罪不可赦。况汤老以椒房至亲,忘哀宿娼,台谏之论执,宜矣。虽微臣,而事有不合,则不敢奉诏。况言官乎?此,国家大事。故臣等,不待出官,而先启之。”传曰:“不受单子,是逆命也。”不听。更启:“台谏之论汤老,乃是公论。古有不奉诏者;有封还诏书者,当时不以为非,而后世称其直。若不听言,而反加之罪,则谁肯履虎尾、批龙鳞,以取祸也?请勿鞫。”沿沫等更启:“大抵,人心之趋向,从上所尚。成宗开言路、褒直言。故危言敢谏者,辈出。虽有过中之言,亦必曲为优容。间或有欲鞫之者,则举朝争之,使之终不得罪。此,无他,成宗所尚,有以致之也。今殿下即位,方在初服,而台谏所启,举皆不纳。一有忤旨,尽令囚之。自先王以来,未有之大变也。而大臣,无一人论启,是迎合殿下之意也。人心之趋向,殿下观此,亦可知矣。今教曰:‘鞫之,而斟酌。’臣等,亦已知上意所在也。终虽不罪,然且鞫之,其害亦大。古人云:‘𫍙𫍙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𫍙𫍙者,自足其智,不肯受言之谓也。𫍙𫍙之声,尚能拒人。况于盛暑,拘囚困苦之,则谁肯乐为直言,以取祸哉?初虽震怒而鞫之,旋复因谏而释之,庸何伤乎?此真帝王之盛德也。”传于台谏曰:“卿等所谓‘封还诏书’者,宋时事也。后之议者云:‘刚断不足。’今逆君命,不可不鞫。”台谏书启曰:

    汤老以椒房至亲,冒衰忘哀,来往妓家,恣行无忌,有关纲常,在所不宥。前台谏,固执论启,非逆殿下之命也,乃所以植纲常也。昔,宋仁宗朝杜衍,封还内降诏书至十数,辄纳帝前;真宗朝,议册刘氏为皇后,欲以翰林杨亿为草制,亿不肯草。当时二帝,不以为逆命也。先儒曰:“宋之人君,刚断不足。”云尔者,非谓二帝,不能罪此人尔。此,泛论宋朝人君也。殿下,欲以推鞫台谏为刚断,而病二帝耶?杜衍、杨亿非台谏,而尚且如此。况台谏,公论之所在。教令少有不合于公论,则执法而已。不可以人主之威,而挠之也。虽不奉诏,可也;寝格不行,亦可也。若以为‘逆命而鞫之’则台谏,皆是逆君上之旨,而不已。岂独以不受宥教,为逆命哉?然则指以为逆命,推鞫台谏,甚乖事体。请先鞫汤老,勿推台谏,以伸公论。

    沿沫书启:

    教云:“虽以宋朝封还诏书为言,其时,以柔懦而刚断不足,称之。”臣等,伏闻上教,不胜骇愕。史称‘仁宗为刚断不足者,专以辽夏跋扈,不能制,而言也;非以其臣,封还诏书,而不罪,言也。大抵,人主或敌国加兵,而畏缩;或大奸弄权,而莫除;或外戚恣横,而不制,斯谓之柔懦。若夫虚怀纳谏,屈已从人,不以崇高自矜,能容臣子之执法,斯真明主之刚断;不可谓之柔懦也。昔大舜,舍已从人;大禹闻善言则拜,谓之柔懦,可乎?桀、纣杀龙逢、比干、陈灵杀泄治,谓之刚断,可乎?今汤老,犯不忠之罪,而殿下曲法以贳之;台谏守法,而殿下囚之,是殿下,当刚而不刚;不当刚而刚也。人主之于台谏,当和颜以待之。若殿下,以台谏尽忠为逆命,而一以刚断制之,实宗社无穷之患。伏愿殿下,留神焉。

    传于台谏曰:“今方热时,且是言官。故放之。”

    ○当台谏之未放也,判中枢府事孙舜孝上疏曰:

    臣素有风疾,今年正月,发作长卧,如今少差。然腰脚蹇弱,行步艰涩,未能随他奔走,跧伏在家。闻殿下,台谏言事,皆递且囚。其本末,不可详也。但恐殿下,新登宝位,广开言路,乐直言,犹且尽言者,鲜矣。况压之雷霆,谁敢不爱其身,而犯其威乎?势将含默曰:“括囊无咎。”是,否之道也。未知殿下,欲为尧、舜、禹、汤、文、武之圣乎?抑为三代以下之主乎?新服厥命,先塞言路,臣不敢知也。台谏,固执大义,务回天聪。虽有他旨,苟不合义,宁杀身,而终不奉旨,古之道也。今何疑乎?子思子对卫侯曰:“君之国事,将日非矣。君出言,自以为是,而卿大夫,莫敢矫其非;卿大夫出言,自以为是,而士庶人,莫敢矫其非。群下同声贤之,贤之,则顺而有福;矫之,则逆而有祸。如此,则善安从生?”此千万世之格言也。大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是谓大智也。大禹,受舜禅即位,悬锺、鼓、罄、铎、鼗,以待四方之民曰:“教寡人以道者,击鼓;谕以义者,击锺;告以事者,振铎;语以忧者,击磬;有狱讼者,摇鼗。”一馈十起、一沐三握发,以拜昌言,而劳天下之民。成汤,圣敬日跻,从谏弗咈,改过不吝。先民时若,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与人不求备,检身若不及。此,日日新,又日新之实也。文王,缉熙敬止,诞先登于岸,不谏亦入,无斁亦保。视民如伤,发政施仁,必先于鳏寡孤独。由百里而起,三分天下,有其二。此纯亦不已之圣也。武王,践阼之初,受师尚父《丹书》之戒曰:‘敬胜怠者吉;怠胜敬者凶。’退而几席、觞豆、刀剑、户牖,莫不有铭焉。盖闻汤之风,而兴起者也。二帝、三王,皆古之圣人也。圣不自圣,而尚且求言如渴,未闻黜言者、罪言者之风也。唐太宗,英烈之主也。魏徵进十渐疏,其八曰:“在贞观初,遇下有礼,群情上达。今外官奏事,颜色不接,间因所短,诘其细过。虽有忠款,而不得伸,此不克终也。千载休期,时难再得。明主,可为而不为,臣所以郁结长叹息者也。”疏奏,帝曰:“朕,闻过矣。愿改之,以终善道。”乃以疏列为屏障,朝夕见之。玄宗,先明后暗之主也。或游宴小过,辄谓左右曰:“韩休知否”言讫韩休谏疏,已至。左右曰:“休为相,陛下殊瘦于旧。”上叹曰:“吾虽瘠,天下肥矣。”此言,真可法也。卫武公,行年九十五,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无谓我老耄而舍我。必恪恭朝夕,以交戒我。”居寝、燕居、倚几、临事,皆有规谏以训御之。此所以为睿圣武公也。后世人主,苟有志于治天下国家,其可任己厌谏,而由心好恶乎?古之谏者,尽忠秉义,奋不顾身,𫓧钺在前;鼎镬在后,确然不拔,视死如归,唯知社稷而已。宋太祖朝,赵普为相,尝荐人,太祖不许。明日复奏,亦不许。又明日奏,太祖大怒,裂碎奏牍掷地。普颜色不变,跪而拾之以归。他日,补缀旧牍,复奏如初。太祖乃寤,卒用其人。仁宗朝,杜衍同平章事务,裁抑侥幸。每降,率寝不行,积诏旨十数,辄纳帝前。上,尝语谏官曰:“外人,知衍封还内降耶?朕在宫中,以衍为不可,告而止者,多于所封还也。”未尝怒焉。此皆后世之所不及也。苟非其道,是谓逆臣,岂但囚系之、笞杖之而已哉?彼敢谏者,无一毫为家、为身之私。备员含默者,诚鄙夫也。虽一时顺旨,何益于国家哉?旅进旅退,闻命曰:“当。”者,亦孟轲之罪人也。殿下,嗣大历服,无惟恤。酬酢万机,动合天理。臣民相庆,咸仰至治。臣久侍经幄,倍万恒情。老病兼身,前路几何?然一个寸心,须臾无死,及见诗书、礼乐之治。惊闻初政,忽囚台谏,勉疾疏奏,皇恐待罪。

    举朝宰相,钳口不言,而孙舜孝奏疏,时论快之。台谏之犹在狱也,前大司谏成世明、献纳南宫璨、正言李自坚、李懿孙上疏,请与宪府,同鞫曰:“昨,特放臣等,上恩至重。然不即奉旨之罪,则臣等与宪府,均焉,不可使宪府,独受其罪。愿就狱。”不听。

    秋七月

    7月1日

    ○朔壬午,大司宪崔应贤、大司谏李堪、执义李粹彦、司谏潘佑亨、掌令闵頣、姜景叙启:“尹汤老事,切邻、管领,皆已承服。赠赂之物,亦皆现纳。所奸妓,卖家而逃,是欲没其形迹耳。一被缄问,遽称病,是不有法司,不有朝廷也,请须治罪。圆觉寺印经,为成宗徼福也。然虚费不赀,请停罢。”传曰:“汤老所犯,非显著之事,不听。印经事,予所不知,是大妃殿所为,不费国财,何害?”应贤又启:“印经事,若大妃殿所为,则亦当几谏而止之,费财与否,不必论也。汤老事,切邻已服,赠赂亦著,非显而何?若不治罪,则法之不行,始于汤老,决不可不从,而贻弊于后。”传曰:“若鞫汤老,不服,必用刑杖,恐伤母后意,断不可听。”

    ○命叙前台谏。

    ○台谏启:“汤老及印经事,累渎天听,未蒙兪允,不胜痛愤之至。今传教云:‘若不服招,焉可加刑于母后之至亲乎?’臣等之惑滋甚。母后之弟犯罪,若置而不问,则法之不行,自贵近始,而先王之成宪,徒为文具耳。成宗于外戚,非不亲且重也,而有罪,则治之不饶。如韩明浍,章顺王后之父,一有言语之失,严加罢谴;韩欢,仁惠大妃之母弟也,一无礼于妻父,而深加究治。此不以外戚而挠法也。古云:‘监于先王成宪。’又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殿下嗣政之初,不法成宗,而私外戚,挠国法,是亦监于成宪乎,三年无改乎?请命毕鞫,一以示圣上无私;一以使外戚知戒,是国家朝廷之福也。印经,前古所无,而殿下即位之初,首行此举,臣恐中外,以殿下为崇信也。”

    ○艺文馆奉教郑光国、奇褚、待教权达手、申澄、检阅姜德裕、姜征、高世昌、曺致虞上疏曰:

    伏闻印经之事,不胜骇愕。殿下新服厥命,克绍先烈。中外臣民,想望至治,而首印异端之书,以伤惟新之化。臣等忝在从之列,见殿下非义之举,难以终默。佛氏乱真之说,虽不能付之炎火,永绝根株,岂可以鸠集工匠,日印千卷,以贻害于斯世?近日,经幄之臣,上札论启,殿下教之曰:‘是慈旨也。’臣等窃惑焉。安有殿下所不知,而命令行于国中乎?殿下受祖宗艰大之业,为一国神人之主,当以宗社为重,大义断之耳。虽有慈旨,岂皆苟徇而不顾万世之害耶?其在成宗大王朝禁僧之法,两殿亦以为不可,而成宗大王反复几谏,以回两殿之旨,圣德益以光大。今慈旨虽或如是,殿下若起敬起孝,以义开谏,不以从亲之令为孝,则大妃岂不念听,而殿下之德,亦岂不有光于先王乎?且藁精纸入内之命,适当印经之时,臣等不得无疑焉。校书所藏之纸,先王所以印颁经籍,以隆文教,而今若移用于异端之书,则臣等恐万世之下,有以是议殿下也。殿下嗣位之初,饭僧、供佛,既有设斋之举;今又糜费财力,广其书,孰谓殿下,不崇信佛氏之说也?将恐异端日炽,而末流不可复塞矣。伏愿殿下勉从臣等之言,亟罢印经之役,殿下聪明圣智,如日方升,而一有累德,笔之于书,臣等不胜痛惜之至。

    传于台谏、艺文馆曰:“汤老事,不听。印经事,卿等欲予几谏而止之,大妃殿所为,何以谏止之乎?若谏止,则大妃之心,必不安矣。”

    7月2日

    ○癸未,台谏上札曰:

    臣等请鞫汤老,不宜印经事,累渎天听,未蒙兪允,不胜愤激。臣等窃惟,罪有轻重,事有大小。罪之重者,不可贵近而恕之;事之大者,不可微细而忽之。汤老方成宗在殡之日,宿娼纵淫,负天地之恩,失臣子之义,罪通于天,其可以贵近,而恕之乎?成宗雅不好佛,禁民为僧,安有印经之事乎?宾天未几,乃有此举,此乃崇佛之渐,其可为微细而忽之乎?臣等谓,汤老所犯,罪止一身,则殿下犹得以恕之也,宣淫斩衰之中,得罪于先王,则先王在天之灵,亦不以椒房之亲而恕之,殿下何独不念先王,而私意以恕之哉?殿下以母后之亲,而犹不忍加罪,则是徒知母后之亲之可恕,而不知得罪于先王之为重。是不能三年之丧,而缌、小功之察也。成宗之不好佛,中外皆传诵而感化。虽闾里小民,亦知佛教之诞妄,而不之信也,而一朝乃有印经之事,非徒民听之惑也,先王在天之灵,亦必以坏我成宪为非。此纵非殿下本意,其藁精纸入内之时,殿下其不知也耶?若知而不能怡声以谏,而印经不已,则佛道复兴于世,而将为盛治之累。臣等愿将汤老所犯,反复推鞫,以示至公无私之心;罢印经无用之事,以解万民之惑,不胜幸甚。

    不听。又启曰:“闻,迎接都监郞厅,或为堂上、或陞职、或加资,不胜骇愕。天使未来之时,预料爵命,奔走请托,求为郞听者,颇多有之。我国有前例与否,天使何以知之?此必通事言之也。天使在时,不可治罪,天使回还后,请痛惩,以杜后弊。”传曰:“汤老及印经事,不听。都监加资事,天使回还后,当追夺矣。”

    ○陞居昌县为郡,以王妃愼氏之鄕也。

    ○以李陆为京畿观察使,元仲秬、申从护同知中枢事。

    7月3日

    ○甲申,承旨宋轶以江上别宣慰使,还复命启曰:“臣赠人情物于王天使曰:‘环刀,防身之物;纸帽,备雨之具,请勿却。’答曰:‘防身、备雨之具,到处皆有之。吾受此,何用?殿下之诚意,已知之矣。请勿强与。’其头目等例给物色持与之,一人窃出受之,恐天使之知,屏息股栗,良久乃已。”

    ○台谏请鞫尹汤老,且曰:“藁精纸,乃成宗大王于常贡外,又赐箭而备之,欲广印经籍,以布四方者也。今用此纸印经,则是岂成宗之本意耶?宜亟停之,以解外人之惑。且以柳睇、金坤、金俶为内地守令。此人等皆有武才,堪任边将,请改差,以备他日边阃之任。”传曰:“睇等事,议于院相。馀不听。”台谏又上札曰:

    臣等窃谓,君与父一也。臣之于君,子之于父,不容有所轻重,而家则孝;国则忠,此天理之极,秉彝之性,人人之所同然也。子丧其亲,当哀号擗踊之际,而有宴安之私,则人人必欲痛绳之不贷。在子犹尔,在君何异?成宗于汤老,分则君臣,恩逾父子,当弓剑初弃之日,在汤老,宜若不能为怀,而遽宿娼家,以为有人心乎哉?受其大恩,服其大丧,而至于宣淫,是忘其君也。其为不忠,孰大焉?臣之不忠,国有常刑,而殿下必欲曲赦之者,不过曰汤老大妃之弟。然大妃配体成宗,终天永慕,视汤老不肖,中心痛疾之,虽不敢为之请罪,必不敢为之伤心也。自古外戚有罪,明主断之不疑。不暇泛引古昔,请以成宗之事征之。韩欢,仁惠大王大妃之弟也,欢无礼于妇翁,成宗放之于外,遇赦而不赦。欢之于仁惠,汤老之于大妃,其为亲一也;仁惠之于成宗,大妃之于殿下,其为母后一也。以谓罪汤老,而伤母后心,则其谓成宗独伤母后之心,而不之恤耶?欢自陷于罪,故成宗不敢赦,殿下独私汤老而屈法,何哉?殿下既践其位,宜践其政。请亟罪之,以快舆情。臣等闻,孔子曰:“丘之,久矣。”以其所行,皆合于义,无恶可祷也。成宗率履不越,无所事祷,何用经荐福,以谄胡鬼耶?成宗知释教之虚诞,则禁民为僧,儒有对策以崇佛,则手札黜之,圣谟洋洋。曾未几年,乃反其政而从于邪也?成宗无恶可祷,而必欲祷之者,其谓成宗有过恶也。殿下虽曰:“大妃之教,予不敢违。”孝子事亲,惟义是视,岂直以从亲之令为孝哉?《礼》曰:“父母有过,微谏,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之。”又曰:“与其得罪于鄕党、州闾,宁谏。”殿下弃礼不从,苟循慈旨,上以累成宗美德,下以遂母后之过,天下后世谓殿下何如主也?伏愿念成宗之志,思《礼经》之训,至诚至哀,启迪母后,亟下兪音,不胜幸甚。

    不听。台谏又上札曰:

    汤老之狱,岂但臣等必欲究竟?侍从皆曰可,大臣皆曰可,独殿下牢拒众议者,何耶?曲赦汤老之心,先主于内,故逆耳之言,无自而入焉。汤老受成宗卵育之恩,当天崩之初,顾宜殉身之不暇,乃反持服宿娼,背恩忘哀,此厥不惩,国有法乎?必欲屈法徇私,则尤非所以全汤老也,乃所以祸之也。自古怙宠、恃恩者,无所顾忌,汤老之心,必以谓:“畴昔犯罪,法不能制我。”长恶不悛,终至于触犯大罪,殿下其将何以处之?小则流,大则刑,此皋陶之法,而殿下不得以私之者也。纵伤大妃之心,其可贷乎?今者,小惩而大戒,岂非汤老之福耶?勿用姑息,快从舆望。成宗在位二十六年之间,乐道恶邪之政,形乎国家,则固当思其所乐,思其所嗜,事之如生,而反用缁流内典,希荐冥福,此先王平昔之所甚恶,而殿下诿之于大妃,曾不为谏止,则在天之灵,其肯曰予有后哉?亟罢无益之事,以成先王之美,幸甚。

    不听。

    ○日本国平方式部尉元忠能遣人献土宜。

    7月4日

    ○乙酉,台谏上疏曰:

    君者,臣民之所天,存则极其敬,没则极其哀而不可忘也。法者,天下之所共,守之如金石;信之如四时而不可挠也。是故邓通戏于殿上,则丞相檄召而议斩;薄昭恃恩而自恣,则文帝执法而不贷。通之戏,乃文帝之所以自失,则孰如汤老之死其君,而忘其哀者乎?昭之死,实逼于百官之往哭,则亦异于欲究其情,而轻重取裁者也。免冠徒跣,叩头流血,通则已服其罪,而匿妓藏奸,称疾待赦,汤老之无忌,不已甚乎?度其已困,持节往召,而且谢丞相,此其文帝之所以能容其臣之守法,而恶其驳还内旨,械系下狱,此殿下之所以有愧于文帝者也。虽然,通为文帝弄臣,得罪于文帝之时,故帝得以召之,而丞相得以释之矣。汤老育于先王,负恩于晏驾之初,则公议之所不容,而得罪于先王者也。治之如薄昭,乃合于情法,而不能焉,则可且使之困之如邓通,可也,而又使汤老袒跣而谢之,使知法之至公。虽人主亦不得以亲故,而挠之也,则殿下无失刑之讥,而汤老亦有以惩小而戒大矣,何惮而不为此哉?践其位、行其礼者,孝子所以继述之善也。起敬起孝,而悦则复谏者,孝子所以事亲之道也。成宗悦周公、仲尼之道,施于政教,二十有六年,则经荐福,决非先王之志,而殿下必为之不厌,可谓孝乎?事出母后,非与于殿下,则无乃大妃专一于追荐,而或不知印经之为非礼,而殿下亦不为谏止,何哉?以为无伤,而不谏止耶?虽谏而不能止耶?谏而不听,则当起敬起孝,悦则复谏,以期于必听,可也,而乃谓‘无益’而终不为救止,则有以负成宗之雅志,遂大妃之谬举,孝子之事亲,恐不宜如是也。伏愿勿以臣等之言为庸,而罔闻,必以为药石而留神,许究汤老之狱,亟罢印经之举,幸甚。

    不听。台谏又书启曰:

    宰予欲短丧,子曰:“汝安则为之,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汤老之于成宗,非特予之于父母,终始受恩,非特三年之爱也,而厌世未几,旋即背恩,纵欲忘哀,此人情之所以愤惋而不平者也。此而不惩,人纪灭矣,断不可不治。孟懿子问孝,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成宗在世之日,有言崇佛以救民者,手札黜之,谕之于外,书之于册,铭之于志,以为成宗美德。而今乃不承成宪,反资邪道,欲荐冥福,非礼孰甚焉?孝子事亲,不宜如是,断不可印经。

    传曰:“凡人事亲,惟以苟完衣食为孝,帝王则不然,必以尊亲为孝。今大妃崇佛,非自今始,自先王朝,而已然。成宗虽不好佛,上殿之所为,亦不能止之。前台谏亦累日论执,事若可听,何至今日?司中之事,亦已旷废,而徒执不可听之言,固无益矣。汤老事,亦不可听。”台谏又上札曰:

    古人云:“见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鸟雀也。”汤老之持服纵淫,岂止于无礼而已?一国臣民,欲治汤老之心,岂止于鹰鹯而已?况殿下继体成宗,终天永慕,则嫉恶之、痛治之,以正刑法,而反为之曲为庇护者,岂为母后之弟也耶?私一母后之弟,而殿下未免有六失焉。毁先王之法,一也。奖不忠之人,二也。长淫乱之风,三也。骄外戚之心,四也。酿成其恶,而终必陷罪,五也。系治谏臣,而杜塞言路,六也。当嗣服之初,而致此六失而不恤,臣切痛心。汉之诸侯王,以宗姓之亲,位丞相之上,持太后之丧,而私奸服舍,则削地而不贷。汤老之亲,非如宗姓之贵;成宗之丧,重于太后之服,而汉则公天下之法,而不挠于侯王;殿下私一家之亲,而拒谏而屈法,窃为殿下不取也。昔屈到嗜芰,将死,命荐芰。子木去之曰:“不可以口腹累夫子。”屈到以其所好,遗命,子木犹以为非义,命去而不荐,君子以为道。况此佛书,先王所不好,而殿下必欲印经而荐福,异于子木之爱其父矣。纵继殿下以为不知,而诿之于大妃,大妃亦岂以不义之事,而累先王之德哉?殿下亦岂可安然坐视,不为谏止,而陷大妃于不义乎?愿留三思。

    不听。台谏又论汤老、印经事及武臣除内地守令不便事,不听。

    7月5日

    ○丙戌,台谏启:“迎接都监郞厅、通事等赏职,使臣回还后,还收之命,则已闻矣。其中,军器寺正韩忠顺素轻躁,敦宁府正韩倧以病废仕已久,请并改差。”命议于院相。

    ○成均馆生员尹孝聘等上疏曰:

    臣等闻,薰莸不同器,冰炭不相容,此言邪正之不两立也。夫吾道异端,是非邪正之辨,岂特薰莸、冰炭之不相合哉?况邪正之道,迭为消长,此盛则彼衰,彼盛则此衰,其盛衰之机,国家之治乱系焉,社稷之安危判焉。为人上者,可不审其机,而预为之防乎?我国家列圣相承,尊尚儒术,攘斥佛老,所以扶持正道,兴起斯文者,至矣。臣等以为,唐、虞三代之治,复见于今日矣。臣等伏闻,国家于圆觉寺,印佛经若干卷,臣等窃惑焉。未审殿下有何所见,而为此举也?佛氏之惑世诬民,耗蠹天下者,固殿下所熟察,而明辨者也,而必演其邪说,以骇一国之耳目,何哉?虽不能人其人、火其书,以绝根本,岂宜广印其书,以启崇奉之端乎?昔韩愈谏宪宗迎佛骨之言曰:“百姓愚冥难晓,将谓‘天子大圣,犹一心敬信,百姓何人,于佛更惜身命?’焚顶烧指,犹恐后时。”愈岂无所见,而遽为过当之论哉?《传》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夫民之从上,犹草之偃风,今若一开诞妄之风,以为民先,则他日焚顶烧指之民,殿下将何以禁之哉?且不知殿下此举,将崇信其教,而欲广布中外乎?抑将为先王荐导冥福而为之乎?若谓崇信其教,则以殿下高明之学,必不为此举,而臣等亦知殿下之必不为也。若欲荐导冥福而为之,则先王圣德,高明正大,固已昭格于上帝矣,何必转经谄佛,徇夷虏之风,然后得尽殿下报本之诚乎?况先王盛德,深明佛教之害,尝欲痛绝其根,则殿下此举,非继志述事之善者也。殿下如曰:“此出于慈旨,非予所知。”则臣等之惑滋甚。匹夫事亲,当不义,则犹且熟谏,而使不至于有过。况一国臣民之主,而徒以从亲之令为孝,不择是非,而曲为承顺乎?臣等闻,《书》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又曰“愼终于始。”历观古之人君,当即位之初,虽抑邪与正,以澄出治之源,而常患不克有终。今殿下新登宝位,嗣守先王艰大之业,政思有以尊崇圣学,培植国脉,上无负先王付畀之重,下不失臣民望治之心,兢兢业业,日新又新之不暇,而今乃首举妖诞之事,自失谨始之道,臣等恐后日之弊,将有不可胜言者矣。臣等闻,今方募工鸠,是虽出于朝廷之命,臣等窃怪焉。夫儒者之于异端,辞而辟之,犹恐不至,又闻学校,风化之源,而人材之所由出也。古昔帝王,莫不重之,近有无赖僧徒,欲重修南学,况可以彼所筑之室,为吾藏修游息之地乎?况国家营缮,自有攸司,何必假借缁髡之力,然后得修学舍乎?为利一时之便,许其营筑,则是国家自毁风化之本,而适为僧家口之资耳,何以示后世乎?伏愿殿下,洞察邪正之机,追还印经之命,又命有司,以代僧徒之役,一以示殿下惟新之政;一以杜异端乱真之渐,则宗社幸甚,吾道幸甚。

    传曰:“印经,非吾所为。尔等言之过矣。僧徒南学营缮事,其停之。”

    ○行护军郑诚谨书启曰:

    臣去癸丑年承旨时,番正兵,称伺候受价,或退立军士,亦受价放还等事,陈弊。后,都摠官任光载、李铁坚、郑文炯启云:“诚谨于一守令处,浇奠床不得请乞,指其守令为不廉,启达于上,其心正乎?不正乎?又江原道讲武时,诚谨以海州牧使,为都差使员。海州酒味封纳时,酒房内官初称酸恶,而后乃无事。”支应使成俊言曰:“诚谨外直内诈,权谋不测。”臣当其时不能发明者,凡朝官如有罪责,必使妻子上言,或上书,一以顾惜官爵,一以烦渎上聪,心窃愧耻故也。臣若终身废弃,则固当含默不辨,与草木同腐,今蒙上恩,得受职。窃念浇奠床不得请乞,以此怀嫌,称守令不法,则臣无状小人也。何颜更立朝也?臣启此事,则史策可考。且观察使聚道内酒味于都会官,尝其旨否,谨择封进。宜言黄海道酒味,不得言海州酒味也。臣于酒味之进,专不与焉。差使员分定文案,在于本道营中,亦为可考。伏望一一命考,使臣心无愧,则可以立朝。不然则大小人员,必皆目臣为小人,臣亦污朝廷也。此终身之痕,不得已敢启。

    传曰:“其考《时政记》而启。”

    ○台谏书启曰:

    臣之事君,不过忠直,而尹汤老忘哀宿倡,不忠莫大,行货匿妓,不直孰甚?不忠不直,王法所不容,而岂惟在朝臣民,皆思显罚?亦五庙之灵,已议阴诛。殿下上不体祖宗之心;下不恤臣民之愤,必欲典恤,果何心哉?汤老兄弟,虽大妃之至亲,而殷老在成宗朝,罪犯防纳,成宗不以八议贷之。以今观之,防纳之罪,岂如汤老之败毁纲常哉?然成宗犹不恕殷老,而殿下独庇汤老之至,何哉?继成宗之位,背成宗之政,岂可谓大孝乎?印经之谬,非独臣等与侍从言之,儒生今又上章,此所谓‘国人皆曰不可’者也。殿下独违国是,诿诸上殿曰:“印经之事,我不知也。”父母有过,以为不知,而不能起敬起孝,以谏止之,其可谓孝乎?臣等受成宗大恩,见殿下之过,不以死争之,他日何面目,见成宗于地下乎?此臣等之所以渎冒天威,而不知自止者也。伏愿采纳。

    不听。

    7月6日

    ○丁亥,大司宪崔应贤、大司谏李堪、司谏潘佑亨、执义李粹彦、掌令闵颐、姜景叙、持平权琉、南世周、献纳崔世杰、正言洪庆昌上疏曰:

    臣等伏以,即位之一年,《春秋》必称元年,何?元者,善也,始也,善始善终之义。夫继体之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九重之内,天质之美,不见于外,学问之功,不施于政。坤以阖之,渊而默之,深浅厚薄,莫得测识,而及其正位号、摠万机,动之为天辟,言之为雷声,善则治,不善则乱。善恶之分、治乱之机,皆决于初载,而必谓之元者,欲其体元而正始,去恶而从善,以图无穷之业也则今日实殿下万机之初元也。一号令之出,一刑罚之加,远近四方,莫不瞻仰,善则曰:“庶几能有其终耶?”不善则:“末流,其可救耶?”二者对立,胜负相须,此正兢业之时,望道之日。询善于刍荛,乞言于耆旧,刑不以徇私而废公,赏罔以亲旧以妄加。永慕乎羹墙,则思平生之志,善述而不妄;奉养乎三殿,则必事之以礼,而匡救其有失。俾万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如此然后,始可以配称元之大,副臣民之望,而嗣服之初,斋佛饭僧,相继于巨刹,琐琐姻娅,或跻于膴仕。分配儒生,系治台谏,杜进言之路,伤直士之气,甚非所以善始愼终之道也,而其尤不可者,有二焉,曲私汤老,以毁先王之法,一也;印经媚佛,以累先王之德,二也。昔者,楚王戊服薄太后丧,私奸服舍,鼂错请诛之。今者,观察使李宗灏醮子于大恤之初,有司核罢之。夫持服私奸,其不敬,一也,汉则削地,今则全释;醮子与宿倡,其无法,一也,前则罢之,后则宥之。齐衰之与斩衰,以服而言,汤老为重;醮子之与宿娼,以情而言,汤老为甚,殿下必欲不究,何也?以其会赦耶?抑为八议之亲耶?醮子于赦前者,得罪于赦后,则知汤老之罪,不在于原列也。同姓侯王,尚不免削地,则异姓之亲,独可赦耶?稽之于古,则罪之有征;揆之于今,则赦之无据。殿下必以暧昧难明为辞,则是不然,出入娼家,十目所视,情现迹著,岂暧昧疑似之事乎?汤老结发事成宗,赐衣衣之,赐食食之。卵育之恩,父母不如,而遽忘终天之痛,乃有宴安之心,此忠臣孝子,所以愤惋而深嫉者也。殿下独无是念,乃欲庇之不治耶?窃为殿下不取也。成宗大王圣学高明,缉熙则文王之殚心也;终始则高宗之典学也。释氏之教,恶之如淫声;远之如美色。是故纳钱度僧,旧在令甲,成宗欲降别旨以罢之,两殿闻之,假谚代书,陈其不便。成宗尽其诚敬,从容微谏,卒成圣志,至今赖之。复谓上殿崇佛,成宗亦不能禁也耶?大抵孝子事亲,惟义是视,义之所安,则亲亦自顺。故虽瞽叟之顽,底豫于舜之大孝,此天理人情之必至也。由是言之,印经之举,虽出于上殿,殿下孝养三殿,而并得欢心,独不如成宗之于两殿乎?倘以成宗之心为心,而事三殿;以成宗之志为志,而去异端,则上殿何以不听?何以不罢?今乃不然,不试柔声之孝,而先度其不听,苟循上殿谬旨,而负成宗之雅志,窃为殿下不取也。凡此二失者,皆初政之疵,蠹治之源,不悔则不改;不改则遂非。其渐至于赏罚无章,不能劝善而恶,外戚骄恣,亦将侮法而干纪,异端日炽而月盛,齐民作为缁髡,塔庙半于闾阎,然后方悔其非,呜呼!亦晩矣。愿殿下愼之于初,谨之于微,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守此之心,如鉴之空,而勿以私蔽;执此之法,如金石之固,而勿以私挠。然后《春秋》大居正常,为殿下大用而无所违,可以无负于元之一字矣。伏惟采纳焉。

    传曰:“汤老罢职。馀不听。”台谏又请鞠汤老,究竟其罪,不听。

    7月7日

    ○戊子,政丞等启:“南学修理事,以儒生上疏,而停之。臣等以谓:‘儒生不知事体,妄料如此。’今工役已完,事体不妨。古人云:‘归斯受之。’此非吾藉于彼而为之,彼既归服,而我役使之也,何有不可乎?臣等意谓,不可停也。”传曰:“儒生等自请停之,国家何须给军营造?”院相卢思愼启:“狂童妄度之言,何足取实乎?南学斋舍已撤毁,而国家不给军,又罢僧徒之役,则儒生无所归处矣。请令僧徒毕役。”传曰:“国家若役儒生,而使之营僧舍,则其请停罢宜矣。今僧徒自来营构,而犹请停之,今虽撤毁,予欲置而勿修,使无所寓以惩之。”思愼启:“虽久不修,儒生岂能自修?终为国家之忧耳。今若罢僧徒之役,则必官给军人,反有弊,请令毕修。”传曰:“然则勿停役。”

    ○台谏书启曰:

    前日殿下欲囚台谏,问于政丞,而对曰:‘上教允当。’大抵君有过,则三公当随事辄谏,使君无过,乃其职也。台谏虽有错误之事,固当劝优容。况今台谏所言,实是公议,无有徇私之意,而三公逢迎,无一人争之,而乃曰:‘允当。’殊失大臣之意。汤老事证已服,实关纲常,罪不可赦。今若鞠汤老,则情状可知。印经事,其渐甚大,今不谏止,则后将难救。已印之经,亟命弃之,未印之经,即命停之。

    领议政卢思愼书启曰:

    臣前在政院闻,台谏以启事久未下,请鞫承传内官。人臣之无礼不敬,莫大于此,请鞫其罪,而未果。近来,台谏虽小事,务欲自胜,争论于上,累日连月,必胜而后已。故其弊渐至于主威不振,臣常忧之,无术而革弊。顷承上教,台谏等逆命,下狱。臣心以谓:“此实英主之威断。”方喜贺不暇,何缘救此有罪之人乎?此臣情素也,伏惟上裁。

    ○成均馆生员尹孝聘等上书曰:

    臣等将印经未便事,上渎天聪,未蒙允兪,不胜缺望。臣等窃谓:“道之不明,由于邪说之盛行;邪说之盛行,由于其书之盛行于世也。”然则印经之害,非细故也。殿下所宜洞察,而杜绝根本也。今殿下乃教臣等曰:“印经之事,非吾所为。”臣等之惑,滋甚。臣等闻:“以一家为家者,匹夫也;以一国为家者,人君也。”国之与家,虽大小有异,而其所以处之,则一也。匹夫之于家,上有父母,下有妻孥,而事无大小,莫不禀于我,则一家之所为,孰非我之所为乎?脱有父母妻孥之所为,我虽不知,人孰不谓我为之乎?人皆谓我为之,则其可谓非我所为,而莫之恤乎?以一家为家者尚如此,况以一国为家,而臣民之所取正者乎?今殿下以为:“非吾所为。”臣等亦知殿下之高明,必不为此也。然殿下既为一国臣民之主,则一号一令,孰非殿下之所为乎?借曰:“出于慈旨,非殿下所与。”然一国臣民皆知号令之行,由于殿下,则孰知惟此一事,独非殿下之所为乎?况所印之纸亦出于殿下之命乎?如是而殿下犹曰:“非吾所为。”臣等尤有憾焉。今此之举,殿下始虽不知,而台谏侍从皆以为不可,则殿下亦知其不可矣。知其不可,而不能止者,岂非殿下以无违为孝,而勉而从之欤?然无违固孝也,几谏亦孝也。岂可不择是非,而一以无违为孝哉?当审其是非,而道之以正而已。殿下若以慈闱之命为不可违也,必顺而从之,臣等未知慈闱之命,有大于此等事者,亦不匡救,而将顺之乎?况今殿下正始之初,抑邪扶正,以澄正始之源,则上不失爱敬之实;下不负臣民之望矣。伏愿殿下,勿以无违为孝,而以几谏为孝,罢印经之举,断四方之惑。

    不听。

    ○台谏更书启曰:

    前台谏等方核汤老于公议,而殿下以忤旨下狱,所失大矣,而宰相不为谏止,反曰:“上教允当。”宰相之责,固如是乎?今教曰:“宰相与国同休戚者也,而虽小事,台谏辄为论驳。”臣等以为:“与国同休戚者,当绳愆纠谬,匡其不及也。”逢迎上教,以遂其非,此可谓与国同休戚者乎?殿下以为:“休戚与同。”而大臣则其所行若此,负殿下甚矣,安可谓之与国同休戚者乎?自失大臣之道,请鞠之。汤老之事、印经之非,臣等前后所启尽之矣,请从臣等之启。爵赏,人主所以砺世磨钝,不可滥施。是以,世宗、成宗爱惜官爵,虽一级不轻以与人,皆知官爵之为贵。殿下即位半载,滥施官爵,乃至于斯,数月之间,一人或有三受其级者。今又赐祭执事一切加资,而资穷准职者,又升堂上曰:“此前例也。”前例者,先王一时之权也,其可例以为常,而不惜名器,使人无劝耶?况前例者,权瑊、李克墩,而特加云尔,则是必施一时之恩耳,岂以执事陞级者乎?先王朝一岁一人,或因事功,例当再加,则或赏以物,而不使叠授,其重惜名器如此,愿法先王之政。

    传曰:“予以前台谏逆命,故下狱,而谕于政丞,政丞之言,果是何罪之有?”前此,成均馆儒生等上疏言设斋之非,王怒,编管生员郑希良等于外。时,台谏及宰相咸谏,思愼以首相独不启。其族子庆世昌言于思愼曰:“儒生言设斋之非固是,而斥黜于外,上之过举大矣。何不启之?”思愼曰:“儒生等请置我极刑,何缘救此屏己者乎?”终无一言救之,其不畏公论,而恶疾人之讥己也,如此。

    7月8日

    ○己丑,东莱水军朴乙守潜入后苑,升树巓哭。王命承政院鞫问,云:“前日将守令不法事,击鼓陈疏,以违法击鼓科罪。又令监司核告诉之辞,传驿下送本官。吏等押归至丹月驿,吏二人又来密约,欲于中路杀之。故夜半乘吏熟睡,解缚逃来。”传曰:“下刑曹推鞫,守令不法事,并分拣以启。”

    ○院相愼承喜启:“前者台谏被囚翌日,臣诣阙启:‘台谏以言事被囚,于事体何如?’上教曰:‘予以逆命故,囚之。’臣闻上教而止,不更启。今闻,台谏劾臣等曰:‘三公见上过举,而不能措一言救之。’臣非不言也,且上教允当之言,非臣所言。”传曰:“台谏欲鞫三公,是欲鞫我也。卿意予已知之矣。”

    ○掌令姜景叙、正言任由谦启:“近日之政,以刘用平为缮工判官。用平常补军职而已,于东班全无来历,而初受五品官太滥,请改正。注书虽参外,亦显职也,而李㙉代受其父之资。其同生必有可代之人,而㙉代之,是其心慕官爵而然也,请改正。”传曰:“用平能堪其职与否,问于吏曹。代加事,其父与之,何用改正?”景叙更启:“父虽与之,当让于兄弟无职者,请改正。”命议于院相。吏曹启:“刘用平曾为水站判官二十馀年,而适遭丧,未得迁转。其为人志趣不俗,又能书。书虽小技,成宗亦尝褒之。且今为军籍郞厅,久任军籍者,每政次次用之,故臣等拟望。若其人当否,下问于兵曹,则可知矣。”传曰:“其以此意,谕台谏。”台谏更启:“只授六品,已优矣。径授五品,未便,请改正。”

    ○大司宪崔应贤、大司谏李堪、执义李粹彦、司谏潘右亨、掌令闵颐、姜景叙、持平权琉、南世周、献纳崔世杰、正言洪景昌、任由谦上疏曰:

    人君南面而听万机,其所托重,而恃力者相也。得其人则一国赖之,不得其人则朝廷解体。是故,周公为宰,而其兴也,勃焉;皇父为宰,而其亡,忽焉。此常理也。虽然,周公大圣人也,世不可常得,而皇父不仁之尤者,中主羞以为臣。故惟非之无,剌之无剌,鄕原之徒恒得志于天下,以误人国,若汉之张禹,是也。班固称禹为人谨厚,天子敬之,每有大政,必与定议,取其所长。不可谓不贤,而其为相也,无补于成帝之失德,而汉室遂衰,后之置相者可不鉴诸?领议政卢思愼素以经术自文,雅俗自许,驯致大位,冠于岩廊,负当世之望者,久矣。迩来,谟画甚悖,违道者多而尤甚者。前大司宪李谊等以切直,忤殿下之旨,欲治其罪,下谕大臣,思愼身为首相,不为谏止,而反曰:“可也”不知思愼之虑,曷为至此哉。夫人主置台谏之官,委耳目之责,使国家之利病、生民之休戚,惟其所闻,皆得言之,而人主,或不听纳,则已非社稷之福,而系颈下吏,岂盛德事乎?为辅相者当奔走匡救之不暇,而反从臾,以遂其非,五尺童子犹知不可,而思愼之智,乃不及此耶?成帝时吏民言:“灾异以为王氏专政所致。”帝意颇然以问禹,禹自见年老、子孙弱,恐为王氏所害,乃托以经术对曰:“新学小生,乱道误人,宜无信用。”谊等所以忤旨者,以论外戚而外戚之仇也,则其下狱,乃外戚之所幸,而救之者外戚之所怨也。无乃畏之如张禹之于王氏,而不敢救耶?抑以谊等,尝劾己阴欲排挤,以见囚为幸,而不之救耶?果畏于外戚,而不敢救,则是宁负其主,而不敢负外戚者也;果幸于见囚,而不为救,则是畏人议己,而欲中伤之者也,不然则优游懦弱,不能为异同,苟为逢迎,而欲保富贵者也。三者必居一于此矣。思愼历事累朝,年已七十、富贵已极、子孙已列通显,复有何所顾虑,而不能屹然百僚之表,以绝民望之至此哉?所谓与国同休戚者,固如是乎?况殿下初即大宝,天质虽美,学问未至,言语动止,夫岂尽善?此,齐、楚之交,可畏之几,固宜随过辄谏,俾成德性,乃其责也,而所为若此,是教殿下遂过愎谏,自是惟予言,而莫之违者,未必非思愼此言,为之阶也,可不惧哉,可不愼哉?思愼受殿下负托之重,为殿下元老。殿下所以拟休戚与同,而今乃至此,何异于成帝以禹为师,恩礼空施,而不获其报者耶?臣等非以殿下比于成帝也,直以思愼此失,有疑于禹,故终始言之。且宰相之职,百责所萃,不有毅然不拔之节,则自立者鲜矣,其能有以正君乎?是以,殿下倚思愼,而不免有三失焉,不究汤老之狱,一也;不谏印经之非,二也;滥赏官爵,轻用名器,三也。向者,武人朴元宗为承旨,言者以为过也,连旬固争。许琮为右相,首唱正议,愿从台谏之言,成宗纳焉,果递元宗。成宗欲罢度僧旧法,而两殿以为不可,言者非之,抗章逾月。琮周旋于三殿之间,从容启迪,卒回两殿之意,以就成宗之志。噫,国运不天,琮既先逝,成宗上宾,使殿下永失所怙,朝廷无仪刑,而所恃者,唯一思愼,而汤老之罪,知而不核;印经之非,闻而不谏,为殿下初政之疵,就使琮在,必不至此矣。且夫官爵,人主砺贤之资,赐祭,天子恩礼之常,而奔走执事,臣子之责,何赏之有焉?思愼知其不可,而言之不尽其力,竟不能回天,比前二失,惟曰彼善于此,而其视李沆对使焚诏,则亦不得辞其责矣。伏愿亟鞫思愼,使朝廷肃震,百僚易虑,而殿下亦宜亟去三失,以快舆望。

    不听。台谏更启:“臣等请鞫思愼,而殿下教之曰:‘欲鞫思愼,是乃鞫我也。’殿下此语,欲以逼上之语,杜进言之路也。古人云:‘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古之圣君,虽指斥君上之过,尚为之乐闻,况言宰相之过,而为此言耶?此拒谏之渐,臣等痛愤。汤老败常之罪,不可不究;上殿印经之非,不可不谏。执事加资,滥赏莫甚,数月之间,叠陞三级,而资穷准职者,至陞堂上,此成宗所无之事,而殿下敢为之哉?更留三思,以从舆望。”传曰:“虽言之多方,终不可听。”思愼以首相谓:“台谏抗论,为主威不振;囚系台谏,为英主威断。”驯致杀戮谏臣殆尽,思愼误之也。

    7月9日

    ○庚寅,卢思愼启:“台谏论臣不已,在职未安,请辞。”不听。

    ○伴送使洪贵达来复命,献王天使所赠《论谏集》。

    ○台谏书论启思愼、汤老、印经、执事加资事,传曰:“印经事不允。加资叠授事,当考前例报之。”台谏又启:“每教曰:‘予所不知。’殿下非不知其不可也。然不柔声几谏,以回上殿之旨,而每以不知教之,远近闻之则孰谓殿下为不知欤?”传曰:“卿等谓予为不谏,然予非不谏也,至于六七启,而不允。予则更启为难,卿等直言于大妃可也。”又启:“一国之事,皆系于殿下,而殿下一言一事,大妃岂有不听?且殿下在上,而臣等不可越次而谏于大妃,请曲陈其非,以杜后日之非。且请见领相书启之事。”传曰:“大妃不允,更启为难。卿等论领相不已,故避嫌耳。见之何为?”

    ○尹弼商、愼承善议:“刘用平其为人可用,缮工判官恐未为过。”尹壕议:“刘用平学文有馀,且善书,然来历不足,台谏之言果然。”从思愼议。

    7月10日

    ○辛卯,掌令姜景叙、正言任由谦启:“六曹佐郞个满,则陞为五品。今刘用平本无来历,而骤除五品,甚未便,请须改正。领相书启之辞,若言臣等之事,在职未安,请见之。”传曰:“领相书启之事不可示。刘用平予未知其人之可用与否,问于院相而曰:‘可用。’故用之耳。”台谏合司论启刘用平、尹汤老及赐祭执事加资、印经事,传曰:“汤老既已罢之,鞫之何为?印经事若不劳民伤财,则虽至金银铸佛,大兴寺刹何害?刘用平东班可用之人,更有何言?予以政丞之言,谕诸卿等,卿等不信,虽公事何禀于予乎?赐祭执事加资,从卿等之言,更酌定耳。”台谏又上疏曰:

    昔者,汲黯之事武帝,以数直谏见惮,黯曰:“天子置公卿辅弼之臣,宁令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乎?且已在位纵爱其身,奈辱朝廷,何?”黯之此心,常主于中,故能遇事辄谏,跲而不衰,此孟子所谓好君者也,而武帝不能用之,岂不惑哉?然黯在汉,虽不为大用,而已为朝廷之重。如淮南王安欲叛而惮其直曰:“独黯可畏,而丞相弘如发蒙振落耳。”其人之能为有无盖如此,惜乎思愼之不如也。当殿下嗣政之初,远近想望之日,不能辅之以道,导之以善,乃循志迎合,以取苟容,元老之责,固如是乎?盖人非尧、舜,孰能无过?有过善补,是为无过。诗曰:“衮职有阙,仲山甫补之。”善补过也。夫系治言官,殿下之过也。殿下圣性虽美,学问未至,其过也固宜,而善补之无其人,故遂为初政之累,岂不痛心哉?大抵人君闻谏而不用,已非令德。又以忤旨加怒,言者拘囚困苦于圜土之中,使若大罪然,朝廷之大变,四方之所骇,凡有血气,莫不愤惋。是故,高丽之季,正言李存吾下狱,李穑犹言其不可。以今观之,恭愍之昏乱,异于殿下之圣明;穑之贤,不及于思愼,穑乃救之于昏乱之朝,而思愼不能言之于圣明之主,是思愼不以尧、舜望殿下,而自处则又下于穑也远矣,不已薄乎?君有过,坐视不匡,已失大臣之体,而又赞其谬,此则古之奸雄所以卖君自利之术,而思愼敢为之,其情必有所在。此臣等所以痛疾,而欲问者也,而殿下反曰:“承我言以对,何过焉?若鞫思愼,是欲鞫我也。”噫,此丧邦之言,殿下何发之轻也?孔子曰:“予无乐乎为君,惟其言而莫之违也。不几于一言,而丧邦乎?”思愼承殿下失言,而不矫其非,所谓惟其言而莫之违也。殿下悦于苟顺而无违,欲丐其罪,而乃为属上之辞,钳制欲言之口,非社稷之福也。习此不改,则深恐其颜色、声音,已拒人于千里之外,而谗谄面谀之人至矣。至此然后,殿下始悟其非,而以咎思愼,其可及乎?思愼少负时望,常以宽大自居,处事不用着力,其对殿下之言,疑若出于偶然云尔,则自闻驳己,固宜杜门不出,引咎逊避,若将无所容焉,以谢公议,其亦庶乎其可也,而䩄面视事,略无忌惮,是知初对之事,非出于偶然,而必有其情,此厥不治,其谓国有人乎?思愼既从谀承意,陷主于不义,得罪于古之直臣,而臣又在位越视,不正其罪,后世必谓臣等,爱身、怀禄,以辱朝廷。其罪反有大于思愼者矣,可不惧哉?且朝廷轻重,系在大臣,大臣望重,则朝廷尊;大臣望轻,则朝廷不尊。思愼尝逮鹤孙狱,困于台评,用此言上书乞免,明己之不称,不可谓不自知之,而知而不改,老而益深,终不为朝廷之所重也决矣。在今保无足虞,不幸奸人有不测之谋,则必拟发蒙振落,而无所忌矣,将焉用彼相?亟许推鞫,以警不忠。《礼》曰:“内言不出于梱;外言不入于梱。”夫妇居室,尚且如此其严,况椒房翟帷之邃,非外言可入,而印经之非,殿下乃使臣等,自谏于上殿耶?殿下诚孝不能有以顺乎上殿,而必使台谏争之于内庭耶?父母有过,不能自谏,而使他人导之,则是愈疏,而《礼经》所谓起敬起孝,悦则复谏之训,不足法耶?果曰印经事出上殿,不可擅罢云尔,则汤老之罪,亦为上殿之所制,而不可断耶?果曰汤老大妃至亲,不可断恩则是殿下为臣民之主,不能自专,而乃有是言耶?此皆天辩之纵,愎谏之渐,不改此失,国事日非,将至于不可为矣,愿留三思,亟从舆望。

    仍启:“臣等常谓,殿下以台谏为耳目之官,凡有所为,皆当信任,而委之矣。今者思愼书启之辞,累请见之,而竟不出示,臣等不知殿下待臣等之意,为何如也。刘用平非以东班叙用为不可也,本无来历,而径除东班五品职。然则虽未经东班实职,已经西班上护军者,或为正,或为副正乎?然则个满陞叙之法,废矣,不可不改正。”传曰:“思愼及印经事不听。卿等欲鞫汤老,然鞫之则必用刑杖,母后之弟,可以刑问乎?刘用平则因卿等之启,而降受。”台谏又启:“上教思愼书启之辞,异于臣等所闻。非徒避嫌,又别有他意,而但以传闻之事,不可上达,故请见耳。朝廷之事,台谏所当知,而今不示之,未知上意何如,汤老事若以为母后之弟,而不鞠,则沈湄,照宪王后之三寸侄,而主沈氏之祀,顷以国丧内宰牛之罪,既录败常案,又收职牒。汤老之罪浮于湄,而切亲则无异,只罢其职,其用法不均,不可以存没,而轻重其罪也。印经事上教云:‘若不劳民伤财,则为之何害?’本宫之民,亦国家之民,其财亦国家之财,则其可不为劳民伤财乎?当谨其微,而谏止之耳。”不听。台谏又启:“大臣之职,坐而论道,君有美德,则将顺之;君有过举,则匡救之。顷者台谏言事,而囚系之,此殿下之过举也。大臣闻之,则将奔走匡救之不暇,思愼乃曰:‘上教允当。’其无大臣之意甚矣,故臣等欲鞫之耳。自古大臣欲用事,则先塞台谏之口,使之不言,然后恣其所为。臣等闻其书启之辞,曰威断,曰喜贺。此若实言,则其有关于国家大矣,岂不寒心哉?此实杜塞台谏口,欲用事之渐也。且宰相之过,台谏不言,则殿下何以知乎?此臣等所以请见不已也。”不听。

    ○以郑锡坚为兵曹参知。

    7月11日

    ○壬辰,台谏合司启:“思愼书启之辞,大关国家,欲知其详,而不令出示,汤老之事,臣等累请治罪,而不即从,此皆所当威断,而思愼反以囚台谏为威断。国家有庆,方可喜贺,而思愼以囚台谏为喜贺,必有其情,请鞫。”又请停印经,不听。

    ○弘文馆启:“卢思愼今为亡国之言,臣等欲书启,而不可胜书,请面对。”传于台谏、弘文馆曰:“若有谋叛大逆事,可请面对,大臣有言语小失,至请面对不可。若因是鞫之,则权归台阁,而大臣不能措手足。予意,此是误国之渐。”台谏上札曰:

    伏以,台谏争人主是非,弹宰相得失,不以威沮,不以势怵,惟所见闻,得以言之。是故,古之奸雄,亘忌而惮之,百计以去之,使群臣百官,畏威胁息,望风承旨,莫敢谁何,然后得志于天下。然皆假托他事,有以潜沮而阴陷之,未有讼言显挑如思愼之酷也。大抵奸雄亘利于主少国疑之时。思愼自见年老,殿下明圣,能守先王典刑,而台谏又能为之整顿纪纲,恐不能投其隙,而逞其邪谋,乃乘殿下之怒,从臾成就,赞之以威断,喜而贺之。是则假手于殿下,威制台谏,摧折直士之气,使人人自爱,戒仗马、金人,而群下得失,君上莫得闻之然后,惟其心之所欲为,故自言曰:“喜贺不暇。”其志不亦惨乎?伏望断之不疑,亟许推鞫。汤老之狱,不可不究竟;印经之非,不可不谏,叠旬庭诤,天听邈然,不胜缺望。

    弘文馆副提学朴处纶、直提学表沿沫、典翰金寿童、副应教洪瀚、校理崔溥、副校理南宫璨、成希颜、修撰朴亿年、副修撰李颗、正字权敏手、成仲淹上札曰:

    闻领议政卢思愼所启之言,不胜骇愕。思愼启曰:“臣前在政院闻,台谏以启事久未下,请鞫承传内官。人臣而无礼不敬,莫大于是,臣欲请罪,而未果。”此亡国之言也。臣等闻,其日台谏早诣阙庭,将所启之事,已言于承旨,而承传内官久不出来,未得入启。故虑有壅蔽之渐,而请鞫耳,事在未启之前,则非以其所启,久未下而请之,此圣鉴所洞照。思愼在政院,岂不知之,而诬饰巧言,乃以请推承传内官,激怒殿下,而陷台谏于无礼不敬之罪。其初欲请罪者,欲以行胸臆,而其终未果者,亦知公议之可畏,而将以试殿下耳。思愼身为首相,而激怒君上,陷害台谏,此非亡国之言乎?思愼启曰:“近来台谏虽小事,务欲自胜,争论于上,累日连旬,必胜而后已。故其弊将至于主威不振,臣常忧之,无术以革弊。”此亡国之言也。国家设台谏,使之尽言不讳也。古之贤臣,见君过举,有至于牵裾、折槛而不止者,是非务胜于君上,将以伸公论,而纳君于无过也。古之人君,闻人谠言,必虚怀屈体,而从之者,是非懦弱而然也,盖能容臣子之执法,然后人主威势益重。今思愼以台谏之敢言为务胜,乃曰:“其弊将至于主威不振。”是欲殿下振雷霆之威,钳台谏之口,而己得售其奸术,而窃弄权柄,终使殿下,孤立而无助,此非亡国之言乎?思愼启曰:“顷承上教,台谏等逆命下狱,臣心以为:‘此实英主之威断。’方喜贺不暇,何缘救此有罪之人乎?”此亡国之言也。台谏尽职,非逆命也,下狱推鞫,非美事也,思愼初以允当,而逢迎之,又以威断,而喜贺之,以导人主制台谏,使不得言。臣等未知思愼此心,欲何为也,是必欲殿下如桀、纣之杀龙逢、比干,然后快于心耳。此非亡国之言乎?劝二世以独断,权不在臣下,李斯亡国之言也;恐台谏以仗马,使不敢言,林甫乱唐之术也。今思愼合李斯、林甫,而为一人,臣等不意圣明嗣服之初,有如此大奸人,得居首相之位,不觉寒心。伏愿殿下,以思愼所启与臣等之言,广示公卿台谏,正断思愼之罪,迸诸远裔,不与同朝,宗社幸甚。

    传于台谏、弘文馆曰:“徐当发落。”

    7月12日

    ○癸巳,宴天使于宣政殿。

    ○传于台谏、弘文馆曰:“思愼因我之问,述其情以对,而其言未为过矣。如此之言,必欲弹之,则大臣岂能安心乎?”弘文馆启:“大臣之言是,则臣等何敢论请乎?自古大奸人愚弄昏主,未必如是之酷也。思愼有亡国之言,故臣等敢启。且言语相传之间,恐有差失,未尽臣等之意,故欲亲对,悉吐情蕴耳。”传曰:“卿等欲鞫思愼,任自为之。”台谏启:“思愼,即位之初,台谏、侍从论设斋,思愼乃曰:‘凡论设斋者,勿令转达。’其时国人皆以为壅蔽聪明,莫不痛愤。顷者以囚系台谏下教,而乃曰:‘上教允当。’又以为:‘英主威断,喜贺不暇。’殿下真以此言为是,则臣等尤为痛愤。”又论汤老、印经事,不听。弘文馆更论思愼,不听。台谏上疏曰:

    知人不其难乎?大奸似忠,大诈似信,大巧若拙,大辨若讷。帝尧不去共工,孔子失于宰予。此恒观于其所勉,而不察于所忽,故虽圣人亦有所不知。昔,王安石中藏奸狡,外示朴野,自以道德经术为己任。擢为翰林学士,天下洽然称之,望以为相。及为执政,天子倚以为政,欲兴尧、舜之理,吕诲独以为:“必误天下苍生。”时论不信。虽司马光之贤,犹以诲言为过。未几,果建新法,变乱成宪,执拗自是,乃曰:“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屏黜群贤,引进憸邪,使天下之人,嚣然丧其乐生之心。司马光亦罹其祸,叹曰:“吕献可之先见,不可及已。”思愼何以异哉?思愼释褐于鲁山之朝,历事五世,砥砺名检,蔚为名臣。搢绅想望风采,谓有仙风道骨,盖许胸中洒落,若无一毫邪念。以此,位极人臣,而议者不以为非,至于今日,反成误国之老奸。此无他,修饰矫伪之力,至老而衰,真情发见,而无以制之故尔。一国之人为其所欺,而不自知者,四十馀年,岂不痛哉?彼见殿下初即大宝,富于春秋,己为元老,可以擅大政、作威福,而恐人之议己,欲杜直言之路,而不得间,一朝乘殿下雷霆之怒,欲一网打去。故曰:“主威不可不振也。”又曰:“此英主之威断也。”此一言足以亡国。借曰:“本心纵不至是,而为祸则不异。”岂能免其责哉?自殿下谅暗之初,已有勿入外言之说,为淸议所攻,涕泣而自谢。宜若有所惩艾,而犹夫人也则恐天已夺魄,懜于是非之际,宜若不足深治,而所可惜者,居具瞻之地,为万民之望,朝廷轻重随之,国家治乱系焉。其人可贱,所关者大,断不可不鞫,以警于后。汤老之罪、印经之非,前疏尽之,亦宜采纳。

    弘文馆上疏曰:

    《传》称人之言曰:“惟其言而莫予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释之者曰:“忠言不至于耳,君自骄,而臣自谄,未有不丧邦者也。”臣等反复思愼所言,真所谓一言而丧邦者乎!其言曰:“人臣而无礼、不敬,莫大于此。”臣等闻,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盖人臣以难事责于君,使其君为尧、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开陈善道,禁闭邪心,犹恐其君或陷于有过之地者,敬君之至也。庇一汤老,毁法乱纪,此实殿下之过举。台谏急于论奏,请鞫寺人,是以责难陈善为己任,而事君尽其礼敬者也。思愼反以为无礼不敬,其心必以阿意顺旨,谄谀苟悦为礼为敬,甚矣其欺罔天聪也。其言曰:“欲请罪而未果。”臣等益见思愼奸诡之情状矣。台谏果有罪也则‘欲请而不果’岂大臣爱君之忠乎;台谏果无罪也则殿下虽欲罪之,当献其否,以济其可,岂可又从而请罪之乎?思愼谀说,欲售奸术,屡为台谏所挫。其欲请罪者,诬加陷害,将以快私愤也。其不复知有公论、有朝廷、有君上,而恣行无忌惮也如是。其言曰:“台谏争论于上,必胜而后已。”殿下尝以必胜一语折台谏,故思愼迎合上意,而有是言也。台谏于人主,直言敢谏,触冒天威,冀回宸听,虽鼎镬在前而不避者,是岂必胜而然耶?殿下以台谏必胜,殆失言矣。思愼身居首相,不能格非,务为迎合,专事谄谀,臣等,不胜痛心。其言曰:“渐至于主威不振。”臣常忧之。臣等以为:“台谏论事,盖欲正君心也,正朝廷也,正纪纲而扶名教也。人主听纳其言,正其心,正朝廷,正纪纲,而扶名教,则聪明四达,权纲在上,主威不期振而自振矣。今思愼以台谏之争论为主威不振,是何言之悖理,至此极也?其意谓:”主威不振,人主之所深恶。“若以此中之,则可一言而尽杜国人之口,得以逞其胸臆,岂不深可惧哉?其言曰:”台谏逆命下狱,此实英主之威断,方喜贺不暇。“臣等谓:”台谏面折庭争,不惜身命,如封还诏书,如引烛焚诏。“皆所以尽事君之道,岂可谓逆命哉?殿下以一朝之怒,下台谏于狱。此圣狂、安危之所由分,一国臣民尚皆骇愕,况居具瞻之位乎?思愼不唯不为之骇愕,反力赞以为威断,不唯力赞而已,反为喜贺不暇,非有指鹿之心,其忍出此言乎?臣等虽无似,久在论思之地,粗识是非。若事非关于宗社,则安敢轻论大臣之罪乎?臣等之区区敢陈者,为国家大计也。伏望殿下,去邪勿疑,投诸远裔,以快舆望,国家幸甚,宗社幸甚。

    7月13日

    ○甲午,遣同知中枢府事金碔如京师,贺千秋节。

    ○大司谏李堪、司谏潘佑亨、执义李粹彦、掌令闵颐、姜景叙、持平权琉、献纳崔世杰、正言洪庆昌、任由谦启:“前日台谏自阙内锁项下狱,一国臣民莫不惊骇。思愼独曰:‘喜贺。’必有情由,请问之。汤老事,上教以为母后切亲,不可鞫。昌原君,亲王子也,擅杀家婢,成宗特罪之不恕,成宗岂不有亲爱之心乎?以国家公法,不可以私挠之也。汤老罪犯纲常,而饶之则外戚无所忌惮,而纲常尽毁矣。殿下将何以为国乎?印经之非,不可不谏止。”不听。

    ○弘文馆上札曰:

    臣等将思愼事,累渎宸聪,不即快断,反以思愼之言为是,臣等不胜缺望。昔李斯阿二世意曰:“明主独操主术,以制听从之臣,故身尊而势重也。”真西山以为:“斯言,斲丧秦室之斧斤。”臣等反复思愼所启,其曰主威不振,英主之威断等语,与李斯所言同而其喜贺不暇之言,虽李斯之奸,亦不忍出诸口也。此圣鉴所洞照,而姑息仁恩,过于优容何耶?思愼不以大臣之道事殿下,殿下犹以先朝大臣待思愼,而不以大义断之,此何异唐德宗不知卢杞之邪,宋神宗眷恋王安石之奸也,虽有后悔何及?

    不听。更上札曰:

    将思愼、汤老、印经等事,以言以书,累渎天聪,未蒙兪允,不胜愤激之至。窃惟台谏被系,此朝廷大变,小大在位,罔不惊愕,况首相乎?思愼逆探上意,至曰:“允当。”又曰:“此真英主威断。”又曰:“喜贺不暇。”此等数语,足以上误明主,下钳众口。古之倾国之奸,其言不过如此,此臣等所以痛愤也。昔唐太宗怒魏徵庭辱曰:“会须杀此田舍翁。”长孙皇后正服而贺,帝问其故,对曰:“妾闻,君明则臣直。今魏徵直,必陛下明矣。是以贺。”彼女主之贤,尚且以直言为贺。殿下以思愼为与国同休戚,不可加罪,则李叔蕃功盖一国,而一出愤言,太宗窜谪于外;郑昌孙勋旧大臣,而因醉失言,世祖亦谪于外;韩明浍国舅元勋,而一言不逊,成宗即罢不饶。人臣负重罪,则其可以大臣而轻恕乎?此祖宗之成宪,而殿下之所当监也。思愼发此亡国之言,罪浮叔蕃等,而殿下庇护不治,殊异乎先王之明断也。汤老败毁纲常,负此重罪,及其彰露,则当垂首服情,待罪不暇,而诈病迁延,以待恩宥,是不有法司也。当法司推鞫之时,欲掩其口,而行货四邻,欲灭其迹,而藏匿官妓,饰上言以欺殿下,是不有朝廷也。不有朝廷,是不有君上也,固当置之于法,使汤老知有国典。殿下特以外戚,曲施私恩,岂但臣等痛愤,一国莫不以殿下为用法之不公也。汤老宿娼之初,犹恐殿下之有闻,犹有所顾忌。及殿下知而不罪,侍从、台谏言而不听,大臣议而不允,则汤老之心,自以谓朝廷不足畏,国法亦可挠,日益骄恣,将无所不至。不若制之于初,使汤老有所惩艾,则外戚皆敛饬自谨,如汉之长君、小君,皆为谨厚君子矣。印经之举,殿下已知其非,进谏于母后,而不能回母后之志,臣等之所未解也。成宗平生不好佛,自家刑国,人人效之,异端或几乎息,岂不宜其家,而乃有印经之非?盖终天永慕之念,不觉其为此谬举耳。然以匹夫之妻尚欲不食烹鸡,恐伤夫之廉;不横布被,恐伤夫之正,况以大妃之贤,谬为印经,以伤先王之盛德哉?若殿下哀痛以念成宗,诚敬以事母后,开陈成宗所性之不存,柔声怡色以谏,则大妃亦必恻然悔悟,而从之如流矣。

    又上疏曰:

    臣等谨按,思愼心术不正,学术颇僻,以侫佛干进,骤致宰辅。外示坦率,中藏凶狡,直一大奸人也。遇先王明断,以驾驭之,故不得发其蕴畜久矣。当殿下嗣服之初,遽怀愚弄之计,力赞设斋,以铺张佛教。不匡鞫儒之失,以摧沮士气。请勿报侍从之言,而壅蔽天聪,满腔子都是迷君丧国之术也。至台谏历数其罪以劾,殿下以大臣而优待之,不明正其罪。思愼怙恩席宠以为,我虽恣睢,上必不以为罪。又怒台谏之议己,以谓:“若使台谏括囊,则我可以无忌惮。”此思愼之素蓄也。当台谏请罪内官也,欲加以无礼不敬之罪,畏公议不得泄其愤。及殿下怒台谏下狱之日以谓:“吾之素蓄,庶可以快矣。”乃以允当赞之,吁其志,惨于镆铘矣。又以台谏之争论为主威之不振,必欲使殿下振雷霆之威,以摧折之,噤不得言,然后欲售其奸。吁其害,甚于腹剑矣。又以台谏下狱为英主之威断,是欲殿下剖台谏之心,然后快于心也?吁其毒,甚于乌喙矣。所谓喜贺不暇,臣等不知其何心也,盖其喜者,喜台谏之打尽,而已得肆其凶也;其贺者,贺殿下将以威胁台谏,而堕吾术中也。吁此则虽汉、唐衰季之大奸,所不忍为也。殿下新服厥命,以上德言,则圣狂之几;以天命言,则吉凶之几;以时势言,则治乱之几,吾道、异端之盛衰,君子、小人之消长,其几在此,今日尤可畏也。殿下当此之几,念差毫厘,事谬千里。履霜之渐,金柅之戒,在所警惧,况在大奸邪冒居相位,大肆愚弄之术乎?其迷君、丧国之祸,将不胜言。伏望殿下,断以大义,去邪勿疑,投诸远裔,以快舆望,实宗社国家,无之福也。

    不听。台谏启:“上每教以不允,而不分辨下谕。大抵人君当用公论,而不可徇私。古之圣帝、明王,莫不以公论,治天下国家,徇于己私,而能治天下国家者,未之有也。今殿下不徇公论,而皆从一己之私,臣等不胜缺望。思愼之非,经筵官言之,孙舜孝亦言之。此,公论也。汤老之事,议及六曹,而佥曰:”当置之法。“则此公论也。印经之举,弘文馆再三启之,大学生至再上疏,此亦公论也。惟此三事,非独臣等之言也,一国之公论也,不可不听。且臣等以言以札以疏,论勋旧、外戚之受罪者。远引先王之朝,近举当今之事,援例论启,而不分辨彼此之异,徒曰:”不允。“臣等尤为痛闷。”不听。

    7月14日

    ○乙未,台谏论启思愼、汤老、印经,不听。

    ○弘文馆副提学朴处纶、直提学表沿沫、典翰金寿童、副应教洪瀚、校理崔溥、副校理成希颜、南宫璨、修撰朴亿年、副修撰孙澍、李颗、博士李宽、正字权敏手、成仲淹上札曰:

    谨按,思愼奸谋诡计,与时低昻。其事世祖,极口侫佛。时有称孔、释者,思愼加释于孔,谓之释、孔曰:“孔氏岂得居释氏之上乎?”其胸中邪慝,此亦可见。及事成宗,深闲城府,不露情状。有持献议,或有一得,如鹤林都正頣之加资也,上以台谏论执为不可,议于大臣,思愼以为:“台谏不可罪。”其持公议,以掩邪心,此亦可见。今殿下嗣服之初,思愼欲窃权宠,窥伺上意,以设斋为无妨,以侍从之言可不报,小试奸术,以尝殿下知其术之得以中之也。辄肆奸凶,无复忌惮,以台谏之争论为主威不振,以台谏之系狱为英主威断,其蔑朝廷而无君上,未有甚于此者。此一思愼也,而在成宗朝论台谏不可罪也,今则反欲请罪,而其被囚也,至于喜贺之不暇,不以事成宗者事殿下,其随时低昻,务为迎合,与忠唐、佞隋之裵矩,异世同符。若殿下潜心省念,察思愼前后行事之迹,则可知奸术之足以丧邦也。臣等昼思夜度,极论思愼情状,以冀殿下之警悟,而惟庸罔念,一以不可固拒之,臣等不胜缺望。殿下快断勿疑,投诸远裔,宗社幸甚。

    台谏上疏曰:

    臣等窃谓,奸人之蔽明、害理,如目之有眯,耳之有充,谷之有蟊,梁木之有蠹也。眯离娄之目,则天地四方之位不分矣,充子野之耳,则雷霆、蝇黾之声莫辨矣。虽后稷之穑,禾易长亩,而蟊伤其根,则零悴而不殖矣;虽公输之巧,台成九层,而蠹空其中,则圮折而不支矣。是以,古先圣哲之立言、垂训,必殷勤切至,以去奸为戒者,诚以蔽明害理,致祸之源深,故有国家者不得不去耳。《易》曰:“大君有命,小人勿用。”孔子恶利口之覆邦家者。人臣而居具瞻之地,为万民之望,唯唯诺诺,惟主言是听,不为之异同,则其害未有不及于其国,而及其身者,圣人所以去之,惟恐其不严也。思愼以五世元老,受付托之重。其在今日,倚赖仰成之望,为如何哉?其委身王室,引君当道,致之于尧、舜之域,乃其责也。殿下恶台谏忤旨,系颈下吏,遣官驰谕,此必圣心不自为是,而犹有所未安者也。为思愼计者,当闻命,倒屣叫阖力辨曰:“人主居九重之内,见闻有所未周,思虑有所未及,而所赖者台谏为之耳目,论列是非,激浊扬淸,以立纪纲。虽所言不中,可且优容待之,固不可折辱之也。辱台谏乃所以毁纪纲也。”云尔则圣心必悟,成命虽已下,而犹可及止。反为从臾,至曰:“允当。”又曰:“威断。”又曰:“喜贺。”噫以思愼之智,岂不知其为非哉?特以此语,欲试殿下耳。不然则何谬计之至是耶?且公论行则邪无所容,言路敝则奸无所遁。思愼恶台谏之直,则思欲折之;惮公论之严,则谋欲废之,一朝乘批鳞之怒,得舌锋之便,既谓‘允当’又谓‘喜贺’则不几于林甫野无遗贤之贺耶?大抵奸臣当国,始则媚君以徼幸,终则要君以固位。方其始也,阿意容悦,伺候眉目,入于明夷之左腹,键闭之谋日工,依凭之党日盛,中外大权皆出其手,然后虽悟其奸,亦必拱手以听矣。谨之于履霜之日,戒之于姤壮之初,使奸人不得自立于朝廷,岂非国家之福也欤?汤老之持服宿娼,台谏论之,大臣议之,则其为一国所弃可知矣。独殿下为之庇护,得使视食于人世,是何用法之大戾也?汤老忘先王抚摩之恩,其罪已重。匿妓灭踪,行赂四邻,诈病待宥,此乃恃恩骄恣,蔑视朝廷,而无所忌也。是可赦则孰不可恕也?且以母后至亲,未忍加罪,则国家与天地,相为终始,外戚亦与之无穷矣。若不制之于微,使之专擅跋扈,则不得以八议贷之刀巨,不已滥乎?宜付有司,详究始末,大之为大刑,小之为小刑可也。印经之非,则殿下已谏之矣。臣恐谏之未尽其诚,故不能有以回上殿之志也。伏望殿下,廓挥刚断,夬决无疑,使奸邪无所寓,外戚有所惩,邪说不得行,则国家幸甚。

    不听。

    7月15日

    ○丙申,台谏论思愼、汤老、印经事,下问于院相、承旨曰:“印经事非我所为,然台谏言之,故启于大妃,而反加哀毁。汤老事以八议之故,只令罢黜,又何以加罪乎?思愼之言未为害也,台谏以为亡国之言,其言之所以亡国何欤?”尹弼商及承旨等启:“思愼果失启矣。其设心未必如是,其所言则不可,故台谏敢启耳。以其言为亡国者,人主但以台谏为耳目,而使台谏不言,则其渐至于危亡矣。汤老之罪大关纲常,则不可贳之。宜许法司鞫之,定罪时上裁为便。印经事,台谏岂不知殿下所不为也?但恐大妃他日所为,有甚于此,故欲防微杜渐而然也,当更启大妃谏止之。”传于台谏曰:“印经事,卿等力言,故予启大妃,入内纸二千卷,亦不用还出矣。汤老事,非关宗社,又何加罪?思愼之言,卿等虽论执不已,予意不然。”弘文馆上疏曰:

    臣等谨按,《大学传》曰:“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今思愼以台谏之诤论为忧,台谏之下狱为喜,其忧、其喜,大拂人之性,菑害不止逮身,必丧国亡家而后已。吁可畏也。当国君嗣位之初,天命吉凶之机,所恃者,宰相与台谏也。为台谏者遇事辄论,力诤敢谏,不惜身命,以回天聪,使是非以定,邪正以辨,纪纲以立,君无过举,享安富尊荣之乐,此社稷之福也,祖宗在天之灵,以及公卿百僚,一国臣民所共喜贺也。思愼以首相,独以为忧,其忧也,特忧公论之轧己,不得肆其凶奸也。及殿下怒台谏忤旨,尽系牢狱,台谏一空,事非习见,而人心惊骇。挫直士之气,长谀侫之风,人皆以言为讳,聪明蔽塞,上下否隔,将至于法度解弛,朝纲紊乱,老奸巨猾大得其志,此社稷之祸也。祖宗在天之灵,以及公卿百僚,一国,臣民莫大之忧也。思愼以首相,独以为喜贺,其喜贺也,特喜己之得肆凶奸,而贺君上之堕其术中也。吁大奸人心术之阴险如是夫!夫宰相国家之与同休戚者,当忧以国家,喜以国家,而思愼不以国家之喜忧,为喜忧,以邪心之快不快为喜忧,不惟举之于口,又笔之于书,敢达宸聪,曾不畏忌,其谓国有人乎哉?昔伪汉司徒任凯忧元达以谏见杀,至叩头流血以争之;唐侍中王圭喜魏徵以谏诤为己任,自谓不如也。大臣之用心,其见于忧喜者如此。宋相曾布忧伯雨之直言,谕以小默;韩侂胄喜朱熹之去,益无忌惮。奸臣用心,其发于忧喜者如彼。今思愼之忧喜,与任凯、王圭相反,而吻合于曾布、侂胄之用心,其人之奸邪断可知,而殿下教以思愼之言为是何欤?唐德宗朝卢杞为相,人皆知杞之奸邪,德宗独以为杞忠淸刚介,而不觉其奸,此杞之奸邪,蒙蔽德宗故也。我殿下明以照奸,岂如德宗真不知也?必尊重大臣,不欲斥言其奸,故有是教。尊重大臣,人主美德,然施于社稷之大臣则可,若思愼者,社稷之罪人也,岂可以大臣之礼待之也?我成宗敬重大臣,恩礼优厚。苟有其罪,不以勋旧而挠法。虽国舅如韩明浍,卿相如李封,一言不逊,罪之不饶。况思愼之奸,出此丧邦之言乎?伏望断之勿疑,屏诸远裔,不胜幸甚。

    下问于承政院曰:“弘文馆上疏内,韩明浍、李封一言不逊,何事也?”政院启:“郑同出来时,欲往明浍别墅。明浍于上前,请补檐遮日,成宗不许。明浍不能平,遂托妻病不迎接,成宗以无礼罪之。李封被诉于人,上疏自明曰:‘臣以疏远之臣。’云云,成宗以妄揣予意罪之。”传曰:“知道。”

    7月16日

    ○丁酉,台谏、弘文馆极论思愼、汤老,不听。台谏上疏曰:

    自古奸雄之误君、自利之术,不可一二计,而亦未有亡国之言,讼言出口如思愼之酷也。是故,赵高与胡亥欲废扶苏,谋于李斯,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李斯奸也,犹以是言为非,而不忍闻诸其耳,思愼其忍出诸其口哉?思愼之心以君之不听谏,与夫折辱其人之祸,为异于废兄立弟耶?废兄立弟,固为亡国之本,而罪直言之士,以杜直言之路者,亦不免于乱亡矣。思愼之智,夫岂不料哉?殿下自出震宫,新纉大业,方倚思愼为政,事必咨焉。所以望其匡救之益,以补不逮者,曷有穷已。若殿下果以囚台谏为是,则必不下谕矣。既下谕则必不自是,而犹有犹豫,不定之计矣。思愼若为正议,一言可救,奚用多乎哉?此正纳约之牖,而反为蔽之,其志欲何为耶?大抵事君者,惟恐其君不得为尧、舜,而其不然者,必怀其奸贼之心者也。是故,仇士良教其徒曰:“天子不可使之读书,亲近儒士。”呜呼!士良之心,岂以人主读书、近儒为不美也?盖读书则知古今兴亡矣,近儒士,则日闻正言矣。知兴亡而闻正言,其不为之忧惧,而易虑者鲜矣。此老奸之所以不利,而常欲沮之者也,今思愼之志何以异此哉?夫人主之德,莫大于用谏,而其失莫大于拒谏,尤莫大于囚系言者。是故,拜昌言而夏业以兴,囚箕子而殷祚忽焉。思愼其亦闻而知之耶?殿下富于春秋,学问之功未至。或不胜其血气之怒,不免为过,而改之不吝,则斯为善矣。思愼其欲遂之,而不改耶?为元老辅初政,欲导君于不谊之地,非大奸贼所不忍为,而既为赞之,继之以贺,其愚弄殿下甚矣,而殿下安意受之,不为之怪者何哉?以殿下明圣,岂不知其为奸哉?曩者教曰:“其是其非我知之。”臣等以此,保殿下已烛其奸,而其不治者,特以先王旧臣,重于责谴耳。然思愼自不以旧臣之责报殿下,殿下安得以是报思愼耶?若思愼之罪不关于治乱、兴亡之大,则殿下欲以旧臣报之,岂不为忠恕乎?纵殿下不恕,臣等亦当为之论列矣,岂执一无权哉?第以思愼为必亡之语,得罪于公议,一国臣民莫不切齿唾骂。殿下虽欲赦之,公议必不为殿下舍,殿下其肯屈公议,而私一思愼耶?殿下承先王之緖,席治安之业,无乃以为金瓯之固,而虽有其奸,无所投其隙,而逞其邪,故不听臣等之言耶?若此则岂不为国之大祸乎?大抵祸乱之萌,必兆于治安之日,如月之必盈而亏,如日之必中而昃。是故,戒覆隍于当泰之极,然后有以系苞桑于其亡之馀。况今新政之初,已自满暇,听信似忠之奸,窂拒逆耳之言,坐待日昃月亏之势,使祖宗艰大之业,欲终思愼之一口,岂不痛哉?汤老得罪于先王,决非殿下之所谓私者也。借曰:“大妃至亲,不可毕鞫。”王者为政,而罪人岂有不究其情者哉?且汤老亦人耳。若蒙垢包羞,不于此时求以自雪,则复有何颜,以玷淸班哉?此二者皆公论之极,必从之言,而伏阁连旬,愈纵天辩。殿下有国,不能独理,与臣等共之,而不用其言之若是何哉?微其人耶?贱其言耶?倘以为微之贱之,何不放归田里,代以贤能,以共大政也?臣等则受成宗厚恩,见殿下之过,虽得重罪以死,终不能为殿下自默矣。殿下度不能用,乞罢臣等,而更与所谓贤者谋之,幸甚。

    不听。

    ○弘文馆书启:

    思愼丧邦之言,非徒臣等骇愕,反以为是何耶?殿下以一身,荷天命,守宗社,临臣民则国家危亡之祸,尤当骇愕而警省。奈何不念付托之重,而寻常于丧邦之言乎?思愼之言一行,上聋下塞,国事日非,将至于不可救,则后悔无及矣。

    不听。

    7月17日

    ○戊戌,台谏论思愼、汤老,不听。

    ○弘文馆书启曰:

    臣等谓,思愼之奸,辨之不难。观其所书喜贺二字,亦足以见其奸矣。窃观,长孙皇后一妇人也,喜魏徵之直,以贺太宗之明;张万福一武夫也,亦喜阳城之直,而贺天下之大平;石介一微官也,大喜欧阳脩、余靖之切直,作诗以颂之。诚以忠言谠论,国家之福,故稍有知识者,皆以忠谠之言得行为喜贺。独老奸巨猾,反以摧沮忠言,而得行邪术为喜贺也。今思愼恶台谏之敢言,视之如仇雠,尝以斥尽无术为忧,一朝见台谏系颈下吏,平日之情事发见,不觉喜贺也,与王拱辰一网打尽之喜,同一奸心也。殿下何至今容忍,而不之罪乎?

    不听。又书启曰:

    思愼当殿下延访之日,以纳谏诤进戒曰:“兆民之众,万机之繁,非一人耳目所能周也,必稽于众,察迩言,然后君举之善恶,政治之得失,生民之休戚,与夫国家治乱之机,皆得以闻之。故古者谏无官,虽陪仆、暬御之臣,莫不以绳愆为责。此言路之所以开,而君德之所由成也。后之庸君恶闻直谏,人有谏者,必谓之侵官,必谓之犯分,语及君上,则指斥乘舆;言关廊庙,则诽谤朝政,雷霆以折之,万钧以压之,孰肯犯颜色、触忌讳,以蹈不测之祸哉?于是,上聋下塞,谗谀日至,以误国事,可不戒哉?为人君诚能开导求谏,虚怀听受,言苟可采,用其言、赏其身;言不可采,亦当恕其罪,以来谏者,乐闻其过,闻而能改,纳谏之道也。及殿下怒台谏下狱,则启曰:”臣前在政院闻,台谏以启事久不下,请鞫承传内官。人臣而无礼不敬,莫大于此,臣欲请罪,而未果。近来台谏虽小事,务欲自胜,争论于上,累日连月,必胜而后已。其弊渐至于主威不振,臣常忧之,无术以革弊。顷承传旨,台谏以逆命下狱,此实英主之威断。方喜贺不暇,何缘救此有罪之人乎?此臣情素也。“臣等以为:”殿下欲闻善言,则进之以纳谏之戒。殿下怒台谏忤旨,则进之以亡国之言。一思愼也而伺候上意,前后所启大相乖戾,其奸状反复如彼。伏惟殿下,洞照奸状,明正其罪。

    台谏启:“不鞫思愼,请递臣等之职。臣等与思愼,势不两立。汤老身犯纲常之罪,亦不可不鞫。”不听。

    ○艺文馆奉教奇褚、权达手、待教申澄、姜德裕、捡阅姜征、高世昌、曺致虞上疏曰:

    伏以君臣之道,犹人之一体。君者元首也,三公、六卿股肱、心膂也,台谏、侍从耳目也,内外群有司筋肌、支节、血脉也。人之体一脉不仁,则为疾矣,君之国一官非人,则国病矣,况三公乎?三公辅赞万机、摠百官,为一国之所观望;群有司之所师表也。不幸,阴邪小人冒居其位,则百官解体,而衰乱随之矣,可不惧哉?恭惟主上殿下嗣大历服,锐意图治,百官群有司各得其职,而累朝奸臣,犹据首相之位,如人之心膂受病,而筋肌、支节从此而解矣,其人之亡,可立待也。领议政卢思愼本一阴险憸邪之人,历事四朝,为国大臣。当殿下正始之日,为弄权、专擅之计,欲以误祖宗万世之业,此宗社之罪人也。在官者皆得而论之,岂可以出位为嫌哉?昔李林甫欲蔽主、擅权,指仗马以恐喝诸谏官,亦未尝明言于朝如思愼也。是犹有所忌惮也,然犹足以乱唐之天下。今思愼在政院,承旨在左右,史官在前,而乃以亡国之说,曾无所畏忌,显言于朝廷之上,是不有朝廷也,不有史官也,其祸不止于林甫也。凡小人欲中其君,必先以其术试之。思愼尝解经佞佛,幸遇光庙之知。逮我殿下即位之初,赞设斋之事,而殿下从之,是以异端之术,中殿下也;劝毋答侍从之谏,而殿下从之,是以壅蔽之术,中殿下也。思愼既以二术,试之于殿下而中之,自以为志行、意得,扬扬于庙堂之上,而独有台谏辄论己事,故阴欲伤之者久矣。会承上教,逢迎以对曰:“允当。”曰:“喜贺不暇。”是又欲以拒谏之术,中殿下也,其祸岂不惧哉?臣等又闻,思愼见台谏请鞫,乃敢谓人曰:“何以鞫我?鞫则我亦有辞。”思愼既以亡国之说,献谀于殿下矣,未知复有何辞,以文之也。闻台谏、侍从之论,当伏锧待罪之不暇,乃反遂非不悛,坚伪无耻曰:“我亦有辞。”人臣之无礼不敬,莫大于此,而顾以谏诤之士为无礼不敬,何哉?殿下聪明圣智,高出百王,而又有台谏、侍从论执于朝夕,岂不知思愼之凶邪阴险哉?第以大臣而优之耳,然古人有言曰:“未之或知者,犹有所觊也。既知其奸,而不能去,则无贵于知恶。”伏愿殿下,既知思愼之奸,则速置于法,以谢朝廷。当断而不断,则恐终为思愼之所误也。自古称明王、明后者,无他,能辨别君子、小人,而人君之职,亦不过于此。君子、小人相为消长,未有共处而不争。争之则君子常不胜,而小人常胜。今台谏、侍从累月伏阁,未蒙兪允,岂不知奉身而退之为安哉?但以先王所简选,以遗殿下者也,上不忘先王之异恩,又不忍殿下之无助,含愤就列,冀殿下之见悟。伏愿观否泰消长之道,念国家安危之机,勉从公论,去邪勿疑,不胜幸甚。臣等俱以无状,待罪史局,观前代史籍,其间君子、小人不为不多,而小人之愚弄君上者,其术亦为多矣,未有如思愼之无忌惮者也。此臣等尤所痛愤者也,伏惟殿下留心焉。

    7月18日

    ○己亥,台谏书启:

    自古置辅弼之臣者,上以辅君德,下以正朝廷,岂欲从谀承意,惟务于邪侫哉?今思愼邪佞至此,何以辅君德,而正朝廷乎?尹汤老非他臣比,受成宗天地之恩,所谓没身难报者也。首先背之,罪倍他人,亦宜治罪。

    弘文馆书启曰:

    思愼情状,圣鉴洞照,宜以宗社大计,即加严谴,以为人臣奸谄者之戒。思愼虽奸凶,岂能误殿下圣明哉?上教有云:“思愼之言是也,岂可罪之?”臣等意谓:“殿下待大臣之礼,虽不贬黜,其可庇一大奸,以负祖宗付畀之重乎?今殿下力拒大臣、台谏、侍从之公论,务欲姑息,曲加宽贷,则殿下之大臣不止思愼而已,彼皆曰:”思愼有丧国之言,而尚不罪之。“云尔则孰有知惧哉?思愼非徒得罪于殿下,乃朝廷之罪人,祖宗之罪人,社稷之罪人,非殿下所得而私贷之也。祖宗数百年大平之业,将毁于思愼之一言,臣等正为此惧,敢恳恳不已

    传曰:”有时而用特恩,原汤老之心,则固为丑矣,然事迹未著,又非关于国家,而已经赦宥,予玆不听。台谏废事,论执累月,思愼以为大过,而言之如是耳,此岂丧邦之言乎?亦岂阿谀于我耶?汤老之事,卿等言之,故已令罢职,而今若更鞫,则用赦之意安在?“台谏又书启曰:

    思愼之言,非出于错误也。当殿下欲鞫台谏之时,心知其不可,而故为迎合,以成之。及臣等,论启之日,又赞以威断,而喜贺之,此非错误之言乎?误国、自利之心,常主乎中,故其发于言者如此,此真情发见处也。殿下若坠其术中,聪明壅蔽,上下否隔,终至于危乱,而不可救矣。且乘舆失德,尚且论执,力陈其非,况承传内官若有差失,则台谏之请罪,乃是例事,何足怪乎?此思愼欲陷台谏,而巧为构会之说也。殿下以为:”勋旧之臣,岂可以一言之失,而罪之?“自古误国之奸,常出于当国大臣之列,岂可贷以大臣,而听其所为,以遂奸谋哉?汤老之事,辞证皆已服,行货亦露,岂如盗贼捕获,然后取实哉?且关系纲常,诰命、赦文不宥焉。岂以经赦而不罪乎?此二者,公论所在,而殿下不听焉。此臣等庸劣所致,如不罪二人,请罢臣等,以谢公议。

    弘文馆书启曰:

    臣等伏睹,成宗御书曰:”台谏之任,予岂易哉?为人主之耳目,举朝廷之纪纲,论人主之过失,攻宰相之是非。所谓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须养其锐气,借其权重,绝奸萌而淸政治也。“臣等谓,我成宗二十六年大平之根本,尽在于此。此思愼面承之教也,当以成宗此教,辅导殿下,以基亿万年无疆之福也。今思愼奸狡之言,个个与成宗之教相反。台谏力争,则思愼以为:”无术以革弊。“台谏下狱,则思愼以为:”喜贺不暇。“蔽人主之耳目,坏朝廷之纪纲。使台谏挫其锐气,不得论人主之过失,攻宰相之是非。邪术日萌,政治日紊,以基亿万年无强之祸,是则思愼实成宗之罪人也。殿下嗣守成宗之位,曲庇成宗之罪人可乎?成宗在天之灵,其肯曰:”我有后,弗弃基。“伏望殿下,益加省念,夬决无留。

    仍启:”臣等初以为:‘思愼之奸言,虽如此,殿下明圣,何足虑乎?’然教曰:‘思愼之言予不知其非。’臣等以谓:‘此特殿下待大臣之意耳。’今乃教之曰:‘此岂阿谀于我也,又岂丧邦之言乎?’臣等窃疑殿下犹未洞见其奸也。自古奸臣非显为亡国之言也,惟人君陷于奸术,不能自悟。故亡国之祸立至,臣等政为此惧。若偶然之事,则臣等何累渎至此乎?殿下若观臣等书启之辞,则可知思愼之奸。“

    ○艺文馆奉教奇褚、权达手、待教申澄、姜德裕、检阅姜澂、高世昌、曺致虞上疏曰:

    臣等闻:“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又曰:“国以一人而兴;亦以一人而亡。”夫国之兴丧,系于一人之贤邪,一言之得失,岂不深可畏哉?此万世人主之所当戒也。思愼心术憸邪,学术不正。尝读佛经,干进世庙,至有释、孔之言,坐受吾党之骂。至于成宗驾驭之时,则尽匿平生之奸,外示真率,谟议或出于正。此皆禄山之若痴直,安石之示朴野,罔君固宠之术也。当殿下即位之初,受先王付托之重,当以平日之事成宗者,事殿下可也。成宗上宾未几,尽变其心,其所以欲蔽主、专权之术,无所不至。臣等以为:“此一人足以亡人国也。”国家设台谏,凡社稷之休戚,生民之利害,萃于一官,使言之,其任重矣。谏官尽其言则治,不尽其言则乱,此理之常也。今犯颜庭诤,直言不讳,以尽其责,而思愼反以为务胜。至于系颈下吏,一空台阁,举国惊骇,而思愼反以为喜贺,逢迎之、赞成之,如恐不及。虽李斯劝恣睢、绝谏诤之辨,安石进人言不足恤之说,亦未必如是之惨矣。臣等以谓:“此一人足以亡人国也。”台谏、侍从闻思愼之言,相与骇愕以为:“亡国之言。”殿下不以为意何哉?若留三思,曲加䌷绎,则岂不知此言之为害耶?若知而不去则是知恶而不能去,恶恶之诚未至也,若不知而不去则殿下无乃已误于思愼之术耶?思愼自见殿下明圣,朝多直言之士,而身且已老,恐不得售其奸,故教殿下以愎谏,欲一网打尽,然后肆其奸凶,其阴险惨毒,贻祸于国,可胜言耶?殿下不去此人,则继先王之业,能长治久安,不亦难乎?何惜一思愼,不从公议之所在耶?思愼可惜,独不念先王之业乎?殿下今日之初政,乃国家安危之几,正邪消长之际。虽大臣如周、召,为国长远虑者,竭心殚虑,开导启迪,犹当兢兢业业,以不克负荷为忧,况如思愼之奸,得据首相,上以蔽殿下之聪,下以杜言者之口乎?伏愿快治其罪,而不与同朝,则宗社幸甚。

    不听。台谏上状辞职,命复职。

    ○弘文馆书启:

    奸臣之阴谋秘计,虽隐于无形,人主当烛之于微,而折其奸。思愼敢以奸邪丧邦之计,显言无忌,殿下圣明岂不洞照,而必欲曲贳?未审殿下以丧邦之言为是乎?大臣之道,虽小有官谤,固当引咎辞避。况举朝诮诋,目以大奸,而犹不引嫌,偃然无悔。是思愼自以为得计,将以固上意,而行其术也。若殿下以思愼之言为是,不加黜退,是陷于术中,而不能辨邪惩恶也。昔真德秀论憸邪罔上之情曰:“其始也进而尝之,君容之而不拒,于是复进。既而君信之,然后乱成矣。”今殿下之于思愼,不惟容之而不拒,又从而信之。臣等窃恐乱自此成矣。请殿下更加省念,亟断勿疑。

    不听。又书启曰:

    思愼可谓忍人也。敢于圣明之下冒进丧邦之言,已为忍矣,侍从、台谏攻破奸状,目之谓李斯、卢犯之类,思愼顿首服罪之不暇,而敢肆然退坐,略无忌惮,其为忍甚矣。三公具瞻之地,上以辅佐一人,下以表率百僚,非大奸邪所得一日据也。今思愼情状,朝廷百执事所共愤疾。殿下虽欲苟容曲全之,思愼亦何面目,复立于百僚之上乎?臣等反复思之,殿下断不可容,请快断勿疑。

    仍启曰:“往者台谏只论思愼挟私,而或为避嫌,或请辞职,今则举朝论弹已久,而思愼恬然无所辞避,其情状可知。上教虽以为直,若以忠君爱国之心,直言无隐,则谓之直可矣,今以亡国之言,显然笔之于书,是可谓直乎?是上不畏殿下,下不有朝廷,而无所忌惮也。”传曰:“反复思之,犹不知其思愼之非也。”又书启曰:

    今承上教,反复思之,思愼之奸辨之不难。思愼居宰辅二十馀年,不露情状,当殿下迎访之时,乃以成宗御书之意,绻书启。及闻殿下台谏无礼之教,思愼亦以为无礼不敬;闻殿下台谏务胜之教,则思愼迎合,亦以为必胜而后已;闻殿下权在台谏之教,则思愼迎合,亦以为主威不振;闻台谏下狱之教,则思愼迎合,亦以为允当,力赞英主之威断,喜贺之不暇。此将使台谏杜口矣,何前后所言之反复无状若是?不待臣等之启,思愼奸状已露,而殿下犹不知其非者,思愼专以巧伺蒙蔽,故殿下不知其奸而然耳。若以参考臣等前后所启,则其奸立露矣,思愼一言之祸,苟不至于丧邦,臣等何敢累渎若是乎?伏望更加省念,断以大义。

    传曰:“成宗御书之意,予已悉之。古人云:‘君无道,受谏则明。’予岂不思乎?此事在所不听,故不允。”

    7月19日

    ○庚子,台谏论启思愼、汤老,不听。弘文馆启:“臣等昨闻上教,君无道,受谏则圣。旨哉?言乎!无道而受谏,尚至于圣,况有道之君而能受直谏乎?殿下圣明而又知受谏之美,诚一国宗社、生民之福也。然古人云:‘非知之艰,行之惟艰。’殿下既知谏之当受,顾行之何如耳。今以臣等所启,参酌思愼情状,已知其是非,而至今容忍不断,臣等恐殿下行之有未至也。请断以大义,亟加窜逐。”“不听。汤老事,予当斟酌为之。”台谏更启:“思愼在成宗朝,虽遇小驳,必抗疏乞退。彼见成宗,不贷大臣之罪,故有所畏忌,不敢不尔。今则为亡国之言,已弃于公议。其视前日之罪已万万,而犹不自劾,高枕傲视,略不顾忌,其心岂不曰:‘新主浅深,我已试之。虽百台谏,其如我何?’其无君上,而蔑朝廷如是。今若不治,恐朝廷正堕其计矣。”又书启:

    上教有以思愼不讳胸中情素,为直,臣等之惑滋甚。情素果善也,而不讳则谓之直可也,其情素奸狡,而公言于朝廷,是不有君上,而无所忌惮,不可谓之直也。昔李斯劝二世以独操主术;卢杞劝德宗以严刻御下;安石劝神宗以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此皆吐出胸中奸计,以迷君误国也。是亦谓之直乎?我成宗朝弘文馆以参知崔灏元为奸人,请黜退,灏元上疏,自以不讳所见为直。成宗御书略曰:“灏元之心,以所见不讳为直,然所言合于道,则为直臣,不合于道,则何以所见不讳为直耶?”遂收职牒,付处于外。成宗此言,实后嗣之龟鉴。臣等每以成宗之事启之者,久侍经幄,所尝见闻,而亦殿下耳目所逮也,请以成宗为法。且近日尚热,昼夕讲不敢请,可御朝讲。

    不听。

    ○领议政卢思愼上疏曰:

    臣本以庸愚,不孚物望。今被台谏、侍从之驳,欲一陈情素,而方在论启之时,阖门待罪,未敢上闻。不意圣上以臣谓先朝旧物,曲加恩贷,不惟不治其罪,又命出仕,感激无任不知所云。然区区之怀,不宜终默。窃惟,先儒有言:“政权不可一日不在朝廷。不在朝廷则在台阁,不在台阁则在宫闱。在朝廷则治,在台阁则乱,在宫闱则亡。国家治乱兴亡,靡不由玆。”近来士习日非,以告讦为直,陵上为高,不顾事之轻重大小,惟以己言为圣经贤传,务欲自胜,与人主颉相持,连日累旬,纷纷不止。至于论人之罪,启请不得,则必捃摭平昔咎愆,吹毛求疵,陷之而后已。自谓台谏之体固当如是,台谏之名,由此益高,倾危之习渐成,忠厚之风日扫。台谏言之,而弘文馆继之;弘文馆言之,而大学生亦继之,甲唱乙和,狃以成习。求疵于不疪,造辞乎无辞,人或异己,辄加论毁,丑诋百端。公卿大夫畏其口,而不敢可否于其间,是岂盛世美事,朝廷大体乎?如此习尚,古所未有,至于我朝,亦所未有。若此习不已,而权归台阁,大臣杜口,则朝廷之事,岂不为寒心哉?老臣常忧时事至此以为:“此弊非人臣所能遽革,必明主留意,然后可以去矣。”日者台谏论尹汤老事,而至于请罪承传内官,又不受判下公事。夫言事则固其职也,以此而待君上,可谓礼乎?承传内官传命,皆禀于上。外人不敢臆意迟速,而偃然请罪。汤老之事若关于国家安危,则虽至牵裾、折槛、焚诏、毁麻,亦非不可也。事非关系,而王大妃方在丧疚之中,殿下所以慰安之者,宜无所不用其极。若置汤老于罪,则大妃当何如为心也?与其从法,而伤母后之心,宁失一罪,而慰母后也。昔汉文帝杀薄昭,程子以为:“文帝断则明矣,于义则未安也。”今殿下不允台谏之请,非拒谏也,而酌以情法,处之得宜。犹言之不已,臣未知其何谓也。且蒙宥公事,既以判下,则谨受而退可也,受而言之,亦无不可也。命之至四,而固拒不受,人臣之礼,固如是乎?殿下下吏推鞫,非以言事过当,欲治无礼之失,则臣谓:“圣上洞照时习,转移之机,正在今日。积习庶可以弭矣,朝廷庶可以尊矣。”区区老心,不能无喜,遂有前日之启。此非欲使殿下胁制台谏以威,杜塞言路,得行臣之胸臆,但欲使轻薄细碎之辈,知所戒焉。今之言者,反以臣此言为亡国之言,指臣为大奸邪,历举前代误国之奸,谓之丛于一身。臣则无状,固当甘受,但臣年既七十,位亦已极,死亡无日,复有何望,欲行胸臆乎?是则圣明所洞照,臣敢诬哉?然朝廷轻重,系乎相臣。今致谤如此,将何颜复立于朝乎?伏愿圣慈,察臣情恳,递臣之职,治臣之罪,以快众愤,不胜幸甚。

    赐批答不允。

    7月20日

    ○辛丑,弘文馆直提学表沿沫等启:“思愼奸状,台谏、侍从,至于承旨、院相、史官,皆斥其非,而上教曰:‘予不知其非。’臣等不胜缺望。今观思愼之疏,自以为是,而奸言愈厉。臣等恐是非眩惑,殿下不能洞察其奸矣。自古国是未定,终至于乱亡。以宋朝之事观之,哲宗时以司马光、程灏为小人,宁宗时以朱熹为伪学,宋室之亡,实系于此。今臣等及思愼是非,不可含糊不断。请以思愼及臣等所启之言,尽会公卿百执事,决议何如?”不听。沿沫等又启:“思愼曾事先朝,其时台谏以朴元宗、尹汤老事,立庭论请者累月矣。台谏若不得请,累月而争,非自今始也。成宗大王间有罪台谏之命,则思愼常为之力救,及殿下即位,而敢为是言。思愼若揣知上意,欲试愚弄之术,而为此言,则是不忠于殿下者。若自成宗朝已蓄此心,而腹非不言则是不忠于先王者也。不忠之人其不痛治乎?”不听。沿沫等更启:“臣等历观前代,自汉及宋,国有大事,谏官辄皆论执,或上章十八,而不止;或伏阁论奏,头须尽白者。台谏之固争,当如是也,而思愼以连月累旬,斥诋台谏,是逢迎上旨而然也。臣等尝观我朝之事,世宗大王乃我东方之圣人也。至其末年,欲创内佛堂,台谏、侍从皆执不可,以至政府、六曹、百执事及太学生,亦莫不论谏不已。其时之事,思愼亦必知之,而思愼乃曰:”我朝亦所未闻。“此非面欺而何?请痛治其罪。”不听。

    ○台谏见思愼之疏启曰:“疏云:‘政权在朝廷则治,在台阁则乱,在宫闱则亡。’先儒所谓:‘在台阁则乱。’者,非罪台谏也,朝廷既失其政,而惟台阁得以摠揽,故政权归于台阁。台阁又失其政,则归于宫闱云耳,思愼岂不知此意?但欲捃摭古语附会之,逢迎殿下之意耳。疏云:‘惟以己言为圣经贤传。’夫所谓圣经贤传者,亦不过是非当理而已。虽今人之言,若是非当于理,则是亦经传之言耳。且圣贤不世出,而思愼言之如是者,欲使台谏不敢有言,是亦欺殿下也。其曰:‘与人主颉颃相持,连月累旬。’此亦暗陈今日之事,以激怒于殿下也,其计深矣。疏云。‘台谏言之,弘文馆继之,弘文馆言之,而大学生继之。’夫国有大事,则非但台谏言之而已,侍从亦当言之。以我朝之事观之,古集贤殿即今之弘文馆也。居顾问、论思之地,凡有可言之事,则辄敢论列,故今亦遇事而言,乃其职所当然,有何不可?思愼言:‘古所未有,我朝亦有所未闻。’此面欺殿下也。自古奸臣欲诬陷君子,必以朋党目之,一网打尽。今思愼指台谏、弘文馆、大学生,而曰:‘甲唱乙和。’是欲目为朋党,而为此言也。其曰:‘公卿大臣畏其口,而不敢可否于其间。’若公正之事,则大臣何畏台谏,而不言乎?其不敢可否者,特邪侫之谋耳。思愼之为此言,欲以逢迎上教,而动人主之听也。疏云:‘此弊非人臣所能遽革。’此甚惨然之言,必欲假人君之威,诛戮之、窜之,然后快于心也。疏云:‘请罪承传内官,以此而待君上,可谓礼乎?’苟有罪则虽承传内官,其不请罪乎?成宗尝教云:‘承传内官如有不可之事,须启于予,毋或容贷。’以此观之,台谏之请鞫,岂为过乎?思愼此言,欲结宦寺而发也。疏云:‘若关于国家安危。’云云,臣等意谓:‘汤老之事,非关于国家而何?国之为国,以有纲常也。纲常一毁,则刑政虽存,危亡立至。譬之人身,心腹有疾,则外貌虽完,死亡必至矣。’疏云:‘宜无所不用其极。’云云,臣等谓:‘虽母后如有不可之事,则亦当谏止。岂以不择是非,务悦其心为孝乎?此亦欺罔之言也。’疏云:‘非拒谏也,酌以情法处之。’云云,臣等谓:‘台谏累请而不允,玆非拒谏乎?以其情言则忘先王天地之恩,于卒哭内,遽尔宿娼,其情不可恕也;以法言则败常之罪,自有定律,何以云处之得宜?此亦欺罔之言也。’疏云:‘受而言之,亦无不可。’臣等谓:‘古云:“尔无面从,退有后言。”若受去而复言,则是面从而背毁也,此亦欺罔也。疏曰:‘圣上洞照时习,转移之机,在今日。’臣等谓:‘未知所谓几者何也,是必欲使殿下诛戮谏官也。’疏曰:‘但欲使轻薄细琐之辈,知所戒焉。’是思愼欲威制台谏,使不敢有言也。然古之直士虽斧钺在前,亦无所惧。昔秦始皇迁太后于雍,谏而死者二十七人。积尸于庭,而茅焦乃曰:‘天有二十八宿,我当入死,以充其数。’臣等则庸劣矣。继臣等为谏官者,岂以思愼之威制,而不尽言乎?此亦欺罔言之也。思愼尝事世祖,其时之事臣等未尝及知。至于成宗朝,思愼为辅相二十六年间。台谏因论事过中,成宗虽欲罪之,思愼力为营救。及至今日,乃有如是之言,其心必以为:‘殿下初即位,轻重深浅我揣知之矣。’遂有慢易之意,而至于此也。臣等不胜痛愤之至,宜亟断之,使不容于朝廷,然后国家安矣。”不听。

    7月21日

    ○壬寅,台谏启:“思愼之疏云:‘台谏言之,而弘文馆继之,弘文馆言之,而太学生亦继之。’又曰:‘古所未有,我朝亦所未闻。’臣等谓:‘弘文馆即世宗朝集贤殿,而至成宗朝改称弘文。遇事辄诤,至于立庭,累月不已,非但弘文馆、大学生,亦得上疏论请。尹弼商为领议政时,儒生等斥言奸鬼,如此之事类多有之,岂可谓我朝所无乎?思愼在成宗朝已为政丞,若心知其非,则固当论救其弊,而终无一语,迨殿下即位之后,敢为此言。若使成宗未陟,而责思愼曰:‘当我之时,尔无一言及此,而必以告嗣王?’则思愼必无辞自服矣。其所以为此言者,必忘先王,而轻重圣德也,不胜痛愤。臣等庸劣,迄未回天。愿以思愼之疏,广召百僚示之,如有一人以思愼之疏为是,则臣等甘伏面欺之诛。臣等初意,殿下已洞照其心术矣,反教曰:‘思愼不非。’臣等恐殿下已陷于思愼之奸术矣。请痛治之,暴扬其罪于四方,使共知之。”传曰:“台谏、弘文馆交相抗论之际,人所难言,而思愼直言之,故卿等论弹如是。至谓:‘予已陷于思愼之术中。’予之已陷与否,卿等何以知之?如此等语,不可轻发。此卿等之失言也。”台谏更书启曰:

    思愼之言非直也,奸也。即位之初囚系台谏,此真国家大事,而为大臣者当启曰:“台谏虽非,亦当优容。”力请止之,而思愼乃曰:“允当。”其后因台谏论驳,而忠愼书启曰:“威断。”曰:“喜贺。”曰:“此臣之情素。”岂可谓之直言乎?今又上疏,饰诈文奸如此。顷者成宗治韩欢之罪,欢之于仁惠,汤老之于大妃,其为至亲一也,而思愼于韩欢受罪之时,曾不启之,至于汤老之事,独言可赦,何前后有异也?成宗于台谏之言无所不听,故思愼畏之,不敢露其胸臆。殿下新即位,圣德至明,而思愼敢以奸谋秘计欺罔天听,反以为是,臣等尤窃痛愤。今教曰:“予之陷于奸术与否,尔等何以知之?如此等语,轻易言之不可。”臣等以为臣等所言,非不可也。殿下前教曰:“虽有一言之失,五代勋劳,置之何处?”及思愼上疏之后,反教之曰:“思愼之言是也。”臣等以此知殿下览思愼之疏,而已坠于其术矣。自古小人之言,顺而易听;正直之言,逆而难受。思愼之上疏,正欲欺罔殿下,使台谏不敢有言,而殿下必以其言为是,此非已陷于术中乎?且其疏曰:“明主留意转移之机,正在今日。”此以成宗为庸主也?思愼成宗朝大臣也,而上宾未几,敢为此言,是岂臣子所忍言乎?臣等庸劣,言不见听。故请以思愼之疏,广示于朝,而又不允许,臣等不胜愤激。伏愿广召在朝之臣,快出示之,以问是非所在,而亟治其罪当矣。

    传曰:“韩欢欧妻父,其罪大而汤老则事状未显。予以台谏逆命而囚之,故思愼以威断言之耳。且卿等所言,成宗庸主之语过矣。予之初不罪汤老者,以事迹未著,而且欲慰母后之心耳。卿等累旬论执,民冤不赀。故不得已罪汤老,付处外方。此失信于母后,而思愼所以‘务欲自胜’者,岂不然乎?”台谏又书启曰:

    韩欢之欧妻父,比之汤老,其罪悬绝。妻父服只缌麻,欧之其罪犹轻。汤老忘君父之恩,而服衰宿娼,败坏纲常,其罪重。思愼当成宗朝已为大臣,而其罪韩欢也,未闻以伤母后为言,而今则乃云:“慰安母后。’其前后反复无常如是,可谓直臣乎?汤老之罪,不在原例。故台谏不受蒙宥之教,岂逆命乎?若以此为逆命,则自古台谏批鳞敢诤者,亦可谓逆命,而务欲自胜者乎?思愼之奸自述于其疏,圣明不待臣言,而洞照矣。犹以为大臣,而不断,臣等不胜愤激。自古人君用君子则治,用小人则亡。虽庸主皆知,而君子、小人辨之为难,故不能去小人,而终受其祸,古今通患。今殿下已知思愼之奸,而不能决然去之,是岂国家之福?若以臣等为庸劣,而不信其言,则广议大小臣僚,若不以臣等所言为是,则当伏面欺之罪。

    ○弘文馆上疏曰:

    谨按,《易明夷》之六四曰:“入于左腹,获《明夷》之心。”程颐释之曰:“阴邪小人居高位,由隐僻之道,深入其君。”又曰“凡奸邪之见信于其君,皆由夺其心也。不夺其心,能无悟乎?”刘向论人臣之邪正曰:“谄主以侫,以蔽主明,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如此者,亡国之臣也。”今思愼探上意所向,迎合以巧中之,抑挫台谏,眩惑是非,正与刘向所论相类,而获《明夷》之心者也。大臣,获明夷之心,致亡国之祸者,王法之所不赦也。此朝廷百僚所痛心,而殿下徒以谄侫为悦而曲贷之,何哉?夫台谏人主之耳目,以纠察、弹劾为任。君有过举,得以纠之;国有大蠹,得以去之。大臣之奸侫,百僚之失职,与夫坏法乱纪,诬上行私者,皆得以搏系之,如猫之捕鼠,如鹰鹯之逐鸟雀也。故为奸恶者莫不媢疾以恶之,必欲杜塞其口,诬陷其罪,使不得容喙于其闲,然后大肆其奸术。今思愼亡国之言,已为公论所不容,皆欲窜逐而后已。曾无顾恋,乃敢铺张其说,巧饰百端,反以公论为非,自以奸术为是,其弄君上,蔑朝廷甚矣。殿下尚不觉悟,亦以思愼之言为是,臣等之所以痛哭。先儒陈季雅之论曰:“政权不可一日不在朝廷。在朝廷则治,在台阁则乱。”其云朝廷者,指宰相、台谏,公论所在而言也,其云台阁者,非指台谏,乃指汉武所置,加官尚书之属而言也。如虞之纳言,周之内史,魏、晋以来中书、门下者是也。其曰:“在台阁则乱。”者,盖谓荐引人物,当在朝廷,而偏信左右,则不可也。思愼隐然以政归宰相为在朝廷则治,以台谏之诤论为在台阁则乱,思愼之言一何悖也?是必阳欲掩台谏之口,而阴为弄权之地。若果以台阁为台谏,凡台谏之弹击,必禀于上,无一事擅断,岂可以为政在台谏乎?殿下尝以此语折台谏,故思愼巧为迎合,谬引先儒之言以为奸究之囊橐,其欺罔蒙蔽甚矣。此思愼之所以为大奸邪也。大抵弹人过恶,台谏之责也,而思愼以为告讦;论劾大臣,台谏之任也,而思愼以为陵上。面折庭诤,批鳞触讳,与人主争是非,台谏之职也,思愼以为务欲自胜,以为与人主颉颃,盖欲激怒殿下,以陷台谏之言也。凡为臣子者,皆以引君当道为心,以朝纲正肃为喜。故国家有可言之事,台谏言之,而侍从言之,以至大学生或从而言之,诚以忧国爱君之心不能自已也。思愼以为捃摭愆咎,以为甲唱乙和,以为丑诋百端,是则思愼以台谏、侍从、大学生尝论己之奸,而心衔之,托言其弊,而实欲阴中伤之也。其曰:“大臣杜口。”者,臣等不知其所谓也。凡台谏所论,朝廷之公论也。大臣所言公则公言之,何畏台谏,而杜口为哉?其杜口不言者,特其谄谀之徒耳。谄谀之口,杜则公道自行,而朝廷益尊矣。思愼独为之寒心者,果何心哉?昔,宋朝群臣论事,有上章十八者,有待命百馀日,须发尽白者。又有大学、武学、宗学、京学诸生辈,皆出位切谏者。至我世宗朝,非特台谏、侍从、大学生也,以至政府、六曹,以至郞官,以至寺、监百执事,皆得以言之。思愼乃曰:“如此习尚,古所未有。至于我朝亦所未闻。”其欺罔天聪,一至于此也。其曰:“务欲自胜。”其曰:“大臣畏口。”等语,殿下尝以教台谏、侍从矣。思愼巧为迎合,以惑圣聪,至曰:“此弊明主留意,然后可以祛矣。”上以欺殿下,下以陷台谏,此思愼之所以为大奸邪也。汤老以椒房切亲,遽忘先王卵翼之恩,被衰宿娼,罪关纲常,法所不赦。思愼独以为事非关系,何也?台谏之论请,只欲抵罪,非欲诛之也。思愼妄引汉文诛薄昭之例以为:“伤母后之心。”一以迎合上意,以依阿母后,欲赦重罪之汤老,反陷无咎之台谏,此思愼之所以为大奸邪也。且其言曰:“转移之机,正在今日。”臣等谓,思愼之包藏祸心,益可见矣。盖邪正之别,治乱之分,如阴阳昼夜,每每相反。君纳谏于上,臣尽言于下,言路洞开,公道大行,此治安之道也。上下否闭,聪明壅塞,人主孤立,而大奸根据,此乱世之事也。思愼以台谏之诤论,为时习之弊;以台谏之囚鞫,为转移之机,欲变正为邪,反泰为否,转今日之治,基后日之乱,其包藏祸心,不亦惨乎?且台谏朝廷纪纲之所在,言及乘舆则人主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畏避。思愼乃以轻薄、细琐目之,是蔑台谏也。蔑台谏,乃所以轻朝廷也,轻朝廷,乃所以无君上也。思愼之罪恶,至此极矣。思愼之大奸邪如彼,在朝臣寮皆知其亡国之臣,而殿下独不觉悟者,以思愼能以阴邪之术,巧为迎合,获《明夷》之心故也,此臣等不胜痛哭者也。伏望殿下,明以照奸,断以去邪,窜思愼遐裔,以御魑魅,实宗社无疆之福也。

    传曰:“汤老之事,只系一身,而且非显著之事。台谏言之,弘文馆继之,以至大学生言之,甲唱乙和,政丞之言岂为过乎?若关系国家兴亡之事,则岂特弘文馆、大学生而已?虽刍荛者亦得言之。此事不至于此,而言之不已,故政丞如是启之耳。不听。”

    ○卢思愼上状辞职曰:“伏以臣昨以人言𫍢𫍢,不宜在职,上章辞免,伏蒙圣慈特降批答,不赐允兪,圣恩至此,益深惶惧。然臣滥居宰辅之后,谤论如此,而䩄面就职,则非但臣罪尤重,以臣之故,众口汹汹,朝廷未有宁静,圣鉴亦岂不厌闻之也?然则臣之在朝,反累圣治,无益有损。伏望圣慈,亟罢臣职,改求贤德,以静朝廷,不胜幸甚。”赐批答不允。台谏更书启曰:

    昨日已据思愼疏,条列以启。但虑中间或有遗失,谨书以陈。一,思愼曰:“政权在台阁则乱。”又曰;“权归台阁,大臣杜口,则朝廷之事,岂不为寒心哉?”台谏只任言责,主一时公议。凡政之得失,事之是非,有以言之而已,何与于政权耶?所谓权归台阁者,不知何谓也,此不过比附古人之言,以杜台谏之口而自恣,固非台谏杜大臣之口也。大臣之论,若出公议,则位冠百僚,而图议政事,坦然行之矣,何畏台谏,而自杜其口乎?如或非义,则台谏其肯挠大臣,而负言责乎?傅会古人台阁乱政之言,而朦胧圣听,其欺殿下,不已甚乎?一,思愼又曰:“台谏唯以己言为圣经贤传。”尤非也。大凡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极,是谓公论。能定其极,圣贤不能易矣。台谏既主一时之公议,能造其极,是亦圣贤之言也,岂可以人而忽其言哉?且人君求言如渴,必采刍荛,则其置台谏,岂可尽得圣贤之人,然后任其责,听其言哉?嗟乎,圣贤不世出,必待其出,则自周、孔之后,人皆钳口、结舌,不得有言于时事耶?此不过欲使人人自嫌,而不得开一口耳。其排沮谏官,以欺殿下,不已甚乎?一,思愼又曰:“甲唱乙和,狃以成习。”惨矣,思愼之此言也。若殿下不察,则朝廷善类必为荡尽矣,宁不寒心?自古小人欲陷君子,必以朋党目之。思愼之言曰:“台谏言之,弘文馆继之,弘文馆言之,大学生亦继,甲唱乙和。”云者,非构为朋党之说乎?大抵是非之论,皆出于公议,虽隔千里,如出一口。岂甲唱而乙和言之,而相继乎?朋党之名,人主恶之,而善类被之,亦无以自明。故为此唱和、相继之说,使若互为朋党然,其愚弄殿下,欲打一网之祸,不已甚乎?且思愼以为:“如此习尚,我朝所未闻。”世宗朝集贤殿,成宗朝弘文馆,见朝政得失,必继台谏言之,而大学生亦尝抗疏,排斥异端,论劾首相。思愼见之熟矣,而乃曰:“未闻。”其为诬殿下,不已甚乎?一,思愼曰:“此弊非人臣所能遽革,必明主留意然后可。”又曰“转移之机,正在今日。”夫台谏切言不讳,非自今始。不知思愼欲使殿下,何术以祛之也,岂欲加之以不测之刑,如桀之于龙逄,纣之于比干耶?不然,何以闻推鞫之命,喜谓转移之机乎?呜呼!新服之初,德未下究,而先以威刑制下,使言事者,过于自爱,则危亡可立而待。且在成宗朝台谏亦尝论事不置,或连月累旬,或穷昼竟夜,或叫夜入。思愼若以此习为非,则何不言之于是时,而乃言于今日耶?如知其不可,而不言则是不忠于成宗;如利其新立,而面欺则是不忠于殿下。不忠之臣,其可一日使容于朝廷乎?一,思愼又曰:“请罪承传内官,可谓礼乎?”此阴相比附,欲悦宦官之术也。自古奸雄之欲祸人国者,不结于宫闱,必结于宦寺。思愼既外制台谏,使不得言己之过,欲内结宦寺,潜伺人主动止,不知其心,将欲何为。且人君有过,犹为正色极论,况于奴隶熏腐之馀,有何所饶,而思愼以为无礼乎?其故为逼上之语,以欺殿下,不已甚乎?一,思愼又曰:“欲使轻薄细碎之辈,知所戒焉。”台谏为人主耳目,肃朝廷纪纲。言及乘舆,则天子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其可目为轻薄细碎,以贱辱之哉?自古大奸欲售其术,则必先屈辱台谏以威胁之,使不得有言焉。此正林甫仗马之喩也,然亦甚惑。夫人有直气,塞乎天地之间,不为威沮,不为利屈。是故,始皇迁太后于雍,谏而死者二十七人,积尸其下。始皇方且按剑喷沫曰:“敢有谏者斩。”茅焦进曰:“天有二十八宿,我必死之,以当其数。”遂尽言极谏,卒回始皇之志。以今观之,秦之臣,岂尽不爱其死乎?诚以激切之心发于中,不可遏,故肉视虎狼,冰顾鼎䦆,相继谏死而不止,则思愼之威,其能使人人有以摧折直气,而知所戒欤?如臣等庸劣则已,后来继今者无穷,安可尽胁之以威哉?其愚弄殿下,陵藉朝廷,不已甚乎?臣等谨按,思愼之疏皆述亡国之语,读之不忍竟纸。盖其奸谋诡计,素畜于中,其发之不可掩如此。今不治罪,殿下必终为所欺矣。自古奸臣何代无之,所赖明主能知其奸,去之勿疑,故其害不及于国。思愼利殿下初立,欲济其奸,先试汤老之事,以窥浅深,而殿下明圣,能不为所误,终抵汤老于法,岂非臣民之福,国家之幸耶?虽然,除恶务本,岂网漏老奸,以遗后患?纵思愼自以年老为辞,年则老而心甚长,请断之于早,亟举两观之诛,以快众愤,幸甚。

    仍启:“昨日已付标启之,其中未及言者,更条列入启。以此广示百寮,问其是非,思愼之奸可悉,而臣等之情可知矣。请收众议。”传曰:“此事在所不听。然今已日暮,徐当发落。成宗朝台谏若有启事,则朝坐本司后来启。今卿等云:”公事馀事。’然久废司事,长诣阙庭,民冤亦岂小哉?卿等其悉此意。“台谏启:”汤老命付处外方,而未闻收职牒之教。请闻上教。“传曰:”收职牒,京畿付处。“

    7月22日

    ○癸卯,台谏合司启:“臣等闻昨日之教,窃以为不然。所启之事若小,则兼治司事可矣,今则误国大奸冒据首相,岂可以废小事为重,而不先去此人乎?公事积滞,诚如上教,臣等非不知之。但以事有轻重,故如是耳。且臣等论启此事,若不蒙允,则断不可行公治事。”传曰:“公事多滞,退而治事后来启为可。”更启:“思愼奸邪,臣等已尽言之,而思愼前后所启之事,圣鉴亦已洞照矣。如此大奸,在首相之位,则臣等岂可退乎?臣等诚为庸劣矣。殿下若不用臣等之言,请广询朝臣,以采公论。”传曰:“辞语之间,虽有一二言之失,岂可以此罪之乎?况思愼所言,不为非乎?”更启:“思愼所启,是岂言语之失?其所以献谀殿下,无非杜绝言路,蔽塞聪明,以行其志,以祸人国也。在成宗朝外戚被罪者多,谏官论事者亦众。其时不出一言,而及殿下之朝,敢为此言,是以平生老奸,轻重殿下之圣德也,臣等尤为痛心。臣等庸劣,若更择贤士,以授臣职,则无奈以思愼为是乎?臣等则皆以为误国大奸也。谋及卿士,帝王之事,请收众议,以从公论。”不听。更启:“朝廷巨猾,殿下安得不亟去乎?若以臣等言不达理,不能回天,则更求贤者,以寄臣职可也。不然则议于宰辅,思愼果奸则治思愼之罪,臣等诬罔则治臣等之罪。岂有两是,而不非者乎?何其不断如是耶?臣等累请广收众议,而不听,尤为缺望。”传曰:“卿等虽请收议,议之者虽其心不以为非,而畏台谏之口,以为非是,则卿等必以此借口,而愈力言之。此事未为非也,故不听。”更启:“虽有一二无状小人,畏台谏之口,欺罔上聪,岂满朝宰相皆是小人,而不公议乎?殿下以满朝之臣,皆为小人,而不信则将谁与图治乎?前日殿下教曰:‘予亦知思愼之非。’思愼惧殿下之此言,诬构巧辞,欺罔百端,而复以思愼为是,尤不可不收众议。”传曰:“满朝宰相、朝士之中,岂无小人欤?君子议论豁达,虽有以思愼为是者,卿等恶其异己,必目为依附小人矣。此予所以不收议也。予即位未几,观台谏所为,大概如是。”更启:“所言诚出于公议,则谁敢非之?所言不公,则非之者,但惟台谏,故上教以为畏台谏之口。若直气横天者,则岂畏台谏之口,以不情之言,欺罔上聪乎?今闻上教,思愼迷君、误国之害益验矣。其疏云:‘公卿、宰相畏其口,而不敢可否于其间。’殿下之教,皆出此意。臣等恐殿下已堕其术也,尤为痛愤。”传曰:“台谏之意,务欲自胜。人之所言虽是,不合于己,则驳之,故大臣之议,皆不得自由。以此观之,虽其议实出于公,予意似未为公也。且予虽无良,岂可轻谓陷人术中也?且疏中亦多有痛心之言,今以此言,亦可以罪卿等矣。但以言事之人,而止耳。前台谏等逆命,故予将罪之,而台谏、侍从甲唱乙和,争论不已,故特贳之耳。且卿等必以谓:‘论执之久,则必将听之。’矣。”更启:“以思愼之言为是,臣等岂免欺君之罪乎?若以臣等之言为是,则思愼难逃误国之诛矣。观殿下传教之言,似谓台谏、侍从符同,而使人主孤立,其不信台谏、侍从如是,则将谁信乎?思愼之奸,必至误国,臣等指天而言之。殿下终不信之,则亟递臣等。”

    ○卢思愼上状辞职,赐批答,允。

    7月23日

    ○甲辰,大司宪崔应贤、大司谏李堪等合司启:“思愼邪佞之状,前已书启矣。但臣等前启曰:‘广收众议。’而殿下不允曰:‘人皆畏台谏之口,不敢正议。’殿下若以收议为未便,则愿断自圣心。天下无两是,思愼有罪,则固当治之,而臣等有罪,亦可治矣。思愼以误国之奸,岂复居百僚之上乎?请断勿疑。”不听。传曰:“天下之事,果无两是,然此事则皆是。卿等以为,囚系谏官之时,思愼以大臣,不为营救,卿等之斥思愼是矣。思愼以台谏为逆命,而曰:‘英主之威断。’此亦是矣。”应贤等更启:“若以前台谏为逆命,则凡台谏所为,何事不逆命乎?臣等往复之言,亦是逆命也。古云:‘尔无面从,退有后言。’前台谏若奉命而退,则后无更启之理。故不奉传旨,是不为面谀也,岂以此为逆命乎?思愼之事既不收群议,又不睿断,臣等安可复就本职,而思愼亦岂可居具瞻之地乎?”执义李粹彦启:“成宗尝命鞫台谏,宪府执以为不可,至不奉旨,而成宗不曰逆命。且成宗命弘文馆官员,赍尹弼商不允批答而往,校理权琉曰:‘本馆方欲奏弼商之事,臣岂敢赍批答而往?不敢奉命。’成宗亦不曰逆命。今岂以台谏之论执为逆命乎?愿殿下,以成宗为法。”不听。应贤等更启:“思愼以台谏为逆命,而以囚系为英主之威断,此诚误国之大奸。思愼居首相之地,则臣等名为台谏,而何颜就职乎?若不治思愼之罪,则请递臣等之职。”台谏辞职而退,命复职。

    7月24日

    ○乙巳,台谏合司启:“思愼误国奸侫,思愼在位,则臣等决不可就职。若不递臣等之职,请罢思愼。今旱灾为甚,晩谷不得发穗。田谷尽枯,天人相感,灾变之来,必有人事召之也。古人云:‘天心仁爱人君,必先现灾异以警告之。其不修省,然后天乃降祸。’今旱灾如此,殿下亦当恐惧修省,以答天谴。三公之职,燮理阴阳。古人云:‘烹弘羊,天乃雨;烹王淮,天乃雨。’安知思愼奸侫在相位,灾异如此乎?请亟罢之,臣等断不可就职。然古人虽去国亦言之。臣等虽不就职,可不言乎?殿下久不御经筵,臣等欲启之,而闻殿下未宁进药,日亦甚热,故未果。今日候,朝夕颇凉,请御朝夕经筵。虽圣明,古今治乱、兴亡之迹,亦不可不讲论。”传曰:“灾异之变,固当恐惧修省,然岂思愼所召耶?近热气未殄,玆未得御经筵耳。”台谏更书启曰:

    人主遇天变,则当恐惧修省,无所不至。今教曰:“灾变岂思愼所召?”臣谓,人事感于下,则天变应于上。虽不可谓某事失,则某咎征应,思愼以误国之奸,居燮理之地,人心共愤,天意可知。大奸当国,不能去之,则臣等已负其职,死有馀辜,安敢抗颜就职,贻笑百世乎?

    不听。更书启曰:

    天之所以示谴者,其意甚微。人君恐惧之心,安可自谓一事之失,岂足以动天乎?成宗以圣明在上,政事罔有亏缺。冬月遇雷,益谨修省。台谏因此论政府、政院、汉城府任非其人,成宗乃听其言。领议政尹弼商、左赞成李铁坚、承旨尹俶、卢公裕、左尹尹殷老并递其职,以答天谴。今即位未几,似无阙政,而天变至此,必大奸当国,终误国事之征也。安可庇护奸臣,而不谨天戒乎?殿下如不听臣等之言,则臣等势不与思愼共处一朝。

    不听。传曰:“卿等虽以思愼为非,予既无良,故不知思愼之非也。况非关国家事乎?”更书启曰:

    思愼奸状,臣等已尽启之,殿下犹以思愼为是。且教云:“不关宗社。”误国之奸当国,则终至于乱亡。其可谓之不关宗社乎?古人云“”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又曰”舍己从人。“今台谏、侍从皆以思愼为误国大奸。殿下若以此言为不信,则当广采众议以决之,不可自以为是,而不取公议也。臣等无状,不能尽职。使如思愼奸侫,尚在具瞻之地,臣等愿不与思愼同朝,请罢臣等之职。

    不听。弘文馆上札曰:

    伊尹之戒太甲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此人主所当警省者也。盖人主之听言也,不以言之逆顺,而揆诸理之当否。若不揆诸理,而徒以逆其心而拒之,顺其志而听之,则鲠直日远,谗谀日进,而国非其国,可不惧哉?今思愼之言,工于揣度,巧为迎合,在殿下之志,可谓逊矣。然蔽主聪、杜言路,揆诸理则丧邦之斧斤,而殿下不以为非,岂巽顺之言,易受而然耶?臣等触冒忌讳,力持公议,在殿下之心,可谓逆矣。然广聪明、斥奸谀,揆诸理则救病之药石,而殿下不以为是,岂鲠直之言难受而然耶?守法不挠,争论是非,台谏之职,而思愼曰:”必胜也,颉颃也。“以激怒殿下,陷害台谏,甚矣其奸也。虚怀纳谏,舍己从人,人主之美德,而思愼曰:”主威不振也,权归台谏也。“导殿下屏蔽耳目,使不聪明,甚矣其奸也。囚系台谏,士将钳口结舌,非国家之福,而思愼曰:”威断也,尊朝廷也。“以为喜贺不暇,启殿下胁制侍臣,上聋下塞,孤立无助,甚矣其奸也。洞开言路,人皆尽言极谏,治世之美事,而思愼曰:”积弊也,时习也。“以为转移之机,正在今日。以腹非成宗,赞扬殿下,转治为乱,欲行胸臆,甚矣其奸也。思愼自知罪恶不为公论所容。殿下广议而情状暴扬,则曰:”大臣畏其口,而不敢可否。“以固上意,而匿其奸,甚矣其狡也。杨国忠、李林甫富贵非不极也;蔡京、秦桧年齿非不老也,而益肆奸凶,至死弥甚。此老奸常态,而思愼曰:”年既七十,位亦已极,复有何望?“此特构为必胜之言,以罔殿下,甚矣其狡也。臣等反复思愼前后所启之言,皆饰诈聘奸,迷君丧国之大者,而殿下悦其逊志,而不加斥黜,臣等不胜缺望。愿殿下,勿以臣等之言为逆耳,而更留三思,以断宗社大计。

    7月25日

    ○丙午,台谏启:“思愼前日书启之事及其上疏之语,奸邪之状,臣等已条列而启之。其中奸邪之尤者,殿下即位之初,求言于大臣,思愼曰:‘纳谏诤。谏臣虽或过中,亦当优容。’今则反以囚系台谏为威断而喜贺,其奸邪之计,不可测识矣。大抵朝廷得失,唯台谏言之。弘文馆职备问,亦得言之。然岂如台谏之任其言责也?使台谏不言朝廷得失,人主不得而闻之,则国事之非,不旋踵矣。”不听。更启:“思愼以囚系台谏为威断,为喜贺,是李斯劝督责之术。如此大奸,安得置庙堂之上乎?殿下既以思愼为是,又不收朝廷公议,请亟罢臣等之职。”不听。弘文馆启:“凡小小官吏,得责于僚中,则相为引避,不能相容。况思愼兼领弘文馆、经筵、春秋馆事。臣等今日攻击如是,则思愼岂敢为臣等之长?臣等岂复为思愼之僚属乎?请亟进退。”不听。更启:“殿下即位之初,四方万民,方延颈想望,而思愼之奸,台谏、侍从、院相、承旨,皆斥其非,而殿下,独不断之,四方万民,何以知圣鉴之明乎?凡初政一号一令,无不出于正,使四方万民,心悦诚服,可也。而今殿下所为如是,臣等不胜痛惜。”不听。传于台谏曰:“不退治事,必欲罪首相,于卿等之心,安乎?”台谏更启:“得去误国之奸,则岂但臣等安心?一国之心,亦皆洽然,称颂殿下之明矣。”弘文馆更启:“臣等,必不相容,请递臣等之职。”不听。台谏更启:“臣等,请斥误国之奸而不允,请递臣等而不允,请殿下裁自宸断,以辨是非,而又不允。是臣等积日伏阁,但闻殿下不允之教,而徒为废事,臣等安敢在职?”不听。弘文馆副提学朴处纶等上疏曰:

    孔子为鲁司寇,诛乱政大夫少正卯曰:“心逆而险,言伪而辨,顺非而泽。有一于此,不免君子之诛,而少正卯皆兼有之。”以今观之,思愼亦兼有少正卯之恶者也。思愼当殿下初政,欲逞奸凶,益固权宠,先以纳谏之说尝试好恶,而阴为取媚之地。专事迎合,构儒生以重罪,陷台谏于不敬。以持论不回为必胜,以系颈下吏为威断,其心不亦险,而其言不亦辨乎?及其情状已著,台谏攻其奸,侍从斥其恶,史官劾其奸,众论峥嵘,贬议旁午,而方偃蹇骄恣,不少畏忌。诬引古语,文饰其非,至以台谏争论为积弊,而赞殿下转移谓朝廷可以尊,此不亦顺非而泽者乎?思愼、少正卯异世同恶,纵不加孔子之诛,岂容使之一日在朝乎?我成宗礼遇台谏,宠待侍从,乐育儒生,以培养直气,虚怀听受。故台谏、侍从以至大学生,莫不直言敢谏,有论一事,而疏数十上者;劾一人,而待命旬月者。当是时,上下一心,言路洞开,正人行其志,邪臣秘其术,以致二十六年大平之治。此思愼所亲炙,而目睹者也。思愼当以成宗致太平者辅殿下,而反以为积弊,欲殿下留意以去之,果以谓积弊欤?终成宗之世,无一语及之,而必待今日耶?其随时顾望,反复不忠甚矣。自古大臣之进言于其君,必曰:“纳谏诤也,广聪明也。”而奸臣之玩弄其君者,常利于言路之杜塞。今思愼务欲蒙蔽,导殿下胁制台谏,为转移之机。是反成宗之治,阶后日之乱,其自为计则狡矣。未审待殿下何如主也?人君之德莫大于至明,明以照奸,则百邪不能蔽。如汉昭帝十四,而知上官桀之诈是也。况殿下至明之鉴,高出昭帝,岂不知思愼之奸,而犹以为不知,何欤?臣等昵经幄,固知殿下非不知其奸,而特设为此言,不欲显名其奸也。然远近闻之,或不知上意所在,妄谓思愼之大奸邪辨之不难,而殿下犹不知之,得以窥殿下深浅,岂不惧哉?殿下所居之位,即祖宗之位也;殿下所有之臣民,即祖宗之臣民也。殿下富于春秋,新登宝位,当念祖宗付畀之重,以励初政,以凝天命而结人心也。乃于践阼之初,窜儒生于外,系台谏于狱,以挫直士之气,以启奸人之心。又不能明以断之,以折其奸,使祖宗数百年之业,将坏于一老奸之手,以失臣民之望,岂宗社万世之福也?伏望殿下,更加省念,夬断勿疑,投诸远裔,以副民望。

    7月26日

    ○丁未,宴天使于后苑绿阴台

    ○台谏论思愼,传曰:“卿等虽曰:‘不递思愼,当递臣职。’然递政丞,置诸何处,而递卿等,又置何处乎?”台谏启:“思愼奸侫之状,非但臣等启之,国人之所共知也。前台谏递职之时,吏、兵曹判书皆曰:‘不可。’其恶思愼明矣。思愼岂不闻之?犹不悔悟,乃曰威断,曰喜贺,又上疏以饰非。使此言得行,则亡国之祸立至。若正名定罪,则处置思愼岂无其所?若以思愼为是,则当递臣等之职。其放归田里与斥退之,惟上所命,何患处置之难哉?臣等有死而已,不敢退去。”

    7月27日

    ○戊申,台谏论思愼,不听。大司谏李堪书启曰:

    臣肿发于背,然心不在于肿,而病殿下不从台谏之言,力疾而来,敢陈病中所怀。司谏院则谏诤之外,署经一事而已,至于司宪府,朝廷纪纲所在,国家休戚系,一日不齐坐,则纪纲解弛,而民怨不赀。民怨日起,则邦本大摇;纪纲日弛,则国家将危。如此危机,唯台谏、弘文馆、艺文馆言之,而六曹、政府无一言,此皆畏思愼,而含默不言,正秦人指鹿为马,而人莫敢为非者也,臣窃痛泣。前日,殿下教曰:“思愼所言,直而未为不可;台谏所言,亦未为可,其退而思之。”此殿下以人情,而不能快断也。台谏自以为直,而不从命,可罪也;思愼以邪佞误殿下,亦可罪也。台谏、思愼并置于罪而去之,朝廷幸甚。

    不听。台谏上状辞职曰:

    大奸当国,迷误圣主。臣等无状,待罪言官,不能回天,击去邪佞,使人心愤郁,以召天谴,罪不可逭。犹且贪荣冒禄,不早避逊,众怒必丛。不独臣等自贻尸素,深恐国事因此日非。伏望圣慈,亟罢臣等职事。

    命复职。台谏承召庭立启:“大奸当国,不能斥逐,臣等之罪重矣。何颜就职乎?”不听。

    7月28日

    ○己酉,台谏启:“思愼之奸若终不去,则臣等不敢在职。”传曰:“至于迷君、误国,则去之未晩矣。”御书下承政院曰:

    予幼冲且未更事,自古人主从谏则圣。台谏如此苦热,终日立庭,各尽其职,予嘉诚意。然顿废庶事,连月累旬,朝廷不肃,岂安寝食?虽细民之事,须论元情定罪,况总治庶政首相?政丞之事,不过本志宽弘。屡睹台官以汤老不紧之事,坚执确论,于心未稳,而因问乃陈,此正且直也。岂为奸邪,遽加恶名乎?予意虽他宰相犯罪,尚欲解闷,况累朝勋旧,先王付托大相乎?予已参酌元情,而不允矣。台谏、侍从屡疏札言之,期于必得,自朝至暮,正似斗争,此岂是朝廷体貌哉?世宗朝领议政黄喜,请田于交河守,不宜在百僚之上,谏官论之不已。世宗以喜图政大臣,且太宗信任,终不允许。以此观之,领议政有何咎也?且请闻朝论,而不听者,议论者各言其志,参酌施行,乃其常事。今则议论不合于台谏,辄论驳终加恶名。由是畏而汎议,故不问耳。此非淳风厚俗,院相等悉知予意,以肃朝廷,以致和平。

    台谏又启:“古人云:‘防微杜渐。’至于迷君、误国,然后救之,亦晩矣。古之人主亦不能烛微、虑远,必曰:‘我虽如是,未必遽至于危亡。’惟务姑息,不能去乱亡之阶。及其国事已非,无可为然后,深自悔咎噬脐,无及矣。今思愼之言,殿下取信,迷君则已验矣。但未至于误国而已。然既迷君听,则国事亦随以非矣。今教曰:‘迷君、误国然后,去之未晩。’臣等闻殿下此教,不胜痛惜。岂但臣等痛惜?祖宗在天之灵,亦闻殿下此言,则其不痛惜乎?殿下安得以祖宗数百年之业,不系苞桑,而轻忽若是乎?当亟去大奸,以安宗社。若不去之,则臣等决不敢在职。”不听。承政院启:“近来台谏言事,或一日、两日而退,或浃旬而退,未有如今日。非但废事,朝廷亦不安静,诚非细事。观台谏之意,皆欲自罢而后已。臣等之意以谓,问于政府、六曹速断。”传曰:“卿等悉知予意,何为亦启是言耶?”更启:“臣等非欲请罢思愼,朝廷不得安静,故欲殿下,速断耳。”传曰:“卿等若不欲递思愼则何为有是启耶?思愼,先王付托大臣,而其言观时势而言,岂可轻易递之乎?”台谏更书启:

    “待其迷君、误国而为之未晩。”呜呼!此亦危亡之言也。殿下何发之轻也?《易》曰:“履霜坚冰至。”又曰“其亡其亡,系于苞桑。”今思愼之奸,已发履霜之端,驯致坚冰,势所必至。倘不持其亡之戒,安得系苞桑之安?古人云:“奸臣之始,以台谏折之而有馀,及其既成,以干戈取之而不足。”思愼始萌其奸,殿下若听臣等之言,则所谓折之于未萌,可以制之如拉朽矣。若待权势既成,威福出手,举朝莫敢谁何然后,殿下虽以干戈取之,谁肯为殿下用哉?何幸祖宗默佑,假臣等之口,折大奸之萌,此亦宗社之福也,殿下毋忽焉。玄宗听九龄之谏,而去林甫,则岂有天宝之乱;德宗能信陆贽之言,而斥卢杞,则岂有建中之祸乎?殿下若不听臣等之言,则其能免二帝之悔乎?且人君之言才脱于口,史氏书之,臣民诵之,善不善而千里向背。切欲殿下继自今,愼无轻发如此之言。

    不听。又启:“臣等请罢,未得蒙允,故黾勉就职。臣等在职,思愼不可不去。臣等观今日旱气深重,禾谷焦枯。不可不恐惧修省,以答天谴。且人主御经筵,讲论古事者,欲取善者为法,不善者为戒。况成宗吾东方圣人,殿下耳目所逮也,不可不取以为法。往在乙巳年,弘文馆因旱灾,论列非人,成宗,悉从而沙汰之。癸丑年,台谏因冬雷,请去政府非人,成宗亦悉从之。殿下亦宜亟去思愼,以答天谴,以和民心。”传曰:“卿等欲使予立于无过之地,予已知之。予之不允之意,卿等亦知之,而论启不已可乎?”

    ○尹弼商启:“伏睹御书,其待宰相、待台谏之礼允当,臣何敢赘议?然观今日之势,势必不能相容,竟无安静之理。臣中夜以起,反复筹之,第缘年老气衰,未得其方。三公重矣,台谏亦重矣。其待之之道,不亦难乎?臣非畏台谏,非惜三公。以大义计之,如此重事,非下情所得擅便,伏望裁自圣心。”愼承善启:“如此反复论驳,竟无安静之理。台谏、宰相势不相容,伏惟裁自圣心。”

    ○传曰:“滞狱人罪名,无遗书启。”

    7月29日

    ○庚戌,大司宪崔应贤、司谏潘佑亨等启:“昨教曰:‘昼既长,而冒夜苦争,予实痛心。’臣等闻之,古之人君,宵衣旰食,夜半前席,鸡鸣而起,孜孜为善。我成宗朝台谏有彻夜启事,又尝有台谏居城外者,夜欲启事,命留城门以入之。当初臣等论启之时,意必允许,至今累旬,而拒之甚牢,臣等迫切之情,不暇计昼夜而启之。昨又教曰:‘不递思愼,实予无良之故。卿等何必强启于无良之人?’臣等意,王言不宜如是。脱有宗戚与大臣有罪,而殿下若不裁断,则无所惩艾。思愼大奸,殿下宜亟斥逐,此实危亡所系,故臣等不觉支离。”传曰:“卿等累日立庭,予实未安。然即位未几,付托大相,以一言之失,斥逐之则先王在天之灵,以予为是乎?大臣等亦不信予。其以此意,并传于弘文馆。”应贤等更启:“思愼之罪,系关宗社。先王在天之灵,必以不斥为非矣。思愼之奸侫,非特大臣之所知,在庭之臣孰不唾骂?今虽斥逐,大臣岂不信殿下乎?咸叹殿下之明圣,而大快于心。思愼之罪不可不治。”不听。更启:“思愼得罪于宗社,殿下固不得擅弃,当如舜之诛四凶,而流放窜殛之刑,不可不加。若不如此,则奸侫之臣接迹于朝廷,请夬断勿疑。”不听。

    ○传于承政院曰:“旱气太甚,可减膳、禁酒、颁赦。”院相尹弼商、承旨权景祐等启:“今虽以旱灾行赦,然去十二月再大赦,今五月又大赦,而今又赦之。古人云:‘赦者贼良民。’又曰‘小人之幸。’姑令录其有罪之人,分其轻重,可宥者宥之何如?此亦先王朝故事也。”不听。仍颁赦中外曰:

    予以凉德,叨承大业,恐未孚天心,常怀惕厉。徂玆春夏,雨泽不愆,百谷长成,谓有西成之望,举国欢欣。禾未发穗,亢阳为灾,连旬不雨,将至焦枯。天之谴告,岂无所自而然耶?是虽寡人不德之所召,狱讼之间虑或有冤枉。肆于本月二十九日昧爽以前,犯强、窃盗及死罪关系纲常、赃污外,已发觉、未发觉,已决正、未决正,咸宥除之。旁流雷雨之泽,用迓天地之和。

    燕山君日记卷第七

    八月

    8月1日

    ○朔辛亥,传曰:“今既下雨,其罢酒禁。”

    ○台谏合司极论思愼,不听。

    8月2日

    ○壬子,台谏论思愼,传曰:“卿等为人主耳目,而多为无礼之言,必以予为幼冲之主而然也。卿等虽多方论启,予终不听。”台谏辞职而退。

    ○传曰:“司赡寺婢莫德,听奸夫阴诱,投赤子于井,情甚残忍,虽经赦,勿原。”

    8月3日

    ○癸丑,承政院启:“雨泽已洽,请勿减膳。”从之。

    ○命台谏复,又辞而退。

    8月4日

    ○甲寅,传于承政院曰:“司宪府所鞫郑溱等十八人,其放之。”院相尹弼商及承旨等佥启:“郑溱等,国丧卒哭内率妓游宴,以至鱼钓,罪关纲常,不在肆赦之例,请毕鞫而痛惩,以警后人。”传曰:“意谓暧昧而弃之,若然则其勿释。”又启:“台谏之势,终无自退之理,首相去就,亦为非轻,非臣下所擅启,惟在圣心裁断耳。今朝廷未得安静,外方闻者孰不骇?臣等之心亦为未安。况殿下于应对台谏之际,岂不动念乎?台谏之言,不可罪之,而自古立庭之久,未有如今日之甚。臣等未知何以处之,宜速快断。”传曰:“若以无故递三公,为人主美德,则递之何难?”弼商又启:“三公去就,不可轻易,递与不递,非臣下所得擅。然三公固为重大,而台谏亦是人主耳目,惟当计其轻重,而命出于上耳。”传曰:“台谏不听予言,予欲递台谏。”弼商又启:“此实国论之难断,上教固当,然观台谏之志,必不就职。今虽递,后来台谏其肯不言而退乎?若然则臣恐朝廷久不安静矣。”传曰:“思愼之言,观其时弊而言之耳,台谏以奸邪目之。若因台谏之言而递,思愼终身不免奸邪之名,岂可使先朝勋旧,被恶名于今日乎?思愼决不可递。台谏若欲为予臣,则岂不听予之言?速令就职。”台谏承召启:“臣等目思愼为大奸,非风闻造言,观思愼上疏及书启之辞,则个个皆奸邪之言。臣等虽无似,生于圣明之时,岂不欲奔走下流乎?今大奸当国不能去,是不能尽其职。一从上命,而苟为就职,则是污国公器,而朝廷不尊。殿下若以臣等之言为疑,则以思愼之辞,示思愼及臣等,而辨其是非,则思愼之情状可悉,而臣等之言可验矣。若思愼在任,则臣等决不可就职。”不听。弘文馆书启曰:

    臣等近论思愼之罪,以待殿下窜逐之命,而今已累旬,迄不夬断,一国臣民罔不缺望。思愼身负大罪,公论所弃,而顽不知耻,傲然自是,蔑法慢上,恋权据位,真患失难退之鄙夫。殿下决不可待以大臣,挠法而曲庇也。今台谏伏阁旬朔,公事淹滞,人情拂郁,请速断之以法,使台谏尽其职幸甚

    传曰:“朝廷不静,予岂不知?然无罪大臣,台谏目以奸邪。若听其言,则岂独思愼哉?后来宰相,幸有一言之失,皆指以奸邪,而攻击则是朝廷之事,皆台谏所弄,而为宰相者,孰肯安心哉?此予之所以不听也。尔等非不知予意,而犹言之不已乎?”弘文馆又书启曰:

    思愼若果无罪,而以台谏之言罪之,则诚如上教。今思愼之大奸邪,朝廷所共论斥,非台谏之私议也,殿下固当不待台谏之论,而废黜之矣。况台谏执公论而庭争乎?殿下之罪思愼,非以台谏之言,乃从公论,而罪其罪人也。思愼所言,前古奸邪之所不道,则后来宁复有如是者乎?就使有之,而台谏言之,则虽十从而十罪之,是从公论也,断无权归台谏之理。殿下犹以是下教,而不知思愼之奸,臣等深惧思愼之言,得以误之也,请夬从公论。

    不纳。

    8月5日

    ○乙卯,台谏又启:“思愼立朝四十馀年,其为奸邪,非徒朝廷不知,朋伴亦不知,是平生隐匿之奸,尽发于今日矣。当亟斥逐而已,殿下何疑于是耶?若一斥之,则在廷之臣皆以为快,而中外闻者,其谁曰:‘大臣何遽斥之也?’臣等在职则思愼决不可不斥;思愼不斥则臣等决不可就职。”传曰:“《大典》云:‘议政府理阴阳,正百官,台谏纠察百官。’故百官之非台谏弹之。若台谏之非,则非议政谁其正之?思愼见台谏之弊,而欲矫之耳,卿等又从而非之可乎?且台谏独非朝鲜之臣乎?”台谏启:“台谏既任言责,若持禄容身,含默不言,则此台谏之罪,殿下所当黜退,宰相亦当请罪矣。前台谏等不欲面从,坚执不回,是乃尽其职耳。思愼乃以囚系为威断,而喜贺,是无他,使台谏杜口,而欲售其奸耳。此事所关甚大,不可不亟断。臣等若非朝鲜之臣,何敢如是?实朝鲜之臣,故为朝鲜宗社安危,而勤勤恳恳,至于如此耳。”传曰:“若从卿等之言,思愼奸邪之名,万世不免。”台谏更启:“以思愼为大臣,而恐被大奸之名,是仁厚有馀,而刚断不足,恐非人君之道也。昔汉成帝临朝渊默,有人君之度,而王凤秉政,在廷之臣皆目为奸臣,独成帝以凤为勋戚大臣,优游不断。王凤之党布列朝廷,杜钦、谷永等更相称美以为有伊、周之忠。成帝信之不疑,卒成王氏之祸,汉室遂衰,此殿下之所知也。今思愼之奸,浮于王凤,故廷臣争之,而殿下优游不断者何欤?若不早断,则汉室祸败,宁不惧耶?祸乱既成,然后方悔,不用臣等之言何裨哉?愿速刚断。”不听。

    8月6日

    ○丙辰,台谏合司论思愼,传曰:“卿等以予或比之于桀、纣、幽、厉、元帝,然不可听也。”台谏书启曰:

    臣等非敢以圣德,比于桀、纣、幽、厉、元帝也,若不去思愼,而其术得行,则桀、纣、幽、厉、元帝之祸将至矣。愿勿以臣等之言为非,而揆之于道,如不合于道,则请治臣等之罪;果合于道,则在所当听。上意必谓:“我非如桀、纣、幽、厉、元帝也,虽有大奸,其如我何?”臣等窃谓不然。昔舜大圣人也。虽有四凶,宜若无虞,而必窜逐分背,然后天下咸服,如此误国之奸不可不斥。殿下虽自谓:“我能灼知其奸。”然自古奸人之术,能使人主骎骎入于其中,而不自知也。

    传曰:“思愼之罪非如四凶。”

    ○台谏又启:“郑崇祖为正朝使。凡赴京者带兴贩之人,犹禁之,岂宜以贪污者为使乎?李秉正贪污,而为节度使。申恭为判官未个满,而授经历。请并改正。”传曰:“并改差。”

    ○台谏书启曰:

    人主于听言应事之际,先受谏之地,然后私意不起,而是非易辨矣;先正本然之权度,然后轻重得宜,而长短不差矣。今殿下欲庇思愼,此心为主,本源已不淸矣,权度已不正矣。是故,不辨是非而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不度轻重,而以轻为重,以重为轻。噫!国以一人为主,君以一心为主,君心如此,万民何赖?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与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正则莫不正。”殿下若能正心,听言应事,一无所失,则虽有大奸如思愼百辈,已自律于吾之权度,无所逃其罪矣。四凶之于大舜,华士之于太公此其验也。臣等所以为殿下甚惧者,正以春秋既富,学问未广,人情物态尚未尽知。言之是非,事之轻重,一惟其意,不揆诸理,则其能免奸雄之所欺欤?且殿下恶闻桀、纣、幽、厉之事,臣等之惑滋甚。自古人君喜侫谀,而恶直言,比桀、纣则怒,方尧、舜则喜。于是群侫并起,竞进谀说。其君且以尧、舜自居,而不知已坠于桀、纣之域,此乱世昏主之所为也。殿下何轻发此言乎?天下之人侫者居多,常窥人主好恶,巧为中之,一投其隙,便为所卖。况新服之初,下之窥殿下者,安可保其必无耶?倘殿下不淸心原,不正权度,不辨言之是非,而惟逊是悦,不度事之轻重,而惟自用是务,则殿下虽有尧、舜之资,而终不免于桀、纣之归矣,愿留三思。

    不听。

    8月7日

    ○丁巳,田平寓镇源朝臣弹正少弼弘遣人,来献土宜。

    8月8日

    ○戊午,台谏合司论思愼,不听。仍启:“初十日欲亲幸慕华馆,请宴天使,且观武艺。殿下方在三年之内,虽天使请之,固当权辞以停之。成宗朝使郑同亦欲观射慕华馆,不亲幸,但命官,是亦今日之所当法也。且近者日候稍凉,而上体亦平善。今山陵事毕,时未拜陵,永思殿亦旷亲祀。臣等以谓,拜陵及朔望奠,固当速行。”传曰:“拜陵事,予之面疮,恶汁常出,颇类不洁,故未敢耳。近日天气稍凉,卿等虽不言,予固欲行之矣。慕华馆请宴,非予欲观戏事也,专为上国之使,予意以为无妨。”又传于院相曰:“台谏以慕华馆请宴为不可,此非予意也,敬天使故尔。”尹弼商启:“上教允当。三年之内亦有阅武之例,臣意以为无妨。”台谏更启:“如城内两宫请宴,则所不当废,若如此游观之事,则当权辞答之曰:‘方居三年之内,于心未安。’云尔则彼亦人耳,岂不为然乎?近观金辅之为人,甚奸谲者。今虽自以为乐,若归中原则不知反出何言,辅虽不以为非,若言于中原则闻者无奈以为过举乎?臣等诠闻,昨日之宴,天使等陪殿下,周观后苑。臣等窃谓,彼虽请之,若辞以丧,则将必以为然矣。”传于院相及承政院曰:“三年之内,凡宴享等事,在所不得为也,而今不废宴享者,尊帝命也。天使皆本国之人,而尊待如是者,亦尊帝命也。且台谏以周观后苑为不可,方与之宴享,而请观后苑,则跬步之间,何辞以拒之乎?且何以知天使之奸谲乎?是不敬皇帝而然也,予欲鞫之。”传于台谏曰:“以不解事台谏,遇无良之君,攻击无罪之臣,累月相持,废事不治,朝廷解弛。予意国事之非,专由此也,故今递卿等。”且传于承政院曰:“今台谏等不解事理,暗于大体,故递之。今后吏曹台谏拟望时,须以谙练识事体者择差。”尹弼商与承政院启曰:“奸谲之言果失矣。然今之诟人者,若其人不闻之处,则丑诋不饶,国俗然也。今台谏率尔言之耳,有何情乎?请勿鞫。且今虽递台谏,后为台谏者亦岂不言?请勿递。”传曰:“院相虽曰:‘国俗然也。’在下率皆陵上,必加恶名。往者微细之儒,目卿为奸鬼,是岂可乎?天使等亲奉帝命而来。台谏遽曰:‘奸谲’不敬莫大。院相以何心,而请勿论乎?其更问之。”院相、承旨等启:“臣等非有他意,若鞫此言,则恐言语相传之间,天使得闻也。”传曰:“以诋毁天使而罪之,则天使虽闻何怒耶?予必鞫之。”院相启曰:“上教允当。以其失言而治罪,则天使虽闻,必不怒矣。然我国至诚事大,而此言传闻于中朝,则谓我国俗何如耶?臣非庇护台谏,事体如是,故敢启。”传曰:“宴享皆为敬天子之命,而为之,台谏言之已不可,而遽斥天使为奸谲。吾今即欲鞫之,卿等之言有理,当于使臣回程之后鞫之。台谏被鞫,则岂复居其职乎?改差为可。”

    ○宣陵守陵官朴安性驰启曰:“朔望祭执事供馈用肉,故或鸡、或川猎,臭彻斋厨。今后祭官全素食何如?”传曰:“依所启。”

    ○传于禁府曰:“大司宪崔应贤、大司谏李堪、司谏潘佑亨、执义李粹彦、掌令闵頣、姜景叙、持平权琉、南世周、献纳崔世杰、正言洪庆昌、任由谦指天使金辅为奸谲,轻慢诏使,天使回程后推鞫以启。”

    8月9日

    ○己未,右承旨丘致崐问安于天使,还启曰:“上使问通事徐钧曰:‘殿下更见我等乎?’钧曰:‘岂不更见乎?’上使曰:‘若见我等,当于何处?’钧曰:‘两宫既已陪话,当于慕华馆试武艺,请观。’上使曰:‘殿下于服内,不可出城外,况武艺之戏乎?我等亦不可往。’钧曰:‘前日于后苑亦射而观之,何害之有?’上使曰:‘前日则殿下宫内耳。此则不然。’”传曰:“知道。”命遣同副承旨宋轶,往语天使曰:“大人欲见武艺,故欲于明日设具于慕华馆请观。两使若以为:‘方在丧内不可。’则当语曰:‘我国本用武之地,虽在丧中,武事未尝废焉,愿大人毋辞。’以此再三恳请可也。”承政院启:“武事虽我国所不废,彼若以服内为言,亦难强也。”传曰:“虽在丧中,不废武事,此我朝之例。且天使欲观之,予意以为不妨。若曲计则何事可为?”宋轶还启:“臣以上教语之,上使曰:‘人君虽在平时,不可出游郊外。况在服中为此戏事乎?若殿下不出,而命俺等出游,则当往观之。’臣曰:‘大人独往,殿下岂肯安心在宫中乎?’再三请之,不听。臣曰:‘大人若惮于郊外,则殿下欲于庆会楼请见。’上使曰:‘然则当往。’臣又言于副使,副使则曰:‘何必郊外?恐殿下劳动。’且上使私语钧曰:‘尔国无谏官乎?’”传曰:“其于庆会楼请宴。”

    ○院相愼承善启:“台谏虽有过中之语,此是言错。前日郑同之来,非特以奸谲称之,至今恶言诟骂,曾不停口。不可以言语之失,囚系台谏也。赐床于议政府、忠勋府,又赐宣酝,今当国恤,心甚未安。”传曰:“凡人欲欧人之奴,而不敢者,是尊敬其主,谚所谓:‘投鼠忌器也。’受皇帝之命者,遽以奸谲称之,是轻蔑天子也。虽曰郑同之来,亦尝丑诋,岂可乎?此等风俗不可不正。且谓之台谏,而人君不能制之,则宰相虽有小失,台谏以攻击为事,习以为常,则不可。此须痛惩,以警后来。且赐床宣酝,予意以谓不妨。”承善更启,不听。左承旨权景祐启:“台谏奸谲之言,实是言错,岂有情乎?若罪之则臣恐后来言事者,必不能尽意,待台谏不可如此。”传曰:“人主不能制台谏,则威权专在台谏,而不在于人主。如此则何有纪纲乎?尔等必以予为幼主,而有是言也。尔等曰:‘待台谏不可如此。’若在其位,则当以台谏称之,今既递之,岂可复谓台谏乎?”

    ○弘文馆启:“古之人君,谅阴年不言,后世时异事殊,不得不言。然三年通丧,未尝废也,而游观等事,固所不可为也。殿下欲邀天使试武艺,台谏言之可矣。命鞫台谏,臣等不胜惊骇。前日郑同之来,人皆指为无状小人。至于艾璞之来,璞自以为淸,而欲移咨辽东,成宗议之,举朝皆谓不可。成宗教云:‘谗人罔极,交乱四国。璞之归,若谗构于中朝,则交乱之祸可畏。’成宗以‘谗人罔极。’称之则尤甚于奸谲矣。太宗朝天使黄俨求铜佛于济州,使上先拜铜佛而后行礼。河仑、李英武曰:‘俨之无状,天下所知,请从权礼佛。’上叹曰:‘予之群臣,无一守义,畏俨如此,其能救君难乎?’其为无状之言,甚于奸谲,太宗不以为非,而反以畏俨为责,请勿鞫之。”传曰:“尔等之启如此者,欲得救台谏之名耳,然不可不鞫。”更启曰:“今闻上教,不胜惶恐。爱人孰如爱身乎?臣等不能庇其身,而况恤台谏乎?凡为臣子者,进言于君甚难,古云:‘虽赏之使言,犹不敢尽言。’进言于君者,惟台谏耳,而加之罪则人皆以言为讳。台谏不言,侍从不言,上下否隔,虽有过举,不得闻之,则国事其得不非乎?今闻,天使以服内出游不可,不欲赴宴于慕华馆,其言不亦惭乎?是殿下已受辱于彼也。当时若听台谏之言,岂有如此之辱乎?”传曰:“尔等言受辱于彼,此正如与赤子语之也。天使初云:‘欲观射于慕华馆。’故予为天使,而欲从之,彼反辞之,故命移他处,是何受辱之有?台谏有罪,故予将罪之,而尔等敢言如此者,是何意也?其问之。”又启:“臣等岂敢不爱其身,而欲救台谏乎?台谏所以启之如此者,以爱君之心,欲致殿下于无过之地耳。臣等所启之意,亦不过如此耳。”传曰:“若非台谏言之,则予之过失,何得闻之?尔等之言果是,然台谏失言之罪,不可不惩。尔等虽以言路将塞为言,今罪失言之人,言路何至于塞乎?若直言如茅焦者,则虽斧钺在前,亦当尽言矣。”又启:“果如上教。所谓直臣,则虽暴虐如始皇,无道如桀、纣,有如茅焦者,有如龙逢、比干者,则必尽言而不隐,然如此之人世不常有,千百岁一人而已。人主之威势雷霆万钧,人不得尽言,所言非也,但当不取而已,岂可随而罪之?”不听。

    ○以左赞成韩致亨兼司宪府大司宪,柳洵吏曹判书,朴楗刑曹判书,李世佐汉城府判尹,赵益贞工曹参判,韩僴汉城府左尹,郑锡坚兵曹参议,成世明兵曹参知,李諿兼司谏院大司谏,权柱司宪府执义,崔汉源司谏,李自健掌令,李达善掌令,柳轩持平,朴仲干持平,郑洙献纳,李胄正言,韩训正言。

    8月10日

    ○庚申,请宴天使于庆会楼。

    8月11日

    ○辛酉,掌令李达善、持平朴仲干、柳轩启:“前台谏所启皆当理,而命囚系,臣等不胜缺望。且兼大司宪,兼大司谏,此先王朝所无,而非《大典》之法。台谏人主耳目,朝廷纪纲无不摠揽,岂可以他职兼之乎?臣等恐有乖于祖宗之宪,而《大典》之法坏矣。”传曰:“前台谏以天使为奸谲,有陵上之风,故欲鞫耳。思愼观时弊,而直言之,非有奸邪也。近者台谏不识大体,事多妄料,故特以大臣择差耳。是一时权宜,非坏《大典》之法也。”

    8月12日

    ○壬戌,执义权柱启:“即位之初,卢思愼以大臣,宜引君当道,而劝之以纳谏。至以囚系台谏,为喜贺不暇,是大失其言,请罢相治罪。且前台谏虽以金辅为奸谲,然此实言辞之错,而命罢职,又命囚系。若以一言之失,而辄罪之,则臣等恐后无言事之人矣。”传曰:“思愼无所失。前台谏以天使为奸谲,不可不惩。”更启,不听。

    ○以李宜茂为司谏。

    8月13日

    ○癸亥,领议政卢思愼上辞职状曰:

    臣累陈情恳,乞解职事,圣鉴更怜,每赐批答,慰谕不允,圣鉴虽重,臣心益惧。盖以今之言者,目臣为误国大奸,谤讟山积,章疏云连,臣将此身措之何处?臣以无状,幸备相位,顾无嘉谋嘉猷,小补维新之治,徒致恶言丑讪,以辱名器之重。虽圣明洞照,察臣所言正中时弊,怜臣所怀,只以无他,曲赐保全,敦谕在职,臣敢强颜忍耻,犹安厥位,重累圣治?伏望圣慈,亟罢臣职,以快众愤,以重朝廷。

    赐批答不允。

    ○执义权柱启:“卢思愼岂可就职?宜亟递之。且前台谏言事之错,岂有情乎?请勿鞫。”御书答之曰:

    思愼事决不可听。谏官言虽不中,岂有情乎?台谏之职,见君过举,不可不尽陈。若有畏𫓧钺者,含默不言,则此非细故,即命勿推,以开言路。

    8月14日

    ○甲子,传曰:“明日乃废妃尹氏忌日,令司饔院进素膳。”承政院启:“若进素膳,则下不敢食肉。且行忌祭,则必斋戒,斋戒则刑决文书亦不得启。臣等以为,议于大臣及礼官为便。”传曰:“此是大事。当禀上殿发落。”

    8月15日

    ○乙丑,御书示承政院曰:

    废后以菲薄,为父王所弃,予不忘骨肉之情,不忍食肉,群臣何为欲素也?“承政院启之如初,传曰:”命议政府、六曹议之。“卢思愼议:”废妃虽得罪先王,王既即尊位,所生之义至重至大,追尊典祀不可不议。必有故事,令弘文馆广考古礼以启后,令政府、六曹、台谏、侍从共议为便。“领敦宁尹壕议:”废妃得罪于先王,不得祭于宗庙则宜矣。古今天下,安有为人君而无母之理乎?臣意以谓,别立庙堂行祭,墓所别设祭仪,忌日勿启刑杀文书何如?“左议政愼承善、右参赞尹孝孙议:”昔宋襄公之母,为父所弃。先儒议之曰:‘有千乘之国不得养其母,则人之不幸也。为襄公者将若之何?生则致其养,没则尽其礼而已。’今为废后,重父王之命,虽与庙绝缘,臣子之情礼亦当尽。若修营陵寝,别立一庙,奉祀节目,令礼曹参考古制以启后,更议施行。“左赞成韩致亨、吏曹判书柳洵、刑曹判书朴楗、工曹参判赵益贞议:”废后追奉,非但忌晨而已,令礼官广考古事启达后更议。“礼曹判书成伣、参议金克忸议:”废妃忌晨等事,令弘文馆广考古制后,更议何如?“兵曹参判许琛、吏曹参判安琛、兵曹参议郑锡坚、参知成世明议:”废妃得罪先王,先王遗教至详至严,断不可改。殿下念天伦之重,推罔极之恩,每遇忌日,只于宫中行斋素而已,决不可以国忌举也。所在官墓所致祭之时,遣中官祭之,展其诚敬,以尽孝思,合于情礼。“户曹参议李克圭议:”废后忌晨等事,虽若有违废之之本意,缘臣子之情,废忌晨之礼,恐为未安。三年内于宫中行之三年后令礼官稽古制,更议施行。“

    ○司谏李宜茂启:“弘文馆、台谏以卢思愼为误国大奸论之极矣,而殿下不察,反非台谏如此,则言路大塞,而国事日非矣。”执义权柱启:“宰相若不以国家之事为己任,则虽无他过,犹当递之。况今思愼之言,将至于误国,岂可爱一思愼,不为国家计乎?”不听。

    8月16日

    ○丙寅,执义权柱、司谏李宜茂启:“臣等论思愼,教曰:‘太祖朝功臣宰相,若非叛逆,则无有受罪者,故不听。’其时之事,臣等未及知之。大抵创业之主,异于守成,先儒亦曰:‘创业之初,愚可使也,贪可使也。’此以草创之际,法制未备,亦欲以收合人心而然耳。然当其时,若有如思愼闭塞言路之说,则虽创业之时,亦不以功臣,而贷之矣。成宗朝韩明浍以国舅元勋,一有所失,遽加以罪,尹弼商为领议政,宪府论其不合,成宗亦递之。殿下不须远法太祖之事,近守成宗之法可也。思愼之言,实关于危亡,不可以功臣之故,而恕之也。且教曰:‘予之不听,台谏亦知之,而犹言之不已,是欺君也。’殿下无乃听思愼之言,而非臣等之所启乎?人臣上不欲忤君,下不欲忤权贵,内怀腹非,外以迎合,唯唯诺诺,国事日非,而钳口结舌,不肯直言,是欺君之大者也。臣等欲殿下无拒谏之失,权臣无壅蔽之患,而殿下之教乃尔,臣恐直言之士日远。謟谄之臣日进,上聋下塞,公论不行,而危亡之祸至矣。愿殿下,快回刚断,亟命罢相。”不听。权柱启:“以赵仲晖为刑曹正郞。仲晖前为英陵参奉,侵渔守护军入己,故为献纳而递之,其不得名宦久矣。刑曹乃折狱之官也,人器不合,请改正。”传曰:“予将考罪案发落。”

    8月17日

    ○丁卯,王幸太平馆,行上马宴。

    8月18日

    ○戊辰,天使等还京,王出饯于慕华馆。

    8月19日

    ○己巳,执义权柱启:“思愼之奸,圣鉴已洞照,决不可在朝矣。”传曰:“尔谓决不可在朝,然近日有经筵,则当入侍矣。”柱又启:“台谏、侍从言之,国人皆非之,思愼何颜入参经幄乎?”传曰:“思愼之言是矣,不可为非。但台谏言某宰相非,则递之。”又曰:“某宰相非则递之。若尔则权归台谏,而不在人,此实危亡之渐也。”更启:“上教之意,与思愼疏中意正,臣恐思愼之术深中矣。”

    8月20日

    ○庚午,掌令李达善启:卢思愼岂可居具瞻之地?亟命改差。且天使金辅请陞徐钧堂上。钧若不请,则天使岂有请乎?其后辅又言曰:‘我等回程后,使无生怨。’此亦钧知朝廷议,已预请于天使,而使言之也,请鞫之惩其后。且迎接都监郞厅加资太滥,请改正。南原府使郑诠有武才。成宗尝选武臣堪任边寄者若干人,拟授边任,勿叙内郡,而诠亦与焉。今宜改正,以备他日边方之用。“承政院启:”前教云:‘迎接都监郞厅加资,使臣回京后当改正。’今天使已还,请下前教。“传曰:”思愼事不听。郑诠及迎接都监郞厅加资改正。“达善更论思愼,不听。

    8月22日

    ○壬申,王诣永思殿,行别祭。

    ○承旨权景祐考刑曹正郞赵仲晖鞫案以启,前为英陵参奉,收合米谷于守护军。又以料米,给守护军贸茧。

    ○献纳郑洙启:“宪府不署经臣职,臣不知其由。臣以兄弟乖争曾被驳,分拣是非,已许叙台谏、政曹。”传曰:“先王之教如是,勿嫌就职。”

    ○承政院启:“功臣、议政府、台谏、承政院、弘文馆员受暇出外,例给马,而秩高宰相,犹不得与焉,有乖事体。今后仪宾一品、天曹参判以上、汉城府堂上及已经政府判书、参判,而曾带经筵者,并给马。”传曰:“可。”

    ○兼大司宪韩致亨、兼大司谏李諿、执义权柱、司谏李宜茂、掌令李达善、持平朴仲干、柳轩、正言韩训交章上疏曰:

    国家之治乱,关于相道之得失。为其相者,当守正道、持正论,屹如台斗横汉,乔岳撑天,为朝廷之表仪,然后可以协赞元化,而尊主庇民也。其或德未素养,心无定见,论事谋国,动背圣贤,随俗俯仰,趣同鄕原,疾忠恶直,陷主不义,固将基祸于当时,取讥于万代,岂可据鼎鼐之位,为一国之相耶?臣等伏见,殿下新登宝位,如大明初出,万民咸仰,莫不延颈拭目,想望至治。岂意思愼以累代之旧,受付托之重,而处心不正,为相无状,主意所向,则阿顺而从谀;正言直论,则必欲摈斥而推鞫,固守其谬,巧饰其奸,以至台谏为告讦、为陵上、为倾危之习。如以外戚,而受先王育之恩,天崩地坼之日,而纵淫娼家,风宪之司,举而劾之,不可谓告讦。以首相而排辱谏臣,杜言路,谄君误国,以开危亡之渐。风宪之司,举而劾之者,不可谓陵上,忠言激论,批鳞触讳,执节不回者,皆所以培养元气,维持国家,亦不可谓倾危之习,而思愼乃顚倒是非,反复疏启,以欺天聪,欲掩其过,人臣不敬之罪,于斯为甚。不惟台谏劾之,侍从亦论之,一国之人举皆非之,人非一人,心非一心也,而所言同者,诚以是非之心,天性之固有,而不期而同者也。殿下独以为是,而不去,何哉?岂不以先王旧臣,不可卒去者乎?是则殿下之爱思愼至矣,不知爱先王旧臣,孰与爱先王宗社乎?殿下图议庶事,咨访治道,必先于首相,而其心如是、其事如是、其言如是,岂不深可惧哉?伏愿殿下,察臣等之恳,国人之心,亟去思愼,无累圣德。

    不听。

    8月23日

    ○癸酉,前同知中枢府事崔景礼诣阙肃拜,又献良马一匹,上命馈酒,又赐弓一张、豹皮一领。景礼筮仕世宗朝,历事五朝,位至二品。成宗朝以年满七十致仕,退处鄕曲,闻王即位,扶老而来,先拜宣陵,遂朝阙下,有马可充御乘,并献之,时年已八十馀,须发皤皤,行步犹健。承政院与院相启:“景礼年甚老,而不忘向君之情,自远方来,以朝于君,请加褒赐。”遂有是命。

    ○命放还井邑付处良女存今。以丰川尉任光载所奸,外配。

    ○掌令李达善启:“郑洙曾与兄弟乖争,请考禁府推案后署经。”从之。

    ○台谏论思愼,不听。又书启:

    台谏之任,与人主争是非,凡人君过举、朝廷得失、政事是非,惟台谏得言之。为大臣者固当劝之曰:‘从谏弗咈,乐闻直言也。“若使台谏不得言,则虽有卖国之奸,白日之下攘臂而起,谁得而言之?国事至此,则争进谄谀,以欺其君,而四方水旱、盗贼,不以实闻,反谓大平之时,无如今日。人主深居九重,信听其言,自以为安,一朝危乱忽起,如痈疽内决,而不可救矣。以一身譬之,人主元首也,宰相股肱也,台谏耳目也。若耳不能闻,目不能视,则虽有元首、股肱,枵然徒有其物,殿下以此比喩而观之,则可不听臣等之言乎?”

    不听。

    8月24日

    ○甲戌,御经筵。司谏李宜茂曰:“当殿下即位之初,万民咸仰之时,思愼为首相,宜以纳谏之美,启迪于上,而乃以罪台谏为喜贺不暇,思愼之罪实关宗社。今若不罪,则宰相无所畏忌,而其祸必至于赵高指鹿为马矣。”持平柳轩曰:“前者上以逆命罪台谏,臣则不知其为逆命,古人有封还诏书者。唐德宗欲以裵延龄为相,阳城为谏议大夫,欲裂白麻;宋真宗封刘氏为后,李沆对使者焚其诏。当时既不罪之,而后世亦称其直。以此观之,台谏有何罪乎?今思愼身为首相,不以古人之所以事君者事之,而反以罪谏官为允当、为威断,是欲壅蔽聪明,使人不敢有言也。此若不罪,则馀无所惩。”不听。轩曰:“危亡之渐,正在此矣。今既威制台谏,使不得有言,则士气摧挫,而言路蔽塞,在下者皆将阿谀顺旨。如此则国家其不至于危亡乎?”副提学朴处纶曰:“台谏之言,虽或不中,为思愼者,固当启以优容,而反欲治罪,其壅蔽甚矣。台谏之论,朝廷公议,不可不从。”宜茂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此。”检讨官李颗曰:“自古虽倾国大奸,无有以罪台谏言于其君者。今思愼之事,上则圣明,洞照其奸;下则朝廷士大夫,莫不切齿,当阖门待罪之不暇,而敢复上疏自明,欲上之信用其言也。朝廷公论,实所以维持元气者也,殿下不可不从。”轩曰:“即位之初,大臣既无嘉谟嘉猷以补君者,而反以壅蔽之术,从臾于上,其罪大矣。”处纶曰:“兼大司宪、兼大司谏,既非《大典》所载,非祖宗之法。若必此人而后可也则宁使之专任而已,不宜兼带也。宰相、台谏各有所任,致亨若在政府,则当行赞成之事,于大体未便。若仍本职,则宜递兼职。”王曰:“予当斟酌。”特进官李世佐曰:“今天使才还,乃收迎接都监郞厅加资,于事体何如?匹夫犹不可失信,况王者乎?”知事郑文炯曰:“文宗朝尹凤奉使来此,求请无有纪极,请授侄尹吉生东班职,请除妹子掌令。文宗大怒,待天使还,欲治其罪而终不果。今虽可怒,信亦大,忍之为当。”轩曰:“天使之请,初虽不得已而听之,官爵不可滥授。其所以还夺者,亦因台谏之请耳,有何不可?”权侹曰:“臣亦尝以天使之请而受职,然其猥滥亦甚,虽夺之可矣。”王曰:“前者院相言:‘天使有请,辄从则弊将不赀,而通事等亦多有猥滥之事。今虽除之,若回京后,则宜改正云。’故如是耳。然业已授之,勿改正。”

    ○御昼、夕讲。

    ○台谏合司论思愼,不听。

    8月25日

    ○乙亥,御经筵。正言韩训曰:“人主是非不可不明,而殿下取舍顚倒。是非不公,此国家之大忌也。思愼闻殿下囚台谏,而曰允当,曰威断,曰喜贺。若思愼允当之言为是,则他相虽曰迎纳直士、乐闻正论,殿下必以为曲耶?以思愼威断之言为是,则他相虽曰慈祥岂弟,以达下情,殿下必以为非耶?成宗升遐之日,思愼以设斋为祖宗朝事,而首劝之。祖宗善政良法,不为不多,而必以设斋侫佛为祖宗之家法,是岂大臣所忍启乎?儒生居养贤之地,辟佛乃其常事而窜逐,不为谏止,台谏被囚,亦不论救,至于殿下欲赦汤老,则顺旨曰无罪。宰相顺旨不忤,台谏、侍从亦且顺旨,则非社稷之福也。”持平朴仲干曰:“思愼杜塞言路,将欲逞其志也所谓大臣者,引君当道,使其君为尧、舜,而反塞言路,其不忠大矣。”训曰:“思愼以人主听谏为主威不振,囚系言官以威断,一切反常而言,犹不罪之,是殿下之威断,能行于直言之台谏,而不行于有罪之宰相也。古者谏无官,人皆得而言之。后世则不然,虽设官使言,而能尽其言责者鲜矣。又使台谏不言,则人主孤立于上,辇毂之下盗贼蜂起,谁得而言之?思愼以经术名,何事不会,而所言若此?非但得罪于殿下,实得罪于祖宗。昔唐宪宗时,李吉甫以为:‘上不忤天子,下不怒宰相,不亦两全乎?’李绛以正言斥之。以绛之言观之,则思愼之邪正可知矣。”金寿童曰:“思愼以台谏累月言事为非。以古事观之,唐宪宗虽不克终,亦明断之君也。谓其臣曰:‘卿等当十论,无但一、二耳。’此欲使其臣尽言也。台谏直言而上即听从,则岂有累月连旬之弊乎?上不见听,故乃尔。思愼以听谏为主威不振,大禹拜昌言,亦可谓不振其威乎?刘聪时,陈元达苦谏不已,至以钻颈于柱,使不得去,而尽言社稷之计。聪终悟,乃令元达上殿曰:‘卿当畏朕,反使朕畏卿欤?’禹大圣人,其所为宜无所不至。聪胡种,亦知谏之当受,况圣明乎?若贵戚豪横,外侮充斥,劝以威断可矣,反以罪台谏为威断乎?台谏及承政院、弘文馆、史官皆非思愼,殿下反以为是。然则论思愼者皆非欤?以一人而疑众人,不亦戾乎?汤老得罪于纲常者也,虽经赦不得蒙宥。殿下岂得屈公道,以施私恩哉?台谏虽不奉命,岂至囚系?问于大臣,而大臣以为喜贺,其为无状甚矣。古人云:‘知人为难。’观人不于他事,以其言行而观之,则其人之邪正可知。臣下务胜,主威不振,人主所深恶也。故思愼心小人之心,巧言以中之,所言无非亡国之言,而殿下不分是非,在下之人无不痛心。”检讨官朴亿年曰:思愼云:‘主威不振,人臣务胜。’至以台谏为轻薄细碎。自古大奸固非一人,而未有如思愼所为,不可以大臣,而贷之。“王曰:”予当斟酌。“寿童曰:”兼大司宪,祖宗朝所无。况三公论道,而三孤、贰公弘化。致亨处三孤之位,其任重矣,岂可以兼宪长乎?大司谏亦三品职,而以同知中枢兼之,是亦不可。若必以致亨递赞成,专任言责可也。“王曰:”祖宗朝亦有是事。且以位高者为之耳。“知事鱼世谦曰:”谏官之任重矣凡人于年少之时,气力明锐,故能尽其言。致亨今年已老,气力且衰,其论事必不能碎首以争之。“领事愼承善曰:”不必致亨,更择他人亦可。“特进官成俊曰:”宰相则持大体,台谏则遇事辄谏,岂可持大体乎?“王曰:”其改差。“世谦曰:”儒生停举者许通,而付处者放送,仍停举。若遇赦,虽大罪特放。岂可次次末减,减徒为杖,减杖为笞乎?“王曰:”今已经赦,其许通。“俊曰:”注拟边将,患乏人。非乏人材,今以国恤,武士废业,不勤錬才。或有优于武才,而不能解文者,请议链才劝读之方。“王曰:”其劝砺之方磨链以启。“俊曰:”臣观诸道烟台,北方则粗完,南方专踈。倭船若当昼而来,则岂得知乎?今者三水郡有贼变,而烽火每报无事,其不谨候望亦可知矣。且外方军士番上防,多隶其所,不相换易。其留防者若遇边将非人,受苦倍之。“承善曰:”劳逸果不均矣。“参赞官姜龟孙曰:”臣尝为南方守令,今亦知此弊。留防者不治军装,又将帅不贤,则征收物货,而放遣之。名虽留防,而不事备御,俊之言甚是。“世谦曰:”世宗朝船军与正兵相换。然则正兵之番上留防,岂不可相换乎?今不相换,故留防者军装,果不精链。“俊曰:”船军今为世袭之法,故如罪人之被锢,世世相继,其情可哀。若实军与世袭之子,则固不可轻易许通,其他众子与保人,则许属他军,如甲士取才,常人则试八十步,船军之子,则试二百步,如鄕吏之子许赴生员进士时,讲四书一经之例何如?“王曰:”然。“俊曰:”五镇城底野人,实我藩蔽,如有事变,必先来报,其有功大矣。臣在永安道,见彼人之情,欲为兼司仆,近侍王朝。臣尝以此启闻,而兵曹不许施行。然世宗朝以野人除职,侍卫亦多。今亦择可当者,差兼司仆何如?“寿童曰:”俊启是矣。然或赏之以物可也。若令侍卫,则我国山川道路,必熟知矣。“承善曰:”人面兽心之辈,岂可使近侍乎?“

    ○以申从濩为礼曹参判,权景禧司宪府大司宪,李荪黄海道观察使,郑眉寿掌隶院判决事,洪硕辅司谏院大司谏,洪瀚弘文馆应教,崔溥副应教,朴亿年校理,成布颜副校理,金诠修撰。

    8月26日

    ○丙子,传曰:“予欲献于三大妃殿,米三百硕送于内需司。”

    8月27日

    ○丁丑,掌令李达善、正言韩训曰:“卢思愼事,教曰:‘斟酌断之。’请闻上教。”传曰:“思愼无误事,若可听之事,则其至今不听乎?”执义权柱、司谏李宜茂等合司启:“思愼情状,国人皆曰非则殿下独不知其非乎?是殿下不计宗社,但以大臣而庇护耳。前教云斟酌。臣等以谓,已灼见其非,待命二三日,反教曰:‘思愼无罪。’臣等缺望,请亟罪之。”不听。更启:“思愼之言曰:‘告讦为直,陵上为高。’臣等粗识《诗书》,稍知古今之事。思愼此言,岂不关于危亡乎?其言皆饰以近似之事,若不究察,则人易惑之。今殿下一以思愼为是,恐殿下亦惑于近似,而不察其非也。思愼之事,台谏、侍从,以及在朝之臣,皆斥其非,虽问于行路,其谁以思愼为是乎?大臣之失若小,则非惟殿下不当罪之,臣等亦请勿罪矣。思愼之罪,实关危亡,故臣等论启,不能自已。殿下不顾宗社大计,而欲庇护思愼,务施私恩,如是则将何以为国乎?愿殿下,断之勿疑。”不听。更启:“思愼公议之罪人,不可以私恩庇之也。殿下不得不罪之,而思愼亦不得就职有说。以百官之长,而受责于朝廷,不可强颜就职,一也。思愼领相也,致亨赞成也。致亨亦论启曰:‘不宜在百僚之上。’则不肯复为僚下,而思愼亦不得复为其长,二也。三公则燮理阴阳,赞成则贰公弘化,今不和协,则不能辅相,三也。宜速决断。”不听。

    8月28日

    ○戊寅,领议政卢思愼书启曰:

    论臣已更时月,臣愿亟命治臣,以止言者。但言者摘臣所启主威不振、明主英断两语,以为亡国之言,而谓臣大奸邪,凶狡阴险。不识主无威可乎,无断可乎?言者之言虽非,亦皆从之乎?彼所谓奸邪凶狡阴险,臣欲诉辨,但恐圣鉴。论臣者皆年少后进,臣不知彼,彼何知臣?倘曰彼能知之,与臣同列宰相,独不知之。若下问臣之同列公卿宰相,众皆谓真奸邪,凶狡阴险,则已矣,不然,何以极其恶名诬加于臣?臣欲诉辨,但恐圣鉴。其曰利殿下新立,又曰思愼年虽老,而心甚长,此何等语也?此尤不得不辨。果如论者之言,则臣安得一日在朝廷之上?虽蒙显戮,亦所甘心。小民之怨,尚欲辨明,况大臣见诬,罪至于死,而不为之辨乎?事关消长治乱,不独老臣一身而已,此尤不可不辨。

    仍启曰:“台谏之论臣,今已累月,臣之初意以谓:‘虽递罢之、放逐之,惟所处置耳。’今更思之,其论臣之语有曰:‘亡国之言。’曰:‘利于新立。’曰:‘年虽老,而心甚长。’此等数语,实关国家,人臣必诛不赦之罪也。负此三大罪,不敢安然待命,故欲与台谏明辨,台谏虽非一二,其中必有一人首唱,须得其人,而与臣俱下有司鞫问之,臣罪果如台谏之言,则虽蒙显戮,臣所不辞。台谏若为诬罔之言,则诬陷大臣,岂无其律?臣寝食不安,必欲辨明而后乃已。”传曰:“台谏等自以为稍知文字,故然耳。政丞之意知道。然与之凭问,亦不可也。台谏虽言之累年,予无听纳之理。卿若出仕,则予心安矣。”思愼更启:“其言非偶然,皆人臣所当诛之罪。臣举何颜而出乎?台谏虽凭文字而为言,然彼皆识理之人,岂无计较乎?臣亦非欲与之对问,人臣负此罪,则不得立朝矣。若递臣职,则实无此事,请递之。”仍请浴暇,传曰:“沐浴调理后,其速出仕。”思愼闻斟酌之教,惧而书启,欲与台谏面辨,既闻台谏虽累年言之,予不听纳之教,则遽云臣亦非欲与之对问。始则欲与面辨,终则变辞巧饰,以惑上听,及闻出仕之教,但曰无如之何,闻者莫不痛愤。执义权柱、司谏李宜茂等启:“思愼事,昨请广议廷臣,而教曰:‘大臣之事,何敢议之?’虽小事,必须广议,况如此大事乎?举朝皆以为非,而殿下若以为是,则必尽去非之者,然后能保全思愼也,请须夬断。”传曰:“尔等请问廷臣,廷臣虽或有欲以思愼为是者,然皆畏台谏,谁能直言乎?”更启:“国家设宰相、台谏,所以可否相济,以为国也。宰相若畏台谏,不能直言,则国家之事其得不非乎?弘文馆国家淸选,而艺文馆虽新进,亦是名流,举皆以思愼为非,则是岂有畏台谏而然乎?且砺山郡守权僴不合临民,请递之。正朝使郑崇祖因台谏之言而递,复命仍差崇祖为户曹判书。皆以贪污得罪付处,其人如此,岂可使上国乎?若前心罔改,肆于中朝,则其污蔑国体可胜道乎?请须改正。”传曰:“思愼事不听。僴之不合临民者何事?其问之。崇祖虽有前犯,岂能尽得廉洁之人,而为使?”更启:“闻思愼有书启事,请见其书及所启之言。僴前为利川府使,时论以为不合而沙汰,僴乃云:‘人以嫌情毁我。’上言辨明,竟坐诬罔之罪。又为堤堰司敬差官,既发程而有旨召还,追及于全州,僴以利诱其使者,似若不闻命,遍历道内,久而后乃还。所为如此,其人可知。且凡奉使者必须择人,崇祖曾犯贪污之罪,臣等恐辱使命。”传曰:“僴事考启。崇祖则岂以此事,而终废大臣乎?”命示思愼书启之辞,传曰:“此外无他辞。其所谓亡国之言及凶狡阴险等语,皆自台谏之口而出也。在所当鞫,予特不鞫耳。方台谏论驳,而思愼不自避,敢此来启者,实是爱君而然也。予意以为,此是正直也。”宜茂等书启曰:

    所谓凶狡阴险等语,虽非臣等所启,然以思愼之言观之,则虽古之大奸邪,无以加此。当即位之初,既不引君当道,反乃承顺从臾,杜绝言路。今被台驳,固当自责之不暇,文过饰非,敢言自是,此胸狡阴险,大奸邪之所为也,固宜亟治其罪。

    权柱书启曰:

    臣之筮仕,今既十有五年。臣非思愼族亲,亦不为郞厅,思愼之胸狡阴险,臣未曾知。然以今所言观之,虽古之无状大奸邪之言,无以加此。今闻思愼诣阙,意谓惶惧乞退,及观书启之辞,其不改悟如此,非但罢相而已,宜置重罪。

    交章上疏曰:

    臣等伏以,自古人主非恶忠直,而喜邪侫也;非恶治平,而喜乱亡也。然而欲进忠直,而常为邪侫之误;欲底治平,而终致乱亡之祸。此无他,聪明有所不至,刚断有所未尽故也。盖古之圣帝明王闻人之言,则能识其是非,故谓之聪;观人之行,则能察其邪正,故谓之明。是非既辨,邪正既分,奸不能惑,侫不能移,故谓之刚;取是而舍非,去邪而用正,确然无所疑,霈然无所滞,察其邪正,故谓之断。今思愼当殿下嗣服之初,一国臣民皆举首加额,以望惟新之治,而首开拒谏之端曰:“颉颃相持,务欲自胜。”曰:“连月累旬纷纭不止。”至以:“敢言不讳,为今日之弊。”希旨顺意,要悦宸衷。殿下乐其逢迎,忘其邪侫,不悟陷已,而反以为直,是非顚倒,邪正混淆,莫此为甚。臣等恐殿下之于聪明,犹未至也。心者藏于中,而人所难见;迹者着于外,而人所易知者。殿下于思愼置其外著之迹,而信其难见之心。台谏侍从皆曰不可,而独以为虚心。夫舍己从人,乐闻直言,实我朝家法,而至于殿下,信思愼邪佞之说,废弃公议,忘国家大计,不亦寒心哉?壅蔽之患,前古所戒,而思愼一言足以丧邦。今殿下春秋鼎盛,圣学高明。邪正之分,取舍之间,辨之已熟,洞照无遗矣。不应倒置如此,而累日弹奏,未蒙兪允,臣等恐殿下之于刚断,犹未尽也。且古之误国之臣,欲杜直士之口,则必进近似之说,以试人主之浅深。故或以为好讦阴私,或以为公相倾陷,或以为激名节,或以为自图进取,群言百端,迷惑君听,以至于危乱,而人主方且乐其悦已,偏信其说,而莫之悟也。今思愼指其言事者,而非之曰:“以告讦为直,陵上为高。”捃摭愆咎,吹毛求疵,必欲陷之而后已,甚矣欺罔天聪,变乱是非,至于此极也。夫台谏之职,前古所重,言及乘舆,则人主改容;事关廊庙,则大臣待罪。直言不讳,非为告讦也;不畏强御,非为陵上也。思愼以此目为积弊,欲尊朝廷,不亦乖乎?大抵天下之事无两是,亦无两非,两端不可并立。殿下以思愼为是,则台谏、侍从皆非也;台谏、侍从之言是,则思愼是公论之罪人也,而殿下所不得私贷之者也。近者思愼外以辞职为名,饰辞文过,强狠不已,以固其宠,此果虚心者之事乎?自古国家危乱将至,奸臣乘隙,指忠谏为诽谤,深计为妖言,排斥善类,以误社稷者多矣。思愼邪说适出于殿下进德之初,此臣等所以深惧而不能自已者也。伏愿殿下,俯询廷臣,博采公议,亟去思愼,毋累正始之化,不胜幸甚。

    不听。

    ○左承旨权景祐启:“成宗申明轮对之法,东班五品,西班四品以上,轮日召对。其后或五日、或十日接见,言可用采之,言不可用弃之。殿下新即位,虽不能逐日见对,亦宜间三、四日召对。”不报。

    ○礼曹启:“今年式年科举,明春退定,别试则今年毕试。其初试一依式年例,会试试策问篇何如?”

    8月30日

    ○庚辰,王亲祭于宣陵。

    燕山君日记卷第八

    九月

    9月1日

    ○朔辛巳,日本国鸭打源永遣人来献土宜。

    9月2日

    ○壬午,下沈湄,子汾、淇等上言曰:“勿录败常案何如?”承政院启:“罪干纲常,既已定罪,录案不可轻改。”

    9月3日

    ○癸未,王诣永思殿上食。

    ○承旨权景祐启:“前请轮对,未承兪命。即位之初,朝政,所当广咨。请三日一对何如?”传曰:“五日一对。”

    ○掌令李自健、正言李胄回自京师。自健启:“卢思愼为首相,不事辅导,反搏击言官,乃至于此,其心必欲专权自恣,愿亟鞫之,据法定罪,然后国家安,而众心快。”胄启:“闻,思愼以囚系台谏为威断、为喜贺。人主固自有雷霆之威,虽和颜假色以接之,臣下犹不能尽言,况以威制之乎?臣谓思愼之为此言,亦有由矣。顷在成宗升遐之初,殿下迫于哀恳,欲追荐冥福,台谏、侍从咸执不可,而思愼乃曰:‘台谏之言不须答也。’臣于其时,以史官亲闻其言,台谏论请其罪,而殿下方在哀,贳而不治,思愼无所惩于前,故复出此言。自古奸臣之欲行胸臆者,必塞言路,然后以售其奸,臣窃恐思愼之志不在小也。”传曰:“政丞之言实正,何可罪也?事若可听,则前后台谏皆已言之,虽非尔等,其不听耶?”自健等更启:“人君耳目未广,故必赖台谏,以广其聪明。今思愼以台谏之言事为积弊,是可谓正道乎?自古奸臣之误人国家者,必先塞言路,然后惟其所为,此古今之通患。思愼之奸邪,虽求之于古,亦无如此其甚者。”不听。

    ○院相愼承善及承政院启:“乱臣缘坐者同罪,而或宥,或未宥者,同生而有兄免,弟未免者。至于父子亦然,以此上言者纷纭。即位之初,必施恩典,以荡涤瑕垢。故睿宗、成宗初年,亦尝议其轻重,见放者颇多。今亦依此例,令该司尽考缘坐人等,使议政府、承政院同议疏放何如?且安置人等,常赦所不原,故亦有时收议原之。并令书启何如?”传曰:“可。”

    9月4日

    ○甲申,受常参,御经筵。讲至《纲目》《王莽纪》三月日食,侍读官朴亿年曰:“日者众阳之宗,人君之象也。其所以食之者,臣子背君父,夷狄侵中国,小人陵君子,妾妇乘其夫,皆阴盛阳微之致然也。先儒云:‘人君能修德行政,则虽有其象,无其应。’”王曰:“遇此变则当何以弭之?”亿年对曰:“修德为先。大抵人事感于下,则天变应于上。人君当恐惧修省,自谓:‘天变之出实由于我。’不可委诸偶然,而忽之也。古人云:‘应天以实,不以文。’人君之所当察也。”检讨官李颗曰:“昔成汤遇旱,祷于桑林,以六事自责曰:‘女谒盛欤?官事废欤?贿赂行欤?’其应之以实如是,故虽有七年之旱,终无其害。后之人君当以此为法。”讲讫,司谏李宜茂曰:“臣等所论,实是公道,而殿下固拒至是,其于国家何?为思愼者当悔过待罪之不暇,而反欲自实其言,请与台谏辨明,为大臣者果如是乎?臣见近日书启之辞,有云:‘无威可乎,无断可乎?言者之言虽非,亦皆从之乎?’观此言则其心必以言事,台谏置之于罪,然后已也。人臣进言于君者,虽昼思夜度,及至雷霆之下,则十不能尽其一。故为人君者当和颜假色以接之,其言虽或过中,亦当优容。如此然后,上情得以下究,而下人亦得以展布所怀矣。思愼身为首相,既不能献可替否,纳君于善,而徒为唯唯诺诺,务尽谄谀之说,非但言路闭塞而已,国事从此非矣。思愼之言曰:‘有关于国家消长治乱。’夫国家之所以消长治乱,关于君子、小人之进退。臣不知指谁为君子,指谁为小人乎,今若下问则思愼本欲辨明,必有其说。臣等持朝廷公论而启之,殿下反欲庇一思愼,不顾大计,尤为缺望。”王曰:“思愼若果非也则当自待罪。既无所失,又何待罪乎?”

    ○掌令李达善曰:“古人辅导幼君者,犹恐其君或有小失,丁宁反复,至有作书而戒之者。如《伊训》、《太甲》、《豳风》、《七月》、《无逸》是也。大臣之用心,固如此也。今思愼自殿下即位之初,皆导以左道,贼虐谏辅,囚奴正士,此桀、纣之所以取亡也。虽人君欲罪谏官,为大臣者固当力救,不使其君陷于不义也,而思愼非惟不救,反以为喜贺,此果大臣之体乎?殿下反以为是,未知上意何如,尤为缺望。一国之人自有公论,非但前后台谏论其不可而已,至于弘文、艺文馆,皆淸流之选也,而亦言其不可,一国之共愤可知。在今即位之初,已至如此,则其渐将使台谏不言,而人主孤立,外间之事无所闻知,祸乱之兴其兆于此矣。思愼之言比之于盗,则白日大都之中,公然剽掠,刑官其敢恕之乎?今朝廷非之,国人非之,而殿下迄未夬断,国人莫不解体。以一思愼之故,妨初政、累圣德,可不惜乎?前教曰:‘思愼爱君而言之。’大臣以尧、舜之道辅之,使无过举,当时不以为非,后世亦无异议,此真爱君者也。今思愼之言实陷君于过举,而反以为爱君,臣恐殿下不知思愼之非也。”宜茂曰:“若果以思愼之言为爱君则是容悦者,皆为爱君而危言谠论,反非爱君欤?殿下恐为思愼之所惑也。”达善曰:“国家治乱,系于人心之向背。岂可以思愼之故,失人心哉?今朝廷大小臣僚,皆以为不可,而犹置首相,则人心终不能和协矣。”亿年曰:“洞观前古,无有以威断胁制谏官者。人臣爱身者多,爱国者少。一以威断制之,则孰肯尽言乎?昔汉成帝时,朱云折槛;魏文帝时,辛毗牵裾,然而当时不以为罪。此二君者,皆非贤主,而尚能如此。后世想其气像,而莫不嘉叹。人君爱一嚬一笑,言动不宜轻易。今台谏、侍从,至百执事,莫不非之,而殿下独以为爱君,而迄不夬断。思愼与台谏,终无两立之理。”王曰:“台谏有过中之言则优容,而大臣有一言之失则曰:‘有关宗社。’必欲治之,此何理也?”宜茂曰:“大臣之失若小,则固当优容,思愼之罪实关宗社,不可以大臣而优容。”达善曰:“大臣当执正议,屹若泰山,使朝廷倚重,而想望其风采可也。思愼既为亡国之言,而又自辨饰,欲与台谏交讼,殿下若更斟酌,则可知思愼不宜在百僚之上矣。”王曰:“予无良,故虽反复思之,犹不知其非。”颗曰:“思愼之非,圣鉴岂不洞知?如实不知,而信用其言,则臣恐国事非矣。”宜茂曰:“李泌言于唐宗曰:‘人言卢杞之奸,而陛下独不知,此所以真奸邪也。’今殿下不知其非,恐陷于思愼之术中矣。”王曰:“台谏系狱之时,思愼若请罪言官,则固为非矣。其所启之言不如是,而指谓之关社稷危亡,如此之语不可轻易言之。”达善曰:“上必以为:‘此言岂遽至危亡?’然而危亡之祸将不远矣。”颗曰:“赵高指鹿为马,二世之意必谓:‘虽以鹿为马,何关于危亡?’然秦之危亡,曾不旋踵。自古国势堂堂之时,人主必自恃其安,而危亡之渐未尝不始于此。今以囚系谏官为威断,此非危亡之渐乎?”亿年曰:“嗣服之初,思愼若果无罪,则台谏岂累朔伏阁,而论执不已乎?此事大关国家,故不得不尔。成宗二十六年之间,培养直士之气,广开言路,惟恐人之不肯尽言。今之台谏及大学生等,所以能尽言不讳者,亦成宗培养之力也。殿下不须远法异代,法成宗可矣。今于经筵既讲《纲目》、《大学衍义》,古今得失无不备载,然无有威制台谏之言。若顾问左右,则可知矣。”王曰:“尔等言思愼之事,一国皆非之。思愼若犯叛国之罪,则然矣,今以言语之故,而至于举国非之乎?”宜茂曰:“所谓国人者,岂村巷无知百姓云乎哉?凡今在朝士大夫及稍知事理者,其心莫不非之。今日入侍者,皆国之大臣,若顾问则国人之心可知矣。”达善曰:“臣等斥思愼,非以一言之失。思愼历事累朝,随世俯仰,致位宰相,而无所建白。及上即位,其所启迪者皆邪道。今又有是言,固不可置之首相而与议大政,所当亟递。古云:‘有言逆于予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此言博采群臣,必揆之于理也。今台谏所启,实逆耳之言,而思愼所启,实逊志之语。故殿下恶其逆心,而不听其言;喜其逊志,而不治其罪,臣等不胜痛闷。愿以臣等与思愼之言,必揆诸道,而更加察焉。”亿年曰:“古语有云:‘能容臣子之守法,然后人主之势尊。’人君设台谏之官,畀以言责,有过必容,无言不听。此其所以自尊也。如或不容,而一绳之以罪,则谁肯尽言以取祸哉?”王顾左右曰:“今以思愼之言为亡国之语,此言何如?”领事尹壕对曰:“此岂亡国之言乎?但言必如是,然后动上听耳。”达善曰:“壕言非矣。若信用其言,则其不至于亡国乎?臣等岂欲动人主之听,而诬为此言乎?”壕曰:“台谏论之已久,听其言而递思愼当矣。”亿年曰:“今思愼之言,侍从曰不可,台谏曰不可,国人皆曰不可,而犹执自是。若稍有顾忌之心,则必不如是矣。前日上教曰:‘予将斟酌。’思愼恐上已烛其非,而置之于罪,乃敢诣阙,请与对辨。是上不有殿下,下不有朝廷也,不可不亟递。”知事柳轾曰:“思愼素号轩豁,前此未闻有非之者,到今所启之言果失矣。台谏之言亦不为过。臣意以谓递相当矣。”知事柳洵曰:“思愼果失矣。台谏若不得请,则虽终岁之久,无自退之理,宜速断之。”特进官尹孝孙曰:“古云:‘惟后从谏则圣。’况今即位之初,大臣当以纳谏启迪,反为累德之言,非但一时非之,亦必贻讥于后世矣。台谏论启已久,不可不亟递。”王曰:“大臣虽非,不可轻易罪之。”宜茂曰:“今既顾问,而左右大臣莫不以为非,此政殿下英断之时。”亿年曰:“尹孝孙、柳轾皆思愼同僚,然以国家之事,无大于此,故启之以直耳。”王曰:“大臣等虽心是思愼,然皆畏台谏之口,不敢直言耳。”亿年曰:“今入侍宰相皆先朝旧臣,岂畏台谏,而敢启心中所无之事乎?实国家公论,故不敢不启耳。殿下若不信其言,则又将谁信乎?”王曰:“任则勿疑,疑则勿任。思愼之事予若稍疑其非,则岂不早断?予实不疑,故至今不罪耳。”达善曰:“人君当采公议而用之,不可独执偏见,自以为是。”亿年曰:“以一思愼之故,朝廷不静,上累圣德。非惟一世之人咸怀痛愤,后世亦必议之矣。今日入侍左右者,皆思愼僚属,思愼若果无罪,则敢如是言之乎?”颗曰:“若罪止一身,则固宜优容,思愼之罪实关国家,所不可赦,而今教之如此,臣不知上意。”王曰:“成宗付托大臣,曾未一年,而遽以言失罪之可乎?”宜茂曰:“付托大臣所为如是,尤当深治。逢迎顺承,不顾国家大体,而以台谏下狱为喜贺,此果成宗付托之意乎?违先王之志,而导君于不义,其罪甚大。今虽治罪,在天之灵犹以为晩矣。”达善曰:“治乱安危之迹,考古史可见。每见时君信用非人以致乱,未尝不叹惜。使其君苟采公议而斥去之,则终岂有乱亡之祸哉?今殿下即位未久,未有过失,而以一思愼之故,大累圣德,为殿下深惜之也。”王不答。

    ○御昼、夕讲。讲《大学衍义》。亿年曰:“为人君者,不可不讲此书。自格致、诚正,至于治国、平天下,其道尽在于此。古今善恶、治乱、得失无不备载,愿殿下勿以文字、句读为事,而每于讲读之时,见其善者,则思所以齐焉;见其恶者,则虑己之有此,沈潜反复,务研其精。如此则有补于圣德者多矣。”

    ○礼曹判书成伣、参判申从濩启:“大妃上尊号事,臣考诸前例,睿宗上贞熹王后尊号,亦于丧中行之。但书诸簇子以进,而三年然后,乃上玉册。今亦当依此行之,但上方居忧,大妃亦在丧中,举此吉礼似难,请待丧毕。且近日大妃将亲祭永思殿及宣陵,然无大妃亲祭之礼,若迫于诚意,必欲行之,则但上食于永思殿,似不悖于礼矣。”

    ○台谏合司论思愼及郑崇祖事,不听。

    ○司宪府书启曰:

    英阳副正涵于成宗丧成服翌日,宿医女思郞家,为宗簿寺所鞫。切邻等一一服招,唯思郞不服,故宗簿寺请刑讯,而命弃之。此系关纲常,请毕鞫之。

    传曰:“已弃之,岂可追论?”掌令李自健启:“思愼之言曰:‘今之台谏皆后进,安能知臣?若问臣之同列宰相,则可知臣心。’今致亨同列也,而极论思愼奸状;柳轾、尹孝孙亦思愼同僚,而今日经筵,皆曰可罪。思愼今将何辞?伏愿勉从公议,亟命罢黜,以快舆情。”不听。

    9月5日

    ○乙酉,受常参,御经筵。正言韩训曰:“思愼书启之辞曰:‘无威可乎,无断可乎?言者之言虽非,皆从之乎?’此皆故为近似之言,以惑上听,而欲殿下以威断,用之于台谏也。譬之于水火,虽一日不可无,而妄用之,则或至于杀人。人主之威断,亦不可无也,而妄用则危亡系之,岂可用之于台谏乎?思愼又曰:‘诬陷大臣,岂无其律乎?’是使台谏钳口,而不得言也。教曰:‘此岂为亡国之言?’昔秦二世曰:‘吾欲悉耳目之所乐,穷心志之所欲,以终吾年寿,可乎?’赵高曰:‘此乃贤主之所能行,而昏乱主之所禁也。’二世不悟,未几而至于亡国。宋神宗时,王安石云:‘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其言虽小,足以亡三百年宋家之业。今思愼以囚系台谏为威断、为喜贺,此实亡国之语,殿下所当无疑而快断。”执义权柱曰:“汉元帝优游不断,汉业遂衰。威断亦人主所当有也,然岂可以囚系台谏为人主之威断乎?虽英睿之君,台谏有言,固当和颜色以受之,岂可用以威断乎?台谏进言,必面折庭诤,以其君比诸桓、灵、桀、纣,大臣之失,亦必尽言不讳。以此,人主厌之,大臣惮之。人主若不虚怀听纳,则谁能犯颜苦谏哉?然则人主岂可用威断,制台谏哉?言路通塞,系国家危亡,而思愼之言如此,非细故也。”检讨官孙澍曰:“思愼云:‘此臣情素。’是欲使台谏不言,使人主聪明壅蔽,孤立于上,然后快于其心也,安可一日居具瞻之地乎?”训曰:“思愼云:‘年少后进,我不知彼,彼岂知我?’是亦欺罔也。言者心之表,其心正则其发于言也亦正;其心邪则其发于言也亦邪。思愼之心本不正,故其言如此。”柱曰:“思愼启亡国之言,岂可谓大臣,而以私恩曲全之乎?请收公议。”王曰:“虽取议,皆畏台谏,谁敢直言乎?”训曰:“宰相若有所畏,当先畏首相,岂必畏秩卑谏官哉?殿下不当有此虑也。上教云:‘岂可谓亡国之言乎?’然则此可谓兴邦之言乎?”知事洪贵达曰:“思愼识见多,而素无心者,虽书启之言,甚不可。然指谓奸巧阴险,则似过情。”特进官成俊曰:“思愼所言非矣,立朝为难。”王曰:“思愼之言,谓杜塞言路之渐,则然矣,谓亡国之言,则非矣。”澍曰:“亡国之言,无过于此。言路闭塞,则亡国之渐至矣。”柱曰:“言路国家元气也。以一身言之,元气壮则百邪不能害,元气弱则百邪从之,而终以暴亡。以木言之,充实之木,则风不能摇,空中之木,则风易仆之。言路有关于国家,岂不大哉?”司经权敏手曰:“思愼有二心,即位之初曰:‘台谏之言,所当从之。虽有过中之言,亦当优容。’今则曰威断,曰喜贺,何其言之有异?是思愼以二心事殿下也。”柱曰:“举朝皆非之,请下问廷臣。”王曰:“予当议之。”柱曰:“请广议。”训曰:“上尊号,盛事也。成宗上宾,曾未期年,举此吉礼,于义何如?”王曰:“睿宗朝亦已行之,何害?”训曰:“贞熹王后之事,后世不可尽法。世祖中兴之主,变礼颇多。今则守成之时,异于世祖朝矣。况上尊号,亦先王失礼之举,何必从之?宜缘情合礼,斟酌行之。”传于政院曰:“上尊号,三年后行之。”

    9月6日

    ○丙戌,御经筵。司谏李宜茂曰:“郑崇祖性本不廉,曾与商贾交通,以贪污被鞫。今差赴京使,若多货禁物,得罪中国,则为我国之耻。”王曰:“此言何如?”左右不对。掌令李自健曰:“崇祖于成宗朝为户曹判书,与富商交通,多为谋利之事,台谏论而罢之。”王又问曰:“此言何如?”尹弼商曰:“崇祖为户曹判书,事多不出于正,故人皆疑其不廉,何必遣之,递差当矣。”申从濩曰:“台谏之言正是。赴京者岂必崇祖然后可乎?”郑文炯曰:“崇祖交通商贾,臣未知焉。又未闻崇祖贪污之名,而近来言之如此,不得赴京,则崇祖平生更何能立朝?广取众议何如?”李铁坚曰:“崇祖被鞫时,臣为义禁府官,其与商贾通利,未及毕鞫,成宗命以时推照律。其时推案,今在承政院。”承旨权景祐曰:“臣为刑房承旨时,考其推案,事涉不廉者颇多。如倭人回奉田税布,国家定以粗布,而户曹见样布则极细。可兴仓贡税输委处,成宗命造仓库,而俄复停之。崇祖请和卖其瓦,而令其奴属买之。济用监所在毛物不至蠹毁,托以不用而和卖。船价、车价,当给以陈米,而以新米给之。马价当给以司赡寺布而以济用监布,给之。凡此等事,果如台谏之言。其时成宗以为大臣而贷之。”宜茂曰:“贪污之人图利其身,而不顾其死。古有入海求珠者,以其利心胜也。崇祖若赴中朝,身犯不赦之罪,则反为国家之耻,而亦非所以保全大臣之道也。”王曰:其推案毕考后,当发落。“自健曰:”景祐之言已尽,不待毕考。“王曰:”崇祖在先王朝,只以诈不以实罪之,竟不坐贪污。若不得赴京,终身废弃矣。“自健曰:”英阳副正涵在国恤奸女医。宗簿寺既具事状以启,臣等亦观其推案,其事明白无疑。臣意以为,其罪甚于汤老。前教曰:‘事非现著弃之。’涵当擗踊号泣之际,以宗室之亲,忘哀纵淫如此,若不治罪,是长恶也。“王曰:”既已经赦,又非著现之事,不可追论。“

    9月8日

    ○戊子,王以台谏论卢思愼不已,命参判以上议之。传曰:“思愼宽弘,故其言如此,而台谏论启至于三月。经筵入侍宰相亦疑畏台谏不直启,虽昆虫草木,至于三月之久,则亦应改心矣。卿等毋徇台谏之言,各陈其志。”尹弼商议:“台谏论请,连旬累月,至于三朔,犹不已焉,朝廷何时乃安?思愼就职,势甚难矣。移封府院君,务使朝廷宁静何如?”尹壕议:“思愼所失虽轻,然台谏累请不已,移封府院君何如?”郑文炯议:“思愼所启是非,臣等未详知。但久被台省及弘文、艺文等馆,论驳不已,势不得相容。”李铁坚议:“思愼历事四,人无间言。但今所启,殊失大义,台谏之论,正中其失。然罢相亦是重事。”成俊议:“臣前日于经筵,启以思愼既为僚下所非,难于同处,今复何言?”柳轾议:“思愼言其为人,则气度宽裕,不拘小节,恢恢有大略,非琐琐凡流。论其近日所启,非责言官则不可,故臣于前日经筵顾问之时,如是启达。然论朝廷大体,则不可以一事之失、一言之差,而轻进退大臣也。”李世佐、柳洵、洪贵达、李则、权侹议:“思愼博闻广识,恢恢有大人之量,历事累朝,未尝有过失。论人物则求之当世,未易多得。但近日所启之言,则伤于大体,台谏论之累月,前者已罢,后者继之,势将不止。至如弘文、艺文馆皆其僚属,而亦极诋毁,势难相容,虽使在位,亦不自安。”李季仝议:“思愼所启之言,殊失大义,台谏固请,罢相宜矣。然宿德名臣,历事累朝,未闻失德。”朴楗议:“台谏论事,虽或过当,固宜优容,以开言路。况今初服,尤当迎纳直言,喜闻谠论,犹恐言者不尽其意。思愼因下谕,而不开陈其纳谏之美,拒谏之非,失大臣之体。”尹孝孙议:“臣闻:‘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当初政访落之时,当以从谏弗咈,愼终于始,陈戒之不暇,今思愼发此无稽之言,以骇众听,殊失大臣之体。”成伣、金敬祖、安友骞、韩斯文、金克忸、尹慜议:“台谏朝廷之耳目,言虽过中,固当优容。今思愼所言,已失大臣之体。”赵益贞议:“思愼闻囚台谏之命,而启以允当。又于驳己之时,不自悔过,而又从而为之辞,固无大臣之体。然历相累朝,人无间言,台谏指以为大奸邪,至比于李斯、卢杞,则亦过情之论也,然相臣去就实难。”金自贞议:“思愼所行,固无过举,但近日所言,已失事体。台谏之论,虽或有过情之语,宜不专以思愼为是,而不用台谏之请也。”申从濩、许琛议:“殿下新承大服,固当迎纳谠言,言虽不中,亦当优容。思愼身为首相,进威断之说,以动上听。威断虽人主之一德,施诸台谏可乎?此言得售,则将至于戮辱直士,杜绝言路,其害有不可胜言。台谏之论,正中思愼之失。”金谌议:“谨按,自古优礼台谏,非为其人也,为国家也。当今初服,思愼所启,失言甚大,殊非大臣之体,岂宜仍处具瞻之地?”议入,传曰:“予将览而发落。”

    9月9日

    ○己丑,王大妃及大妃亲祭永思殿。

    ○正言韩训启:“王妃亲祭,不合于礼,请更考礼文,参酌施行。且郑崇祖嗜利无行,断不可使上国。”正言李胄启:“金继宗当成宗国恤赴京时,私奸宣川、义州官婢。及还闻其妻亡,而少无戚容,乃与前私者欢,行同禽兽。”传曰:“其鞫之。”掌令李达善,启英阳正涵事,不听。又启大妃上陵未便事,不听。

    9月10日

    ○庚寅,掌令李达善、正言韩训启:“卢思愼事收议后,未有发落,愿闻上教。”传曰:“思愼累代勋臣,不可罪之。予之收议,欲观众议耳。”台谏合司论:“思愼罪重,臣意以谓非但罢相,固宜治罪,以静朝廷。今闻上教,不胜缺望。”正言李胄启:“思愼罪在不赦,臣之初意,不必收议。臣始闻收议之命,心自喜曰:‘古者官人于朝,与众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弃之,殿下必欲与众弃之也。’今闻上教,不胜痛愤。思愼近日所言,殿下从之,则危亡立至矣。累代勋臣独可爱,而宗庙、社稷独不可爱乎?”不听。执义权柱闻胄刑人于市之语曰:“正言言涉刑戮,非吾意也。”仍语诸僚曰:“佥意何如?”司谏李宜茂以下皆傅柱意,终执己意不回,其直节强行如此。

    9月11日

    ○辛卯,王大妃与王妃亲祭宣陵。王迎于郊外。

    9月12日

    ○壬辰,承政院启:“前日因上体未宁,避御东宫。此非正殿,偏狭浅露,侍卫不严,请还御正殿。古人云:‘践其位,行其礼。’殿下既居成宗之位,则当行成宗所行之礼,非殿则不可。”传曰:“三年之间,予当在东宫,如常参、经筵等事,亦可行之于此,不必移御。”

    ○兵曹判书成俊、参判许琛启:“镜城、富宁向化人逃亡罪状,据律当至于死,然不可以常民视之。若彼人知之,则咸畏其死,见存者不得安居,已亡者必不还来。臣等以为,宜使观察使谕之曰:‘尔等之罪,据法当死,然特宥之,以全其生,后毋效此,安居生生。’且彼人等不能安居,至于散亡者,专由守令不能抚恤也。请罢其职,使彼知朝廷抚绥之恩。”又启:“国家虑两界军储不敷,每年输入绵布,以备军需,然皆散给民间,逐岁收取,民甚苦之。此无益于国,而有病于民。永安道则虽不入绵布,犹足以备。平安道则府内有空地八百馀顷,土甚沃饶,若屯田则十年之内可省岁输绵布之弊。请令今去执义李粹彦,详审屯田便否。”

    ○台谏论思愼事,不听。仍书启曰:

    殿下于经筵,既以思愼杜塞言路为非,此则殿下已知其罪也。威断一言,足以丧邦,非徒为一世罪人,实万世之罪人。思愼方被驳到宾厅,托为辞职,实欲与台谏交讼,是无朝廷也,人臣之罪,孰大于是?后世必以不罪思愼为殿下之大累。

    传曰:“今若以言错而罪大臣,则终身不免其咎。”

    9月13日

    ○癸巳,掌令李达善启:“大司谏洪硕辅以病久不出仕,谏院非养病之地。臣等论思愼,累日伏阁,硕辅于肃拜日,曾无一言及此,又针灸告假,是顾恋官爵,而惮于言事也。”

    ○台谏上札曰:

    人君公议之主,朝廷公议,不可一日废,公议废,则国不能一日有矣。殿下广召廷臣,博采群议,无一人以思愼为是,皆斥其非。此朝廷公议,殿下决不可不从,而今教曰:“公议固当从之,思愼之事,不可从也。”臣等未审何等公议为可从,而何等公议不可从乎?既曰公议,则王者无私,不可以私而废公也。殿下排公议,而贷罪人,其于朝廷何,宗社何?思愼威断之,其心本欲杜绝言路,废弃公议,而殿下既不能罪,反用其计,是则殿下已为思愼所误矣。在今初服,万物咸睹,一政教、一命令,罔不翘首企足,伫见德化之盛。首废公议,一切不用,国人将曰:“吾王自广而狭人,台谏之言不用,侍从之言不用,宰相之言不用,而好自用,将何以为国?”莫不以宗社为危。呜呼!祖宗以宗社之重,付之殿下,殿下新受付畀之重,以一思愼之故,废国论之公,开危亡之渐,祖宗在天之灵,其肯曰:“予有后,能勿坠我之宗社。”乎?公议之行与不行,实人心离合之机。岂不深可畏哉?伏愿殿下,亟从公议,以副万民之望。

    不听。台谏辞职。

    ○以申从濩为礼曹参判,宋钦弘文馆博士,权敏手著作,李滋正字。

    9月15日

    ○乙未,下郑崇祖推案曰:“先王既已定罪,更无可议之事。”

    ○大司谏洪硕辅启:“今宪府驳臣以不仕,臣病尚未愈,岂宜冒处谏诤之地乎?请免。”传曰:“递差。”

    ○宣慰使左副承旨愼守勤,自平安道还,以便宜四事书启曰:

    一,京畿、黄海、平安驿路疲弊,驿田限今年勿收税。二,平安道江边军士,贫劣无富实,防御器具未能自备,军器寺破甲及本道牧场马量给。三,木栅权管择有知识武才人差遣。四,江边谍人课劳,依旧录用。

    命议于院相。尹弼商议:“守勤所启四条,令该曹磨链便否以启后,更议何如?”尹壕议:“守勤四条皆可用。”从壕议。

    ○台谏合司论启卢思愼曰:“臣无状,不能尽职,如不罪思愼,则请罢臣等之职。”不听。更启曰:“臣等反复思之,既收公议,则决不可不用也。军士以告身久未署经,常自言曰:‘有此首相,则终不得受禄。’其冤抑如此,请速断之。”传曰:“思愼成宗付托元勋,在今初政,不可以一言之失而递之。然闻有民冤,故为百姓从之,非以卿等之言也。”

    9月16日

    ○丙申,正言韩训启:“思愼递相,一国臣民莫不相庆。然思愼之罪,当在流放窜殛。移封府院君,臣恐无所惩艾。且国家若尊敬朝廷,则如郑崇祖贪污之人,岂宜授使命乎?凡人其祖先有痕咎者,尚不得赴举。况成庙升遐日婚嫁者,身犯败常之罪,而得赴科举可乎?臣恐人纪灭矣。”不从。训更启:“上教曰:‘非因卿等之言而递之,只因民怨而递。’臣意以为,今之有民怨,皆思愼之所致也。虽不置之于重罪,请令勿参经筵议事。”不从。

    ○掌令李达善启:“今所御东宫,非正殿,且在路傍,甚为浅露,请移御正殿。英阳副正涵于成宗升遐翌日,宿医女家,请刑讯,而特命勿鞫,此系关纲常,不可舍。今若不鞫,则外间无奈以外戚之故,而弃之耶?郑崇祖方被台论,而䩄面诣阙,启差军官,无耻甚矣,请改正。李继命素无行,士林皆鄙之,今为敦宁副正,其越次太甚。宋钦今为典医监提调,本司非徒出纳药,官员殿最等事亦皆管之,岂可以杂类者授之?不可不改正。”传曰:“虽在东宫,如常参、经筵等事皆当不废。涵外戚,岂以暧昧之罪加之乎?郑崇祖先王时定罪,今岂更论乎?李继命心术,予未知之,当议于院相。典医监亦有他提调,虽差宋钦,于殿最何妨?”达善更启,不从。训更论思愼、崇祖、国丧成婚者,不听。

    9月17日

    ○丁酉,传于兵曹曰:“今闻,平安道江边军士,连因声息,困于防戍。且因贫寒,甲马不备,诚为可矜。军器寺破甲及本道各牧场马,量数给之。”

    令李达善启移御正殿事及涵、宋钦事,又启:“通事徐钧既命鞫之,旋弃之。大抵通事等凡国家之事,无不潜通于他国之人。请鞫徐钧,以惩其馀。”正言韩训论启思愼、崇祖事及卒哭内成婚儒生,不宜赴举事,不听。达善、训更论,不听。

    9月18日

    ○戊戌,掌令李达善论启涵及徐钧事,不听。

    9月19日

    ○己亥,宪府上札曰:

    臣等窃以,纲常之道扶持民极,人而无此则非人,国而无此则非国。涵罪关纲常,不可原也。当天崩地坼之初,一国臣民罔不摧陨,若丧父母,而涵以宗室之亲,恝然忘哀,成服翌日宣淫女医,此天理民彝之所不容,而人人所痛心切齿者也。持法之司既核其事,明有证验,而殿下特弃之何也?安康正、箕城令宗室也,尹汤老外戚也,皆以罪窜谪于外。宰相如金继宗,微者如尹埰,亦以此而推鞫,涵是何人,独加恩贷?示人以公,犹或有私,示人以私,何以为国。伏愿殿下,命毕推断,置涵于法,以正纲常。“训启:”禹允功以宣陵石物监造陞职,允功前既加资,又命陞职,爵赏太滥。凡赴京使臣争请半护送军,迩来平安民力,疲困尤甚,不必遣也。“王问半护送事于承政院,承旨等启:”臣等意亦如台谏之启,若有声息,则带行宜矣。虽无声息,国家重违大臣之请而许之,臣等固知其不可。幸若有变,则国家当护送,不必自请。“持平朴中干启:”本府欲鞫郑溱,溱杜门固拒,何异逆命?“传曰:”令义禁府拿来鞫之。“

    9月20日

    ○庚子,弘文馆校理成希颜还自三水郡复命,仍启:“臣观三水之地,人物鲜少,元居军士仅一百馀人。虽以南官军士一旅入戍,一旅之数只百馀人,而其中有任事于监司、兵使营,而不赴防者多,故实留防者至少。三水旧无边警,而今年继有贼变,臣意以谓,入防军士加数而戍。且郡进上脯,限苏复命减何如?”传曰:“即减之。防戍事,令院相议之。”院相及承旨等启曰:“命议乱臣安置人疏放若因国家庆事可也,今无缘议放未可。但尹遘等罪犯,非乱臣缘坐之比,放之何如?”传曰:“可。”传旨于义禁府曰:“全罗道长兴安置尹遘,其母申氏,济州安置尹逅,巨济安置尹遇放还。”

    9月21日

    ○辛丑,传曰:“平安之民今方困苦,而边无声息,正朝使郑崇祖行次,半护送军其勿遣。”

    ○掌令李达善论启涵及宋钦事,不听。

    9月23日

    ○癸卯,金麟角以乱臣金处义从子,缘坐被锢,欲通仕路,援例陈诉。王问于院相及承政院,弼商等启曰:“虽乱臣亲子,或有许通者。麟角从子,情理可矜,许通无妨。”从之。

    9月26日

    ○丙午,司谏院上疏曰:

    臣等窃惟,人主一身,所系至重,或圣、或愚,利害之关于人民,存亡之系于国家者甚至。殿下方在初服,新揽庶政,今日乃我朝隆替之本,宗社安危之机,生民休戚之端,历年久远之源,贤邪进退之际,天命去就之分,人心离合之时,岂不深可畏哉?夫人君之德在从谏,从谏之要在治心。心正则虚,虚则忘己,忘己则从人易。殿下当以治心为从谏之根抵,以从谏为治心之阶梯。治心为本,从谏为用,体用既立,表里相资,则国家隆、宗社安、生民休、历年久、贤能进、天人合,而治道毕矣。臣等反复思之,凡世之人主,孰不知从谏之美?由其方寸,或胶固不广,或强戾不巽,或狭小无见,或暗昧不明,或𫍙𫍙自贤,或务胜自用,或明察自小,或威断自肆,八者有一焉,则必以谏为不足听,言为不足受。于是邪侫之臣巧探人主之肺肠,伺察人主之志意,笙簧异说,缘饰经术,千岐万辙,迎合百端,君臣上下,唯唯诺诺,然后国事非,而危亡至。呜呼!拒谏之祸,一至于此,其势然也。夫朝廷正论在台谏,台谏所言,不在宗社,则在人民。其言利在君上,不在其身,利在君上,而敢拒之者,愚之甚也。故自古拒谏之君谓之暗主。贤智之君,以天下之耳目为己之耳目,以天下之善为己之善,孜孜汲汲,犹恐嘉言之或攸伏,谠论之未及闻,抗颜苦口,不为之忌,逆鳞牵裾,不为之怒,和颜而下之,虚怀以受之,邪奸谀侫无以悦其心,忠臣义士得以尽其言,致使言路愈广,而国家之利愈多,故自古纳谏之君谓之明主。殿下天资英达,睿质果毅,求之后世,罕有其比。大小臣民,攅手加额,想望治化,而殿下应务处机,聪明英断,同符宣庙,大小臣民于玆鼓舞,此我国宗社、臣民之福也。臣等职忝谏院,徒誉殿下之美德,而不规殿下之失德,则臣等亦侫臣也。国有侫臣,非社稷之福也。臣等宁伏不讳之诛,不敢以殿下之失,从臾成之,负宣陵而误殿下也。殿下所失,在于拒谏。即政之初,首罪言事儒生,以示一国,所谓务胜自用,威断自肆之渐,颇有其形。故其巧探伺察者,遂以威断之说,迎合所向,思欲一中,岂不畏也?尹汤老以戚里之臣,衰麻在身,纵飮娼家,大伤殿下风化。宪府封还宥旨,大有直士之气,殿下当褒奖不暇,以养士气可也。反以逆命之名囚之可乎?台谏谓天使奸谲者,非谤讪也,欲导殿下于无过之地,其心可赏,其言可恕。殿下反欲下诏狱,而讯鞫之,又从而贬罢之,拒谏之迹,自是益著。近者台谏论事,则传教有曰欺君,有曰何面目复来言欤?有曰敢胜我,有曰任汝心,威哉是教也!甚于雷霆,士不得尽其言矣。不几于𫍙𫍙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乎?臣等恐殿下不深明人主纳谏之利,拒谏之害也。不然,何自择若是?殿下聪明睿智,刚毅果断,出于天性。大扺论人气质,贵贱则不异,上下皆同。盖气质虽美,学问未广,则其收敛复克,精一修正之功未立,而见善不知好,闻恶不知恶,何则,其心暗也。如是,则务胜、自用、威断、自肆之念,起矣。若此不已,习以为常,岁月迁易,春秋渐苒,圣学已晩,则至于自用自肆,无所忌惮,则言路壅塞,士气沮丧。大臣姑息,坐待老死;台谏畏威,爱身杜口,虽存亡在于朝夕,莫得而言,殿下何所因而知之?昔傅说复于高宗曰:“惟木从绳则正,惟后从谏则圣。”高宗曰:“旨哉,说乃不良于言,予莫闻于行。”其君臣之间诚意相孚,一时气象,至今可想。宣庙尝御经筵,论《尚书》至此,敛容嗟叹,顾谓左右曰:“为君之道孰加于此?非独人君,为臣者亦能受言而后,能谏君,尔等亦宜知之。”又下教曰“予未尝罪一言事之臣,尔等勿以忤旨为嫌而不尽言。”臣等每观此教,呜咽不已。噫!宣庙初政,汲汲纳谏,以遗家法。殿下乃宣庙嗣子也。今当何法,不在家法乎?守家法之道奈何?曰治心从谏也。治心之道奈何?曰广圣学也。伏愿殿下,孜孜学问,当惜光阴,寸分之间毋自忽焉。学问之道继续则光明,作辍则卤莽。行幸翌日,经筵不可废也,上食之日,夕讲亦可御也。一日之内,接贤士之时少,则学问自疏,君德成就,在于经筵也。有言逆于殿下,则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殿下,则必求请非道。求诸道而言合于道,则言虽逆,而必听;求诸非道,而言在于非道,则言虽逊,而必斥。如是则乃学问之功,胜私克己之大端也。胜私克己,则所谓心正而虚,虚则忘己,忘己则从人者得矣。从人则在我无自用之念,而乐取善于人矣,如此然后,可以守宣庙之家法,而成宗社无之休,可不勉哉?况殿下英资,优于刚断,刚断乃人主之德。以殿下之刚断,用之于治心纳谏之美,则其刚可以发难立之志;可以克难制之私;其断可以攻难悔之祸,可以纳难入之言。扩而用之,事事物物无适不然,则是真所谓刚断之德也。古之帝王有行之者,尧、舜、禹、汤是也。舍己从人,尧之刚断也;询于四岳,明达聪,舜之刚断也;闻善则拜,禹之刚断也;从谏弗咈,汤之刚断也。此四君者,有刚断之德,而用之于当刚断也。有骄愎之君,刚于不当刚,断于不当断,未尝不从刚断二字失,殿下亦不可不审也。顷者卢思愼见殿下有刚断之德,进威断之说,欲使殿下加威断于言事之臣,是思愼以殿下刚断之德,为殿下杜言之具,此乃笙簧异说,缘饰经术,以误殿下者也,固当深治其罪,以远奸侫可也。今也只罢其相,移封府院君,其心罔悛,其舌犹在,经筵必侍,议事必参,此殿下于思愼之罪,固当刚断而不刚断也。郑崇祖本以庸陋无耻,加以贪墨,交结市井之徒,此亦市井之流也。涵与汤老同罪,不宜罪同罚异,以私涵也。儒生李培根等,娶妻于宣庙升遐之日。大小遑遑擗踊之时,从容计较,乃以单身微服,白昼潜娶,其为不忠,口不忍言,不宜更许赴试,以通仕路也。宋钦本以贱系,发迹医术,位至二品,已越其分。今又提调典医,是黜陟之权,乃在疡医之手,此朝廷之所以卑,士林之所以辱也。禹允功既以山陵之功,超陞资级。三都监监役之官,业已论功行赏,无一叠受者,不宜功同赏异,以优允功也。伏愿殿下,远思愼奸侫,勿接经筵;收崇祖使命,勿使专对;治儒生与涵之罪,以正风化;还宋钦提调之任;以尊朝廷。改允功陞职之命,以重爵赏,岂不幸哉?《传》曰:“有其始而无其终者有矣,未有无其始而有其终者也。”人君之道非一,而纳谏乃最大最先者也。以最大最先之道,不见行于初政之日,殿下果有其始乎?始而悦谏,终或至于拒谏,始而拒谏,其终奈何?臣等恐今而囚台谏、罢台谏,则将至于罪台谏,而弊不可救也。臣等在殿下耳目之官,司殿下聪明之德,耳司听,目司视,视听不广,臣等之罪也。视思明,听思聪,聪明不用,殿下之过也。所进瞽说,愿留三思。臣等谨昧死以闻。

    传曰:“今观疏云:‘不御经筵。’近因患足病,难于起居,玆以未御耳。其他所言,当细览发落。”

    9月27日

    ○丁未,承政院启:“永膺大君夫人进屏风及杂物,命赐绵布五百匹、正布二百五十匹、米百硕。臣等以为,在今初政,所进之物若书册则可,戏玩之物不可私进,而殿下亦不可受也。不由政院,而径进大内,亦为不可,还给何如?”传曰:“永膺夫人非微者,所献亦非玩好,有可警戒之物,故受之。予欲优给其赏,而顾念国家经费如此,略给耳。且先王朝亦有直进内庭者,岂必皆由政院?”承旨等更启:“臣等不以经费为惜,如此开端,则争进异物,以中上好,其渐不小。请还给,以绝私进之心。”不报。

    9月28日

    ○戊申,司宪府持平柳轩来启:“涵与尹汤老罪同,汤老以大妃切亲,犹置之法。涵虽联外戚,不可不治其罪。《大典》内,个满者必有贤能、功劳然后,方许陞叙。李继命非但无贤能、功劳,乃狂妄人也。即位之初,用人不可如是也。典医监提调任元浚以老病不能治事,钦专掌之,必不能捡举。元浚、钦请并改之。”曰:“涵所奸女鞫之。馀不从。”

    ○司谏院正言韩训启:“近日台谏进言,则下教曰:‘欺君。’曰:‘事事期于必胜。’曰:‘汝自为之。’臣等尽言诚难,是将有拒谏之渐矣。卢思愼于经筵不宜参侍,郑崇祖行同商贾,不宜赴京。宋钦起自微贱,不合提调。儒生李培根等罪犯纲常,不可赴举。赏石物监造之功,而李诠则给马,禹允功则陞叙,是以官爵视马也。反教曰:‘从尔等之言,然后谓之谏耶?’不胜缺望。”

    9月29日

    ○己酉,掌令李达善启:“永膺夫人宋氏屏风等物,上既受之,而赐米布。即位之初,以戚里之人进玩好之物不可,而受之亦不可。”传曰:“非予求玩好之物,而献之也。”更启:“古之人君焚宝玩于庭,至季年失德者多。武王圣王也,受西旅之贡獒,因召公作书以戒,而遂却之,后世称圣。且国无珍玩之物,未为病也,而受而累德,实为病也。宋钦以成庙陞遐之日,侍药不谨之罪,定为书吏,既蒙上恩,复立于朝足矣,况提调乎?且典医监大司,钦必不堪。”传曰:“钦其与惠民署提调相换。”

    冬十月

    10月1日

    ○朔庚戌,正言韩训论启禹允功不宜陞职,国丧日娶妻人不宜赴试,卢思愼勿参经筵,郑崇祖勿使上国,传曰:“国恤娶妻人勿许赴举。馀皆不听。”

    ○掌令李自健论启永膺大君夫人所进之物不宜受,李继命不宜陞职,不听。

    ○都承旨金应箕启:“我朝之制,通政以上必从座目。成宗朝金兴守陞嘉善。其后权景禧、李宗灏又升嘉善。成宗特赐座目兴守之上。今司宪府请递宋钦提调者,意亦在此。权健、申从濩宰相之负时望者,而一朝坐于杂类之下,非但事体失宜,恐士大夫无以自励。臣意以为,宜从成宗故事。”

    10月2日

    ○辛亥,礼曹判书成伣、参判申从濩撰宗庙祧迁仪以启曰:“臣等谨按本朝世庙,大室七间,左右翼室各一间,而太祖在第一间为一室,太宗在第二间为二室,世宗在第三间为三室,文宗在第四间为四室,世祖在第五间为五室,德宗在第六间为六室,睿宗在第七间为七室,恭靖出寓左翼。《礼》,天子七庙,诸侯五庙。父子异昭穆,兄弟同昭穆,故兄弟为一室。今宗庙太祖为一世,恭靖、太宗为一世,世宗为一世,文宗、世祖为一世,德宗、睿宗为一世,位次已满五世。若成宗则是为六世,庙数已过,不得已递出之矣。太祖以创业始祖,为百代不迁之主,世宗以下则以四亲不可出,惟太宗亲尽当出,而论以功德,则不可出也。先儒云:‘父昭子穆,有常数者礼也;祖功、宗德,而无定法者义也。’故周于三昭、三穆之外,而有文、武之庙;鲁于二昭、二穆之外,而有鲁公之世室。苟有功德,则不拘于世数尚矣。且宋至光宗之世,太宗、神宗、哲宗、徽宗、钦宗、高宗、孝宗庙数已过七世,而宣祖、太宗、真宗、仁宗、英宗亲尽当毁,其时朝议难之。朱熹以谓:‘太祖、太宗、仁宗功德茂盛,宜准周之文、武,百世不迁,号为世室。高宗受命中兴,别为世室,亦百世不迁。僖祖为始祖,神宗、哲宗、徽宗、钦宗、高宗、孝宗为亲庙,通为十室,而太祖、太宗、仁宗、高宗。以世室之主,在三昭三穆之外,而不计室数。’以朱熹之议观之,有功德之主,则虽过十馀世,亦当不毁矣。我太祖、太宗,即周之、武,宋之太祖、太宗,而世宗即宋之仁宗,世祖亦中兴之主,以功以德皆百世不迁之主,太宗决不可迁也。恭靖王不上庙号,丧制亦止二十七日而除。且于寝陵只行节祭,其礼与各室不同。当初递出之时,议者谓:‘权迁左翼室祭之,亲尽则止。’今已亲尽,当藏于祧庙,而今无祧庙之制,处之实难。昔汉韦玄成等议云:‘毁主瘗于园。’元帝以太上庙主瘗于寝园。今依此例,恭靖王、定安王后庙主瘗于厚陵为便。且宋祧迁僖祖、翼祖,而准礼不讳。忌日亦依此例,除国忌,其陵祭则依旧施行。文宗神主奉安于左翼室,其仪物、祭享一依恭靖王之例。世祖以下次次而陞祔,成宗神位于第七室,于礼为当。又按《实录》,世宗十四年定文昭殿原庙之制,营后寝五间,前殿通三间。太祖在北,昭二位在东,穆二位在西,以为定制,使后世不得加造。今五位已盈,若祔成宗五位之中,亦当递出。世宗以下则当代四亲,决不当出,太宗亲尽则在四亲之外,例当递出,其依文宗例,瘗于寝园为宜。然太宗在宗庙,则为不迁之主,百世享之,独于原庙不受其享,其于情礼有所未安。夫原庙始于汉世,宋之景灵宫仿汉之制,各立神殿。今依此例,别构一殿,以安太宗为便。后世若不依此例,永欲立殿,则将不胜其烦。太宗赞成大业,非他有功德之主之比,后世不可援以为例也。宗庙祧迁之制,乃国家重事,非臣等浅见所可轻论,广收群议何如?”传曰:“可。”

    10月3日

    ○壬子,大司宪权景禧等上疏陈八条,御正殿、勤经筵、广听纳、崇节俭、敬大臣、汰庸吏、禁女谒、抑宦寺也。

    10月4日

    ○癸丑,正言韩训启:“永膺夫人法所当鞫,况殿下方带服中,如此戏玩之物不宜受之。”传曰:“永膺夫人处赐给之物,其令还收。”

    ○以愼承善为领议政,郑佸左议政,尹孝孙右参赞,安琛吏曹参判。承善性本懦弱,遇事谩不可否,时人谓之粥饭僧。

    10月5日

    ○甲寅,夜震雷。

    ○日本国平持平遣人来献土宜。

    10月6日

    ○乙卯,承政院启:“近年以岁歉,凡调度一切减省。今年稍稔,请复旧。”从之。

    10月7日

    ○丙辰,太白昼见。

    ○正言李胄论启禹允功事,不听。

    ○大司宪权景等启:“卜相重事,若无其人,则虽阙其位可也。必欲置相,则不可不愼择也。三公之人至大,凡军国大政,所与共议者,若非其人,则国事从以非矣。成宗朝大提学有阙,成宗难其人,广收群议,而为之。大提学但典文衡,犹且如此,况置相乎?臣等以谓,广召廷臣,下至侍从之臣,商议除之。”传曰:“可。”

    ○王亲择正朝进献马于内庭。

    10月8日

    ○丁巳,掌令李自健论尹坦、韩瑞龟、金伯谦、宋钦、韩堡、李秉正、尹殷老、金碔不合提调与特进官,李继命不宜陞职,韩忠义不宜叙显职事,不允。

    ○左议政郑佸卒。

    佸字景会,东莱县人,领议政昌孙之子。初以荫补官,累历至工曹正郞。中乙酉文科,历成均司艺,司宪掌令,大司谏,兵曹参议。丁酉特拜嘉善,观察黄海道,还为大司宪,吏曹参判。未数月擢为判书,寻判汉城、兵曹。乙巳特拜崇政,议政府左赞成。丁未丁内忧,治丧俭而有礼,不用浮屠。弘治戊申,判刑曹,执法不挠。冬出为庆尚道观察使,不拘拘于法,不察察为明,自然威重,一道肃然。壬子如京师,贺封皇太子。癸丑复判兵曹,未几,特授平安道观察使,佸辞以老病,上曰:“一道疲弊,玆特遣卿。卧而治之,民自安矣。”乙卯帝遣使,册封国王,赐诰命。王特召拜右议政,充谢恩使如京师,还至七家岭卒。谥恭肃,执事坚固恭,执心决断肃。语其子宗辅曰:“平生无功德可纪,勿立碑。”寿六十一。佸气象严峻,有大臣风,望之澟澟,人不敢干以私。处事坚确,不可撼摇,而亦有权度。

    10月9日

    ○戊午,日有两珥。

    ○献纳金驲孙启:“臣闻,新宁县监吉寿御吏严猛,鄕吏等忌惮,屡嗾邑人,告诉无实,户长十馀人,谋倾县监,叛邑登山。县监使人追捕,吏等拒捕,遣将校一人,追呼在县之吏,不从己者执捉而去,屯于野,其渐将大。当急追捕,而先徙其妻孥于极边何如?臣又闻,倭人到忠州丹月驿,责驿吏令杀鸡馈之,驿吏以国恤不从,倭人云:‘汝国虽有丧,我岛主无恙。’遂强取而食。到忠州责办宴享,州官终不设。不特此也,通事等凭借倭人,无数诛求,县官供顿,犹恐不及,益生骄心,陵驾官府。臣意以为,特送倭朝廷所厚待者,则自有护送官。若常倭之鄕通事押领者,则一依《续录》,毋得留连官府,通事之通同作弊者,申明治罪。通事及船军等,常时兵器、角弓等物,与倭人私相买卖取利,宜加禁防。又闻,通事三人潜率倭人,易服入节度使营中兴贩。荠浦水军于下番时,接置所持兵器于倭人之家。崔进江为熊川县监时,荠浦倭人等斫松木于城傍,进江发差捉来,倭人等拔剑叫噪,及打所差及军官,进江仅避之。前此倭人有所犯,佥使、县监等常自刑杖,莫敢犯令。近来骄纵如此,边将失人之致然也。自后倭人在处边将,须择差有威望、淸谨者。”传曰:“新宁鄕吏事,下书于监司。熊川倭人事,其召问进江,而令院相及政、府六曹判书议之。且驲孙所启可行之事,其申明之。”

    ○以韩致亨兼判义禁府事,李世佐户曹判书,李季仝汉城判尹。

    10月10日

    ○己未,尹弼商等议:“新宁人吏,令监司推鞫以启,拣其首从,拿致更鞫,置诸重典,其随从及妻孥,亦当区处。但今未鞫,先徙妻孥于极边似难。倭人恣行犯禁事,如进江所启,亦有其迹,营中兴贩,倭人家接置兵器,其事皆是边将禁令不严致。然不可据所闻,臆意论断,别遣刚明朝官,推核得情以启后,更议何如?”从之。

    ○传曰:“顷者严用善直启,而宪府请鞫,此则犹可,如近日赵善事,亦不得已启之。宪府动辄请鞫,虽禁中小小事,必使政院知之乎?此风何以除之?”承旨等启:“禁中小小事,政院必不尽知,赵善则当告于院,而转启鞫之当矣。今乃擅启,其渐不可长,故宪府欲鞫耳。”传曰:“善其必鞫之耶?”政院更启:“善以宦寺之微擅启,其渐不小,故宪府执之如是。”教曰:“来往马实未至,而善启之耶?马已至而善启以无马耶?令宪府先鞫以启。”

    ○持平柳轩启:“赵善事,不由政院而擅启,故请鞫,而今又命之曰:‘先推马之有无。’是与臣等论启之意有异。且韩今音丁以神懿王后七寸亲,特命从良。然限缌麻亲从良之法,载在《大典》。即位之初,当遵守先王之法。昨日所启,宰相等虽曰:‘先王朝旧臣。’安可以旧臣而不递乎?”传曰:“善事,初得其情状,故命先鞫耳。馀皆不允。”更启,不允。

    10月11日

    ○庚申,掌令李自健论安仲敬、禹允功、韩今音丁事,传曰:“内官给马之事虽小,必经政院,则权不在上矣。尔等之言无异与婴儿言也,予实憾焉。近来台谏所启,予必听之,故尔言如是耳。尹坦等事,岂以台谏之言,而遽递无罪之人乎?禹允功事不允,韩今音丁勿许从良可也。”自健更启:“上教云:‘内官若干于政事,求请其族属,则虽置重典何惜?’臣等以为,宦寺欲售其奸,则必先有试之。彼用善、仲敬之所以如此者,盖欲试殿下之意也。”传曰:“若尧、舜之圣则尚矣。虽中材之主,不至昏暗者,则凡宦寺之所为亦必知之矣。今此事不干于政,故予教之如此,然则予殆失斯言矣。”又传于承政院曰:“内官干政,虽置重典何惜?今乃不尔,而宪府持之如是,予以为暧昧。”承旨宋轶启曰:“内官昵侍左右,凡事若率意易启,其渐不细。上若以为无妨,则将至于恣肆无忌,台谏之固诤,亦为此耳。”

    10月13日

    ○壬戌,掌令李自健请递韩堡、李秉正、尹殷老、金伯谦、金碔特进官,从之。

    10月14日

    ○癸亥,尹弼商、愼承善、尹壕启:“命臣等议相,省宰以上可作三公者,殿下所知,断在宸衷,何待臣等之言?”传曰:“予亦有所料矣,必欲收议者,将以验卿等之意,果合于予意否耳。其毋辞议之。”弼商等书鱼世谦之名以启,传曰:“此固予所注意者。”且御书洪贵达之名以下曰:“此亦无奈可乎?”弼商等启:“贵达筮仕,后于臣等,故未能详知。世谦臣所详知,故启之耳。”传曰:“卿等之意,予已悉矣。”贵达素无德望,而遽有此命,物论惊骇。

    ○掌令李自健启:“古人云:‘舅后之家,但当养育以恩,不当假借以权。’坦若有罪而后,置于法则必伤母后之心。其处置岂不难乎?请递禁府。韩瑞龟、宋钦提调亦可递。”传曰:“坦虽母后之族,有罪则罪之,何疑?瑞龟换差,宋钦事不允。”

    10月16日

    ○乙丑,河南君郑崇祖、同知中枢府事金自贞,奉使如京师,贺正。

    ○正言韩训启:“成宗朝遣问弊使,巡行八道,问民疾苦。今朴亿年以内臣,奉使庆尚道。愿依成宗朝故事,凡所经各官,询问守令不法及民间疾苦。”传曰:“可。”

    ○以鱼世谦为议政府右议政,李克墩右赞成,金悌臣汉城府右尹,韩斯文全罗道观察使,曺伟、权健同知中枢府事。

    10月19日

    ○戊辰,夜雷电。

    ○判义禁府事李铁坚等启:“海浪岛来往之人,则前已论罪,岛中逃居者七户,皆我国之人。但岛近中原,未可擅刷,故成宗朝以刷还之意,移咨辽东,而至今不报。请令该司,议刷还便否。”传曰:“可。”铁坚又启:“先是,开城府城子方修筑,因旱停役。韩山郡城基已定,而其时亦以冬深不筑。城郭国之藩篱,不可不修筑。且今年稍稔,明春毕何如?”传曰:“可。”

    ○掌令李自健启:“义禁府实郞厅十员,非不多而又请加定者。实郞厅多宰相子弟,不解事,故堂上不得斥去。如成孟温、河龟寿、申复淳可汰去。且全罗道观察使韩斯文文笔甚短,本道词讼浩繁,请递之。”传曰:“斯文事,虽曰文短,已经承旨。况非文臣而为监司者,前亦有之。成孟温等其递之。”

    ○献纳金驲孙启:“上体未宁,则固不可御经筵,但非经筵则无接待群臣之时。况进学之初,经筵尤不可不勤。尹坦为忠淸监司时,悦僧义超,常给马随之,又给官妓以娱之,有一犯罪人因义超得免。今之坦即前日坦,其心术犹前日,请递禁府。”自健启:“即位之初,用人尤所当谨。斯文决不可使任方面。”传曰:“坦待忠淸道鞫案处之,斯文其递之。”

    10月21日

    ○庚午,献纳金驲孙启:“在今初政,虽有忧民之心,民不得知,故成宗初年,亦遣问弊使,巡行八道。今亦择刚明朝官,带御史分遣,使守令知上意向,则民得实惠。”从之。○掌令李自健启:“王子君脱衰,虽古例,今横行闾阎,少哀戚之情。若不于少时,教以义方,则将至骄纵难驭。请令宗簿寺纠正。”

    ○以金首孙为刑曹参判,韩斯文淸川君,洪硕辅兵曹参议。

    10月22日

    ○辛未,院相及承旨等启:“昨因谏院之启,遣使问弊于八道,使民知初政爱民之意,诚为美政。但今年使命烦多,今又遣问弊使,则驿路之弊甚巨,而民间亦至骚扰矣。臣等谓,监司既受方面之任,下谕各道监司,使之广问民瘼以启善矣。且举遗逸,升黜京外官等事,亦皆初政所先。请举而行之。”传曰:“勿遣。”

    ○掌令李自健启:“洪硕辅前为大司谏,台谏合司诣阙论事,硕辅托病不出。今拜兵曹参议,不可不改正。”

    ○谕八道观察使:“自古善治之主,莫不劳于求贤,逸于得人,而世之贤士,或未遭遇,遗于山野者,无代无之。故以尧之圣,犹命四岳,扬侧陋。况予寡昧,新服厥命,虽有如渴之心,安能尽知遗逸之士,而用之耶?且君门九重,堂下千里,予在深宫之中,其民之怨詈愁叹,何由得知?卿既受委一方,其有贤者能者,抱屈而不能自达者;匹夫匹妇,含冤而不获自尽者,宜广询以闻。”

    ○传于议政府曰:“予嗣服之初,多士列位,各供其职,期臻至治。然虑贤愚混进,宏材令望者或沈下流;庸暗残劣者或蒙显授,不可不陞而进,黜而退之。中外官吏淑慝,其与吏、兵曹,同议旌别,以辅予维新之治。”

    10月23日

    ○壬申,传曰:“前郡守具硕卿、前参奉朴始明、生员郑铁坚以遗逸,举于州县,其叙用。”

    10月24日

    ○癸酉,取生员李长坤、进士曺继衡等各一百人试券入启,继衡之作在第三,王擢置第一。

    10月27日

    ○丙子,院相鱼世谦启:“今殿下摠揽庶政,而又有政院,司其出纳。臣等号称院相,别无所事,又焉有裨益?国家有可议之事,则臣等虽在家,命召而议之。”又启:“前日见罢台谏等,至今置散。其时上欲置吏推鞫,而终不果,是已用恩典,而赦其罪也。既赦其罪,而犹复罢职,恐未可也。此辈若皆庸劣者,则虽终身废弃可矣,既选择名流,使居台谏,而一切罢之,于用人之道岂不有妨乎?在今即位之初,以言事见罢,久而不叙,亦非少失。”传曰:“前台谏等,予非欲永弃也,将欲用之,而近者台谏等,累请还叙。大抵用人,当出于上,而非下所敢拟议,故不许耳。果如政丞所启,后政当令叙之。院相事,予将斟酌。”

    10月28日

    ○丁丑,传于院相鱼世谦曰:“卿等昨日请罢院相,然予即位之初,欲与卿等图厥庶政。”世谦启:“此圣主谦德也。然今之时,与成宗之时有异。成宗圣德虽至,而幼冲即位,故内则大妃听政,外则大臣与议,内外相参。今则殿下春秋虽富,不如成宗之初载,而无一难断之事。又有承旨等,出纳公事,亦不错误,臣等无一所为之事。如有大事,召而问之亦可。”传曰:“予近日未安,且见闻不博,欲赖老成大臣,图议政事。”世谦启:“人主可以专政,而古之权臣,犹拥权柄,不归于上者有之。明主在上,臣等不宜坐院。”传曰:“徐当教之。”

    10月29日

    ○戊寅,行护军金诚童卒。尝为富平府使有声绩,特陞嘉善,礩之子。

    10月30日

    ○己卯,雷电。

    燕山君日记卷第九

    十一月

    11月1日

    ○朔庚辰,传于承政院曰:“昨日雷变,予甚惧焉。何以弭灾?”政院启:“雷雨不时,变莫大焉。前此遭变,或求言、或恤囚,以答天谴。”传曰:“召院相,议放轻系。”

    ○领议政愼承善、右议政鱼世谦启:“冬月有雷,变之大者。臣等居燮理之地,而不能供职,致有此变,请辞。”传曰:“此非卿等之故,实予不德所召,其勿辞焉。”坡平府院君尹弼商、宣城府院君卢思愼、领敦宁府事尹壕及承善、世谦议启:“古人云:‘赦不妄下。’今年累颁大赦,今又议放,则有罪者得免,亦未为得也。今者既下求言之旨,前日又令陞黜百官,其所以答天谴者,宜无以加矣。臣等以谓,勿下赦,只拣其可放者放之为便。”传曰:“可。”

    ○卢思愼、尹弼商等,请免院相,从之。

    ○下郑溱鞫案,示院相曰:“其子上言诉冤,至于十数,无奈有暧昧之事乎?弃之何如?”弼商等启曰:“此实关系之事,不可弃也。”从之。

    ○掌令李自健启:“上自即位,凡三颁赦。安知天变之出,由于纵释有罪而然耶?且弭灾在于侧身修行,不在数赦。臣等谓,用人失当,贤愚混处,亦足以召天变。前日已下陞黜之旨,此甚善举。非但微官,虽宰相如不称职,一切黜之斯可矣。如尹坦、金从汉亦可递也。”传曰:“所以录囚徒者,非欲赦也,欲拣其可放者放之耳。升黜前已有教矣,尹坦、金从汉递差。”

    ○传旨于议政府曰:“予闻,雷电乃阳气之发,仲春而发,仲秋而收。此乃大地阴阳之顺序,而今乃十月之晦,雷未可以出,电未可以见,阴阳气乖,有雷有电,岂非灾变之大者?推验咎征,在予一人。以予凉薄,嗣先人丕基,惟不克负荷是惧,夙夜兢惕,若陨于冰,而天犹谴告以不令不宁之异,岂无自而然耶?将予德未固、行未修而然耶?抑上下否塞,而不能泰耶?纪纲解弛,而不能振耶?姻娅膴仕,而不之去耶?内谒盛行,而不之禁耶?权幸用事,而溷吾政耶?掊克在位,而病吾民耶?赏罚失中,而有不厌人心者耶?贤智退藏,而有不共天禄者耶?狱讼滞积,而官吏懒于听断耶?征敛烦重,而民生困于衣食耶?其他匹夫匹妇之怨,一号一令之失,予岂尽知?庶赖群臣匡救之力,以答天谴。其令中外大小臣民、闲散人员,各陈时弊,实封以闻。”

    11月2日

    ○辛巳,正言李胄启:“闻,今日将放轻囚。此虽殿下克勤天戒之至意,然数赦非弭灾之方,惟在于侧身修行而已。且闻,为成宗将设水陆斋。此非成宗平日所为之事,安可举非礼之事,忝辱先王哉?请即罢之。守令赃污之事,不可轻弃,而政院启请勿递东莱县令韩万孙,甚不可。闵祥安往鞫其事,而滥征之物不区处,冒称宥旨前事,敢启禀,请鞫之。”传曰:“录囚徒,非欲颁赦也。自祖宗朝择释轻系,已有其例。设斋事,自祖宗朝例设忌晨斋,故不听。”更启,不从。

    11月3日

    ○壬午,承政院启:“近日不御经筵之意,大臣及政院谁不知之?但虑外人,岂能尽知其由?且不接群臣已久,而圣体灸疮方浓,难御经筵。臣等谓,于便殿亵服召对可矣。且经筵官减数入侍,亦为便矣。臣等尝闻,世宗好读《纲目》,常召郑麟趾等入内,与之同学。成宗亦尝召对于宣政殿夹室,先王故事皆然。虽于便殿接之,亦无不可。”传曰:“不可接群臣于便殿。予之灸疮今己向差,近将御经筵。”

    ○正言李胄启:“成庙之不好佛,非惟国人之所知,殿下所亲见也。以平日不好之事而黩之,在天之灵其肯安而受之耶?请亟罢之。闵祥安奉命鞫赃吏,听吏庇护守令之言,不穷鞫,委诸赦前,欲脱万孙之罪,其情不可不鞫。且上既命递万孙,而承旨等居近密之地,启请勿递,此岂无情而然也?请并鞫之。”传曰:“设斋事,卿等之言,固是矣,而予亦知其虚诞。然自祖宗朝未尝废,今何独不然?祥安事,有何情而然乎?且予非听政院之启,而命勿递也。今或有人指人为盗贼,则将不阅实,而遽谓之盗贼乎?今万孙事,予尝阅其案,故俟毕推,而递之耳。”胄更启:“设斋事,上教虽如是,然成宗专不喜佛,度僧之法,亦命罢之,至欲绝其根株,成宗之志可知,而升遐未逾年,而遽尔设斋,使之屈拜,在天之灵岂肯受辱于彼,而亦殿下所不忍为者也。”传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在今三年之内,凡送终丧祭,一依礼文行之可矣。岂以非礼之事,渎丧制乎?宜速罢之。”

    11月4日

    ○癸未,正言李胄上札曰:

    官吏赃污,在法当治。王官受命鞫人,不可用情。政院居近密之地,不宜弄权。东莱县令韩万孙贪暴横敛,以虐其民,民不能堪,至于冒死吁呼。殿下恻念赤子横罹暴吏之网,遣祥安往鞫。祥安受命治狱,固当穷推正法,伸冤可也。乃从色吏庇万孙之言,色吏指其赃曰:“吾所敛也,吾所用也。”虽孩童必知衙前庇守令之常情,而祥安不复拷讯,不考元状,言有抵牾,状有馀条,不复尽核。至于今春滥收税布事,在大赦之后,而乃以万孙癸丑所犯,弁于书状之首,不复分辨赦前赦后之犯,诈饰成文,隐然以宥旨前事,取禀论启,甚矣祥安之狡诈舞文,而无朝廷也。此在朝奉公之臣所同疾恶者也。刑曹启以为,吏污不可轻论,边镇不宜久旷,姑递万孙,毕推得情,深得有司执法之体,而政院蔑法官、庇赃吏,启而弃之。台谏论执,殿下已令吏曹递万孙,宪府鞫祥安。王言一下,已为成命,政院更复营救,庇护不已,收殿下已成之命,遂一院弄法之术,此渐不可长也。若此不已,该曹不复有,台谏不复存也,而朝廷纪纲一朝废弛,岂不畏哉?夫守令暴虐,害止一邑,王官弄法,弊生失刑,左右弄权,蔽上聪、壅下情,将无所不止,岂不重可畏哉?古人云:“以一指蔽目,虽太华在前,不能见。”以其至近也。近习蔽君,何以异此?盖职莫近于政院,罪莫重于弄权。伏愿殿下,罢万孙、鞫祥安,政院抵之于罪,以谨其渐。

    传曰:“祥安则当鞫之。馀不听。”

    ○赐塞上烟台候望人衣,平安道三百五十领,永安北道五百领,南道六十二领。

    11月5日

    ○甲申,御经筵。特进官权景禧曰:“古人云大居正。顷缘上体未宁,避御东宫。今康宁已久,当亟移御。”王曰:“三年内固当居庐,不宜御正殿。”献纳金驲孙曰:“史官必于岁首,记上之所在,而书曰:‘上在东宫。’固非示万民以正之道也。且三年庐之教,虽若当矣,然所谓居庐者,君薨三年,未有命令政教,而于中门之外,为之倚以居之。今则事倍于昔,制亦异宜。故卒哭之后,便御正殿而出治,此三代以下所共由之制也。若一从古制,则虽御东宫,已非居庐之制矣。殿下必不忍居成宗之宫,则昌庆宫可矣。”又启曰:“闻,国家将铸锺。大抵锺者,必待有功而铸之,以纪其功也。未有无事而铸于平时者。且在三年之内,如此之役非必汲汲为之也。宜令停罢,以舒民劳。”王曰:“近日有天变,果如所启,停之可也。”景禧曰:“经筵不可不数御。成宗初年,虽延恩殿、文昭殿行祭之日,亦必御经筵。此实成宗二十六年,致大平之本也。殿下今日善恶之几、治乱之分,所系甚大,而延访群臣,咨问治道,皆由于经筵,不可缓也。”驲孙曰:“近因乖和,辍讲亦久矣。臣等区区之怀,一以虑上体何如,一以忧圣学不进。今获入侍,对杨玉音,臣子之喜,曷可胜言?”景禧曰:“文武科殿试,国家重事。祖宗皆亲试。但虑慕华馆风寒,而上体未宁,不宜触寒。”驲孙曰:“大抵下之进言于上者,言虽百般,而未必皆是,亦未必皆非。盖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一人之见有限,而天下之善无穷故也。虽台谏之言有可从者,有不可从者,至于宰相之言皆然。言之是非,不在于官之高下,惟在于义理耳。今殿下即其言之是非,而取舍之,则必待圣学高明而已,圣学之高明,又必待治心之功耳。今夫士大夫之子弟为科举,口耳记诵者,非所谓学也。愿殿下,于讲读之际,勿以口读章句为事,每遇古人行事之迹,必反之于身,沈潜自得,然后学问之功现矣。日者久废经筵,启事者亦由政院,转达以闻,故臣下无获觐天颜者。近闻,亲试武科,窃自忭喜。今景禧虽请勿幸,此实为国家取人,固非游戏之类也。且永思殿上食及朔望奠,若上体康宁,则亦可数行。”驲孙因指所讲《纲目》而启曰:“今以王莽之事观之,莽起于外戚,驯致宰辅,威权悉自已出,使天下莫敢谁何,然后遂成夺之谋。当初倚任之时,岂知其终至于此哉?愿殿下,亦于用外戚之际,必以此为戒。臣非谓在今遽有如此之事,末流之弊不可不预图,防于微而杜其渐可也。且于政事之间,必参以古人之事,反而求之,择其善者而从之,恶者而改之。帝王之学固如是也。”景禧曰:“陞黜之际,不能无人情。若无权势者,虽不至庸劣,亦或见黜。”驲孙曰:“近者号令烦数,无有一定之命。今此陞黜之命,在所当为,况传旨已下,何可中止乎?”尹孝孙曰:“学校风化之源,凡所以作成人才者,皆出于此。故先王朝录师儒五人,以专其任。臣意以,加择堪为师表者,依《续录》勿叙他官,以此迁转。”景禧曰:“崇儒之事,固当如是,武事亦不可弛也。今之业武者,在前日则犹皆勉励,各相较艺,多有异能之士。近日,则率皆怠惰,仅取科举而已,未见有卓越之才。脱或有事,则将帅不可不预养。且所取于武士者,专以勇力耳。苟有将才,则当及壮而用之,若膂力既愆,则将复何用?”传曰:“卿言甚善。”驲孙曰:“作成武士,在所当急。臣意非特武人而已。成宗朝选文臣可将者,谓之儒将,以备他日之用。今宜申明其法,如有才智出众者,擢用可矣。我朝王子君服丧,与群臣无异。臣之于君,尚且方丧三年,况王子之于先王,义兼君亲。卒哭才过,一切释服,飮酒食肉,无异平时。今虽不可还服,然其悖礼甚矣。且孔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今百官于永思殿陪祭之后,衰麻在身,而恬然食肉,其所以哭泣者,特虚文耳。臣近日立于陪祭之列,而见其如是也,心有所不忍。请于朔望日,勿令用肉事,立禁何如?”传曰:“自祖宗朝已然,不可新立禁条。”

    ○正言李胄请见尚传以启曰:“韩万孙犯赃,闵祥安不加详鞫。刑曹请改鞫,又请递万孙,殿下允之,而政院再请仍万孙职,勿鞫祥安岂无情乎?”传曰:“政院事不允。万孙当递,然尔等谓:‘号令不一。’以尔等之言递之,则号令亦岂得一乎?”

    11月6日

    ○乙酉,王具白袍,御仁政殿发策,御素辇,幸慕华馆取武科李长坚等二十八人。

    11月7日

    ○丙戌,正言李胄启:“行幸翼日,经筵不可废也。上食之日,夕讲亦可御也。在今进德之初,经筵不可作辍。”

    11月8日

    ○丁亥,受常参,御经筵。领事鱼世谦曰:“今为成宗,将设水陆斋。成宗之不好佛,孰不知之?黄海道鄕试,有一儒生对策云:‘若奉佛则本道之病可无。’成宗乃御书曰:‘以儒生言奉佛之事,其罪不可不治。’并与妻子,极边入居。观此则成宗之不好佛可知矣。古人云:‘思其居处,思其所乐。’至于飮食,尚且思其所嗜,愿殿下,以成宗御书挂诸左右,出入观省,则成宗不好佛之意可知矣。太宗尽毁寺社,革其奴婢,而所存者唯两宗耳。太宗、成宗万世可法也。”正言韩训曰:“臣见成宗行状,有教曰:‘恺悌君子,求福不回,祝寿斋其令罢之。’真圣人之言也。愿殿下,追念成宗之志,以终万世之孝。”世谦曰:“佛法自汉明帝时始入中国,其后历代之君事佛求福者多矣。今使文臣撰历代事佛之君祸福、损益之事观之,则可知其无益矣。求以得福,而反得奇祸者多矣,安可强为其不可为之事乎?请断之不疑。且当初丧不言之时,虽或误为之,今不可以此为例也。其时卢思愼启以不纳台谏之言,人皆非思愼之失。然思愼以殿下方在初丧哀之中,故启之如是耳。今则上听政,台谏所启不可不听。”王曰:“予亦以为无益,勿设可矣。”

    ○驰书于平安道观察使李克均曰:

    闻,道内义州客馆侈丽,独于鄕校圣殿只二楹,位版粉面剥落,未辨题字,东西庑皆盖以茅。非但有乖国家尊崇先圣之意,中朝人来见,岂非国家之羞耶?划即巡审改构。

    ○传曰:“今日经筵,台谏请罢设斋。予以为无益可罢,更思之,此祖宗朝所为,废之不可,其勿罢。”

    11月9日

    子,王诣永思殿上食。

    ○直提学表沿沫等合司启曰:“圣学不可作辍。成宗初年,日三经筵,又夜对,其求道之笃可知。今经筵久废,而夜对亦辍,臣等恐圣学未易进矣。昔大禹惜寸阴。言者有云:‘大禹圣人,犹如是。未及禹者,当惜分阴。’愿殿下以成宗初年为法,分寸之阴亦勿虚过。”传曰:“今日行幸,微有感寒之证,故停夕讲。明日则当御矣。”

    ○正言李胄启:“臣欲启政院之事,尚传金孝江再三请之乃出。台谏欲启事,宦寺阻当,事关甚大,请鞫之。”传曰:“台谏因尚传,有直启之事,则必取禀于予,然后听于台谏。故孝江不即出就耳,何必鞫之?”又启曰:“韩万孙赃吏也。政院营救多端,不可不鞫。”

    ○以金悌臣汉城府右尹。

    11月10日

    ○己丑,御经筵。掌令李达善曰:“《大学》一书,实为治之律令。首之以格物致知,以至于修治平之道,固当体念力行。近观殿下号令不一,既有成命,辄复改之,甚乖事体。大抵人心自有权度,当事来物接之时,必加格致之,而期至于十分尽善之地。如或有疑,问诸侍从宰相,则事无不善矣。”正言李胄曰:“帝王学问,万化之本,必须躬行心得,本源先明,则施诸行事,何所不可?顷缘上体未宁,久停经筵。学问不可作辍,作辍则日新之功废矣。昨者命停夕讲,臣等未知其故。设斋事,前因大臣台谏之启,既已停之,而旋命复行。无奈群臣所启之言,若还大内,则不复留记耶?古人以君德成就,比诸木之生蘖,一日曝之,十日寒之,木虽有萌,未有生者。人主虽有善端之发,不能扩而充之,则何以异此?殿下临群臣,则有停罢之命,既入大内,即收其命,臣实缺望。”王曰:“此事非自我始,成宗亦不废焉。予更思之,固不可一朝而废也。”胄曰:“成宗将欲尽绝僧徒,不许度僧。又谕八道,无度牒僧尽刷充军,其锐意于僧徒之禁可知矣。”柳洵曰:“成宗之革度僧,意在绝异端。古之人君,或有一时尽灭之者。然卒而无渐,反为有害。成宗禁度僧,盖欲渐以绝之也。且设斋时,屈辱至尊之灵为拜起之状,此成宗平日决不为之事。若为先王而设,则尤为不可,请亟罢之。”王曰:“成宗欲绝僧徒,则诸寺刹必皆毁之。且无罢斋遗教,何可已也?”胄曰:“人君一动一静,必书于策。既有停罢之命,还入大内,即改其命,无奈闺门之内或有以非道沮之者乎?”王曰:“请罢之言,则皆是,然自先王朝已然,故为之耳。自予而始,则罢之何难?”检讨官孙澍曰:“成宗不喜佛,岂可以非礼辱先王乎?臣不忍见殿下有过举也,须速快断。”典经权敏手进曰:“殿下以设斋,诿诸先朝故事,此实托辞而教之也。度僧之法,其来已久,而成宗革之不。况此设斋,罢之何难?”不答。

    11月11日

    ○庚寅,御经筵。典经李滋曰:“世宗朝功臣等,为太宗将设水陆斋,吏曹判书许稠启曰:”功臣等为先王设斋,诚虽切矣。然以人君之尊,祀于下坛,其为不恭甚矣。’世宗即命勿设,愿法世宗。近者诞日贺礼,虽以权停礼行之,然方在衰绖之中,受贺不合于礼。宋哲宗于神宗丧,遇冬至将受贺,侍讲程颐曰:‘节序遽易,时思方切,愿改贺为慰。’臣意以为,自今以后凡遇正、至及诞日,贺礼可停。“王不答。

    11月12日

    ○辛卯,受常参,御经筵。献纳金驲孙启曰:“昨启设斋不可事,教曰:‘当启两殿。’臣等亦知殿下牵于两殿,而非本意也。然从亲之令,非为孝也。成宗欲罢度僧之法,两大妃止之。成宗议于大臣,或有言勉从慈旨者,成宗不从而竟罢之。今既命罢之,旋命勿罢,非徒有违成宗之志,恐亦失信于国。”知事洪贵达启曰:“上殿为先王之志,虽无所不至,殿下当事之以道,尽其诚孝而已。今之请罢设斋者,岂皆薄于先王乎?欲使殿下勿负成宗之志,以正初政出治之本耳。”领事鱼世谦曰:“前既命罢,大小臣僚莫不欣忭,寻命勿罢,中外缺望。事有轻重,恐伤母后之志必欲设斋,与违弃先王之志,而事之以非礼,孰轻孰重?违母后之志,非为不孝;继先王之志,是谓大孝,请须计其轻重而断之。”驲孙曰:“黄海道素患疫疠,儒生有对策鄕围者曰:‘立塔庙祀佛则可禳。’成宗以为乱道惑民,御书曰:‘是欲使我为梁武、唐宣也。’即命窜逐远方。成宗圣德高明,其视梁武、唐宗之事,若将浼焉,故其出于睿断如此。今作位版,为拜屈之状,似若奴隶然,成宗在天之灵,高明正大,必不见辱于彼。然臣子之心,岂忍以此待君父哉?上意无奈初丧既行之,今不可废乎?是殊不然。皇皇哭踊之际,身心顚倒,不假揆诸义理。且当谅暗不言之时,礼曹例举故事以启之,而又有内教。下之人亦知非殿下之志,故不力请止之耳。虽教曰:‘自祖宗朝行之。’祖宗朝未必皆然。丽朝崇信佛教,僧徒半于吾民,塔庙’遍于四境,糜费万端,日事饭佛,名之曰八关会。当其时,倭寇方张,大敌压境,法筵不废。士大夫,从风而靡,以至妇女上寺经宿,与僧徒混处,或有淫乱者,而终至于亡。太祖受命以来,至于太宗,专不崇信,一切痛禁,尽毁寺刹,而世宗知其志,故亦未尝设斋。今我成宗亦不喜佛,撤去尼舍之在城内者,特罢度僧之法,躬行身率,以化其民。故二十六年之间,无有设斋者。今者遽有如此之举,不胜缺望。今之朝士皆成宗朝臣也。皆知成宗不崇信,而升遐未几,即以平日所不喜之事举行,而使之屈拜于佛,人莫不痛愤。即政之初,从谏弗咈,使无嘉言遗伏可也,而累请不允。殿下若明知不可为之事,则岂必强为之,以成拒谏之名乎?”持平柳轩曰:“法有禁僧,而无禁尼。今东大门外闾阎间,尼僧作私舍以居,请撤去,使不得杂处闾阎。”王曰:“可。”驲孙曰:“尼僧辈出入寡妇家,颇有丑声,宜立禁。且僧人虽犯盗贼、杀伤之罪,必启闻而后囚之。大抵三品以下及徒流付处之罪,观察使皆得处断,而独于僧人则不尔。此虽祖宗之法,大妨治化。”王曰:“此法所当改也。”驲孙曰:“《国朝宝鉴》请须入内,朝夕览焉。”王曰:“当取观之。”

    ○传旨于礼曹:“《大典》内:‘僧人启闻囚禁。’‘或有搜索寺刹事,启闻后为之。’然流以下之罪,中外官吏直行科断,而僧人则虽犯轻罪,必启闻施行。或犯罪当捕,而藏匿寺刹,则官吏莫敢搜捕,有伤大体。今后僧人囚禁事及搜索寺刹事,依平民,勿启施行。”

    11月14日

    ○癸巳,御经筵。大司宪权景禧曰:“各道观察使若得人,则其黜陟公矣。年老宰相惮未挈家,率皆规避。且一周年之间,一道之事未能周知。臣意以为,八道监司依两界例,使挈家,以二周为期何如?”正言韩训曰:“臣意不然。观察使若留在一处,则一道之民有欲伸诉者,道途之远,赢粮之艰,其弊何如?今之惮劳者,使率家累,则岂乐巡行乎?岂可以人之厌惮,而遽改旧法乎?”领事鱼世谦曰:“大妃欲勿罢度僧,许琮亲启于大妃,而大妃反责琮焉。成宗从中力请,竟罢之。今大妃虽力主其事,自有成宗故事。昔宋刘太后垂帘听政,宰相韩琦于帘前,引汉马、邓之事,斥其干政之非,太后才可其奏,琦即呼鸾仪司撤帘。盖母后干政,非盛世之事,安可诿诸母命,而不之改乎?”训曰:“君德成就,在经筵,当进讲之时,下问左右,援引古今,商确其意而听之,则虽日讲一章,其功倍矣。”检讨官李宽曰:“高丽有野史,至我朝始废。今有春秋馆,但记朝政。若草野善恶之迹,泯灭无传。臣意以为,择都事及文臣守令、教授,兼带春秋以遣何如?”世谦曰:“野史之法古也。今欲复立,意虽善矣,势有所难。夫史者,所以记善恶,不失其实,以取信来世者也。今虽以都事、守令兼之,所患者直笔难得也。今世之士,号为正大,职带春秋者,亦或有以贪污被罪者,况其他乎?”宽曰:“若择人授之,则庶无所患,而直笔可得矣。”

    ○传于礼曹曰:“度僧之禁,著在令甲,而尼僧则别无禁令。故任意剃发,日益滋蔓,有累治化。今后痛禁,节目议启。”

    11月15日

    ○甲午,御经筵。正言李胄曰:“蔡寿居父丧,舍坟归妻鄕咸昌,将作舍聚材,而有金之瑞者,亦士族人,寿争桥梁木,怒而缚之,并捉之瑞之妻及老母,使奴子捽发而欧之。又欲囚之瑞,而邑守适不在,寿擅囚之。会有赦,寿必欲害之,嗾吏不录囚徒,故未得放焉。之瑞曰:‘罪重者皆得蒙宥,而我独未见放何哉?’乃自出。寿又嗾吏,托以反狱,即还囚之。圣明之朝,安有如此之事乎?此不可不鞫。郑光世惮鞫寿,又当风寒,不欲远行,敢以赦前事,隐然启禀,是亦畏寿而然请择遣刚明不畏强御者鞫之,并鞫光世。”从之。胄曰:“渭原郡守尹良佐唐物贸易事命弃之。近来赃吏颇多,有如朔州府使奉禧则在逃,临陂县令李奉孙、北靑判官柳茂、东莱县令韩万孙则时方鞫之。是皆法弛而然,不可轻弃。”特进官李季仝曰:“义州距凤凰城甚迩,其往还便易。我国民人惮于徭赋,必潜投居之,故臣尝忧惧。今高平孙罪虽在赦前,固当治之,而其时不点检官吏,亦当治之。且义州人乘小船,常往还,请严立禁条,使不得出入。”王曰:“可议之。”胄曰:“台谏以言事诣阙,每借寓司钥房,若合司时,会于肃章门外,殊无体貌,请别修给一所。”王曰:“甚当。”

    ○司谏李宜茂等启:“十一日教曰:‘予虽启大妃,恐不得请,然将启禀。’十二日经筵教曰:‘恐伤母后之志。’又教曰:‘将极谏。’上教如是,故臣等窃谓,此必慈旨也。若非慈旨则殿下何有此教耶?且殿前教云:‘予知其非道。’今此设斋之命,若出于殿下,则何可以非道,事先王乎?殿下前教云:‘慈旨。’今则曰:‘予意。’此殿下欲塞臣等之语,而教之如此耳。若然则人君之失得,莫大于此。设斋特小事耳,愿殿下愼勿以此为心。且永思殿茶礼,用素膳,而于宰枢馈酒之时用肉,甚未稳。请自今勿令用肉。”不听。

    ○传旨于议政府曰:“予闻,政事之修废,由于用人之得失,其所系不其重耶?然用人非难,择人为难,不可以容貌、言语,轻为进退,必审其淑慝,然后乃可以取舍。予嗣位之初,欲进用贤能,黜退庸愚,以淸在位,而令政府、政曹旌别庶官者,已有日矣。今更思之,旌别之道当出于大公、至正。若小有失当,则其士大夫抱屈坎轲,可胜言哉?如贤智出众者,在所当进,才德兼亡者,在所当退。但凡我在位之人,自先王朝奔走效职。无大显过,而一朝指以无能,遽尔黜之,于予心安乎?何以则使进退得其宜,贤愚得其实,朝廷淸明,物论快足耶?其处置之方,商议以启。”

    ○弘文馆副提学朴处纶等上疏曰:

    伏睹殿下已因冬雷,痛自刻责,下旨求言,其畏天勤民之心切矣。臣等职在论思,其可噤无一言乎?昔成王即政,周公作《无逸》以戒之。必称先王者,王之亲也,详文祖者,耳目之所逮也。盖臣之于君,非尧、舜不敢陈,而必近取祖宗者,欲王之易于观感耳。今殿下践祖宗之位,行祖宗之礼,以临祖宗之臣民,则殿下之所当法者,其不在祖宗乎?谨按,我太宗尝曰:“尧、舜之道,非儒者不知。”每与儒生讲论经义,世宗日御经筵,夜分乃罢。虽盛暑、极寒,未尝少懈。二圣学已高明,岂待进讲有所发挥哉?然犹讲论如此其勤者,人主之学与不学,圣狂之机,治乱之分决矣。一念终始,常在于学,则朝造一理,暮进一善,持久不替,道积于身,而德之所修,至于罔觉。举而措之,可以莅政事,可以察民情,可以辨人才之邪正,而治国家犹运之掌矣。伏望殿下,爱惜寸阴,缉熙圣学,既勤昼访,又加夜对,一以祖宗为法也。臣等谨按,我太宗朝韩尚德每进规戒,而至于言动之间,政教之施,以为无可规者,则太宗之号令必信可知。盖人君一言之善否,其应甚速,见于千里之外,而感格之效,亦足以动天地,可不愼乎?其发也必谨而出之,既出也必信而行之,则德化之成,可立而待矣。今殿下亲决万机,发一号、施一令,凡在域中,莫不延颈拭目,则号令之发,尤不可不之谨也。近有谏官请遣问弊使,则今日从之,明日反之。大臣、台谏请勿设斋,则今日从之,而明日又反之,可谓汗其大号乎,可谓令出惟行乎?非所以示信于民也。伏望殿下,发号施令,信如四时,一以祖宗为法可也。臣等谨按,我太宗尝曰:“陵寝之傍,创立僧舍,自高丽始。山陵乃予百岁后所往之地,使缁徒近吾之傍,于吾心安乎?予当立法,以示后嗣,其勿置寺。”世宗谓近臣曰:“佛氏之道,无益于祸福。予若崇信,则当母后宾天哀慕之时,岂不大设佛事乎?”又曰:“功臣当太祖忌晨,就寺舍设水陆,恐违礼经。”许稠对曰:“水陆本是非礼,矧设神位于下坛,尤为亵慢。”遂罢之,其不惑异教可想矣。成宗大王洞照邪正,其于异端之说,深恶而痛绝之。及其宾天之后,乃敢设斋,使我高明正大之圣之神,反屈于妖诞胡鬼之下?臣等痛心焉。今又闻,期祥之日,又欲设斋。且于宣陵之傍,撤尽民家,而寺刹则不之撤,使缁流得以杂侧,成庙在天之灵,其肯以为安乎?殿下诚孝,无所不用其极,而不能安在天之灵,果能善继人之志乎?伏望殿下,遵太宗之志,亟命撤寺;遵世宗之志,亟命罢斋,一以祖宗为法也。臣等谨按,我太宗十一年,有冬雷之变,十三年,冬暖如春,皆遣朝臣于诸道,访民疾苦。世宗朝时遣朝臣,按行州郡,出入闾里,守令贪污、酷刑等事,悉令发摘。盖上下相隔,冤抑莫伸,则伤和召灾,未必不由此也。故汉、唐之制,既置监司,督察郡国。又时遣朝臣,分巡天下,吏治、民瘼,遍加访问。祖宗之分遣朝官,亦其遗意也。近有谏官献议遣官问弊,而驳之者曰:“既遣大臣以观察之,则岂可别遣朝臣乎?”又曰:“驿路骚扰,不宜遣也。”臣等以谓,国家设政府、六曹,委任大臣,非不尊且重也,而又设宪台以纠察之。况于幅员之广,兆庶之繁,委一监司,上德岂尽宣,下情岂尽达乎?当殿下遇灾警惧之日,虽一遣御史,廉问民弊,亦何妨于委任观察之义乎?一道一员之遣,亦何弊于驿路耶?伏望殿下,择遣朝臣,广询民瘼,一以祖宗为法也。臣等谨按,我太宗览郑孝复之疏,称叹久之,擢拜献纳。世宗尝曰:“遍听谠言,庶几修行。”其舍己取善,以广聪明者,可谓至矣。人臣徇国者少,爱身者多。无言责者不得言,患得失者不能言,畏权势者不敢言,虽人主虚怀听受,择其言之善,而显赏之,犹有不得尽言者。况震之以威,折之以辩,少有忌忤之心,则谁肯进逆耳之言,而取祸辱哉?此言路所以塞也。言路一塞,则君骄于上,臣谄于下,国事日非,终至于亡,不亦惨乎?伏望殿下,容受直谏,广开言路,一以祖宗为法也。臣等谨按,我太宗尝谓政府、六曹曰:“予当冱寒,每日视朝。无他,欲与卿等克勤无怠,以尽敬天、勤民之道。”世宗尝教:“宦官不宜授以出纳之任,予逐日视事,俾无留滞,事无大小,代言皆亲启。”盖帝王坐朝听政,群臣皆自奏事,自昔然矣,而彼秦二世,深居宫中,令宦寺传命。隋炀帝又为五日一朝,谓之衙日。近来国家亦遵用秦、隋之弊法,至于台谏之进言,言于承旨,承旨转言于宦官,然后得转闻于上。言至三转,岂能尽达其微意乎?臣等以谓,事之小者,则宦寺出纳,犹之可也,事之大者,专委以传命,有乖帝王听政之道也。伏望殿下,昧爽视朝,亲自听政,台省臣僚有进言者,或赐进见,或令承旨亲启,一以祖宗为法也。臣等谨按,我太宗尝以旱赦,李来谏曰:“刑罚得其当,然后可以答天心。请毋轻赦宥。”太宗曰:“后当且已。”夫古之帝王,非乐于用刑,天讨有罪,不得不已。若以不禁奸邪为宽大之政,以纵释有罪为布恩之典,则盗贼奸宄,伤民蠹国,毁法乱常之徒,皆得以侥幸漏网,复出为恶,政之偏傥,无甚于此。故古人云:“无赦之国刑必平。”又云:“一岁再赦,善人喑哑。”此来之所以切谏,而太宗所以快从也。伏望殿下,明愼刑狱,毋轻赦宥,一以祖宗为法也。臣等谨按,我太宗尝论外戚用事之弊曰:“使外戚通籍宫中,出入无防,非人君长远之计也,宜当制之于未萌。”置敦宁以处外戚,太宗之深谋远虑,实我国无疆之福也。自古假国舅以权,私后族以政,富贵盈溢,终蹈祸机者,接迹于世,可不戒哉?汉窦广国、樊宏皆外戚之贤者,文帝、光武皆不任以政权,盖欲终始保全之也。近者台谏论外戚任用之渐,殿下不即允可,甚非初政之美事。伏望殿下,待外戚有制,勿任权要,一以祖宗为法也。祖宗善政善教之可法者,臣等略陈其所闻矣。至于成宗言行政教之美,臣等所亲见,而亦殿下耳目之所逮也。其御经筵也,昼日三接,夜复召对,讲劘治道,犹恐不及。其听谏也,嘉纳谠直,恕其狂僭,奖谕台谏,犹恐不言。其发政也,号令必其信,刑罚必其中,以至谨天灾也。恤民隐也,辟异端也,无不尽其道,此皆今日所当法也。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伏望殿下,远法祖宗,近述成庙,毋忽天、毋轻民、毋作辍于学、毋勤怠于政,任贤勿贰、改过勿惮,动静云为,皆适于义。由是以临民,则民兴于善,由是以事天,则天且佑之,宗庙得以飨,子孙得以保,而继述之孝,无以过矣。殿下即位未一年,无大过举,而夏旱、冬雷,天谴荐至者何也?意者,天以殿下为大可有为,而仁爱之也。其所以仰答之道,不过应之以实而已。《中庸》论九经之所以行者一也,三德之所以行者一也。一者诚也,诚即实也。故复以实有是心,实有是德,望于殿下也。伏惟殿下潜心焉。

    11月17日

    ○丙申,司谏李宜茂等上札曰:

    臣等将设斋未便事,屡渎天聪。殿下初以为:“恐伤母后之志,将极谏。”臣等亦恐伤殿下仁孝之心,未敢迫论,久伫睿断。寻复教曰:“非有内旨,予心然。”臣等不胜失望。岂殿下先明而后暗耶?必极谏不得于内,而为是说,以御外人也。然外人疑上教前后之异,将曰:“诚意未实,强辨以自欺。”岂不伤殿下之实德乎?《传》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匹夫为孝者,尚欲事亲以礼,况千乘之主乎?今水陆设斋,殿下以为礼乎?神不享非礼,则殿下以为先王之灵,下享于此乎?先王平日深耻梁武之舍身,唐宣之膜拜,形诸纶言,历历在臣僚耳目。今先王之灵,临之在上,质之在傍,臣等敢欺负先王,而苟从殿下哉?臣等蒙先王厚恩,攀髯莫及。痛哭终天,唯将蝼蚁之诚,报效于殿下。如有一毫有益于先王,有补于殿下,岂敢强聒不舍,乃至于此哉?伏愿殿下,俯谅臣等微衷,特罢小祥设斋,勿令先王神版,重辱于夷鬼之下坛,不胜幸甚。

    ○大司宪权景禧等上札曰:

    臣等窃谓,丧祭大事,一遵先王之礼而已,设斋邀福,非所以尊其亲也,非所以敬其亲也。盖佛氏祸福轮回之说,虽至愚皆知其必无,岂可舍先王之礼,而从夷狄之教,以求福利哉?殿下奉先思孝,丧祭诸事,宜一从礼文,而既于初丧设斋,又欲设斋于小祥,臣等非不知殿下不崇信佛教,而拘于母后教也。然饭佛斋僧,非徒无益于祸福,适足以传笑当时,取讥后世,则岂可苟循慈旨,而不顾先王之礼乎?况成宗大王为两殿,诚孝非不至也,而洞知异端之非,命罢祝寿之斋,乃教曰:“恺悌君子,求福不回。”其平日崇正道、辟异端之盛意,殿下岂不知之?为殿下之道,当思其居处、思其旨意、思其所好、思其所恶,事亡如事存可也,而今反佞佛,以邀必无之冥福,先王在天之灵,其肯曰:“我有后,能事我以礼。”乎?佛本夷狄之人,其身已死。成宗大王以高明正大之德,万无屈膝之理。今以位版为斋沐之状,屈拜于庭下,一国臣民莫不痛心,而殿下独不以为忌何耶?上之所为,下必从之。殿下虽不诚信而崇奉,然下民愚冥,易惑难晓,将恐波奔草偃,争相视效,诚非细事也。伏望亟命停之,以副臣民之望。

    传曰:“札意甚善,然不允。”

    11月18日

    ○丁酉,司谏李宜茂等上疏曰:

    臣等伏蒙殿下不以臣等为不肖,备员谏职,凡有建白,必赐优容,犹复悠悠,食厚禄、玷淸班、摘细碎,应行例事,未尝进一谠言,以补衮阙。伏睹十月晦日雷电,不胜惊惧。夫雷者阳之声,电者阳之光。十月乃纯阴之月,阳气宜伏于下,而相薄如此,其变大矣。恭承明旨,涣发十责,恳恳切切,令中外臣民,各进实封,此盛德事也。成汤六责,能救大旱;宋景一言,足退妖星,况此十责乎?昔祖己因雊雉之异,训于高宗曰:“天既孚命,正厥德。”董仲舒对武帝灾变之问曰:“天心仁爱人君,以灾异谴告之,使自省。”臣等不暇远引前代,在世宗朝十月雷电,宰相许稠恐上成疾,则世宗之忧惧可知。在成宗朝十月雷电,用谏者罢尹弼商、李铁坚等,盖天仁爱两宗,以惊动之,而两宗遇灾能惧,纳直言、改政事,以答天谴。意者,今天又欲以此,正殿下之德,使继两宗之治也。愿殿下,应天以实,而不以文,臣等亦应殿下以实,而不以文。应天之实,莫切于侧身修行,而殿下以为:“德未固、行未修,而然欤?”此言最切。夫君德成就,莫如经筵。比旷临御,臣等一忧圣体失调,一忧圣学失时,心悬九重,徒积寸诚。日者始御经筵,中外臣僚所以喜幸,曷有涯涘?《大学》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愿殿下继此以加日新之功,不宜间断。一日之内,御经筵有时,愿殿下退居燕闲,不辍做功,有疑难则此日经筵不耻下问,寻温旧学,常目简编,潜心于治乱兴亡之机,善恶邪正之分,以古之圣王为师,以古之贤臣为佐,如对神明。勿愧屋漏,勿耽宴安。亲宫妾则思戒色荒,接宦官则思谨刑馀。奉三殿则尽其诚敬,慕先王则极其哀诚,勿以侍从台谏所不及知、及闻而忽之。一念之发、一事之作,必谨其独焉。三代以下帝王之能知心学者,莫如宋太祖,御便殿不乐,左右请其故,曰:“早作乘快,误决一事,是以不乐。”此其事必微,左右所不知,而太祖内讼不乐如此,乃殿下之所当法也。毋耻过作非,毋饰非拒谏。昨日之过今日改之,今日之非明日悔之,德与学进,行与事修,则万化之源淸,而生民之福无穷。王言如丝,其出如纶,谓其即微而成大也。言者德之华,而行之文。王者一出言,而四方莫不兴起,不善则莫不失望。史官从而书之,以示万代,所关如此。号令、政教乃言之大者。近者,一人建事以为可行,则遽下纶命,一人论以为不可,则又收成命。虽不害为改过之速,而亦伤于执德之未固。盖一事之断,必有是非。使两人谋一事,各有所见,未必相同,执所见,争是非,不反诸理,而乘之以气,则鲜不以公为私,文过遂非,无所不至,而终于败事。夫谋之在多,断之在独,在殿下明以断之耳。然人心有去来,虽以一人之心所得有前后浅深之异,安知殿下断以为是,而群议之以为非,又安知群臣从殿下亦以为是,而又为后世公论之所非者乎?是故,人君之德莫难于听断。察理不精,则自以为执德,而反为之执迷,其害愈大。唯明一心之德,照万物之变,勿较事之难易,而较义之是非。勿视人之贵贱,而视言之当否,广收博采,必审于初,主一以断。既断之后,或有论执者,更加精察,如其不善,虽十易不吝。既择其善固执之,勿为浮言所动,乃修德、行政之大端也。唐太宗受人谏疏,终成贞观之治。

    今臣等亦因殿下之十责,而直言阙失,以广殿下之意可乎。其一,和上下而通否塞之微。盖自先朝,小臣恃先王之明,而直斥大臣之过失。夫君明臣直,朝廷美事,宜大臣所喜。反以藏怒,犹畏先王之明不敢发,及殿下初载,卢思愼倡言,几陷台谏,使殿下得拒谏之名,思愼之罪大矣。由其平日,恶台谏激讦之心,积而发也。臣等恐宰相疾台谏,必欲沮其言,台谏斥宰相,必欲发其私,其势渐成,则上下元气将不得周流,而朝廷否塞矣。夫朝廷如人一身,君为元首,公卿为股肱,台谏为耳目。元首无股肱,何以运体;无耳目,何以听言,而察物?阙一则不成人矣。汲黯面斥公孙弘之短于武帝,弘反推黯之直,武帝贤之;寇准每言王文正之短于真宗,而文正反荐准之忠,真宗用之。愿殿下亦以此察宰相、台谏,使宰相展布四体,台谏知无不言,以通元气,勿至否塞。中官往复,将有内外壅蔽之患;小吏记,已失给舍封驳之规。自今言大事者,许依唐、宋故事,赐对便殿,凡命令大者,亦依由门下,徼给舍故事,政院送示台谏,勿令掇拾吏之记闻,亦通否塞之大者。其二,布纲纪以振解弛。今国家席祖宗立法定制之后,承先王摠揽权纲之馀,重以殿下之明,而弹劾形于朝廷,纪纲不可谓不振。然官吏玩事,多不畏法,以关节为公文,以苞苴为礼币,靡然成俗,恬不为怪,平日食禄趋朝,遇有出使勤劳之事,则多为巧避。内而百司庶官各凭提调,政出多门;外而边将放肆,守令贪纵,一监司之耳目有限,以此言之,纪纲之小小者亦未有振。三公无所不统,而带提调,侵小官,尤为失体。臣等请尽汰各司提调,分属六曹,六曹统于政府,出纳之允责之政院,此立纪纲之体也。岁遣台谏,分察四方,又纪纲之所由布也。议者常曰:“既任宰相,任方面则不可以小官间之。”是不然。朝廷之上既置三公、六卿,而又置台谏以察之。况遐广之地,耳目不广可乎?历代及今,中朝皆置巡按御史,而独我朝无之,是乃阙典。然使台官久于其任,则二监司也。或春、或秋,无定时、无定员,禁中宣旨,拜命即行,如祖宗朝问弊之例,岁以为常,则四方有所忌惮,民受赐多矣。其三,去姻娅之膴仕者。昔汉有冬雷之变,李固以为:“用梁冀之过也。”冀外戚也。殿下即位,未闻有疏远之一贤擢拔,而外戚用者非一。李铁坚贪纵无度,夺朝士妾,既罢而复用;尹坦之丑恶,亦知禁府;愼承善骤登百僚之首,虽曰循次,而不厌朝望矣。昔汉文帝以后弟窦广国贤,欲用为相,乃曰:“恐天下以吾私广国。”遂止。光武于阴、郭之家虽贤,亦不过九卿。夫二君愼用外戚如此,末流犹至于王氏当朝,窦宪擅权。愿殿下留意焉。其四曰禁女谒之通行者。夫女谒乃妨政害治之大者,而宫禁事秘,外官小臣莫得而知也。殿下宜省焉。僧尼之徒以祸福因果之说,缔交宫掖,古今通患。近日僧尼公事多有从违,而小祥罢斋,既蒙圣断,复牵内旨,盖殿下之明,已照其非道,而内殿则犹怵于祸福故也。断绝僧尼,废斋醮之设,使祸福之说不得入于宸聪,亦断内谒之大者也。其五曰防权幸、溷政之微。今朝廷淸明,自无权幸用事之地,然语其渐则有之。

    夫政院六员,最国家之淸选,实有内相之责,乃先王简拔,以畀殿下者也。是宜朝夕启沃,日愼一日,公耳忘私,以补新政可也。比闻,与吏曹争狠小故,诚非美事。营救韩万孙赃污,至于一再,乃以该曹、台谏之论,指为一人之私言、巧语以启之,至收成命,其渐大矣。李克墩、成俊迭判铨曹,溷政甚多。交榜通衢,为士林淸论之所讥笑,为闾里鄙夫之所指斥。然俱以大家士族,势倾朝右,莫敢矫其非,朝夕有登相之望,而两人含睚眦之怨,积不相能。克墩挤俊为节度使,则俊取其子世卿为评事以中之。克墩怨俊,又除观察使以报之,则俊坐政事堂,公然使气,殊失大臣之体。若不杜渐,将成牛、李之祸。乞殿下洞察邪正,以杜权臣相倾之弊。其六,戢掊克之病民。今朝廷别无掊克之臣,然都摠管托以点兵,日行掊克于卫士。义禁府托以坐更,夜行掊克于都人。六寺七监以托以该纸,掊克于外吏。内而刑官,外而监司,托以次知收赎,掊克于罪人。节度使托以方物,掊克于州县。万户、守令托以阙军、托以进上贡物,掊克于军民,用以盛厨传、厚馈遗,甚者自取焉。臣等愿点兵勿摘细琐,其大者从军令,决而不赎。坐更之法不能防盗,而致困于孤人寡妇,宜即罢之。该纸滥征,宜加申禁。进上方物,其进于上者甚微,而取于民也甚苦。其中不切国用者,令有司磨链罢之。申禁中外用法者,勿喜次知收赎,以困贫民。在殿下躬节俭、省冗费,以身先之,右淸廉、黜贪浊,以劝惩之耳。其七,明赏罚以厌人心。夫人君之赏,莫重于官爵;其刑罚,莫重于黜免。必须赏一劝百,罚一惩百而后,可厌人心。近日殿下令议政府、吏、兵曹,同议陞黜,盖欲进贤退邪,甚盛举也。然人之好恶不同,而士之毁誉难信。孟子谓齐宣王曰:“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亦必见贤然后用之。”其退人也亦如是,盖难于进退,而必欲与众共之也。臣等请广陞黜之议,不止于该曹、政府,各以所闻知,无问中外、无问大小,并疏陞黜。又令节度使、观察使陞黜其所管守令、万户,各疏其可陞、可黜之实于名下,实封以进,殿下必察其为众所推者,而陞之,所弃者而黜之。君子之进,小人之退;廉吏之赏,赃吏之罚,谨于内而严于外,以砺士风,然后可厌人心矣。其八,举遗逸以用贤智。方今一材一能之士,各售其能,而愿立于朝,又安有退藏乎?愿殿下察于朝,拔其贤智而用,无令老死下僚足矣。古有好画龙而得真龙,买死马而得骏马,诚之所在,气类应之。日者殿下教四方,求遗逸,足兴士气。夫无好人三字,非有道者之言。况“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议者或以为,野无遗贤,其待一世人物,不亦薄乎?先王尝求遗逸,庆尚道观察使李克均以生员金宏弼、郑铁坚荐之。宏弼才用为参奉,铁坚犹在草野,恐非求遗逸之本意也。在殿下开诚心、布公道、容直士、乐善言如何耳。其九,愼狱讼。殿下遇灾警省,虑官吏之懒,致狱讼之滞。臣等谓,官吏不无懒于听断,而其咎在于数赦。何者?去年先王末命之赦,纲常大辟无不在原,而其颁于四方,则在今年岁首。及殿下嗣位而赦,承诰命而赦,遇旱干而赦,今遇雷变又放轻系。是一年五赦,其贼良民,不既多乎?吴汉劝光武,愼毋赦;孔明佐先主,赦不妄下,赦者小人之幸也。前下台谏于禁府,近下武科试官,又下三馆之士。罪犯不重,虽使有司治之可也,而辄下牢狱,寻复出之。是数赦以幸小人,而屡囚以窘朝士也。愿自今愼无数赦,朝士轻犯,只令宪府纠治足矣。且义禁府凡鞫狱传旨一下,则视传旨以成其狱。如以情乞申不服,则以拒逆律之,其弊已久,又未尝详核,而处大辟。愿自今立义禁府详核之法,除拒逆不之律,以愼庶狱。其十,宽征敛。国家征敛,本宽布缕之税,亦折田赋。

    然百尔上供之物,赋于税外,科敛名色不一而足。贡案所定,多非土产,必抱布运米,转贸于产地而纳之,奸人乘时而射之,度支又虑国用之乏,则来年之贡,亦多引征于今年,役民无艺,暴吏从而虐。于是,民之出赋,十倍于正税,而每岁年分等第之上,守令或加一等以上于观察使,观察使或加一等以上于朝,户曹有时亦或加一等,正税亦从而重,民不胜其困矣。今年天使、国恤,京畿最困,黄海、平安次之,忠淸又次之。乃者下令山陵赴役军蠲前年义仓之粜,为惠甚渥。然不籴者多,粜者已纳,终无实惠。唐制役过旬月,则租调俱免。今若量所役之多小,宽其田赋,则民获一分之赐矣。且天使赠给杂物,度支定数之外,又有别旨征纳,必令州郡随宜备进。然天之生财有数,不在民则在官。守令不能鬼输,不得不责取于民。宜令户曹量已纳见在之数,以免来岁之贡,少宽民力为便。先王尝欲更定贡案,而未果。今宜待闲暇之年,别遣朝官,巡问土产,更定贡案,而凡有需索,专责该曹,勿今政院别下有旨幸甚。今者可言者不止此十事,姑以此仰承明旨,犹未知殿下诚意与否。殿下即祚访落,四方之人莫不感动,多进封事,拭目以观初政。殿下当执两端,用其中而弃其不中可也。乃至于下吏推鞫,或下该曹,讶其喜事,笑其求名,为狂为迂,无一举行,殿下亦不复问,是访之不以议,不若不访之为愈。今者求言,人将曰:“特因天变,循故事耳。”岂不累殿下之盛德乎?灾不虚作,愿殿下优纳直言,更加修省,勿以为适然而自恕。殿下即位曾未逾年,日食、山崩,星流、地震,夏愆阳、秋苦霖。当黄落之时,花卉开荣;及闭塞之日,雷电发声。天行错、地道愆,时令乖,而时令之乖,在于失政。致和之本,在于正心以正家,正家以正朝廷。正心之要在于经筵,从容讲究,求古圣贤之心以为心。听纳之际,勿谓陈言、勿谓例事,处内庭、临群臣,一以至诚而不自欺,则心正矣。诸王子不行三年之丧,乃当今悖理之甚者也。殿下念先王之遗体,骨肉私恩,所在当笃,而不可不纳于义方,纳义方乃殿下友爱之道也。纵其所欲,煦煦为爱,非所以深爱也。诸王子既令就学,又分番递直于宣陵、永思殿,俾奉先王几筵。朝夕哀思,启发善端可也。古者,臣之于君,方丧三年,言其比方亲丧也。卒哭除丧,行之已久,不可复古,然朔望则反衰哭泣,而飮酒食肉,情实未安。自今定制,百官于朔望,勿用酒肉。虽非旧例,亦可义起。昔宋哲宗居神宗之丧,遇冬至将受贺,侍讲程颐进言曰:“节序迁易,时思方切。请改贺为慰。”臣等又闻,人子生日,当倍悲痛。悲痛之心,处丧更切。自今三年内,至正诞日,并停权贺之礼。教中外勿进贺笺,仍定王子三年丧,以为常典。凡事先王、奉母后,出于正而不为苟且。仍罢小祥荐福,则殿下忠孝一脉之教,自身而家,而朝廷以达于四方。充此以往,心正、家正、朝廷正,远近莫不正,而天地之正气应之,灾变亦从而息矣。臣等不胜激切屏营之至。

    传曰:“设斋事,予意已悉不允。疏内事,当勉从之。”

    11月19日

    ○戊戌,司宪府启:“桧山君恬家奴,欲广占柴场,欧伤居民,又夺民柴木,纵恣甚矣,而杨州官吏㤼于威势,不能制之,监司李陆又桧山君妻族,例当避嫌。请遣朝官鞫之。”

    ○台谏合司启:“成宗革罢祝寿斋,岂诚孝不足而然耶?诚以设斋,非所以致孝之道故也。殿下何不以成宗为法乎?且世宗欲设祝寿斋,因许稠之启罢之。先王不为无益之事可知矣。”不听。

    ○永安道观察使李季男驰启:“兼掌令李绩、敬差官李珌到咸兴郡,潜问逆贼李施爱馀党刘守明等,捕获于北靑、端川,又捕馀党,今方鞫之。臣意以谓,施爱馀党,先王若以为胁从,置而勿论,则今将三十年事。绩等无端推鞫,使一道民心惊惶摇动,诚非细事。”承政院启:“绩等请拿来。”命议于院相。卢思愼议:“逆贼逃逸者,岂能无乎?当时若期以岁月,尽捕捉之,则一道民心惊动,无有安定之日,故特赦不问。今绩等非所受命之事,而妄为事端,惊动一道民心。令禁府拿来,使一道知朝廷无有此意。”从之。

    11月20日

    ○己亥,领议政愼承善启:“谏院之疏,以臣骤登百僚之上,不厌朝望。臣实庸劣,谏院之论正是。外戚在朝,但臣一人而已。谏院又以滥用外戚为言,尤未安,请免。”不听。右赞成李克墩启:“臣判吏曹者三年,谏院所论所当甘受。然如溷政等语,所关甚大,臣欲辨之。所谓交榜通衢者,臣于其时具由以启,且欲辨明,而但以匿名书,不取实,故未敢耳。今复以此载诸疏中,谏院意必知其根由。所谓朝夕有登相之望,臣未知其意。且谓臣与成俊,怀睚眦之怨。臣自少与俊相交,有何嫌乎?俊之为节度也,臣为兵曹判书,注拟者凡四人。成宗教曰:‘俊虽不能射,可教以方略。’特命除之。圣君在上,臣虽欲行胸臆,其将能乎?俊之以臣子世卿为评事,臣不敢知,岂恶我而然乎?且近日以俊拟平安监司者,有命以一品注拟,故臣以韩致亨、成俊及弟克均拟之。其日俊果使人语臣曰:‘隔帐而坐,何不晓我?’云尔,安有使气之事乎?彼溷政、交榜等事,言实臣无状之故,言之犹可,至若怨俊拟平安监司事,圣明所洞照。虽谏院,岂可以诬罔之事,启于君上乎?臣不胜痛心,尤欲发明。”兵曹判书成俊启:“臣在成宗朝判吏曹三年,虽有所失,臣不能自知,而未尝被劾。若有交榜之事,则其时亦有台谏,其不言之乎?臣与克墩自少相交,何相怨之有?臣之以世卿为评事者,人虽疑之,实则不然。丙午年臣为永安监司,世卿为都事。値岁凶荒,世卿能奔走救恤,多得全活。及其任满当递,臣启请仍任。其后臣为永安道节度使,以世卿知本道之事,启请带往,臣何敢怀嫌?且克墩之以臣拟平安监司者,时有一品拟望之命,故然耳,亦岂修怨乎?请辞。”不听。传于司谏院曰:“尔等之疏,有可取者,亦有不当言者。如末命之赦,实在前年。若其轻系之放,安可谓之赦乎?且文武科试取,国家重事。致令猥滥,则下禁府推鞫,有何不可?台谏请囚则囚之,请放则放之,是权在台谏矣。”

    ○对马州太守平朝臣宗贞国,遣人献土宜。

    11月21日

    ○庚子,传旨议政府曰:“自古圣帝明王,莫不明德、愼罚,以致隆平。予以否德,嗣祖宗艰大之业,夙夜忧惧,思臻至治。天犹谴告,属玆仲冬,阴阳失和,日暖且雾,究厥所由,良用兢惕。岂非刑政失中而然耶?其令中外典狱之官,体予钦恤之意,各敬尔由狱。”

    ○月城君李铁坚启:“今台谏谓臣为贪纵无道,台谏岂无所闻乎?臣欲发明。”传曰:“其问之。”正言李胄启:“如夺朝士妾,所谓贪纵无道。”传曰:“尔等亦岂无小失乎?因灾异言三公不能燮理,政事有失则可。宰相有一失辄论之,谁肯安心乎?”胄启:“凡人改过自新,则固善。臣未知铁坚改过与否。然罢之未几,而复任诏狱,且殿下自即位以来,多用外戚,故启之耳。”

    11月22日

    ○辛丑,司谏院上札曰:

    殿下新服厥命,方宅忧恤,当以孝出治,不宜妄行非礼之举,上不孝于成宗,下不孝于内殿也。臣等俱以庸劣,侍从成宗非一、二年。每念成宗常下教曰:“予之不好佛,尔等咸知。”至曰:“尽革左道,予之本心也。”成宗升遐之初,成伣倡言为追荐,卢思愼成之,初非殿下之意。殿下勿以承顺内旨为喜,当以不改父道为念,亟命罢之,以全大孝。

    不听。

    ○传曰:“近日时令不调,虽在仲冬,日暖且雾。前者谏院疏曰:‘侧身修行。’此言固当。无乃下民有冤而然耶?古人云:‘人事感于下,则天变应于上。’岂非失政所致耶?”承政院启:“不无民冤,请下恤刑之教。”传曰:“可。”

    11月23日

    ○壬寅,都摠府都事申用灌、吏曹正郞申用漑上疏曰:

    臣父㴐,去丁亥年为咸吉道观察使。其时逆贼李施爱煽乱一道,尽歼王官,臣父亦被所害,恶逆滔天,神人共愤。世祖大王即发兵以讨,至欲亲征,而逆徒就戮,党从尽诛。臣等年甫五、六,未知父仇。自既齿成,冤愤终天,不自有其生也。然谓逆党已蒙显诛,仇孽靡遗,庶几食息之犹人也。岂意手害臣父者,逃命尚存,臣与之共戴天乎?臣等闻此,痛不自忍,李绩奉使永安道,闻有施爱馀党,手刃监司、节度使、守令者,逃漏全命,乃愤激于中,捕系以闻,绩于彼等,非已私仇,且非使事所关,诚以党逆逃生,罪在不赦,欲国家之正典刑耳。臣等闻言即仆,欲挺刃北走,摏仇人之胸,食其肝而不能也。不能乃臣等之罪,只以俱蒙上恩,忝位末班,不敢擅诛人,且逆党王法亦所不赦。且仇不在近,而在远方,故未能即碎首私报,姑自待典刑耳。当世祖大王讨逆之时,不但诛止巨魁,被驱胁之外,凡在逆党,咸置典刑而不赦。况监司、节度使奉朝命,为一道之统,而此刘守明、刘甫龙等,手害以应贼,是非胁而从也,实党逆之尤者也,而不幸漏网至今。设出于其时,则岂得论以胁从,而不诛乎?不唯不论以胁从而不诛,若闻杀有王官,助逆乱逃命,而生者则必且穷追捕戮,亦至于购斩,而不赦也。纵谓李绩无故而刷逆党,以扰民心,为失事体,而贼既输情服罪,则岂以李绩扰民心之小失,偿逆党不赦之罪乎?在成宗朝有成玉者,亦施爱馀党,逃罪犹存,而端川郡守曺澄擒捕以闻,成宗谓,逆党无时而可赦,即置成玉于典刑,而赏澄以职。然则成宗亦不可以乱平之久,而赦逆党也。今刘守明、刘甫龙等,岂独免成玉之诛乎?臣等不敢望国家复己仇也,诚以刘守明等,罪恶已极,时无古今,无可赦之道也。臣等为子,义不敢释仇,而国宪不可干;为臣,义不敢干宪,而父仇不同天。此贼不死,臣无以生为,恐终不能自释,而坐擅杀之罪,敢露未死之心。伏望殿下,毋赦逆党,以正典刑。臣等不胜痛哭之至,谨昧死以闻。

    承政院启:“人子之心,其情何极?然若一开端,则非特用灌等而已,不可一一追究。今观用灌等之情,若奉使永安,必亲自射杀矣。臣等之意,用灌等请勿差遣本道。”传曰:“果如所启。”

    ○献纳金驲孙、正言韩训、李胄启:前者十月雷电,而下求言之教;近日阴雾昼晦,又下求言之旨,然此徒文具耳。人君遇灾,当应天以实,侧身修省,而听谏、修省一端也。近来设斋事,非但台谏、侍从启之也,政府朝廷皆言其不可,而殿下已命停之,寻复行之,是岂应天以实乎?“不听。

    11月24日

    ○癸卯,传于承政院曰:“古云:‘抚我则后,虐我则仇。’又云:‘怨不在大,可畏非民?’又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我国之制,役民岁不过六日。然外方守令无乃役民太重,使至兴怨乎?近日有灾变,故既下求言、愼刑之旨,而又虑有民冤,其以此意,谕于八道。”

    ○司谏院上札,极论设斋之非,不听。

    ○申用灌、申用漑复上疏,请复仇,且曰:“臣等与仇共天,誓不俱生,恐终不能自释,而坐擅杀之罪。”王命议于议政府。愼承善议:“刘守明、崔自玉等杀害观察使,已服招,固当治罪。其馀胁从,并皆不问,以安民心。”鱼世谦议:“杀害监司、节度使、守令、镇将、奉使朝官者,其时略已诛之,未获人则皆录名购捕。其录名购捕之人,时无古今,皆可诛之。其馀胁从人等,并皆放送,使无一道惊扰之弊。”韩致亨议:“施爱逆党,世祖以胁从罔治。今若追论,则恐愚民疑惧骚扰。”李克墩议:“施爱惑众煽乱,天之恶古今所无。然世祖虑本道人愚惑,亲党之外悉皆不诛,令反侧自安。但刘守明、崔自玉等,亲杀监司,既以就服,非如胁从之例。若释而不问,使恶逆之党,与其子用灌等,并生于天地之间,于大义何如?令观察使亲鞫启闻后,更议处置。”柳轾、尹孝孙议:“刘守明等杀害道主,无辞自服,王法所必诛,人子所必复。明示典刑,以警后来何如?”王已从政院之启,故虽收议而不启。

    11月25日

    ○甲辰,李克墩启:“谏院谓臣含睚眦之怨,曰挤俊,曰怨俊,罗织虚事,归罪于臣,是虽台谏之言,岂不为过乎?臣非与台谏辨其是非也,臣之情如此,而敢启耳。”传曰:“岂可以台谏之言,遽辞职乎?后勿更言。”

    ○谕八道观察使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定。固本之道,要在厚之而不困耳。今予新纉丕緖,每念生民之艰,恒切由己之怀。但虑许多郡邑守令,未尽得人,则其于役民之际,岂无调发不均,役使淹期,使吾之赤子,横罹寒暑之苦者耶?一夫失所,足以伤和召灾。卿其体予至怀,使长民之吏,咸怀抚子之意,俾无田里愁叹之声。”

    ○司谏李宜茂、献纳金驲孙、正言韩训、李胄启:“臣等昨日启设斋事,教曰:‘予非崇佛也。’臣等闻教,喜虽不已,然而不肯允许,是事先王不以礼也。殿下内以欺心,上以欺先王,下以欺臣民。有此三欺,其为圣德之累,不其大乎?”不听。宜茂等上札曰:

    昨者蒙殿下赐教以为:“予之不崇佛,尔等所知也。”大哉王言!此臣等所以尽言也。夫佛氏之教,惑世诬民,其来已久。历代主,不免迷溺,甘为奴隶,而斋醮法会,为后世非笑者比比。今殿下之明,能烛其非道,断然不疑,岂非斯道之幸,斯世之福也欤?然殿下烛理有所未尽,则不能尽其心,不能尽其心,则不能知其性,于吾道、异端之是非,亦有眩惑之时矣。殿下治一心,必欲尽诚;行庶政,必欲尽善,然后天理充然,道心然,异端不为之惑矣。不然,人心、道心相为消长,不能安于天理之至公。殿下今日自以为不崇佛,而他日将至于崇佛矣。就殿下已发之善,已行之迹而言之,臣等初言设斋不可之事于经筵,大臣曰不可,侍从曰不可,殿下之心油然亦知其不可。当此一顷,天理流动,而道心胜。及入处深宫,去正事、违正言,而母后之旨,苟为承顺,则殿下之心不能无眩惑。所以眩惑者,非殿下惑于佛教也。为先王荐福,不害于孝,祖宗故事,行之无害,而排斥佛教,儒者常事。此数者皆足以眩惑殿下之心,而臣等之言皆不能入者也。殿下勿求之外,而求之心,使当时对群臣不欲设斋者何心?今日处燕闲,复欲设斋者何心?台谏所以尽言不已者何心?公乎私乎,是乎非乎?反复思之,思而得之,则当知夷鬼求福履,非所以事先王之孝矣。既知其非孝,不必拘于祖宗之故事。况牵于母后之旨乎?臣等岂欲逆殿下之耳,咈殿下之心,以求辟异端之名哉?特惜殿下之善端已萌,为复晦也。

    不听。

    ○忠勋府都事沈顺道、宣传官沈顺经,新及第沈顺门上疏曰:

    臣父湲于丁亥年,以内资判官,受命点马于咸吉道,逆贼李施爱作乱,尽歼王官,臣父亦为所害。及施爱就戮,馀党尽诛,臣等于其时,俱在幼稚,未知父仇。逮年长闻之,五内崩裂,终天之痛,罔有涯极。幸今李绩奉使永安,闻施爱之党有手刃监司、节度及朝差者,逃漏全命,即捕系以闻,害臣父者,亦在捕中。臣等闻言仆地,将挺刃北走,碎击仇首,有国宪不可以干。日夜举手企足,以望国法之施,而国家虑扰人心,举贼党之尤者而置之,臣等之痛滋甚。臣等义不可与兴美等共戴天。国家不以典刑加之,则臣等将不暇顾一身之死,而私报必矣。

    命议于议政府。韩致亨、李克墩、尹孝孙议:“沈顺道等,虽指李兴美等为父仇,既无辞证,又不服招,推鞫势难。”

    11月26日

    ○乙巳,申用灌、用漑上疏:

    臣以手刃臣父者,罪犯逆贼,断不可赦,累渎天聪,既命收议于政府。伏愿殿下,命启已收之议,以用众论,以正典刑。

    命留于政院。

    ○司谏院上疏曰:

    殿下发一善言,行一善事,则臣等莫不欢欣;殿下发一谬言,行一过举,则臣等莫不失望。及其改之,则喜幸之心,倍于无过之时。何者?能改其过,则其进于道也无穷矣。臣等所以尽言于殿下者,非有贬于殿下,欲殿下事事尽善,不至于尧、舜,则不止也。昔伊尹耻太甲不如尧、舜,故太甲终为三代之令主。盖取法于上,仅得其中故也。殿下毋曰:“我后世之君,安敢望尧、舜?”不以尧、舜自期,则日趋于污下,不复求进,而殿下之德小矣。夫道,无夷夏古今之殊,人皆可以为尧、舜云者,在学与不学耳。学之之道,在止于至善,不可以一善自满。殿下若曰:“吾行此善足矣,虽不行彼何伤?”则自满矣。夫僧人有罪,寺刹隐匿,必待启闻,方许搜治,有司不得措手足,乃国家百年弊法也。殿下一朝明断,不复置疑,朝野共庆以谓:“大有为之君,超越百王。”独设斋一事,殿下既谕群臣以非道,即令罢之,寻复依违,臣等不胜缺望。齐宣王不忍觳觫之牛,孟子以为:“扩此心则足以保四海。”宋哲宗于宫中,起行漱水,必避蝼蚁,程子以为:“充此心则足以仁天下。”臣等驽劣,虽不及古贤,而欲殿下进德之心,岂下于古贤哉?殿下天资之美,远过于齐宣、宋哲,善端之发,岂止不忍于一畜兽,一昆虫之微而已?殿下不过扩充其已发之善端耳。所以扩充,初非难事,而不能强于为善,厌谏愈深者何耶?孟子曰:“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一日之,十日寒之,其如有萌何哉?”程颐为侍讲,哲宗欲于盛暑废讲,颐极言圣学作辍之弊,乃曰:“人主跬步不可离正人。”此臣等所以去正士、违正言,为殿下规者也。昨蒙下问,非天心有切于此,则必不能及此。噫!殿下常以去正士、违正言为切己之痛,则臣等复何忧焉?臣等非欲劳圣躬,力疾就讲,只怪近日下教在内在外之异也。殿下当审己量力而行之,不必为言者而失于调保也。殿下教曰:“以成宗之明哲,犹行斋醮,不欲违母后之志。”又教曰:“国有诤臣,家有诤子。”此臣等不得不争于殿下,殿下亦不容不争于母后也。臣等思殿下之时与成宗之时异。成宗冲年嗣位,其在睿宗之丧,国事皆决于贞熹。及贞熹之丧,成宗不忍背贞熹平日所尚而行之,皆非成宗之志。故贞熹在时,已罢祝寿之斋。《传》曰:“事亡如事存。”今小祥设斋,殿下以为成宗平日之所尚乎?非平日所尚,而以此事之,亦异于成宗之事贞熹矣。使成宗处殿下之时,决知其不行也。况无度牒僧人还俗之法,成宗卒用外庭正议,不苟顺母后之志。继成宗之志,述成宗之事,则水陆斋之当罢,无可疑者。臣等区区,期于得请而后已。

    不听。

    11月27日

    ○丙午,司谏院论启设斋事,不听。

    11月28日

    ○丁未,献纳金驲孙、正言李胄上札曰:

    昨日冬至,臣等反衰,陪祭于永思殿,感怆之念,百倍他时。恻念宣庙平日之教,思其所好,思其所尚,怵然感泣,私语心曰:“今嗣王能事亡如存。”背平日所好所尚,惟内旨是从,作为非礼之举,谄黩夷鬼,以辱我在天之灵,傥有不昧者,必曰:“予有耆旧,予有侍从,予有台谏,能辅我冲子以正。”臣等职参谏官,不能回嗣王之德,负宣庙而佞嗣王,他日入地,无以见宣庙矣。殿下方宅忧恤,无时焉不斋,当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所好,则自有恻然之念,不忍之怀,不待臣而罢之也。比御经筵,群臣以宣庙之志,反复开陈,而殿下怵惕感悟,意者宣庙之灵,阴诱我宸衷也。殿下不能扩充此心,以拘内旨,而复谬举,御谏者以不诚之言,殿下虽欺臣等,臣等已知此事非上志也。妇人有三从之义,夫死从子。殿下春秋鼎盛,万几独断。母后惟殿下之从,不可干政。成宗尝内谏不得,令许琮进谏于两殿。今日母后若不从殿下,则许宰相、台谏伏东朝之下,陈其不可,然后断以朝廷之议,如成宗故事可也。近日坚冰尽澌,当寒而燠,时气如春。恐是殿下优游牵制,不能刚克之象也。前日以芸阁藁精纸,印经于图觉,亦母后之志也,而殿下卒断以义。若于此事不能自断,苟循母后之志,则将无所不至矣,而殿下之秕政多矣,其渐可胜言哉?古者三谏不听则去,今臣等之谏,不止于三,而每以不允折之,义当去职,而犹眷眷不能已者,以其非殿下本意也。若果殿下之意,乞罢臣等之职,遂行水陆。

    不听。更启:“殿下欲以此事先王则其间必有是非。殿下所为是,则臣等之言非矣。近日台谏若不得请,则必皆辞职。故臣等之辞,殿下必以谓例事矣。臣等非但辞职,请治臣之罪,以罢其职。臣等在职,则殿下安能为此事乎?”传曰:“近日鲠直之士在位,故邪说不遂。若罢尔等,则何以闻鲠直之言乎?”更启:“天下之事,一是则一非。若臣等之言是则速听,若非则当罢臣职。臣等去就,决于今日。胸中所怀,非一而不能尽达。若今见罢,则终不得陈露矣,姑举国家大事启之。前日礼曹撰迁庙仪,而恭靖王神主瘗于陵寝,文宗神主迁于左翼室。若从其议,瘗于陵寝,则一代之主,必皆以次而尽瘗乎?此非三代之制。至汉韦玄成唱议太上皇庙主瘗于陵寝,而终汉之世,莫不瘗之,历代因之。自汉至晋皆然,至唐始以为不可,遂不瘗之,宋亦如是。我朝立永宁殿,即仿三代祧庙之制也。若不得已则恭靖王之主,藏于永宁殿可矣。欲瘗园陵,不可之大者。臣等不能久在言职,故躬以所怀启达耳。”传曰:“设斋事不允。庙制事,群议不同,故令礼曹参酌众议归一。”

    11月29日

    ○戊申,献纳金驲孙、正言李胄论设斋不可。驲孙书启曰:

    臣以设斋为非礼之大者,殿下以为小事。臣极言其非,而殿下牢执不允。臣备员言责,不忍见殿下谄黩夷鬼,以辱先王,必罢臣职,然后此事可行。

    胄书启曰:

    殿下不听臣正论,从内殿之旨,事先王以非礼。成宗吾君,臣朝夕且死,将何颜见成宗于地下?乞罢臣职,治臣罪,使臣得见成宗于地下有馀言,殿下赐也。

    仍启:“殿下若不听臣等之言,则臣等必不能在职。庙制事,礼曹前既议启曰:‘恭靖之主瘗于陵寝,文宗之主权迁左翼室。’我国庙制,定于世宗朝。其不止五庙,而至于七室者,盖以兄弟同昭穆之议故也。文宗、世祖同在一室,则文宗犹不在四亲之内,岂可以营庙室为难,而有此议哉?大抵无我者少,莫不自以为是,而今既收大臣之议,还下礼曹,岂能弃其前议,而复有他议乎?今虽六曹,各自署事,而若有大事,则必经政府。如此之事,令大臣商议以定何如?且此议之行,当在三年之后,而臣等敢急急启之者,若礼曹既已议启,国家从而定制,则虽有台谏,难以口舌争之故尔。臣等近观殿下求言之旨,似若汲汲采用,而及其实封以闻之后,则亦皆摘细琐之事而已。臣等以谓,虽不一一举行,当与大臣若政院,议其可否而后已。我国循祖宗故事,王子诸君若过卒哭,则例必释,甚非礼制所安。今则已释,不可反衰,但使诸君,分番更直于宣陵、永思殿。自今以后,定为三年服衰之制,使后世由之可也。此意,前日疏中已陈之矣,请令大臣议之。自汉文帝短丧以后,历代因之,惟晋文帝能行三年之制,而但于宫中行丧而已。至宋孝宗朝有臣罗点建议,卒哭后群臣皆白衣乌帽,以终三年。至于我世宗朝许稠启曰:‘臣之于君,方丧三年。我国之人于亲丧,则能服三年,而君丧则至于卒哭而后除。此则父道重,而君道轻,不可为训。’遂据罗点之议,于魂殿朔望奠必服衰,其后因之,以至于今。臣等于疏启曰:‘百官于魂殿陪祭之后,飮酒、食肉恬莫之忌,有乖孔子哭则不歌之意。请于朔望日一禁酒肉,而上教曰:‘前例已然,不可改也。’臣等窃谓不然。彼罗点、许稠之议,皆不因故事,而有所建明于世,岂诿之于前例,而不为之哉?”传曰:“设斋事不允。庙制事,非必从礼曹之议,欲令礼曹参酌群议以启,而更与大臣议定耳。尔等言:‘求言虽切,而其所施行者皆细琐之事。’所谓细琐者,指何事也?其问之。王子君丧制,定于世宗朝。其时朝多贤臣,岂不详审,而定制乎?朔望日禁酒肉事,其令议于大臣。”驲孙等启:“所谓细琐之事者,指该纸征赎等事。”仍辞职而去。司谏李宜茂启:“设斋事,院中初意以得请为期,不须辞职。今闻驲孙等辞职,与初议有异,请避嫌。”传曰:“嫌则避之。”

    ○愼承善、柳轾议:“依祖宗朝故事,升黜何如?”鱼世谦、韩致亨、李克墩、尹孝孙议:“旌别淑慝,使朝廷淸明,此帝王之盛治。然臣等之意以谓,圣上继体承緖,无可改纪之政。今山陵甫毕,丧制未终,而将先朝服劳之臣遽行黜陟,窃为未安。”从世谦等议。

    11月30日

    ○己酉,弘文馆直提学表沿沫、典翰金寿童、副应教崔溥、校理李懿孙、成希颜、修撰孙澍、副修撰李宽、博士宋钦、著作权敏手、正字成重淹启:“设斋事,前日教曰:‘尔等之言则是矣,而不允。’臣等亦知殿下圣学高明,必不惑于异端矣。然神不享非礼,设斋非礼之大者也。事先王不可如是也。近者台谏极言廷诤,而大司谏金克忸以病辞职,司谏李宜茂避嫌,献纳金驲孙、正言李胄辞职而退,恐自此无复有力谏者矣。”传曰:“古云:‘无作聪明,乱旧章。’事君无害于民,则先王所为不可改也。昨予谓谏院曰:‘尔等任意为之。’驲孙等乃退去,必以予为庸主,而不欲事之也。”沿沫等更启:“上教:‘无作聪明,乱旧章。祖宗典章,所当遵守。’人主如欲改可遵之法,则臣下当先谏止。然祖宗所为之事亦或有不可遵者,则改之为孝。台谏不得其言,则辞职例也。安有如殿下所教者乎?当以尽言不讳责之,而优纳耳。”传曰:“我虽设斋,无他失政,岂至桀、纣?虽不设斋,馀无足观,其得为尧、舜乎?今之臣子,皆无有爱君之心,是岂可乎?”

    ○大司宪权景禧、执义权柱、掌令李自健、李达善、持平朴仲干、柳轩启:“司谏院论启设斋事,竟未蒙允,献纳、正言辞职而不复。司谏避嫌而受之,甚未稳。”传曰:“宜茂勿避。”

    燕山君日记卷第十

    十二月

    12月1日

    ○朔庚戌,野人都万户马阿堂介等八人,来献土宜。

    ○传旨议政府曰:“予嗣位之初,欲遵先王陞黜之典,以淸朝廷。但虑陞黜失当,则抱冤者必多,今内而政府、六曹,外而观察使、节度使,自有殿最,亦足以辨别贤愚。其令中外,务遵公道,毋怵于势要,毋牵于亲旧,毋惑其毁誉,毋弱其寒微,以副予用贤之意。”

    12月2日

    ○辛亥,承政院启:“江时溥所献《武经七书》,可令武士读之。《对款议头》等书,请刊行广布。”传曰:“可。”

    ○掌令李自健启:“台谏累陈设斋之非,而殿下不听。献纳等辞职,而迄无发落,臣恐直气挫矣。承文院判校李昌臣好货贪财,心术不正。辞职状多称成宗眷遇之意,是昌臣必欲殿下知成宗眷遇之意也。以此观之,昌臣之病作也。承文院事紧,请递之。”传曰:“昌臣事,其议于院相。”

    ○兵曹判书成俊、参判许琛启:“兀狄哈伊伊厚等今欲归顺。前此野人之归顺者,国家必语之曰:‘造山被掳人尽数刷还,然后当自处置。’今亦宜以此语而遣之。然臣等以谓,被虏人等,散在诸部落,未易一一刷还。且伊伊厚等,若实离土而来投,则国家虽不许其归顺,万无还归之理。况其欲居之地,非我境内。若彼人等,不从国家之令,自居其地,则无乃损国威乎?若以为难信之辈,不可许其近居,则彼久居城底野人之心,岂可尽信乎?”传曰:“其以此,议于院相。”

    ○传曰:“夜雨达朝,古以冬雨为灾乎?”承旨等启:“时令之失已甚,请令弘文馆,考古以启。”传曰:“《通鉴》亦云大雨十馀日,不必考也。”

    12月3日

    ○壬子,弘文馆直提学表沿沫、典翰金寿童、副应教崔溥、校理成希颜、李懿孙、修撰孙澍、副修撰权钧、李宽、博士宋钦、著作权敏手、正字成仲淹书启曰:

    人君政事之大者,广开言路而已。国家设台谏,畀之以言责者,欲其尽言,以开聪明也。近者设斋事,谏院尽言极谏,可谓能尽其职矣。大抵台谏不得其言则去,献纳、正言等辞职,今已累日,迄无发落。且郑溱、尹埰等事,初以风闻,而事干皆服,以森溪正巧饰上言,推问言根。台谏人主耳目,人主不能自见闻,因台谏以广其聪明。若问言根,则谁敢尽言?是人主自蔽其聪明,有伤于大体不赀矣。昔宋仁宗朝彭思永曰:“风闻者,以广聪明也。今必问其所从来,因而罪之,则后无闻矣。”吴奎言曰:“御史择于风闻以言事,朝廷用之救过失也。使其择之不详,朝廷容之,可也。若求主名,后莫有告御史者矣。是自蔽其耳目也。”仁宗是其言,竟不问之,古人之事,亦有如是者。今若问之,则后必以为例,而稍有难明之事,辄问言根,则台谏何能尽言无隐乎?

    传曰:“言根不可不问。献纳等其复职。”

    ○掌令李自健启:“闻,殿下以森溪正上言,欲问言根。台谏职在言事,凡朝廷得失,人主过举,岂皆目睹其事,然后言乎?若台谏纠举之事,必问言根,则人无与台谏言者。成宗朝权健为大司宪,鞫金磶母丧犯淫事。成宗问言根,健终不对。以此被罪,至今称健为深得台谏之体。成宗盛治,唯此事为累。尹殷老为内药房提调,素无学术,不达药理,请即递之。”传曰:“言根不可不问。殷老事,尔等排斥正直,自成朋党,是岂可乎?”

    ○献纳金驲孙、正言李胄启:“殿下贳臣等狂愚,使复言职,不胜感激。然既复言责,则当执前论,而一司之内,与宜茂执意不同,不可相容。臣等乞避本职。”不听。

    ○以李仁亨为司谏院大司谏,潘佑亨成均馆大司成,吕自新都摠府都摠管。

    12月4日

    ○癸丑,司谏李宜茂、献纳金驲孙、正言李胄启:“台谏朝廷之耳目也。其所纠举者,多出于风闻。今若开推问之端,则弊将不赀,断不可问。”因论设斋事,传曰:“古云:‘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设斋,祖宗朝事。古云:‘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言根不可不问。”宜茂等更启:“非礼之举,不可谓之成宪。祖宗朝特因前朝弊习耳,决不可为也。且言根非所当问,如或推问,则自是人无有告台谏者,台谏亦不敢尽言于上矣。况台谏之风闻纠举,其来已久,宋朝又立法。今若问其言根,后无有风闻举劾者矣。彼尹埰、郑溱奸诈残忍之人。前此,溱以兄弟不和,埰以文记伪造被鞫,而至刑讯乃服,其为人可知。且前日埰之婿李继金,诬指茂丰正许瑊为游宴,欲脱妻父之罪,竟服诬罔。今若刑讯埰等,则可以得情。”司宪府合司启:“昨教云:‘台谏自成朋党,排斥正直之士。’夫朋党,非盛世所有。汉有党锢之祸,唐有牛、李之党,宋有洛、蜀之党,此皆衰世之事也。殿下以臣等为朋党,请避嫌。”传于台谏曰:“自予即位以来,台谏长立阙庭,愚惑小民以为:‘今之嗣王有何过举,而至此也。’是岂可乎?”李宜茂等上札曰:

    臣等庸愚,蒙殿下采择,供奉谏省。伏睹殿下聪明仁孝,优纳直言,不胜庆幸,私心以谓,此诚尽言不讳之日。幼学孔、孟,壮欲事君。君、亲一体,宜无二致。臣等蒙先王教养之方,在家未尝作佛事以荐亡亲,今日独不能用所学以事君,则是君、亲而二之也。臣等知设斋非殿下本意,论执不回,殿下乃教曰:“近日鲠直之臣在位,邪说不得遂。”臣等闻此激砺,诚不敢当。善善而不能用,则无贵于知善。任言责而言不得行,不宜冒居,遂辞本职,而各执所见,间或异同。殿下不加罪责,又不受避嫌,恕臣等和而不同之意,使各就职,臣等感激兢惶。窃念,殿下使臣等复职者,使之复言也。臣等亦当复执前言,以尽其职而已。殿下既命就职,当罢水陆。臣等又闻,殿下欲申郑溱、尹埰已谳之狱,命问前台谏于禁府究治言根,大小惊骇,莫知其端。从此台谏钳口结舌,而朝廷耳目聋瞽矣。人君渊居严密,无由自察,以台谏为耳目,而使之聋瞽,岂其福哉?愿殿下罢水陆之斋,罢言根之推,不胜至愿

    金驲孙、李胄书启曰:

    殿下教曰:“台谏或挟睚眦之仇则不可。”又教曰:“即位以来,台谏长立阙庭。恐愚惑小民以为:‘今嗣王有何过举,而至此?’此言非朝廷之福。当此之时,举朝臣子,咸欲辅导圣躬,至于至善。何况台谏为殿下耳目,岂有一毫挟私,以为睚眦之报?殿下若以此为心,恐朝廷无可信者,台谏将无所措手足矣。古人云:”君明臣直。“台谏所以长立阙庭,直言不避者,由殿下之明耳。古者谏无官,工商之贱无不得谏。后世始置谏官,使言责者,能尽其责,彰朝廷有谏诤之风,乃是美事,识者必归美于上。至愚而神者民也。虽曰愚惑,亦岂不知?若殿下以此为心,则谀佞之徒迎合上意,台谏亦将以不言为美事,他日之弊可胜言哉?

    大司宪权景禧等启:”自古台谏风闻而纠劾。故为恶者有所疑畏,而莫敢肆。今若问言根,则虽有关系之事,人必不言于台谏。台谏虽有所闻,亦不得发于公事矣。然则台谏将钳口结舌,而国事非矣。且司谏李宜茂、献纳金驲孙、正言李胄议不合,相避嫌。今遽复合论启,殊失台谏之体。“不听。

    12月5日

    ○甲寅,司谏李宜茂、献纳金驲孙、正言李胄启:“臣等所诤者,公道而非私愤也。故辞避之后,承命出仕,而议复合,故乃更同辞以启,而宪府以臣等既相辞避,复同事为非。台谏一体,不得相容,请避。”传曰:“是皆公道,何避之有?”

    ○尹弼商、愼承善、尹壕议:“伊伊厚事,请依兵曹所启。”卢思愼议:“远人归顺,居边作篱,固当抚纳,不可拒也。当初造山俘虏,必责还者,北征后,酋长皆隐伏,投降者多。且造山作贼不久,故未知其诚与否,设为难辞以答之耳。今则年月已久,造山虏去人物责还为难。令兵曹便否磨链。”鱼世谦议:“兵曹以为:‘其欲居之地,非我境内。自居其地,则无乃损国威乎?’然则彼人何缘来请,边将何缘拒之?进退在我,而曲从其欲,似乎还损国威耳。既非我地,则彼所以来请之由,边将阻当启禀之实,更考施行。彼若诚心归顺,帝王待夷狄之道,来者不拒。况绝之不使居,我难擅之地可乎?令该司详考,更启何如?”从弼商议。

    ○尹弼商议:“李昌臣辞状,称成庙眷遇,实为违格。其病真诈,亦不可知。若其诈病,则当治其罪,分拣何如?”卢思愼议:“昌臣若无病,安有久不仕乎?承文院判校,非昌臣不能当此任。”尹壕议:“昌臣吏文及汉语皆精熟,不可轻弃。”鱼世谦议:“昌臣心术,虽不可细知,然承文判校,斯文重选,例陞堂上,恐无非分之望。其辞状虽引成宗眷遇之意,窃恐感激之言,遽为之诈,恐或不然。且判校之任,前后无逾此人。当为官惜才,不可以一病而废之。”从壕议。

    12月6日

    ○乙卯,弘文馆直提学表沿沫等启:“前日上疏,迄无可否,臣等窃闷。”传曰:“宣陵寺刹,非劳民而别营也,因其旧而存之耳。大妃亦欲勿撤,故不撤耳。”

    ○掌令李自健论启推问言根未便事,传曰:“当勿问。”

    ○日本国海州太守源朝臣幡,遣人来献土宜。

    12月7日

    ○丙辰,弘文馆副提学朴处纶等上札曰:

    臣等居论思之地,奉求言之旨,敷心腹肾肠,而犹未蒙一言之采纳,况君门千里,彼踈逖小民,虽怀忠恳,安能转达而回天听乎?然则殿下之求言,徒有其名,而无其实也。臣等前所上疏中,坏宣陵之寺,罢期祥之斋等事,是乃尊先王,全圣教之大端也,宜亟有成命矣。殿下乃以谓,寺非新创,斋亦古例,而固拒之,臣等之缺望滋甚。臣等闻,神道尚静。今见性寺逼近陵侧,髡耏梵呗之声,晨锺暮鼓之响,喧聒于寝园,成庙在天之灵,其无忧恼之甚乎,安在其尚静耶?臣等闻,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我成宗以高明正大之圣,不惑邪教而深恶之。为臣子者,亦无敢以左道,累圣德矣。今强设期祥之斋,使高明正大之灵,屈于平生所深恶之胡鬼,其辱深矣。安在其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耶?强设斋而辱先王之灵,不撤寺而恼先王之灵,既辱之,又恼之,非所以尊亲也。圣孝之亏,无甚于此,其可以寺非新创而不撤,斋亦古例而强设之乎?伏望更留三思。

    不听。

    12月8日

    ○丁巳,教曰:“予以疾久不视事,亲启公事,政院与政丞议启。”

    ○掌令李自健启:“臣等前日以司谏院不能相容事累启,而今则复职行公,台谏体貌,岂如是乎?谏院不避,则臣等在职为难。”传曰:“其递谏院。”

    ○弘文馆合司启:“臣等反复思之,撤陵侧之刹,罢期祥之斋,在今日所当亟断。且台谏朝廷之准绳,必先正直而后,可以责人之不正直。今宪府责谏院不可相容而劾之,臣等未知宪府能尽己之准绳,而责人耶。臣等夷宪府行事,责四馆裂宰相片简,而滥加刑讯于书吏,臣等未知其正也。纠察宰相之武鄕曲,宪府责也,非徒不能纠察,乃与郑光世同议而宽之,光世被鞫,而台谏在职自若,臣等未知其正也。设斋乃殿下过举也,当正言极论,以尽其职,托以欲待经筵,斋日已逼,而默无一语,臣等未知其直也。宪府于玆数事,甚有愧于谏院。不自内省,而反挤之,臣等惑焉。请殿下辨其是非。”传曰:“裂片简事及宰相武鄕曲等事,予所不知。设斋事,前日宪府启云:‘臣等欲俟经筵而启之。’听与不听,为宪府者当尽言之而已。予固知其非矣,尔等之言是矣。”

    12月9日

    ○戊午,大司谏李仁亨启:“李宜茂则与金驲孙、李胄议不合,故避嫌,驲孙等则以宪府论驳,故难于就职而已,无有与宜茂不合而然也,而又更合议,论设斋事,而遽命递之,臣恐人谓,殿下因论事,递冝茂等也。”传曰:“因宪府之言,不可相容,故命递耳。”

    ○大司宪权景禧、执义权柱、掌令李自健、李达善、持平朴仲干、柳轩启:“谏院事,既相避嫌,不可苟容同处,故启之。成伣以该曹堂上,通简于四馆。虽失其道,四馆等裂其简,亦甚不可。此大关风俗,故臣等鞫之。蔡寿、之瑞事,俱在赦前。臣等初若知此,则亦不当避嫌矣。此意将欲启之,而以谏院所启之事,故未敢耳。设斋事,臣等非不论启也,合司累日论启,上皆不允。今弘文馆论臣等如是,请避嫌。”传曰:“今闻宪府之言,无有不正之事。其问于弘文馆。”弘文馆书启曰:

    四馆不从私请之简,是公道也。宪府当鞫其私请之宰相,不当问其守正之四馆也。以四馆为陵上,而滥加刑讯于书吏,其不正孰大焉?蔡寿居父丧,缚致士族之人,乱欧于私门,擅囚于官狱,其无行甚矣。掌纠察之任者,在所骇闻,反议以释之。台官职在弹劾,虽有少嫌,当避之不暇。同议之光世被鞫,而在职自若,又从而为之辞,其无耻甚矣。设斋事,宪府屡请,接见医员,则近日之未得御经筵,审知之矣。乃托以待经筵,台官之进言于君,果若是乎?有此三失,而敢举颜饰辞,以文其过,请殿下明卞其是非。

    ○以尹硕辅为司谏院司谏,李懿孙献纳,南宫璨弘文馆校理,柳世琛正言。

    12月10日

    ○己未,大司宪权景禧等启:“台谏小有不慊,则不敢就职。况人谓不正乎?若臣等被论,而在职则何敢言人过失乎?请免。”传曰:“予当递之。”

    12月11日

    ○庚申,以李諿为司宪府大司宪,崔汉源执义,姜诇、徐山甫掌令,李世仁、李自坚持平,权景禧同知中枢府事。

    ○大司谏李仁亨论启设斋事,不听。

    12月12日

    ○辛酉,弘文馆直提学表沿沫等上札曰:

    伏以,人子之事亲也,生而养其志,没而不改其志,然后可谓孝矣。士庶犹然,况帝王之大孝乎?臣等伏睹我成宗之志确守正道,不惑邪教。寺刹之新创者毁之,在都中者撤之。罢祝寿之斋,革度僧之法。金守温位虽高,而媚佛则摈不与横经之席,真高明正大之志,塞乎天地,昭乎日月,成宗平生之志如此。伏望殿下,罢其斋,撤其寺,以继成宗之志,以安成宗之神,以全帝王之大孝。

    不听。

    12月13日

    ○壬戌,谕平安道观察使李克均、节度使卞宗仁、永安道观察使李季男、南道节度使朴岩、北道节度使李朝阳曰:“予惟,国家之安在边,边境宁谧,则国家安矣。第患人心狃于安,不自戒备,而一朝变起,则守阃者罔知攸为矣。我国家赖祖宗威德,久绝边警,然而偸安之极,患必继之,其备御之方,不可少弛。况野人之因田猎,恒留江边者非一,而又今兀狄哈、伊伊厚、巢古等来附,若诚心归顺则已矣,安知无觊觎之心?今则时当合冰,正虏人伺便窃发之日,卿知此意,凡防御诸事,倍常措置,使边鄙永宁,用副予推毂之意。”

    12月14日

    ○癸亥,台谏合司论启设斋事,不听。

    12月15日

    ○甲子,台谏合司论启设斋事,不听。

    12月16日

    ○乙丑,昼讲。侍讲官表沿沫曰:“真西山言:‘今日造一理,明日又造一理;今日进一善,明日又进一善,持久不替,则道积于身。’此言为学必无间断,然后至于高明矣。佛教在三代无有也。至后汉而始兴,其祸福因缘之说,易以惑人,汉、唐以来鲜有不惑者。惟我朝太宗,鉴前朝之弊,尽革寺刹,一新旧俗,而世宗遵其志,不敢设斋。成宗大明斯道,不惑异端,三代以下所无之主,此上之所知也。而乃反为之设斋可乎?上虽恐伤母后之志,然先意承顺,固为孝矣,而有过则几谏,亦孝之大者。成宗欲罢度僧之法,而三殿,执之不许。然而成宗终得罢之,其不苟从母旨如此。佛氏之教有烧葬者,新罗文武王死而烧之,散灰于东海,其所为诚可痛心矣。”王曰:“在三年内则谓之小祥,三年后,谓之忌晨斋。今若勿设,则先王、先后忌晨斋,亦当罢矣。”沿沫曰:“臣之所启者,非只言小祥斋而已,欲并罢忌晨也。臣等非徒以儒自处,而欲排异端也,欲殿下祭先以诚也。”王不答。

    ○王因弘文馆上疏,议遣问弊使便否,尹弼商、愼承善议:“时遣朝官,按行州郡,世宗朝已有例矣。然贪污酷刑之吏未能摘发,悃幅无华循良为治者,反罹其网。况使命烦多,民甚苦之。既有大臣以观察之,别遣朝官似伤大体。”尹壕议:“问弊使,请依上疏施行。”卢思愼议:“问弊使有尝遣时。守令贪污,民生受病,则不可不遣。今无此弊,不必遣也。”鱼世谦议:“问弊使,祖宗朝亦尝遣之。然许多郡邑,尽令循行,则不无骚扰之弊。或称暗行,或称问弊,临时抽栍遣之,则奸吏可以自戢。”从壕议。

    ○台谏合司论启设斋事,不听。

    12月17日

    ○丙寅,御昼讲。讲《大学衍义》,至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参赞官宋轶曰:“此成王求助于群臣之诗也。愿殿下遵成王访落之意,终始典于学,而尤当体念之也。”至汉高帝有疾,独寝宦者卧,王问曰:“然则虽疾,其不与宦寺处耶?”侍读官成希颜曰:“正终,大事也。故古之帝王临崩,必处正寝,欲以就群臣,托顾命也。秦始皇不终于正寝,故赵高秘不发丧,矫诏废立。如此之变尤为可虑。”侍读官南宫璨曰:“正终,人君之大事也。三代以下正终,无如周成王。方大渐之时,乃召三公、六卿,道扬末命。如汉、唐之末,阉司执国命,利于立幼,废置自恣,其祸可胜言哉?”轶、希颜、璨因论启设斋、创寺事,不听。

    ○台谏合司上札曰:

    臣等谏止设斋,累日伏阁,而不能自已者,欲引殿下于无过之地,而祀先王以礼也。殿下固拒不允,臣等未审殿下以设斋为孝享之殷礼,而不能废欤?以佛为祸福之主宰,而祈报应欤?以为祸福则成宗大王与天同德,于昭在上,固非佛力所能祟也。孔子曰:“丘之祷矣。”则不必为成宗以邀冥福也,况彼虚诞之甚者乎?以为孝享,则昭荐明禋,祗事先王,人君之祭礼也。设斋之时,供佛、饭僧,既先于堂上,唱灵迎魂,次行于堂下,顾以人神之主,一朝屈辱于胡鬼,凡含齿戴发者,莫不痛愤,殿下何忍为之耶?殿下聪明圣智,超出百王。设斋之非,固已洞烛,至教之曰:“罢之似易。”此实圣志之发见也。然大臣言之而不从,台谏论之而不允,侍从救之而不改何耶?无乃耻过,而作非耶?成汤大圣也。不曰无过而曰改过不吝。言能舍己从人,则不害其为圣也。伏望殿下,亟罢设斋,以成从谏之美。

    不听。

    12月18日

    ○丁卯,御昼讲。检讨官孙澍、典经李滋论启设斋、修寺事,不听。

    ○司饔院拟饭监望,御书朴亇只之名以下。承旨等启:“饭监乃各司奴子,其贤否,上何由知之?以贱人而使上知之可乎?”传曰:“予非听请,予在东宫视膳时,常见其为人故耳。”

    ○司宪府启:“尹汤老身犯大罪,固当终身不返,遽令放之,臣等未知其可也。”传曰:“汤老王大妃之弟,今其母病苦欲见。母子之情,上下岂异哉?”

    ○台谏上疏论启设斋事,不听。

    ○命议尹埰等狱于政丞等。尹弼商、愼承善议:“郑玉京援引郑耘之辞,已招虚,此狱事似可疑也。然埰等携妓作乐食肉节次及日月,明白供招,难以轻释。”卢思愼议:“尹埰所犯,言根既不可推,玉京之言反复难信。狱多有疑,实为暧昧。”从思愼议弃之。

    12月19日

    ○戊辰,台谏合司论启设斋及尹汤老事,不听。又启:“尹埰等罪重,故隐讳不服。禁府请刑讯,而遽命弃之未便,请究竟得情。”不听。

    12月20日

    ○己巳,御昼讲。侍讲官表沿沫、典经成重淹论启设斋、修寺事,不听。

    ○大司宪李諿、大司谏李仁亨、司谏尹硕辅、执义崔汉源、掌令姜诇、徐山甫、持平李自坚、李世仁、献纳李懿孙、正言柳世琛启:“臣等论设斋及尹汤老、尹埰、郑溱等事,迄未蒙允,不胜缺望。”传曰:“事有可听者,亦有不可听者。凡人一被罪,而终身不叙,则岂有可用之人乎?汤老前虽有罪,今则可以改过自新矣。且古云:‘一女之怨,六月飞霜。’尹埰等罪,实未显著,而累及子孙,则岂不暧昧乎?大抵罪与不罪,惟在上之人斟酌何如耳。且国之大事,所与议者三公也,而前日听台谏之言,轻递三公,至今追恨不已。卿等必自谓,执论若此,则幼君终必听也,然不可听。”諿等更启:“设斋一事,累渎天聪,固拒不允。汤老于国丧卒哭内,持服宿娼,得罪先王,固当终身禁锢,放逐未几,遽蒙天恩。埰等于国丧卒哭内,携妓恣游,事迹彰露,禁府请刑讯,固其宜也。以为暧昧,而遽弃之,刑政失当,莫此为甚。且从台谏之言,乃美事也,而追悔之。自古人君悔不用正论者有之,未闻纳谏而反悔也。”不听。

    12月21日

    ○庚午,御昼讲,讲《大学衍义》。侍读官洪瀚曰:“逸者,人君之大戒也。成王幼冲即位,不知稼穑之艰难,故周公作《无逸》以进戒之,而稼穑艰难,小民怨詈,无不备载。人君深居九重之内,堂下远于千里,何以知闾里之怨咨,稼穑之艰难乎?必御经筵,临群臣乃可得闻。”

    ○台谏论启设斋及尹汤老、尹埰等事,不听。

    12月22日

    ○辛未,台谏,论启设斋及尹汤老、尹埰等事,不听。

    12月24日

    ○癸酉,王诣永思殿,行练祭。

    12月25日

    ○甲戌,倭人盛久使送沙万老有等三人,野人同知中枢府事浪固多只等七人,来献土宜。

    ○台谏上疏论启设斋及尹汤老、尹埰等事,传曰:“疏意是矣。然不允。”

    12月26日

    ○乙亥,御昼讲,讲《大学衍义》。至张九龄、李林甫忠邪用舍顚倒等语,侍读官金寿童曰:“九龄唐之刚正宰相,林甫误国之奸。史氏称九龄曰:‘事无大小,皆力争。’其称林甫曰:”口蜜腹剑。’使明皇委任九龄,而不惑于林甫,则安有播迁之祸哉?“讲至以圣王为师,心身为主之语,寿童曰:”《大学衍义》之为书,于古今帝王治乱得失,无不备载,善可法,恶可戒,其有益于人主之治也大矣。然而不以圣王为师,心身为主,则其为学,皆苟而已。故人君之学,不过修己治人。“讲至天子独延礼文儒,发挥典籍之语,参赞官宋轶曰:”自古帝王之学,或潜心经籍,或好为词章,趋向不同,治乱从而判矣。“讲至宪宗集成十四篇,写于屏风,列之座右,寿童曰:”今十四篇之目,人君治天下之道备矣,第恨宪宗不能行之耳。故平蔡之后,遽有骄心,裵度、李绛、裵垍等遂以朋党斥。自古小人欲陷君子,则必以朋党目之,一网打尽。朋党之说,人君所当明卞之者也。“轶曰:”人君之学,当以躬行心得为务,然古之人君,欲左右观省,念念在此,故或有《无逸》为图者,或有书十渐为屏,或书循吏之名者,此亦帝王所当为之事也。成宗尝采古今善恶之可法可戒者为屏,令词臣作诗以上,而观省焉。愿殿下以成宗为法,则感发兴起,固有所不得已焉者矣。“讲至教人以克己复礼,寿童曰:”礼者天下之正,人君御天下之道,不过礼耳。若就殿下之身而言,事三殿当尽其礼。然礼云者,不以苟顺无违为礼,不悖于理,然后谓之礼。假令,三殿如有过举,下气怡色以谏之,使三殿无过举之失,可谓礼矣。“时,王称大妃之旨,不从台谏设斋之谏,故寿童及之。

    ○传曰:“令典翰金寿童,书《丹书》、《无逸》、《豳风》之辞于书案以进,备予朝夕观省。”

    ○宣城府院君卢思愼辞职,批答不允。

    ○判中枢府事郑文炯致仕,批答不允。

    12月27日

    ○丙子,台谏合司上札论设斋、尹汤老、尹埰等事,不听。

    12月28日

    ○丁丑,传曰:“宣陵守陵官、侍陵官及内官、参奉等,各加一资,内官资穷者代加。”

    ○台谏上札论尹汤老、尹埰等事,不听。

    ○尹弼商、孙舜孝致仕,批答不允。

    ○举庆尚道善山逸民郑铁坚,授军资监主簿,陕川逸民金宏弼授北部主簿。铁坚有学识,不求仕进,退居鄕里,训弟以义方。其弟锡坚及子鹏皆一时名士大夫。宏弼识见宏博,志操贞固,深探性理之学,其于淸而不隘,和而不流,或庶几焉。

    12月29日

    ○戊寅,承政院启曰:“宫墙内人尸弃置事,臣等闻之,不胜痛愤。请别设一局,令三司鞫之。”传曰:“依所启。”

    12月30日

    ○己卯,台谏合司论启设斋及尹汤老、尹埰等事,不听。

    ○先是,金克忸、李宜茂、金驲孙、韩训、李胄等在谏院献议云:“臣等顿首言,汉景帝元年,丞相嘉等上奏:‘功莫大于高皇帝,宜为帝者太祖之庙,德莫盛于文皇帝,宜为帝者太宗之庙,天子世献。’制曰:‘可。’宣帝本始元年,有司请:‘尊孝武为世宗,天子世献。’制曰:‘可。’宋太常卿盛次仲等言:‘仁宗神考,宜崇宗祏,与天无极。’三省表请,付外施行。此数君在当时,皆未亲尽,而汉、宋臣子,思旧主之泽,广嗣王之孝,预定不迁之规如此,乃万世臣子所宜仿者也。恭惟我太祖、太宗之功德尚矣,世宗之德有过于汉文之恭俭,世祖之功有加于孝武之威服四夷,我成宗之德在一国臣民之心深且厚。上升之日,虽深山穷谷,莫不奔走悲慕,正同仁宗。臣等愿依汉、宋故事,宣付礼官,以慰臣民抱天无涯之戚。臣等又念,文宗元妃权氏亡在鲁山之前,而一时追废,使文宗独享于宗庙一室之中,至今无配尊之主,此事之恻然者也。成宗以尝籍没获还给鲁山宫人宋氏,以资其生,原其族从,皆通仕籍,成宗之至意,此亦可见。伏愿殿下,复昭陵与庙主,还配文宗,宗祏幸甚。又按古者天子、诸侯丧毕而祫,以为殷祭之本。祫者合先祖之神而享之,祧迁之主,亦无不预。以生有庆集之欢,故死备祫食之礼,缘生以成死也。历代虽为同堂之制,亦不废祫。今《五礼仪注》独无祫享之仪,大是阙典。并令礼官参定施行,以广大孝之本。只恐议者以数件事,乃成宗所未遑者也,是不然。太宗兴文教于东方,而制礼作乐,有所未遑,待于世宗。以世宗之仁,继绝嗣,有所未果,而崇义殿之设,待于文宗。凡天下万事,待其时、有其机。适今宗庙迁动,庙制有议,所以冒进瞽说,皆庙中大事,断而行之,正在今日。谨昧万死,随意以启闻。”下礼曹,启云:“成宗威德至大,定为不迁之主,果如所言。然谨按,周之文、武不迁之议,非定于成、康之世,至孝王、懿王时,文、武当祧,而始有世室之建。今成宗之德,自有后世公论,姑勿举行。自古庙无独主,我朝文宗独享于庙,于义未安。但昭陵祖宗废之已久,轻易复立为难,亦不可举行。自有昭穆之制,有四时之祫,有三年之祫。坏庙、未坏庙之主,升食于太祖之庙,自东汉以后,始有同堂异室之制。群庙之主,长在一室之内,祫祭为难,而后世拘于古制,至有以太室楹外设幄,而强行祫祭者,有甚不合于先王之制,况祖宗朝未行之事,一朝论建未便。”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