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游记/第16回 中华文库
却说锺离独立良久,忽闻庄内有人吟诗一首。诗曰:
自乐平生道,烟萝古洞间。
野情多放旷,身伴白云间。
有路不通世,无心孰可扳。
康床孤夜坐,圆月上前山。
吟毕曰:“此碧眼胡僧饶舌也。”忽一老人披白袍裘,扶青藜杖,启门拱袖前曰:“来者汉大将军锺离权耶?”锺离闻言大惊,知其人为异人,向前揖而答曰:“是也。”老人曰:“何不寄宿山僧之所?”锺离曰:“不才受命征蕃,因兵失利,单骑奔逃,遍寻客舍僧房,则尽草茅荆棘。沿路寻问,饥馁不堪。幸遇一僧引至庄所,得睹尊颜。乞望容留,自当报答。”老翁延入庄中,饮以麻姑之酒,食以胡麻之饭,因谓之曰:“功名富贵,总是浮云。战斗攻围者,为凶器也。君曾见万古以来,江山有何常主,富贵有何定数?转眼异形,犹之黄粱一梦耳。若贫道行年差长,看破世情,闲居自在,远脱樊笼。虽不能入道超凡,庶几不若尘世所羁矣。将军何必苦恋功名,劳心俗虑?”锺离想其言谈情致,意味深长,顿释虎豹之雄心,转为鸾鹤之观念。因请问其养生之诀。翁曰:“养生无他,但虚其心、实其腹足矣。”锺离曰:“何谓虚其心、实其腹?”翁曰:“心为一身之主,念其本末,洞洞空空,原无一物;自人累于物欲,而虚者始实,必却其欲,反其原,则虚者虚,而神在万物之表矣。腹者精之开,究其始生,保合完固,毫无渗漏。自人得形于色,而实者始虚,必固其精,窒其欲,则实者常实,而精在不损之天。二者完全,则老者可童,少者可寿;可以身游紫府,可以名书玉册,岂曰仅仅养生已哉。”锺离闻其言,顿大悟曰:“若非仙翁提醒迷途,几于一身终陷尘网!”即以师事老人。老人以长生秘诀、金丹火诀、青龙剑法,悉授锺离。次日辞归,老人指以路途,回顾庄房,不见其处。锺离叹曰:“真异人也!”乃寻归路望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