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三 朱子语类 卷三十四 卷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朱子语类卷三十四
  论语十六
  述而篇
  述而不作章
  徐兄问述而不作是制作之作乎曰是孔子未尝作一事如删诗定书皆是因诗书而删定又问圣人不得时得位只如此圣人得时得位时更有制作否曰看圣人告颜子四代礼乐只是恁地恐不大段更有制作亦因四代有此礼乐而因革之亦未是作处又问如何作春秋恐是作否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其义则丘窃取之矣看来是写出鲁史中间微有更改尔某尝谓春秋难看平生所以不敢说著如何知得上面那个是鲁史旧文那个是夫子改底字若不改时便只依鲁史如何更作春秋做甚先生徐云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又公羊榖梁传云其辞则丘有罪焉耳这是多少担负想亦不䏻不是作不知是如何○贺孙录意同
  蜚卿问信而好古曰既信古又好古今人多是信而不好或好而不信如好之者则曰他也且恁地说信之者虽知是有个理恁地毕竟多欠了个笃好底意思道夫
  行夫问述而不作章曰虽说道其功倍于作者论来不知所谓删者果是有删否要之当时史官收诗时已各有编次但到孔子时已经散失故孔子重新整理一畨未见得删与不删如云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云各得其所则是还其旧位贺孙集注
  黙而识之章
  宜久问黙而识之章曰此虽非圣人极致然岂易䏻黙而识之若不是心与理契念念不忘者不䏻学不厌如人之为学有些小间断时便是厌教不倦如以它人之事为不切于己便是倦今学者须是将此三句时时省察我还䏻黙识否我学还不厌否我教还不倦否如此乃好时举
  黙而识之至诲人不倦是三节虽非圣人之极致在学者亦难如平时讲贯方能记得或因人提撕方䏻存得若黙而识之乃不言而存诸心非心与理契安䏻如此学不厌在学者久亦易厌视人与己若无干涉诲之安䏻不倦此三者亦须是心无间断方䏻如此
  问黙而识之曰是得之于心自不䏻忘了非是听得人说后记得
  问黙而识之曰如颜子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犹是执捉在这个却是闻一善言见一善行便如己有而弗失矣
  黙而识之者黙不言也不言而此物常在也今人但说著时在不说时不在非礼勿视要和根株取不是只禁你不看聴言动皆然祖道
  郑问何有于我哉曰此语难说圣人是自谦言我不曾有此数者圣人常有歉然不足之意众人虽见它是仁之至𡦦义之至精它只管自见得有欠阙处贺孙
  读黙而识之章曰此必因人称圣人有此圣人以谦辞答之后来记者却失上面一节只做圣人自话记了黙而识之便是得之于心学不厌便是更加讲贯诲不倦便是施于人也时举
  问何有于我哉恐是圣人自省之辞盖圣人以盛徳之至犹恐其无诸己而自省如此亦谦己以勉人之意曰此等处须有上一截话恐是或有人说夫子如何故夫子因有此言如逹巷党人所言如此故夫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今此章却只是记录夫子之语耳如曰二三子以我为隠乎吾无隠乎尔亦必因门人疑谓有不尽与他说者故夫子因有是言也必大
  徳之不脩章
  或问此章曰须实见得是如何徳是甚么物事如何唤做脩如何唤做不脩人而无欲害人之心这是徳得之于吾心也然害人之心或有时而萌者是不䏻脩者也徳者道理得于吾心之谓脩者言好脩治之之谓更须自体之须把这许多说话做自家身上说不是为别人说问徙义与改不善两句意似合掌曰圣人做两项说在试剖析令分眀徙义是做这件事未甚合宜或见人说见人做得恰好自家迁在合宜处不善便是全然不是这须重新改换方得贺孙
  叔器问徳之不脩可以包下三句否曰若恁地夫子但说一句便了何用更说四句徙义改过略似脩徳里面事然也别是个头项讲学自是讲学脩徳自是脩徳如致知格物是讲学诚意正心脩身是脩徳博学审问慎思眀辨是讲学笃行是脩徳若徙义改不善如何地分叔器未及对曰不善是自家做得淫邪非僻底事徙义是虽无过恶然做得未恰好便是不合义若闻人说如何方是恰好便当徙而从之圣人说这几句浅深轻重尽在里面闻义不䏻徙底罪小不善不䏻改底罪大但圣人不分细大都说在里面学者皆当着工夫义刚
  此四句脩徳是本为要脩徳故去讲学下面徙义改过即脩徳之目也
  行父问先知徳不可不脩方知学不可不讲䏻讲学方䏻徙义䏻徙义方䏻改不善如此看如何曰脩徳是本脩徳恰似说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学不可不讲恰似说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或问徙义改不善之别曰徙义不是说元初做不是元初夲心自是好但做得错了做得不合宜如所谓皆以善为之而不知其义才移教合义理便是全好若不善则是元初便做得不是须都改了方得徙义是过失不善是罪犯贺孙○恪录别出
  行父问徳之不脩一段曰须先理㑹孝弟忠信等事有个地位然后就这里讲学闻义不䏻徙这一件事已是好事但做得不合义见那人说如此方是义便移此之不义以从彼之义不善则已是私意了上面是过失下面是故犯
  徳之不脩如有害人之心则仁之徳不脩有穿窬之心则义之徳不脩仁之徳脩则所言无不仁之言所行无不仁之行义之徳脩则所言无不义之言所行无不义之行渊录云实得仁于心则发出来为仁之言做出来为仁之行实得义于心则发出来为义之言做出来为义之行闻义不䏻徙不善不䏻改二句虽似合掌却有轻重深浅闻义者尚非有过但不䏻徙义耳至于不善则是有过而不䏻改其为害大矣植○南升录别出
  徳之不脩如无害人之心则仁之徳脩无穿窬之心则义之徳脩闻义不䏻徙是见得自家事未合宜及闻合宜事便徙而就之不善则是有过恶了如此说方不合掌南升
  或问徳之不脩一章曰迁善改过是脩徳中紧要事盖只脩徳而不迁善改过亦不䏻得长进又曰迁善改过是两项不是说改其过而迁于善迁善便是有六七分是二三分不是自家却见得那二三分是处即迁而就之要教十分是著改过则是十分不好全然要改此迁善改过之别如通书中云君子乾乾不息于诚便是脩徳底事下面便是接说迁善改过底事意正相类
  立之问此章曰徳是理之既得于吾心者便已是我有底物事了更须日日磨礲勿令间断始得徙义与改不善一似合掌然须著与他分别盖义是事之宜处我做这一件事觉得未甚合宜便著徙令合宜此却未见得有不善处至不善便是有过恶须著速改始得此所以有轻重之别又问此四句若要连续看如何曰才要连续便是说文字不是要著寔做工夫若著寔做工夫便一句自是一句时举
  李问此章曰此四句是四件事不可一滚说了下面两句粗看只是一件事一般然此两句自有轻重盖见义不䏻徙此只是些子未合宜处便当徙而从宜不善不䏻改则大段已是过恶底事便当改了此一句较重
  读徳之不脩章曰此自是四句若要合说便是徳须著脩于己讲学便更进其徳到徙义改过始是见之于行事时须时要㸃检如此说却相连续也时举
  问闻义不䏻徙不善不䏻改先生云有轻重其意如何曰义宜也事须要合宜不䏻徙未为不是却不合宜那不善底却乖须便打并了叔重云闻义不䏻徙较轻曰那个大体却无邪恶又曰闻义不䏻徙较宻于不善不䏻改不善不䏻改较重于闻义不䏻徙
  徳之不脩至是吾忧也这虽是圣人以此教人然学不厌之意多见于此使有一毫自以为圣任其自尔则虽圣而失其圣矣贺孙
  又曰此是圣人自忧也圣人固无是四者之忧所以然者亦自贬以教人之意
  子之燕居章
  叔器问申申夭夭之义曰申申是言其不局促是心广体胖后恁地申申舒泰夭夭好貌观桃之夭夭是少好之貌则此亦是恁地所谓色愉只是和恱底意思但此只是燕居如此在朝及接人又不然义刚
  问申申夭夭圣人得于天之自然若学者有心要收束则入于严厉有心要舒泰则入于放肆惟理义以养其气养之久则自然到此否曰亦须稍严肃则可不然则无下手处又曰但得身心收敛则自然和乐又曰不是别有一个和乐才整肃则自和乐
  甚矣吾衰章
  据文势时甚矣吾衰也是一句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是一句惟其久不梦见所以见得是衰若只是初不梦见时也未见得衰处此也无大义理但文势当是如此义刚
  孔子固不应常常梦见周公然亦必曾梦见来故如此说然其所以如此说之意却是设词必大
  蜚卿问孔子梦周公若以圣人欲行其道而梦之耶则是心犹有所动若以壮年道有可行之理而梦之耶则又不应虚有此朕兆也曰圣人曷尝无梦但梦得定耳须看它与周公契合处如何不然又不见别梦一个人也圣人之心自有个勤恳恻怛不䏻自己处自有个脱然无所系累处要亦正是以此卜吾之盛衰也
  问梦周公是真梦否曰当初思欲行周公之道时必亦是曾梦见曰恐渉于心动否曰心夲是个动物怎教它不动夜之梦犹寝之思也思亦是心之动处但无邪思可矣梦得其正何害心存这事便梦这事常人便胡梦了㝢录此下云孔子自言老矣以周公之道不可得行思虑亦不到此故不复梦甚叹其衰如此居甫举庄子言至人无梦曰清净者爱恁地说佛老家亦说一般无梦底话淳○㝢同
  吾不复梦见周公自是个徴兆如此当圣人志虑未衰天意难定八分犹有两分运转故他做得周公事遂梦见之非以思虑也要之精神血气与时运相为流通到鳯不至图不出眀王不兴其徴兆自是恁地胡文定公谓春秋绝笔于获麟为志一则动气意思说得也甚好但以某观之生出一个物事为人所毙多少是不好是亦一徴兆也道夫问设当孔子晚年时君有䏻用之则何如曰便是不衰如孔子请讨陈恒时已年七十一到此也做得个甚又问程子谓孔子之志必将正名其罪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而率与国以讨之不知天子果䏻从乎曰当时惟在下者难告问果尔则告命稽违得无有不及事之悔乎曰使哀公䏻从则圣人必一面行将去闻于周王使知之耳道夫
  问甚矣吾衰也曰不是孔子衰是时世衰又曰与天地相应若天要用孔子必不教他衰如太公武王皆八九十岁夫子七十馀想见累垂
  戴少望谓颜渊子路死圣人观之人事鳯鸟不至河不出图圣人察之天理不复梦见周公圣人验之吾身夫然后知斯道之果不可行而天之果无意于斯世也曰这意思也发得好道夫
  梦周公忘肉味祭神如神在见得圣人真一处理㑹一事便全体在这一事道夫
  问孔子梦周公却是思曰程先生如此说意欲说孔子不真见周公然见何害可学
  问伊川以为不是梦见人只是梦寐常存行周公之道耳集注则以为如或见之不知果是如何曰想是有时而梦见既分眀说梦见周公全道不见恐亦未安又问夫子未尝识周公梦中乌得而见之曰今有人梦见平生所不相识之人却云是某人某人者盖有之夫子之梦固与常人不同然亦有是理耳壮祖○集注集义
  问此章曰孔子未衰以前尝梦见周公矣伊川却言不曾梦见何也曰圣人不应日间思量底事夜间便梦见如高宗梦傅说却是分眀有个傅说在那里高宗不知所以梦见亦是朕兆先见者如此孔子梦奠两楹事岂是思虑后方梦见此说甚精微但于此一章上说不行今且得从程子说去伪
  志于道章
  问志于道曰思量讲究持守践履皆是志念念不舎即是总说须是有许多实事䕫孙
  吉甫说志于道处曰志于道不是只守个空底见解须是至诚恳恻念念不忘所谓道者只是日用当然之理事亲必要孝事君必要忠以至事兄而弟与朋友交而信皆是道也志于道者正是谓志于此也时举
  道理也是一个有条理底物事不是鹘沦一物如老荘所谓慌惚者志于道只是存心于所当为之理而求至于所当为之地非是欲将此心繋在一物之上也端䝉
  志于道如讲学力行皆是据于徳则是这个物事已成个坯璞子了义刚
  问据于徳曰如孝便是自家元得这孝道理非从外旋取来据于徳乃是得这基址在这里
  据于徳徳者得之于身然既得之守不定亦㑹失了须常照管不要失了须是据守方得眀作
  问据于徳云云曰徳者吾之所自有非自外而得也以仁义礼智观之可见韩退之云徳足乎已无待乎外说得也好南升
  道者人之所共由如臣之忠子之孝只是统举理而言徳者已之所独得如䏻忠䏻孝则是就做处言也依仁则又所行处毎事不违于仁端𫎇
  志于道方有志焉据于徳一言一行之谨亦是徳依于仁仁是众善搃㑹处徳眀
  道是日用常行合做底徳是真个有得于已仁谓有个安顿处季札
  先生问正淳曾闻陆子寿志于道之说否正淳谓子寿先令人立志曰只做立志便虚了圣人之说不如此直是有用力处且如孝于亲忠于君信于朋友之类便是道所谓志只是如此知之而巳未有得于己也及其行之尽于孝尽于忠尽于信有以自得于己则是孝之徳忠之徳信之徳如此然后可据然只志道据徳而有一息之不仁便间断了二者皆不䏻有却须据于徳后而又依于仁正淳谓这个仁是据发见说曰既见于徳亦是发见处然仁之在此却无隠显皆贯通不可専指为发见㽦○人杰录云志于道是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道明得此理得之于身斯谓据于徳然而不依于仁则二者皆为无用矣依仁不止于发见凡内外隠显莫非仁也
  正卿问志道据徳依仁曰志于道犹是两件物事据于徳谓忠于君则得此忠孝于亲则得此孝是我之得于己者也故可据依仁则是平日存主处无一念不在这里又是据于徳底骨子时举
  正卿问志道据徳依仁曰徳是自家心下得这个道理如欲为忠而得其所以忠如欲为孝而得其所以孝到得依于仁则又不同依仁则是此理常存于心日用之间常常存在据徳依仁虽有等级不比志道与据徳依仁全是两截志只是心之所之与有所据有所依不同也贺孙
  问据于徳依于仁曰徳只是做这一件事底意思据而勿失仁又亲切又问仁是全体徳只是一事之徳否曰然又曰事父母则为孝徳事兄长则为悌徳徳是有得于心是未事亲从兄时已浑全是孝弟之心此之谓徳必大
  先生问学者据徳依仁如何分别学者累日说皆不合乃曰徳是逐件上理㑹底仁是全体大用常依靠处又曰据徳是因事发见底如因事父有孝因事君有忠依仁是夲体不可须臾离底据徳如着衣吃饭依仁如鼻之呼吸气
  徳是道之实仁是徳之心道夫
  行夫问志道据徳依仁游艺曰志于道方是要去做方是事亲欲尽其孝事兄欲尽其弟方是恁地至据于徳则事亲䏻尽其孝事兄䏻尽其弟便自有这道理了却有可据底地位才说尽其孝便是据于孝虽然如此此只是就事上逐件理㑹若是不依于仁不到那事亲事兄时此心便没顿放处依于仁则自朝至暮此心无不在这里连许多徳总摄贯穿都活了志于道方要去做据于徳则道方有归著虽有归著犹是在事上依于仁则徳方有本领虽然艺亦不可不去理㑹如礼乐射御书数一件事理㑹不得此心便觉滞碍惟是一一去理㑹这道理脉络方始一一流通无那个滞碍因此又却养得这个道理以此知大则道无不包小则道无不入小大精粗皆无渗漏皆是做工夫处故曰语大天下莫䏻载语小天下莫䏻破
  志于道据于徳依于仁游于艺先生曰志者心之所之道者当为之理为君有君之理为臣有臣之理志于道者留心于此理而不忘也徳者得也既得之则当据守而弗失仁者人之本心也依如依乎中庸之依相依而不舍之意既有所据守又当依于仁而不违如所谓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是也游于艺一句比上三句稍轻然不可大段轻说如上蔡云有之不害为小人无之不害为君子则是太轻了古人于礼乐射御书数等事皆至理之所寓游乎此则心无所放而日用之间本末具举而内外交相养矣或言志于道正如颜子仰高钻坚以求至乎圣人之地否曰若如此说便是要将此心寄在道里面底说话道只是人所当行之道自有様子如为人父止于慈为人子止于孝只从实理上行不必向𣺌茫中求也
  叔器说志于道云知得这个道理从而志之曰不特是知得时方志便未知而有志于求道也是志徳是行其道而有得于心虽是有得于心而不失然也须常常执守方不失如孝行之已得则固不至于不孝若不执守也有时解走作如忠行之已得则固不至于不忠若不执守也有时解有脱落处这所以下一据字然而所以据此徳又只要存得这心在存得这心在时那徳便自在了所以说依于仁工夫到这里又不遗小物而必游于艺叔器因言礼乐射御书数自秦汉以来皆废了曰射如今秀才自是不晓御是而今无车书古人皆理㑹得如偏旁义理皆晓这也是一事数是算数而今人皆不理㑹六者皆实用无一可缺而今人是从头到尾皆无用小儿子教他做诗对大来便习举子业得官又去习启事杂文便自称文章之士然都无用处所以皆不济事汉时虽不以射取士然诸生却自讲射一年一次依仪礼上说㑹射一畨却尚好今世以文取士如义若教它依经㫖去说些道理尚得今却只是体贴字只就这两三句题目上说去全无义理如䇿若是着实论些时务也尚得今却只是虚说说得好底刬地不得包显道言向前义是先引传注数条后面却断以己意如东坡数条却尚得先生然之义刚
  或问志道据徳依仁游艺曰徳是行来行去行得熟已成个物事了惟这个物事已得于我故孝也是这物事流出来做孝忠也是这物事流出来做忠若只说为子尽孝为臣尽忠这只说得尽说徳不得盖徳是得这物事于我故事亲必孝必不至于不孝事君必忠必不至于不忠若今日孝明日又不孝今日忠明日又不忠是未有得于我不可谓之徳惟徳是有得于我者故可据守之也若是未有得于我则亦无可据者又问此是成徳否曰便恁地说也不得若做这物事未成就时一个物事是一个物事在孝只是孝忠只是忠惟做来做去凑足成就一个物事贯通时则千头万件都只是这一个物事流出来道家所谓安养成胎盖徳是百行之胎也所以君子以成徳为行依于仁仁是个主即心也依于仁则不失其本心既不失其本心则徳亦自然有所据若失其本心则与那徳亦不见矣游于艺盖上三句是个主脑艺却是零碎底物事做那个又来做这个是游来游去之谓也然亦不可㳺从别处去须是㳺于艺方得又云说行时只可言志于道不可谓之徳又云成徳只是要成此徳○焘
  问自志于道到依于仁工夫到这处缜宻较易些否曰似恁地都是难问此是颜子不违仁地位否先生问如何知得颜子䏻如此它人不䏻曰颜子亚圣之资固易为力若它人用工深亦须到这处曰这处先要就志于道上理㑹志于道便恁地利恁地好这须知是个生死路头因以手指分作两边去云这一边是死路那一边去是生路这去便善那去便恶知得此路是了只管向此路去念念不忘处已也在是接人也在是讲论也在是思索也在是今人把捉不定要做这边去又要做那边去一出一入或东或西以夫子十五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皆是从志学做来著工夫须看得圣人志于学处是如何这处见得定后去节节有下工夫处据于徳徳者得也便是我自得底不是徒恁地知得便住了若徒知得不䏻得之于己似说别人底于我何干如事亲䏻孝便是我得这孝事君䏻忠便是我得这忠说到徳便是成就这道方有可据处但据于徳固是有得于心是甚次第然亦恐怕有走作时节其所存主处须是依于仁自得于心不可得而离矣到㳺艺犹言学文虽事未甚要紧然亦少不得须知那个先那个后始得亦所以助其存主也
  问若是志于道据于徳则虽初学便可如此下功且如据于徳则得寸守寸得尺守尺若是依于仁则仁是指全体而言如何便解依得它曰所谓据于徳亦须是真个有是徳方可据守如事亲时自无不孝方是有孝之徳其馀亦然亦非初学遽可及也依仁只是此心常在不令少有走作也因言周礼先说知仁圣义中和孝友睦姻任恤此是教万民底事又说教国子以三徳曰至徳以为道本敏徳以为行本孝徳以知逆恶至徳谓徳之全体天下道理皆由此出如所谓存心养性之事是也故以此教上等人若次一等人则教以敏徳为行本敏是强敏之谓以敏徳教之使之见善必迁有过必改为学则强力任事则果决亦是一等特立独行之人若又次一等则教以孝徳以知逆恶使它就孝上做将去熟于孝则知逆恶之不可为夫是三者必相兼若䏻至徳则自兼那两事若自下做去亦可以到至徳处若只理㑹个至徳而无下二者则空疏去又曰自志于道至依于仁是从粗入精自依于仁至游于艺是自本兼末䏻依于仁则其㳺于艺也盖无一物之非仁矣因举横渠语云天体物而不遗犹仁体事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㳺衍无一物之不体也此是横渠赤心片片说与人如荀扬何尝有这様说话广
  志于道志之一字不徒是知己是心中放它不下据于徳是行道而得之于己然此都且就事上说至依于仁则无物欲之累而纯乎天理道至此亦活徳至此亦活却亦须㳺于艺问小学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是艺否曰此虽小学至依于仁既熟后所谓小学者至此方得他用䕫孙
  据于徳徳谓得之于心有这个物事了不待临时旋讨得来且如仁义礼智有在这里不待临时旋讨得来又曰徳是自家有所得处在这里且如事亲孝则孝之理得事兄悌则弟之理得所谓在这里但得有浅深又曰志于道据于徳说得尚粗到依于仁方是工夫细宻游于艺者乃是做到这里又当养之以小物
  据于徳有时也㑹失了必依于仁此心常存则照管得到䏻守是徳矣游于艺似若无紧切底事然䏻如此则是工夫大故做得到了所谓庸言之信庸行之谨也䕫孙
  读书须将圣贤言语就自家身上做工夫方见字字是实用如志道据徳依仁㳺艺将来安排放身上看看道是甚么物事自家如何志之以至据徳依仁㳺艺亦莫不然方始有得道夫
  子升问上三句皆有次序至于艺乃日用常行莫不可后否曰艺是小学工夫若说先后则艺为先而三者为后若说本末则三者为本而艺为末固不可徇末而忘本习艺之功固在先㳺者从容潜玩之意又当在后文中子说圣人志道据徳依仁而后艺可游也此说得自好木之
  或问游者玩物适情之谓玩物适情安得为善曰㳺于艺一句是三字公却只说得一字人杰○集注
  自行束脩章
  古人空手硬不相见束脩是至不直钱底羔雁是较直钱底真宗时讲筵说至此云圣人教人也要钱义刚
  不愤不启章
  问愤悱曰此虽圣人教人之语然亦学者用力处敬仲学者至愤悱时其心已略略通流但心已喻而未甚信口欲言而未䏻达故圣人于此启发之举一隅其馀三隅须是学者自去理㑹举一隅而不䏻以三隅反是不䏻自用其力者孔子所以不再举也
  愤悱是去理㑹底若不待愤悱而启发之不以三隅反而复之则彼不惟不理㑹得且听得亦未将做事
  悱非是全不晓底也晓得三五分只是说不出问伊川谓必待诚至而后告之曰愤悱便是诚意到不愤悱便是诚不到
  凡物有四隅举一隅则其三隅之理可推若不䏻以三隅反则于这一隅亦恐未必理㑹得在
  举一隅以三隅反只是告往知来否曰只是凡方者一物皆有四隅
  或问程子曰待愤悱而后发则沛然矣如何是沛然底意思曰此正所谓时雨之化譬如种植之物人力随分已加但正当那时节欲发生未发生之际却欠了些子雨忽然得这些子雨来生意岂可御也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章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子于是日哭则不歌此是圣人天理
  问食于有丧之侧而未尝饱亦以其哀伤之极足以感动人心自不䏻饱也曰哀是哀死者不干生人事所谓哭死而哀非为生者也若丧家极哀又䏻使人愈哀耳又有丧家人全不以死者为念视之若无反使人为之悲哀者同元徳记○焘
  子食于有丧之侧未尝饱也有食不下咽之意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不要把一个诚字包却须要识得圣人自然重厚不轻浮意思时举
  问博文亦可以学道而上蔡解哭则不歌谓䏻识圣人之情性然后可以学道曰圣人情性便是理又曰博文约礼亦是要识得圣人情性思曰睿只是思㑹睿节○集义
  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上蔡说得亦有病圣人之心如春夏秋冬不遽寒燠故哭之日自是不䏻遽忘又曰圣人终不成哭了便骤去歌得如四时也须渐渐过去道夫录云其变也有渐且如古者丧服自始死至终丧中间节次渐渐变轻不似如今人直到服满一顿除脱了便着华采衣服贺孙○道夫同
  问谢氏之说曰谢氏之学大抵习忘如以三月不知肉味反是病和韶乐都忘之方是必大
  子谓颜渊曰章
  读用之则行舎之则藏章曰専在则字上如可以仕则仕可以久则久之类是也时举
  此八字极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则无可行舎之则无可藏唯孔子与颜渊先有此事业在已分内若用之则见成将出来行舎之则藏了它人岂有是哉故下文云唯我与尔有是夫有是二字当如此看
  问尹氏曰命不足道也曰如常人用之则行乃所愿舎之则藏非所欲舎之则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奈何圣人无不得已底意思圣人用我便行舎我便藏无不奈何底意思何消更言命又曰命不足道也命不消得更说又曰知命不足道也
  问命不足道也曰到无可奈何处始言命如云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此为子服景伯说时举录云圣人说命只是为中人以下说圣人欲晓子服景伯故以命言如曰有命是为弥子瑕说圣人用之则行舎之则藏未尝到那无可奈何处何须说命如一等人不知有命又一等人知有命犹自去计较中人以上便安于命到得圣人便不消得言命䕫孙
  问用舎行藏章曰圣人于用舎甚轻没些子紧要做用则行舎则藏如晴干则着鞋雨下则赤脚尹氏云命不足道盖不消言命也
  义刚曰用舎系乎道之盛衰行藏以道而舒卷已之穷达非所计故曰命不足道曰用舎是由在别人不由得我行藏是由在那人用舎亦不由得我仲黙问这命只是君子不谓命也之命否曰是义刚
  用舎无预于己行藏安于所遇命不足道也盖只看义理如何都不问那命了虽使前面做得去若义云不得也只不做所谓杀一不辜行一不义而得天下有所不为若中人之情则见前面做不得了方休方委之于命若使前面做得它定不肯已所谓不得已而安之命者也此固贤于世之贪冒无耻者然实未䏻无求之之心也圣人更不问命只看义如何贫富贵贱惟义所在谓安于所遇也如颜子之安于陋巷它那曾计较命如何陶渊眀说尽万千言语说不要富贵䏻忘贫贱其寔是大不䏻忘它只是硬将这个抵拒将去然使它做那世人之所为它定不肯做此其所以贤于人也或云看来渊眀终只是晋宋间人物曰不然晋宋间人物虽曰尚清高然个个要官职这边一面清谈那边一面招权纳货渊眀却真个是䏻不要此其所以高于晋宋人也或引伊川言晋宋清谈因东汉节义一激而至此者曰公且说节义如何䏻激而为清谈或云节义之祸在下者不知其所以然思欲反之所以一激而其变至此曰反之固是一说然亦是东汉崇尚节义之时便自有这个意思了盖当时节义底人便有傲睨一世污浊朝廷之意这意思便自有高视天下之心少间便流入于清谈去如皇甫规见雁门太守曰卿在雁门食雁肉作何味那时便自有这意思了少间那节义清苦底意思无人学得只学得那虚骄之气其弊必至于此
  问用舎行藏曰此有数节最好仔细看未说到用舎行藏处且先看个毋意毋必底意此是甚底心浑然是个天理尹氏谓命不足道此本未有此意亦不可不知也盖知命者不得已之辞人要做这事及至做不得则曰命是心里犹不服他若圣贤用之则行舎之则藏更不消得说命到说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八字虽用舎行藏地位逺了然就此地头看也自好某尝谓圣人之言好如荷叶上水珠颗颗圆这临事而惧便是戒谨恐惧底心若有所恐惧心惊胆畏便不得了孟子说禹恶㫖酒而好善言汤立贤无方文王望道而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忘逺周公思兼三王许多事皆是圣人事然有小大不同如恶㫖酒乃是事之小者思兼三王乃是事之大者然亦都是一个戒谨恐惧底心人心多纵弛便都放去若是圣人行三军这便是不易之法非特行军如此事事皆然庄子庖丁解牛神妙然毎到族心必怵然为之一动然后解去心动便是惧处岂是似醉人恣意胡乱做去韩文鬬鸡聨句云一喷一醒然再接再砺乃谓都困了一以水喷之则便醒一喷一醒所谓惧也此是孟郊语也说得好又问观此处则夫子与颜子一般了曰到此地位大节也同了如孟子说伯夷伊尹与夫子是则同处看伯夷伊尹与夫子岂是一様人但是此大节处同若此处不同则不足为圣人矣䕫孙○义刚录别出
  叔器说用之则行章曰命是有个必得底意及不得则委之于命圣人只是用之则行舎之则藏如孟子所说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此却是为中才发圣人自是不论到这里然此只是尹氏添此一脚夲文非有此意临事而惧好谋而成比用之则行舎之则藏固是大相逺但这里面道理也自完具无欠无剩某尝说圣人言语如荷叶上水珠子一颗一颗圆叔器问颜子与圣人同否曰大节目也同如孟子说伯夷伊尹孔子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䏻以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是则同这便是大节目处皆同若是这个不同时便不唤做圣人了只是纎细缜宻论来却有不同处又曰这一章有四五节道理义刚
  子路说子行三军则谁与虽无私意然犹有固必之心人杰
  子行三军则谁与宜作相与之与非许与之之与好谋而成人固有好谋者然疑贰不决往往无成者多矣孔子行三军其所与共事者必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亚夫问子行三军则谁与曰三军要勇行三军者要谋既好谋然须要成事盖人固有好谋而事不成者却亦不济事时举因云谋在先成在后成非勇亦不䏻决曰然时举
  好谋而成既谋了须是果决去做教成若徒谋而不成何益于事所谓作舎道旁三年不成者也临事而惧是临那事时又须审一审盖闲时已自思量都是了都晓得了到临事时又更审一审这惧字正如安而后䏻虑底虑字相似又曰而今只是据本子看说行三军是如此试把数千人与公去行看好皇恐
  问用之则行舎之则藏窃意漆雕曾闵亦䏻之曰舎之则藏易用之则行难若开用之未必䏻行也圣人规模大藏时不止藏他一身煞藏了事譬如大舡有许多器具宝贝撑去则许多物便都住了众人便没许大力量然圣人行藏自是脱然无所系累救世之心虽切然得做便做做不得便休他人使有此若未用时则切切扵求行舎之则未必便藏耿直之向有书云三代礼乐制度尽在圣人所以用之则有可行某谓此固其可行之具但本领更全在无所系累处有许大本领则制度㸃化出来都成好物故在圣人则为事业众人没那本领虽尽得他礼乐制度亦只如小屋收藏器具窒塞都满运转都不得
  问杨氏曰乐则行之忧则违之孔颜之所同天下文眀则孔子而已矣其义如何曰龟山解经常有个纒底病如解苖而不秀章云必有事焉而勿正勿忘勿助长则苖斯秀秀斯实矣初亦不晓其说徐观之乃是因苗字牵引上揠苗又纒上勿忘勿助耳此章取易来如此比并固亦可通然于本㫖无所发眀却外去生此议论必大○集义
  富而可求章
  读富而可求章曰须要仔细看富而可求也一句上面自是虚意言而可求便是富本不可求矣因举君子赢得做君子小人枉了做小人之说又云此章最见得圣人言语浑成底气象须要识得时举
  子在齐闻韶章
  史记子在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三月当作一㸃盖是学韶乐三月耳非三月之久不知肉味也去伪
  夫子之心与韶乐相契所以不知肉味又有习之三月之说
  子闻韶音学之三月不知肉味学之一节不知如何今正好看其忘肉味处这里便见得圣人之乐如是之美圣人之心如是之诚又曰圣人闻韶须是去学不解得只恁休了学之亦须数月方熟三月大约只是言其久不是真个足头九十日至九十一日便知肉味想见韶乐之美是䏻感动人是䏻使人视端而行直某尝谓今世人有目不得见先王之礼有耳不得闻先王之乐此大不幸也道夫
  问孔子闻韶学之三月不知肉味若常人如此则是心不在焉而圣人如此何也曰此其所以为圣人也公自思量看久之又曰众人如此则是溺于物欲之私圣人则是诚一之至心与理合不自知其如此又问圣人存心如此之切所以至于忘味曰也不是存心之切恁地又说壊了圣人它亦何尝切切然存心要去理㑹这事只是心自与那道理契合只觉得那个好自然如此耳
  呉伯英问孔子闻韶学之三月不知肉味圣人殆亦固滞不化当食之时又不免心不在焉之病若何曰主一无适是学者之功圣人行事不可以此求之也更是舜之乐尽善尽美而孔子闻之深有所契于心者所谓得志行乎中国若合符节是以学之三月而不自知其忘味也建○壮祖别录见下
  呉伯英问心不在焉则食而不知其味是心不得其正也然夫子闻韶何故三月不知肉味曰也有时如此所思之事大而饮食不足以夺其志也且如发愤忘食吾尝终日不食皆非常事以其所愤所思之大自不䏻忘也壮祖
  先生尝读他传云孔子居齐闻韶音见齐国之人亦皆视端而形耸盖正音所感如此升卿
  石丈问齐何以有韶曰人说公子完带来亦有甚据淳问伊川以三月不知肉味为圣人滞于物今添学之二字则此意便无妨否曰是石丈引三月之证曰不要理㑹三月字须看韶是甚么音调便使得人如此孔子是如何闻之便恁地须就舜之徳孔子之心处看淳○集义
  问伊川疑三月即是音字如何曰此处最要看他不知肉味处最有意思盖夫子知韶之美一闻之则感之至深学之三月故至于不知肉味若道一闻之便三月不知肉味恐无此道理伊川疑得自是但史记上有学之二字伊川恐适不曾考到此耳观此处须见得夫子之心与舜之心分眀为一感之至深故尽心以学之念念在此而自不䏻忘也时举
  子在齐闻韶学之三月不知肉味上蔡只要说得泊然处便有些荘老某谓正好看圣人忘肉味处始见圣人之心如是之诚韶乐如是之美又举史记载孔子至齐促从者行曰韶乐作从者曰何以知之曰吾见童子视端而行直虽是说得异亦容有此理贺孙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章
  论子贡问卫君事曰若使子贡当时径问辄事不唯夫子或不答便做答时亦不䏻如此详尽若只问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亦未见分晓所谓贤人如君子而不仁者有矣亦如何便见得出处一时皆当岂无怨悔处只再问怨乎便见得子贡善问才说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便见得夷齐兄弟所处无非天理蒯辄父子所向无非人欲二者相去奚啻珷玞美玉直截天渊矣
  问子贡欲知为卫君何故问夷齐曰一个是父子争国一个是兄弟让国此是则彼非可知问何故又问怨乎曰此又审一审所以夫子言求仁得仁是就心上本原处说凡让出于不得已便有怨夷齐之让是合当恁地乃天理之当然又何怨大纲卫君底固为不是到此越见得卫君没道理又问子欲正名是公子郢否曰此又是第二节事第一节须先正辄父子之名问辄尚在则如何正曰上有天子下有方伯它不当立如何不正
  夫子为卫君乎若只言以子拒父自不须疑而问今冉子疑夫子为卫君者以常法言之则卫公辄亦于义当立者也以辄当立故疑夫子必助之求仁而得仁者只是不伤其本心而已若伯夷叔齐不让而于心终不安人之心本仁才伤著夲心则便是不仁矣
  问子贡有怨乎之问何也曰夫子谓夷齐是贤人恐贤者亦有过之者于是问以决之看这事是义理合如此否如其不必让而让之则未必无怨悔之心矣夫子告以求仁而得仁者谓是合恁地若不恁地是去仁而失仁矣若卫君事则大不然矣子贡所以知其必不为也䕫孙
  夫子说古之贤人也贤人固有做得间不恰好处便未知得夷齐之让是与不是若是不必逊则终未免有怨悔若有怨悔则让便未得为是如此则未见得夫子不为辄所以更问怨乎夫子说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恁地便是要让让方是合这道理既是以让为合理则始知夫子之不为辄义刚
  只伯夷叔齐古之贤人也一句便可知得夫子不为卫君矣何故更要问怨乎这一句却煞有说话子贡也是㑹问义刚
  安卿以书问夷齐辨论甚悉曰大概是如此但更于求仁而得仁上看道夫问安字莫便是此意否曰然但见他说得来不大段紧切故教他更于此上看曰伯夷不敢安嫡长之分以违君父之命叔齐不敢从父兄之命以乱嫡庶之义这便是求仁伯夷安于逃叔齐安于让而其心举无陧杌之虑这便是得仁否曰然卫君便是不䏻求仁耳道夫
  孔子论伯夷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司马迁作伯夷传但见得伯夷满身是怨苏子由伯夷论却好只依孔子说文蔚
  问子贡卫君之问与去兵去食之问皆非寻常问者所及程子固尝称之而又曰孔门学者独颜子为善问何也曰颜子之问又须亲切如此事在颜子又自理㑹得亦不必问也必大
  问夫子为卫君章程子所引谏伐事或问论非此章答问夲意当矣今集注全载其说不删此语何也曰諌伐而饿固非此章本意然亦是伯夷不怨底事故程子同引来说必大○集注
  子贡之问意只主让国谏伐之事却在里面事如圣人却是泛说
  呉伯英问夷齐让国而去一以父命为尊一以天伦为重要各得其本心之正而尽乎天理之公矣所谓孤竹君当时或无中子之可立则二子将奈何曰纵二子不立则其宗社之有贤子弟立之可也壮祖
  或问伯夷叔齐之让使无中子则二子不成委先君之国而弃之必有当立者曰伊川说叔齐当立看来立叔齐虽以父命然终非正理恐只当立伯夷或曰伯夷终不肯立奈何曰若国有贤大臣则必请于天子而立之不问伯夷情愿矣看来二子立得都不安但以正理论之则伯夷分数稍优耳胡文定春秋解这一段也好说呉季札让国事圣人不取之牵引四五事为证所以经只书呉子使札来聘此何异于楚子使椒来聘之事耶但称名则圣人贬之深矣云云但近世说春秋皆太巧不知果然否也
  因说记录之难如刘质夫记眀道说辄据位而拒父则卫之臣子去之可也辄去之而从父则卫之臣子拒蒯聩可也是以蒯聩为得罪于父亦不当立也后胡文定公引在春秋中说如上句说却是但下句却云辄去而从父则卫之臣子当辅辄以拒蒯聩则是错了后来胡致堂却说立郢为是乃是救文定前说之错至若杨文靖说此段尤不可晓文靖之意只欲破王元泽说善兄弟之逊必恶父子之争遂有此病要之元泽此二句自好也焘○集义
  胡家说夷齐所为全性命之理若他人谓其全性命之理犹可若谓夷齐要全性命之理而后如此为之此大害义理杀身成仁亦只是义当杀身即是成仁若为成仁而杀身便只是利心
  饭疏食章
  义刚说乐在其中一章先生曰这有三十来个字但看那个字是先只乐字是先他是先理㑹得那乐后方见得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吕与叔数句说得好非是有所见如何道得到义刚
  问乐亦在其中圣人何为如是之乐曰正要理㑹圣人之心如何得恁地圣人之心更无些子渣滓故我之心淘来淘去也要如圣人之心
  乐亦在其中此乐与贫富自不相干是别有乐处如气壮底人遇热亦不怕遇寒亦不怕若气虚则必为所动矣闳祖
  叔器说乐在其中引博文约礼曰颜子自是颜子乐与夫子也不干事这说得不相似义刚
  问或问谓夫子乐在其中与颜子之不改者又有间矣岂非谓颜子非乐于箪瓢特不以是而改其心之所乐至于夫子则随所寓而乐存焉一曰不改一曰亦在文意固自不同否然程子则曰非乐疏食饮水也虽疏食饮水不䏻改其乐也却似无甚异于所以论颜子者今集注乃载其说何耶曰孔颜之乐亦不必分不改是从这头说入来在其中是从那头说出来必大○集注馀见颜乐章
  问上蔡云义而得富得贵犹如浮云况不义乎曰这是上蔡说得过当此只说不义之富贵视之如浮云不以彼之轻易吾之重若义而得富贵便是当得如何掉脱得如舜禹有天下固说道不与亦只恁地安处之又如所以长守贵也所以长守富也义当得之亦自当恁地保守尧命舜云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岂是不要保守贺孙○集义
  加我数年章
  问五十学易一段曰圣人学易于天地万物之理吉凶悔吝进退存亡皆见得尽自然无差失圣人说此数句非是谩然且恁地说圣人必是见得是如此方如此说谦之
  文振问五十以学易曰也只就卦爻上占考其理合何如他书一事是一理易却说得阔也有底事说在里未有底事也说在里又曰易须错综看天下甚么事无一不出于此如善恶是非得失以至于屈伸消长盛衰看是甚事都出于此伏羲以前不知如何占考至伏羲将阴阳两个画卦以示人使人于此占考吉凶祸福一画为阳二画为阴一画为奇二画为耦遂为八卦又错综为六十四卦凡三百八十四爻文王又为之彖象以释其义无非阴阳消长盛衰伸屈之理圣人之所以学者学此而已把乾卦一卦看如乾元亨利贞人要做事若占得乾卦干是纯阳元者大也亨者通也其为事必大通然而虽说大亨若所为之事不合正道则亦不得其亨故虽云大亨而又利于正卦内六爻都是如此如说潜龙勿用是自家未当出作之时须是韬晦方始无咎若于此而不䏻潜晦必须有咎又如上九云亢龙有悔若占得此爻必须以亢满为戒如这般处最是易之大义易之为书大抵于盛满时致戒盖阳气正长必有消退之渐自是理势如此又云当极盛之时便须虑其亢如当尧之时须交付于舜若不寻得个舜便交付与他则尧之后天下事未可知又云康节所以见得透看他说多以盛满为戒如云饮酒爱微醺不成使酩酊又云康节多于消长之交看又云许多道理本无不可知之数惟是康节体得熟只管体来体去到得熟后看是甚么事理无不洞见贺孙
  因学者问学易无大过章曰易只有阴阳两字分奇耦一画是阳两画是阴从此错综推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后来文王却就画繋之以辞看来易元初只是画又曰天地只是一个阴一个阳把来错综大抵阳则多吉阴则多凶吉为善凶为恶又看所处之位逐爻看之阳有时而凶阴有时而吉又曰如他经先因其事方有其文如书言尧舜禹成汤伊尹武王周公之事因有许多事业方说到那里若无那事亦不说到那里易则是个空底物事未有是事预先说是理故包括得尽许多道理看人做甚事皆撞着他又曰易无思也无为也易是个无情底物事故寂然不动占之者吉凶善恶随事著见乃感而遂通又云易中多言贞如利贞贞吉利永贞之类皆是要人守正又云易如占得一爻须是反观诸身果尽得那道理否如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须看自家䏻直䏻方䏻大方䏻不习无不利凡皆类此又曰所谓大过如当潜而不潜当见而不见当飞而不飞皆是过又曰干之一卦纯乎阳固是好如元亨利贞盖大亨之中又须知利在正非正则过矣又曰如坤之初六须知履霜有坚冰之渐要人恐惧脩省不知恐惧脩省便是过易大概欲人恐惧脩省又曰文王繋辞本只是与人占底书至孔子作十翼方说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又曰夫子读易与常人不同是他胸中洞见阴阳刚柔吉凶消长进退存亡之理其赞易即就胸中写出这个理
  问学易无大过圣人何以有过曰只是圣人不自足之意圣人此般话也如道者三我无䏻圣仁吾岂敢不是圣人䏻如此更谁䏻如此程子谓学易者无大过文势不然此章五十字误然章之大㫖在无大过不在五十上
  问五十以学易章先生举史记云是时孔子年老已及七十欲赞易故发此语若作五十以学易全无意思问孔子少年不学易到老方学易乎曰作彖象文言以为十翼不是方读易也问伊川以八索为过处如何曰某不敢如此说
  问伊川前一说则大过在八索之类后一说则大过在弟子之学易者俱未有定据曰史记加作假古本五十作卒字加假声相近五十与卒字相似而并误也此孔子繋易之时自谓假我数年卒以学易可以无大过者为此自谦之辞以教学者深以见易之道无穷也
  子所雅言章
  问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曰古之为儒者只是习诗书礼乐言执礼则乐在其中如易则掌于太卜春秋掌于史官学者兼通之不是正业只这诗书大而天道之精微细而人事之曲折无不在其中礼则节文法度圣人教人亦只是许多事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未尝及易夫子常所教人只是如此今人便先为一种𤣥妙之说徳眀
  伊川云夫子雅素之言止于如此若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者则在黙而识之不知性与天道便于诗书执礼中求之乎曰语意不如此观子贡说夫子之言性与天道自是有说时节但亦罕言之恭父云观子贡此处固足以见子贡方闻性天道之妙又如说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这是大段警悟他处曰这般处是大段分晓又云若寔䏻黙而识之则于诗书执礼上自见得性与天道若不寔䏻黙识得虽圣人便说出也晓不得贺孙问执礼执字恐当时自以执字目其礼非夫子方为是言曰诗书只是口说得底惟礼要当执守故孔子常说教人执礼故云诗书执礼皆雅言也不是当时自有此名贺孙○集注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章
  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圣人不是有所因为甚事了如此只是意思有所愤发便至于忘食乐便至于忘忧至于不知老之将至圣人不肯半上落下直是做到底虽是圣人若自贬下之辞其寔超诣却非圣人做不得愤是感之极深乐是乐之极至圣人不是胡乱说是他真个有发愤忘食乐以忘忧处次日再问曰如今不必说是为甚发愤或是有所感只理㑹他忘食忘忧发愤便至于忘食乐便至于忘忧便与闻韶不知肉味之意相似
  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泛说若是谦辞然圣人之为人自有不可及处直要做到底不做个半间不界底人非是有所因真个或有所感发愤而至于忘食所乐之至而忘忧盖有不知其然而不自知其老之将至也又如好古敏以求之自是谦词学不厌教不倦亦是谦词当时如公西华子贡自䏻窥测圣人不可及处盖圣人处已之谦若平易而其所以不可及者亦在其中矣观圣人若甚慢只是你赶他不上人杰○㽦录云子贡公西华亦自看得破
  问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曰圣人全体极至没那半间不界底事发愤便忘食乐便忘忧直恁地极至大概圣人做事如所谓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直是恁地
  问发愤忘食未知圣人发愤是如何曰要知他发愤也不得只是圣人做事超越众人便做到极处发愤便忘食乐便忘忧若他人发愤未必䏻忘食乐处未必䏻忘忧圣人直是脱洒私欲自是惹不著这两句虽无甚利害细看来见得圣人超出乎万物之表
  因说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曰观天地之运昼夜寒暑无须臾停圣人为学亦是从生至死只是如此无止法也
  为学要刚毅果决悠悠不济事且如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是甚么様精神甚么様骨肋因说胡季随○学䝉
  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与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二章固不出乎略无人欲浑然天理之意要各随其头面着他意思如何譬之皆金也做盏时是一様做钗时是一様须是随其意思见得分眀方好不然亦只鹘突而已发愤忘食是发愤便䏻忘食乐以忘忧是乐便䏻忘忧更无些小系累无所不用其极从这头便㸃到那头但见义理之无穷不知身世之可忧岁月之有变也众人纵如何发愤也有些无紧要心在虽如何乐终有些系累乎其中不怨天不尤人乐天安土安于所遇无一毫之私意下学上达是天人事理洞然透彻无一毫之间隔圣人所谓上达只是一举便都在此非待下学后旋上达也圣人便是天人则不䏻如天惟天无人许多病败故独䏻知之天非真有知识䏻知但圣人有此理天亦有此理故其妙处独与之契合释氏亦云惟佛与佛乃䏻知之正此意也伯羽
  对叶公之问见其事皆造极脱然无所系累但见义理无穷不知岁月之有改莫我知之叹见其乐天安土无入而不自得天人事理洞然无毫髪之间苟有一毫之私则无以窥此境之妙故曰知我者其天乎道夫
  学者做得事不是须自悔悔了便不要做始得若悔了第二畨又做是自不䏻立志又干别人甚事因问集注有未得则发愤忘食之说曰圣人未必有未得之事且如此说若圣人便有这般事是他便发愤做将去学者当悔时须是学圣人始得岂可自道我不似圣人便休却眀作○集注
  叔器问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何以便见全体至极有非圣人不䏻及者曰这様处也难说可以意晓但是见得圣人事事透彻事事做到那极致处叔器问看圣贤说话也须先识圣人是甚么様人贤人是甚么様人方见得他说得浅深曰夫子说圣人君子善人有恒等级甚分眀要见等级只是孟子六谓之说如可欲之谓善便是那善人如充实之谓美等便皆是那贤人事如大而化之以上方是圣人事义刚
  问横渠仲尼愤一发而至于圣之说曰圣人紧要处自生知了其积学者却只是零碎事如制度文为之类其本领不在是若张子之说是圣人全靠学也大抵如所谓我非生而知之好古敏以求之皆是移向下一等说以教人亦是圣人看得地歩广阔自视犹有未十全满足处所以其言如此非全无事实而但为此词也必大○集义
  发愤忘食章东坡云实言则不让贬言则非实故常略言之而天下之美莫䏻加焉此说非不好但如此则是圣人已先计较方为此说似非圣人之意圣人言语虽是平易高深之理即便在这里学者就中庸处看便见得高明处䕫孙
  我非生而知之者章
  问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圣人之敏求固止于礼乐名数然其义理之精熟亦敏求之乎曰不然圣人于义理合下便恁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䏻也敏求则多䏻之事耳其义理完具礼乐等事便不学也自有一副当但力可及故亦学之若孟子于此等也有学得底也有不曾学得底然亦自有一副当但不似圣人学来尤宻耳仲思问何以言之曰如班爵禄井田䘮礼之类只是说得大概然亦是去古逺无可考处但他大纲正制度虽有不备处亦不妨伯羽
  好古敏以求之圣人是生知而学者然其所谓学岂若常人之学也闻一知十不足以尽之义刚
  子不语怪力乱神章
  问子不语怪力乱神集注言鬼神之理难眀易惑而寔不外乎人事鬼神之理在人事中如何见得曰鬼神只是二气之屈伸往来就人事中言之如福善祸淫便可以见鬼神道理论语中圣人不曾说此㝢问如动静语黙亦是此理否曰固是圣人全不曾说这话与人这处无形无影亦自难说所谓敬鬼神而逺之只恁地说集注旧文○㝢
  三人行章
  圣人之学异夫常人之学才略举其端这里便无不昭彻然毕竟是学人若以自脩为心则举天下万物凡有感乎前者无非足以发吾义理之正善者固可师不善者这里便恐惧脩省恐落在里面去是皆吾师也䕫孙
  天生徳于予章
  读天生徳于予一章曰才做圣人自反无愧说时便小了圣人须知道天生徳于圣人桓魋如何害得故必其不䏻违天害己也时举
  恭父问必不䏻违天害己不知当时圣人见其事势不可害己还以理度其不䏻害耶曰若以势论则害圣人甚易唯圣人自知其理有终不䏻害者贺孙
  问天生徳于予桓魋其如子何孔子既如此说了却又微服而过宋者乃是天理人事之交尽否曰然所谓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若知命者便立乎岩墙之下也何害却又不立而今所谓知命者只是舍命
  魏问谢氏云圣人不敢必其不我害也使其䏻为我害亦天也是如何曰这说是圣人必其不䏻害己如匡人其如予何皆是断然害圣人不得圣人说出自恁地直截如说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这是未定之辞如孟子说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䏻使予不遇哉遇不遇看天如何亦是未定之辞贺孙
  二三子以我为隠乎章
  子善说吾无隠乎尔此在弟子自见得如何如颜子只见得所立卓尔冉子自见得力不足中道而废圣人以学者不䏻自去用力故以此警之曰要紧意思都在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处须去仔细认圣人无不与二三子处在那里时举录云须要看圣人如何是无行不与二三子处凡日用饮食居处之间认得圣人是如何自家今当如何或问乡党所得亦足以见圣人之动静曰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之类这亦可见但夫子所以与二三子又不止此须是实认得意思是如何贺孙
  夫子尝言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而言性与天道则不可得而闻想是不曾得闻者疑其有隠而不知夫子之坐作语黙无不是这个道理风霆流形庶物露生无非教也圣人虽教人洒扫应对这道理也在里面义刚
  问伊川言圣人教人常俯就若是掠下一着教人是圣人有隠乎尔何也曰道有大小精粗大者精者固道也小者粗者亦道也观中庸言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此言道之大处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是言道之小处圣人教人就其小者近者教人便是俯就然所谓大者精者亦只在此初无二致要在学者下学上达自见得耳在我则初无所隠也
  子以四教章
  教人之道自外约入向里去故先文后行而忠信者又立行之方也
  子善说文行忠信恐是教人之序当先博以文使之躬行方教之忠信曰此是表里互说在这里不是当学文脩行时不教之存忠信在教人当从外说入又云学者初来须是先与他讲说不然是行个甚么忠是甚物事信是甚物事到得为忠为信时自是说不得若平日讲说到忠信且只是文到得尽此忠信二节全在学者自去做如讲说如何是孝如何是弟这都只是文去行其所谓孝所谓弟方始是实事贺孙
  文行忠信如说事亲是如此事兄是如此虽是行之事也只是说话在须是自家体此而行之方是行蕴之于心无一毫不实处方是忠信可传者只是这文若行忠信乃是在人自用力始得虽然若不理㑹得这个道理不知是行个甚么忠信个甚么所以文为先如入孝出弟谨信汎爱亲仁非谓以前不可读书以前亦教他读书理㑹许多道理但必尽得这个恰好读书又曰到这里却好读书
  读子以四教而其初须是讲学讲学既眀而后脩于行所行虽善然更须反之于心无一毫不实处乃是忠信时举
  文行忠信教不以文无由入说与事理之类便是文小学六艺皆文也
  子以四教且如小学子䏻食食教以右手䏻言教之男唯女俞是先教他做个伎俩这都是文底事而后教他识义理䕫孙
  问文行忠信恐是博文约礼之意曰然忠信只是约礼之实
  问行是就身上说忠信是就心上说否曰是义刚问文行为先忠信为次之说如何曰世上也自有初问难晓底人便把忠信与说又教如何理㑹也须且教读书渐渐压伏这个身心教定方可与说问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是如何曰读书最不要如此比并如上说怕人卒急难理㑹须先将文开发他如诗书礼乐射御书数都是文这自是说务本意不同贺孙
  先生因或者讲子以四教问何以有四者之序或者既对先生曰文便是穷理岂可不见之于行然既行矣又恐行之有未诚实故又教之以忠信也所以伊川言以忠信为本盖非忠信则所行不成故耳因问行有馀力则以学文何也曰彼将教子弟而使之知大概也此则教学者深切用工也问然则彼正合小学之事与曰然壮祖
  或问此章是先文而后行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是先行而后文何以不同曰文行忠信是从外做向内则以学文是从内做向外圣人言此类者多要人逐处自识得铢因问中庸末章自衣锦说至无声无臭是从外做向内首章自天命之性说至万物育是从内做向外曰不特此也惟天下聪眀睿知说到溥博渊泉是从内说向外惟天下至诚经纶天下之大经至肫肫其仁聪眀圣智达天徳是从外说向内圣人发眀内外本末小大巨细无不周遍学者当随事用力也
  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章
  圣人也只是这个道理但是他理㑹得烂熟后似较圣様其实只是这道理君子是事事做得去所谓君子不器善人则又不及君子只是知得有善有恶肯为善而不肯为恶耳有恒者又不及善人只是较依本分义刚
  问善人是资质大故粹美其心常在于善道所以自不至于有恶有恒者则是个确实底人否曰是有恒底也不到事事做得是只是有志于善而不肯为恶耳善人则从来恁地好事事依本分但人多等级善人虽是资质好虽是无恶然不践迹亦不入于室縁不甚晓得道理不可以到圣人只是恁地便住了义刚
  善人是资质自好底人要做好事而自然无恶者也有恒则只是把捉得定又未到善人自然好处在善人正如上文所谓圣人有恒正如所谓君子然而善人有恒者皆未知学问者也
  问善人有恒者之别曰善人已无恶但不入道有恒者惟守恒分而已论语中此等皆汎问非切于日用之急者此等皆置之后面前面自有紧切处若紧切处通馀处自理㑹得贺孙
  窦问善人有恒一章有恒者之去圣人高下固悬绝矣然未有不自有恒而䏻至于圣人者天下事大概既是有恒方做得成尝观分水岭之水其初甚微行一两日流渐大至到建阳遂成大溪看来为学亦是有恒方可至于圣人曰最是古人断机譬喻最切縁是断时易接时难一断了便不可接
  呉伯英解亡而为有章曰正谓此皆虚夸之事不可以久是以不䏻常非谓此便是无常也壮祖
  问亡而为有等与难乎有恒矣不相似曰盖如此则不实矣只是外面虚张做安䏻有常乎
  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此是说无恒以前事若是以亡为有以虚为盈以约为泰则不䏻常谓如我穷约却欲作富底举止纵然时暂做得将来无时又做不得如此便是无常亡对有而言是全无虚是有但少约是就用度上说义刚
  问难乎有恒矣曰这不是说他无常只是这人恁地有头无尾了是难乎有常矣是不㑹有常卓录云此等人不可谓有常之人矣言此三病皆受于无常之前又曰如说居上不寛为礼不敬临䘮不哀吾何以观之哉不是不去观他又不是不足观只为他根源都不是了更把甚么去观他重在以字上又云将甚底物事去看他居上寛为礼敬临䘮哀就里面方可看他个深浅过不及卓录云如有其寛有其敬有其哀时即观其浅深当否如何今既无之则吾复以何者而观之言更不可观之矣他都无这个了更将何以观之如考试一般若文字平平尚可就中看好恶若文理纰缪更将甚么去考得论语如此处多今人都只粗浅滚说过也自说得只是圣人本意不如此只是看得熟了少间自分别得出贺孙○卓录小异
  盖有不知而作之者章
  杨问不知而作作是述作或只是凡所作事曰只是作事又问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不知可以作多闻而识之多见择其善者而从之得否曰闻见大略争不多较所闻毕竟多闻须别识善恶而从见则见得此为是彼为非则当识之他日行去不差也
  或问此章之义曰闻是闻前言往行见是见目今所为闻之须要择其善者而从之必有得于已不是闻详见略亦不是闻浅见深不须如此分闻见字盖卿
  问多闻多见之别曰闻是都闻得好说话了从之是又择其尤善者而从之见只是汎汎见得虽未必便都从他然也著记他终始首尾得失
  多闻已闻得好话了故从中又拣择多见只是平日见底事都且记放这里
  多见而识之见又较切实
  多见姑且识之如没要紧底语言文字谩与他识在不识也没要紧要紧却在多闻择善而从之如今人却只要多识却无择善一著贺孙○因坐客杂记而言
  读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章云闻见亦是互相发眀此下见干禄章○时举
  问多闻曰闻只是闻人说底已亦未理㑹得问知有闻见之知否曰知只是一様知但有真不真争这些子不是后来又别有一项知所知亦只是这个事如君止于仁臣止于敬之类人都知得此只后来便是真知
  问择善而从之是已知否曰未择时则未辨善恶择了则善恶别矣譬如一般物好恶来杂在此须是择出那好底择去那恶底择来择去则自见得好恶矣
  知之次也知以心言得于闻见者次之
  问多闻多见不同如何曰闻是耳闻见是目见问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如何不择吕氏说闻愈于见从愈于识知愈于从如何曰多闻便有所当行故择而行之多见虽切然未必当行姑识在贺孙
  仁逺乎哉章
  人之为学也是难若不从文字上做工夫又茫然不知下手处若是字字而求句句而论而不于身心上著切体认则又无所益且如说我欲仁斯仁至矣何故孔门许多弟子圣人竟不曾以仁许之虽以颜子之贤而尚或违于三月之后而圣人乃曰我欲斯至盍亦于日用体验我若欲仁其心如何仁之至其意又如何又如说非礼勿视听言动盍亦毎事省察何者为礼何者为非礼而吾又何以䏻勿视勿听若毎日如此读书庶几看得道理自我心而得不为徒言也壮祖
  或问我欲仁斯仁至矣曰凡人读书只去究一两字学所以不进若要除却这个道理又空读书须把自身来体取做得去方是无疑若做不去须要讲论且如欲仁斯仁至如何恁地易至于颜子三月不违仁又如何其馀更不及此又怎生得恁地难论语似此有三四处读论语须是恁地看方得
  呉伯英讲我欲仁斯仁至矣因引有䏻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以证之且曰如先生固尝注曰仁夲固有欲之则至志之所至气亦至焉先生曰固是但是解一日用力而引此言则是说进数歩今公言欲仁仁至而引前言则是放退数歩地也以此观先生说经大率如此
  因正淳说我欲仁斯仁至矣曰今人非不知利禄之不可求求之必不可得及至得底皆是非用力所至然而有至终身求之而不止者如何得人皆欲仁所以后来圣贤不出尽是庸凡便是无肯欲仁者如何得个道理使人皆好仁所以孔子谓吾未见好仁者所谓好徳如好色须是真个好徳如好色时方可如今须是自于这里着意思量道如何不欲仁却欲利禄如何不好徳却只好色于此猛省恐有个道理
  问我欲仁曰才欲便是仁在这里胡子知言上或问放心如何求胡子说一大段某说都不消恁地如孟子以鸡犬知求为喻固是但鸡犬有时出去被人打杀煮吃了也求不得又其求时也须遣人去求这个心则所系至大而不可不求求之易得而又必得盖人心只是有个出入不出则入出乎此则入乎彼只是出去时人都不知不觉才觉得此心放便是归在这里了如戒慎恐惧才恁地便是心在这里了又问程子以心使心如何曰只是一个心被他说得来却似有两个子细看来只是这一个心䕫孙
  陈司败问昭公章
  问昭公娶同姓之事若天王举法则如何断曰此非昭公故为之也当时呉盛强中国无伯主以齐景公犹云既不䏻令又不受命涕出而女于呉若昭公亦是藉其势不得已之故非贪其色而然也天子举法则罪固不免亦须原情自有处置况不曰孟姬而曰呉孟子则昭公亦已自知其非矣
  子与人歌而善章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今世间人与那人说话那人正说得好自家便从中截断如云已自理㑹得不消说之类以此类看圣人是甚气象与人歌且教他自歌一终了方令再歌而后和之不于其初歌便和恐混杂他不尽其意此见圣人与人为善贺孙
  若不待其反而后和则他有善亦不得而知今必使之反之而后和之便是圣人不掩人善处义刚
  集注说子与人歌不掩人善盖他歌既善使他复歌圣人未遽和以搀杂之如今人见人说得一话好未待人了便将话来搀他底则是掩善
  问伊川云歌必全章与割不正不食同意如何曰是直候歌者彻章然后再从头和之不是半中间便和恐是此意
  文莫吾犹人也章
  文莫吾犹人也莫是疑辞犹今人云莫是如此否言文则吾与人一般如云听讼吾犹人也若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此与君子之道四丘未䏻一焉之意同
  若圣与仁章
  夫子固多谦辞到得说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公西华便识得所以有正唯弟子不䏻学也之说便说道圣人有不让处
  其他人为之诲人不䏻无厌倦时惟圣人则不厌不倦正唯弟子不䏻学也言正是弟子不䏻学处这若不是公西华亲曾去做来亲见是恁地如何解恁地说义刚
  为之不厌诲人不倦他也不曾说是仁圣但为之毕竟是为个甚么诲人毕竟是以甚么物事诲人这便知得是为之是为仁圣之道诲之是以仁圣之道诲人义刚
  仁之与圣所以异者大而化之之谓圣若大而未化之只可谓之仁此其所以异眀作
  子疾病章
  读此章曰在臣子则可在我则不可圣人也知有此理故但言我不用祷而亦不责子路之非也时举
  子路请祷子曰有诸要知子路所以请祷之意是如何审一审看他意思着落再说来却转动不得方好说与他或问有祷之理否曰子路说祷尔于上下神祗便是有此理子路若要祷但在我不用祷耳
  或问子路请祷处曰子路若不当请圣人何不直拒之乃问有诸何也立之对云圣人不直拒子路故必问之而后以为无所事祷曰不然盖夫子疑子路祷之非正故以有诸叩之及子路举诔圣人知非淫祀乃云我无所事祷时举
  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圣人不直截截他待子路说了然后从容和缓答他今人才到请祷处便截了圣人皆不如此必使反之而后和之亦然
  病而祷占亦有此理但子路不当请之于夫子其曰丘之祷久矣注云孔子素行合于神眀是也伊川云无过可悔无善可迁此是解素行合于神眀一句
  叔器问子路请祷注下是两个意思模様曰是但士䘮礼那意却只是个小意思良久云圣人便是仔细若其他人便须叫唤骂詈圣人却问有诸待他更说却云是祷久矣这如与人歌而善必反之而后和之様却不是他心里要恁仔细圣人自是恁地仔细不恁地失枝落节大歩跳过去说义刚
  问疾病而祷古人固行之矣然自典礼之亡世既莫知所当致祷之所缁黄巫觋始以其说诬民惑众而淫祀日繁今欲一切屏绝则于君父之疾无所用力之际不一致祷在臣子之心必有歉然不足者欲姑随世俗而勉焉为之然吾心既不以为然亦必不䏻于此自致其诚况于以所贱事君亲与然则如之何而可曰今自是无所可祷如仪礼五祀今人寻常皆不曾祀又寻常动是越祭于小小神物必以为祭之无益某向为郡祷旱时如旧例醮祭之类皆尝至诚为之但才见张天师心下便不信了必大
  奢则不孙章
  或问奢则不孙曰才奢便是不孙他自是不戢敛也公且看奢底人意思俭底人意思那奢底人便有骄敖底意思须必至于过度僣上而后已然却又是一节在
  问奢非止谓僣礼犯上之事只是有夸张侈大之意便是否曰是义刚
  君子坦荡荡章
  君子坦荡荡只是意诚心广体胖耳
  子温而厉章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须看厉便自有威底意思不猛便自有温底意思大抵曰温曰威曰恭三字是主曰厉曰不猛曰安是带说上下二句易理㑹诸公且看圣人威底气象是如何久之云圣人徳盛自然尊严又云谢氏以此说夷惠过处颇是贺孙
  叔器说子温而厉章曰此虽是说圣人之徳容自然如此然学者也当如此举偏而补弊盖自舜之命䕫已如此而皋陶陈九徳亦然不可不知义刚
  问子温而厉一章是总言圣人容貌乡党是逐事上说否曰然此是就大体上看圣人
  问张子云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曰恭而安如何学得成安便不恭恭便不安这个使力不得是圣人养成底事颜子若是延得几年便是圣人不是到此更用着力只是养底工夫了颜子工夫至到只是少养如炼丹火气已足更不添火只以暖气养教成就耳明作
  魏问横渠言十五年学恭而安不成眀道曰可知是学不成有多少病在莫是如伊川说若不知得只是觑却尧学他行事无尧许多聪眀睿智怎生得似他动容周旋中礼曰也是如此更有多少病在良久曰人便是被气质局定变得些子了又更有些子变得些子了又更有些子又云圣人发愤便忘食乐便忘忧直是一刀两段千了百当圣人固不在说但颜子得圣人说一句直是倾肠倒肚便都了更无许多廉纎纒扰丝来线去问横渠只是硬把捉故不安否曰他只是学个恭自验见不曾熟不是学个恭又学个安贺孙
  朱子语类卷三十四
<子部,儒家类,朱子语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