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晚年定论_(跋) 中华文库
朱子之后,如真西山、许鲁齐、吴草庐,亦皆有见于此。而草庐见之尤真,悔之尤切。今不能备录。取草庐一说附于后。
临川吴氏曰:“天之所以生人,人之所以为人,以此德性也。然自圣传不嗣,士学靡宗。汉、唐千馀年间,董、韩二子,依稀数语近之,而原本竟昧昧也。逮夫周、程、张、邵兴,始能上通孟氏而为一。程氏四传而至朱。文义之精密,又孟氏以来所未有者。其学徒往往滞于此而溺其心。夫既以世儒记诵词章为俗学矣。而其为学,亦未离乎言语文字之末。此则嘉定以后,朱门末学之敝,而未有能救之者也。夫所贵乎圣人之学,以能全天之所以与我者尔。天之与我,德性是也。是为仁义礼智之根株。是为形质血气之主宰。舍此而他求,所学何学哉?假而行如司马文正公,才如诸葛忠武侯,亦不免为习不著,行不察;亦不过为资器之超于人。而谓有得于圣学则未也。况止于训诂之精,讲说之密,如北溪之陈,双峰之饶,则与彼记诵词章之俗学,相去何能以寸哉?圣学大明于宋代,而踵其后者如此,可叹已。澄也钻研于文义,毫分缕析。每以陈为未精,饶为未密也。堕此科臼中,垂四十年,而始觉其非。自今以往,一日之内子而亥,一月之内朔而晦,一岁之内春而冬,常见吾德性之昭昭,如天之运转,如日月之往来。不使有须臾之间断。则于尊之之道,殆庶几乎。于此有未能,则问于人,学于己。而必欲其至。若其用力之方,非言之可喻。亦味于《中庸》首章、《订顽》终篇而自悟可也。”
《朱子晚年定论》,我阳明先生在留都时,所采集者也。揭阳薛君尚谦,旧录一本,同志见之,至有不及抄写,袖之而去者。众皆惮于翻录,乃谋而寿诸梓。谓“子以齿,当志一言。”惟朱子一生,勤苦以惠来学。凡一言一字,皆所当守。而独表章是,尊崇乎此者,盖以为朱子之定见也。今学者不求诸此,而犹踵其所悔,是蹈舛也。岂善学朱子者哉?麟无似,从事于朱子之训,馀三十年。非不专且笃。而竟亦未有居安资深之地。则犹以为知之未详,而览之未博也。戊寅夏,持所著论若干卷,来见先生。闻其言,如日中天,睹之即见。如五谷之艺地,种之即生。不假外求,而真切简易,恍然有悟。退求其故而不合,则又不免迟疑于其间。及读是编始释然。尽投其所业,假馆而受学。盖三月而若将有闻焉。然后知向之所学,乃朱子中年未定之论。是故三十年而无获。今赖天之灵,始克从事于其所谓定见者。故能三月而若将有闻也。非吾先生,几乎已矣。敢以告夫同志。使无若麟之晚而后悔也。若夫直求本原于言语之外,真有以验其必然而无疑者,则存乎其人之自力。是编特为之指迷耳。
正德戊寅六月望,门人雩都袁庆麟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