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洋考/序（周起宗） 中华文库

汉武问枸酱而渡夜郎，思走马而征西宛，算舟车，佐兵革，抽解之役繁兴，海内罢敝。唐宋而后，自高骈凿南海之石，而夷来市于粤；自王审知招航海之商，而闽人泛粤以转市于夷。殊俗从此杂处，虽来宾之属国乎，而抱杞忧者，虞其习我内地也。我穆庙时除贩夷之律，于是五方之贾，熙熙水国，跨艅艎，分市东西路。其捆载珍奇，异物不足述，而所贸金钱，岁无虑数十万。公私并赖，其始天子之南库也。

贩儿视浮天巨浪如立高阜，视异域风景如履户外，视酋长戎主如挹幕尉。海上安澜，以舟为田，兢兢挑衅，引导之禁，有如赫斯怒，埽未靖之鲸鲵。及讨不庭而诛后至，此挥篙塞棹之众，皆瀚海貔貅也。有汉之威远而师饷不内耗，有唐宋之通货而情形不外泄，然则澄之舶政，岂非经国阜财，固圉疆边之最便者哉！

古堂外史氏掌四方，重译献琛之国，王者皆望祭其山川，混一宏规，固宜兼收夷夏。上下二十四代，戎夷叛服，互市沿革之变，史未尝不特书。然未有仿郡国志勒成一家言，阐洋溢圣化，被及遐徼者。余友绍和张君，淹贯史籍，沉酣学海，将收千古归之笔端，岂于耳目睹记失之，爰次《洋考》，用补前人所未备。是役也，司饷梦所王公诣孝廉之船，驰域外之观，开采访之局，垂不刊之典。职筦榷货，而不仅仅簿书期会塞责，嘉与贤良方正，讲求此道，良足多焉。考中形胜、风俗、物产、针经、水程，莫不稽之记乘，订以长年，事具词核，庶几无一字虚设。更汇艺文，以明雕题凿齿之区；法令所不及，而文教讫之，洋洋乎上国之观也哉！

尝谓四夷产宝，中土产文，登是书于东园西壁间，即梯航所贡明珠、大贝、翠羽、文犀，何多让焉。余所为掩卷而太息，望洋而兴嗟者，始乎算缗，卒乎竭泽；始乎充军实，卒乎输内帑。功令所推求，中人所镵削，即幸不身填巨壑，然实僭于海鳅之吞舟。五方之贾，稍稍掉臂，不肯入澄。今虐珰已锄，招集此其时矣。昔李勉掌广州舶，明年夷货增四五十柁，仁恕之所召也。读司李如城萧公所条十三事，切时艰，中流弊，一本仁恕之意。是书成而萧规具在，执是说以求民瘼，衡官常，固泉货，盈缩之源，人伦得失之鉴也。岂特铺张灵爽之广被，声教之四迄，跨越前代而已哉！

月溪主人周起元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