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村语録_(四库全书本)/卷08 中华文库
榕村语录 卷八 |
钦定四库全书
榕村语录卷八
大学士李光地撰
中庸二
性教两字分明即是首章性教注所以分别圣贤两等葢性即天道教即人道而圣人则能尽其性贤人则由教而入也然就一人论之尊徳性而道问学诚而明也择善而固执之明而诚也是自诚明自明诚之理自在也但人人皆须从性上做工夫而圣人则合下所性完具圣人亦就学而愈明然教却是为中人设故讲此节者须于性教分际看得分明而带出圣贤之等来则与上章言天道人道而继以安勉之意思同其说并行而不悖矣若竟将性教两字便作圣贤名号则大失经意〈自记〉
自唯天下至诚至纯亦不已是一假自大哉圣人之道至天地之所以为大也是一段惟天下至诚节说至诚致曲及前知节是学至诚说诚至此已完下面是解上面底诚者自成至诚之为贵是申尽其性诚者非自成已节是申尽人物之性至诚无息至悠久所以成物也是申赞化育博厚配地节是申与天地参不见而章节是申唯天下至诚为能化以下是说天人合一而以文王结之大哉圣人之道至至道不凝说圣人是对唯天下至诚节尊德性节对致曲节居上不骄节对前知节是学圣人愚而好自用至不信民弗从是申待其人而后行其人要得德位兼隆方能修德凝道夲诸身照尊德性徴诸庶民以下照道问学此节及知天知人节是申尊德性道问学节世道世法世则及有誉节是申居上不骄节言其不止于保身而且为万世法以下亦是说天人合一而以孔子终之文王非不足于道以其未及制作明备天德极纯故以德言孔子岂不足于德而诗书礼乐易象春秋道于是备故以道言
至诚尽性一章以下朱子分天道人道都是硬派不甚贴合致曲节言至诚可学而至但用功到得能诚便形著明动变化可与至诚一般前知节何以见得是言天道国家将兴将亡难道大贤以下便不能知道所引执玉高卑其容俯仰初非圣人事也诚者自成章言天下道理尚多如何至诚便能尽性以诚者人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当自行也人无实心便不成其为人有实心则道自行如实心孝自事亲尽其道实心忠自事君尽其道可见惟至诚为能尽其性诚者物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不诚物都无了如无实心孝便无事亲之事无实心忠便无事君之事虽有亦具文而已所以君子诚之为贵也至诚能尽其性何以便能尽人物之性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此物字兼人物说成已非他即吾之仁吾心之不能自己者非仁而何成物非他即吾之智将吾心一照便知物亦如此如己欲孝即知人亦欲孝己欲弟即知人亦欲弟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仁与智皆吾性之所自有也内而已外而物若是两様便照不见推不行惟照之便见推之便行故成已与成物是合外内之道时措者言措之人而宜措之物而亦宜不可说措之己巳不可以措言所以至诚能尽其性便能尽人物之性者以此至诚无息以下是解赞化育参天地至诚亦人耳如何便能赞能参葢至诚便无息君子如不息则能久久则未有不徴徴则未有不悠逺博厚高明者化育之及物以其覆物载物成物耳而至诚之博厚高明悠久即所以覆物载物成物也岂不可以赞化育乎博厚地也至诚之博厚配之高明天也至诚之高明配之悠久天地之无疆也至诚之悠久配之岂不与天地并立为三乎致曲有诚者能形能著能明至诚则不见而章致曲有诚者能动能变至诚则不动而变致曲有诚者至于能化至诚则无为而成言诚至此尽矣以下乃言天地虽大亦只是一诚不贰者诚也不已者亦诚也天是如此文王亦是如此可见至诚便能赞化育参天地
说诚都是说性故以尽性说起至尽人物之性参赞化育都是一片恳恻就与万物一体上说形著动变亦是就德性上说自成注云物之所以自成物是君臣父子之类即是道字莫认做万物之物无此实心则君臣父子皆虚位尚何仁敬孝慈之足云物之终始物字亦然无诚心即无道故曰无物非自成已节发明尽人物之性仁知皆归之性故曰性之德合外内之道载物覆物成物只是说心之及人至实在行事都在下假故下假三百三千议礼制度考文祖述宪章上律下袭有许多事
朱子说道理都要完全至诚尽性章便将知明处当都说了某意只当且就夲体上说人性皆善竟有私意蔽锢至视父母兄弟如陌路者此岂无人性只是不尽其性耳至诚不忍人之心充满于中不能自解纒绵悱恻无丝毫隔阂老吾老㓜吾㓜所谓成已之仁也我如此知道人亦如此并知道物亦如此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所谓成物之智也皆性之德也故尽其性便尽人物之性至诚数章且只如此说所谓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者至知明处当意湏到大哉圣人之道一假方说才各安其部位
论茂对时育万物则化育是人物之根论尽性则由吾性以尽人物之性由尽人物之性以赞天地之化育是一路透上去
致曲有诚对至诚形著明对性之尽动变化对人物之性尽〈自记〉
以前知节为申赞化育参天地之义极有实际盖自尽性尽人尽物以至赞化参天节节皆有夲分实事理虽一而分则殊不可一滚混说〈自记〉
前知原是吾儒事只是知其理不是知其事如久阴必晴久晴必阴这是理知道某日有雨某时有风这是事事如隔壁人说话如何听得见所以佛家说在屋里能知屋外事便是野狐禅陆子静答陶赞仲书最高明五经四书所说天命指后天的多都说是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不肯说吉㓙祸福有一定的命未来之事岂惟圣人不知连天地亦有不知处到那时候气数所积不得不如此方有这事出来孔子五十知天命难道自五十以往孔子便知道寿止七十三岁一生不遇所云道之不行已知之者只是见气运压得极重难返约略其理数如此岂如世俗所云前知哉所以向日有客问前知某说是知其理不是知其事知其理不妨知其事天地神一定不喜客愕然曰何故不喜某云如某与公相交知道你性情如此行事如此这都不妨若你家见某客说某话我都知道岂不是打探你家阴私你岂有不怒之理况知其理虽只得大概其实倒确知其事者必不尽确如乱久必治自是一定道理若说隋之后参井之墟真人出焉必定是唐太宗后汉之末梁沛之间英雄出焉必定是曹操这便可恶圣人于该知道的知道个透于不该知道的便留却一边黒暗这便是他知道到尽处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朱子说几动于彼诚动于此郑康成言天不欺至诚朱子说乃郑说之根尝疑祯祥妖孽人皆看见何消至诚始能前知葢至诚不欺天天亦不欺至诚确是如此但看人有为神所簸弄者吉不必吉㓙不必㓙如龟卜所以绍天明也至我龟既厌不我告犹岂不是天亦欺之乎郑说甚有味
朱子以诚则生明讲前知道理极精但与下祥孽蓍龟等句不甚𦂳对既诚而生明又何湏说到祥孽蓍龟之等耶倒是郑康成粗粗的解一句甚好言天不欺至诚也几兆容有不验者只是为神所戏弄惟至诚不欺天故天亦不欺至诚不欺二字即从至诚看出不待推说到生明上去
问前知曰以一定至理前知者是圣贤正经道理外此有二种曰数曰神数者以万事万物不外阴阳五行算到精细便能得之神者如人做事必心先盘算心知则神亦知彼能静一与神明通故知之问亦有其人未生而已预知某年某处生某人行某事者并无动念之人神何由知之曰亦不外推算阴阳五行而得之又有一说凡人于没要𦂳事随时应付如事有闗系便形不曾动而心先盘算推之天地亦然天地于有闗系人虽未生时必先加盘算既有盘算其象便见
诚者自成即天命之性道自道即率性之道人有仁义礼智之性而后成其为人因有仁而有父子之亲因有义而有君臣之义因有礼而有賔主之恭因有智而有贤否之别率性谓道岂非自道乎诚即实理道即实事诚者物之终始如要做到大舜田地必是实心要孝才能有终若中间有不诚处虽有其事一若无事如心不在焉视而不见此时岂可谓有视是故君子诚之为贵此处总重自成即诚之为贵可见注中道行于彼夲在言外胡云峰强作解事以为诚者物之终始即自成不诚无物君子诚之为贵即自道甚为割裂䝉混诚者非自成己而已圣人说尽已性便说尽物性说修己便说安人说明德便说新民已物无二道也在已一团实理实心故曰仁以我推人晓然见得同一好恶同一事理故曰智仁智皆性之德不是假合与生俱全故曰自成是道也内而成已即外而成物举斯加彼不间物我故曰合外内之道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宜
自古贤说话多说人事从阴阳造化说来者惟濓溪太极图说为然朱子说诚者物之所以自成是从头上说一句教人知夲源其实诚者自成就是说心诚者之诚就当性字说非仁义礼智何以成其为人有此孝之实心而后成其为人子有此弟之实心而后成其为人弟而日用间孝弟之所当行者如奉养如友恭皆职分之所当自尽也诚者物之终始物者事也有此诚心自始至终方能有成如实存孝心自孺慕以至五十而慕方成为孝子若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虽外面未尝废孝养之事其实只如无有所以要一事之成必湏诚意周流到底要终身成一个人尤湏诚意周流到底虽实心未尝不是实理但说实理泛些说实心便切实上节平说故次节侧到诚上非实心无以行此道故云人之心能无不实乃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无不行矣成已成物无非诚心周流即无息也下章故字正接此章朱子分章似未穏从无有以故字作起头者
诚者自成非指自然者说便有当诚的意思在盖必有实心而后道可行必有以自成而后有以自道也第二节便是解明此意故结云君子诚之为贵第二节两物字便当事字㸔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正见心为事之根诚为道之夲也讲家多失经理注意〈自记〉
诚者自成性分所固有也道自道职分所当为也惟能完其性分之所固有斯能尽其职分之所当为矣何也万物万事皆诚为之终始若人无诚心则应事接物皆虚可见非诚则无道而君子必以诚为贵也此章自𢎞正以前先辈亦说不透大抵误于大全之说虚斋紫峰说得极好〈自记〉
诚立于己则道行于已诚及于物则道亦行于彼道行于己则已成矣道行于彼则物成矣成已由诚立于已是仁之常存也仁即诚也成物由诚及于物是智之善推也知即诚之明也仁智皆不离乎诚而为性之德则是合已与物而为一道矣〈自记〉
诚便是实理实理便是性以其尽性而谓之仁以其推而通之人物而谓之智性之仁体于己则道行于己巳之所以成也性之智体于物则道亦行于物物之所以成也已为内物为外仁智之德既皆性之德则成已成物之道岂非合外内之道乎〈自记〉
诚是实理仁是生理一团实理浑然实有于内是谓仁以成已前章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是也人物之生此心此理同也举斯心而加诸彼是谓知以成物前章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尽物之性是也〈自记〉
性之德也人都理会不明白皆因成物智也一句就先解得不是试思性中如何有成物来当其自成便照见物之自成与我一般物之宜成与我一般这便是智仁智是性之德成已成物是合外内之道向以而道道字指职分之所当为合外内之道道字作虚字说今思之不必尔两道字俱是指职分之所当为性之德不可说仁智是性的德如此则性是个空的了仁智即性德也
仁者诚之全体智即仁之明亮处我自己纯然仁敬孝慈信自了然见得人亦如此由我推彼一丝不差由人推物亦一丝不差知之既明举心加彼自能使他有以全其天以天下无性外之物故也此性之德合外内之道也时措句全指道说
大概成已成物有三层天地亦然为物不贰是一层博厚高明悠久是一层物生不测是一层至诚无息是一层徴则悠远博厚高明是一层功用及于民物是一层五经中直捜天地之根以立言者极少惟为物不贰是搜根说即天命之性犹藏着头天必有性而后有命其为物不贰于穆不已是天地之性也上文说至诚载物覆物成物至不动而变无为而成是生物不测之意至诚之功用如此况所配之天地岂可尽乎不知天地之道亦可一言而尽曰其为物不贰而已不贰则不息若今日如此而明日息便是贰了故章句于无息云既无虚假补不贰也于不贰云诚故不息补不息也其实是一个此天地之道是就夲体说下天地之道是就发见说生物不测如此皆天为之然非天之所以为天也惟于穆不已乃是天之所以为天圣人亦然口气是如此
中庸言天地之道直至为物不贰才说到所以然处不贰非他即一团生理纯粹至善处兼无虚假无间断两意一横一直说此道字与下节道字有别此道字如未发之中天命之性下道字如已发之和率性之道问一言而尽单指为物不贰还是连下句曰单指上句问则字口气似二句相连曰自生物言之万有不齐似说不尽而其道不过不贰便能生物不测口气是如此生物之前却有博厚高明悠久一层包在内
不贰言天地之道博厚高明悠久又言天地之道葢不贰者性之夲体博厚高明悠久者性之发用又六个也字是遥应上文至诚之博厚高明悠久〈自记〉
讲家将昭昭撮土等都说作剰语甚不妥言自此观之是如此及其无穷亦是如此若不同便是贰便是息犹之说圣人就小处观之是如此大处亦是如此一日见得如此终身亦是如此以此见得不贰不息之所发下文纯字就是此意注中非由积累而然句似不必如此下语以水观之洪河之流何等汪洋浩瀚其发源于星宿也一勺耳渐流渐大放乎四海但不得呆说天地圣人是积累而成耳
载华岳二句言盛大也万物载焉始言生物
纯即不贰不已即无息上文以无息言诚结处却以不已言天上文以不贰言天结处却以纯言文王都成语妙〈清植〉
问洋洋优优二节粘圣人说不粘圣人说曰明季有粘圣人说者谓发育峻极是圣人为之礼仪威仪亦是圣人制之朱子却只说是道如此此章朱子以洋洋为道之体优优为道之用尊德性照洋洋节道问学照优优节但发育峻极算不得体与无声无臭不同二节亦分不得大小只好分天人说德是诚心实意道即上洋洋优优之道无其人道不虗行无此德道何由凝下面尊德性是修德道问学是凝道茍不至德节即是起尊德性而道问学如今说尊德性道问学通是修徳凝道之事未免含糊问以礼仪威仪观之粘圣人说方是曰经纬万端皆是道之流行故曰天秩天叙不然发育峻极亦可以粘圣人茂对时育万物非发育乎格于上下非峻极乎只是说得略费力问如何是峻极于天曰蟠天际地塞满虗空皆是此道发育以形言峻极以气言
自尽性至无息章皆言诚所以发明首章致中以立大夲之意自大哉圣人之道至仲尼章皆言道所以发明首章致和而行逹道之意然尽道却离不得根夲故论至道必扯著至德言道问学必扯著尊德性故曰修道以仁此夲末相资内外交养方为圣学之全其以尊德性照洋洋道问学照优优者觉得不合发育峻极皆道之发见于外者与德性何干
致广大极高明不可讲入克己躬行意而解者往往犯之注云已知已能而解者必改为良知良能克己躬行非尊德性事而不之疑已知已能是德性事而又不之信此肤末者之弊也〈自记〉
虽说不以一毫私欲自累却与克去己私话头不同盖尊德性是存心之事只好说到立志居敬处若穷理力行乃学问之功也〈自记〉
只因近学不敢认外面许多为德性此门户所以分也彼为陆王之学者无论矣三百年确守程朱而于温故崇礼二句讲章制义必曰良知良能不敢用章句已知已能语何哉〈自记〉
尊德性只是提醒此心道问学便有许多事今人说致广大极高明皆说向事上去不知心体夲是广大高明只大假提撕便是致便是极何尝有省察克治的意思至温故敦厚注中分明言已知已能今人必言良知良能上二句全不顾德性下却又太照顾了凡学而知能者虽由学问中来然得诸已便是德性如人生下的血气固是父母的然后来饮食养成的难道遂与父母不相干问私欲自累是指著耳目口鼻之私私意自蔽是指著甚么曰指著隔形骸分尔我广大是对狭隘之心说高明是对卑污之心说〈自记〉
尊德性是时时提醒此心作主故属存心心夲广大也或见有已不见有人便狭隘了还他个空空阔阔便是致广大故云不以一毫私意自蔽心夲高明也或耳目口体之欲沾滞沉溺便卑污了还他个干干净净便是极高明故云不以一毫私欲自累至涵泳已知敦笃已能后人觉得已知已能似问学而非德性因改成良知良能但故字如何算得良知如人调养血气不暴怒不狂喜不劳攘令血气和平是尊德性一般节饮食善医药是道问学一般饮食节而医药善所补之血气即我调养之血气岂以饮食医药所生之血气非我夲来而外视之乎问析理处事显然是一知一行注以致知统之何也曰是用程子涵养湏用敬进学在致知意以知包行也故曰过不及曰节文都有行在中间
广大高明湏还他个着落如人无事时总不能忘这躯壳就是睡梦中见一奇味便要先到口何待见之于事才有私意私欲来君子只要天地间都好不从自己形骸上受用所谓平生志不在温饱这便是致广大见得我必不肯如世人龌龌龊龊沈溺于卑污之中这便是极高明磊磊落落心境海阔天空问温故亦说在尊德性内何也曰自然是德性已知的就是德性万物皆备于我知道的非在所性之外有故而不能温由见得不是自家心里物事故不加爱玩若见得是所性之内自然不肯舍如煨炖在那里一般今人知道了就丢开全不与已切至便是不尊德性人以前残忍今日慈祥不好说我夲残忍今方变作慈祥毕竟是当日失了德性中之慈祥如今复还了这个慈祥所谓敦厚也问知新湏不在温故之中方与上下句相对曰未知未能的便是问学已知已能的便是德性圣贤说话不出此两端道问学不过是要尊德性然非尊德性以为基夲又将何者去道问学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各色学问皆归于收放心然非先把心收住如何做学问工夫却是循环相资初非判然为二
圣人博厚配地君子则致广大而尽精微圣人高明配天君子则极高明而道中庸圣人博厚高明而悠久如天地富有之业日新之德君子则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自记〉
上文说三百三千待人后行何因说到居上居下有道无道正为孔子发其端耳〈自记〉
今天下与今用之两今字照应湏补出文武制作德位时三字方有根据不然则是泛然随时而已〈自记〉
王天下而制作尽善在昭代惟文武周公足以当之今既跻文武于三王则考之而不缪之君子又果谁哉讲说者思之〈自记〉
知天知人以学问言也此尚在夲身之前然后说到躬行心得则正是夲诸身正面然后说到事为经画才是三重正面〈自记〉
知天知人时讲都说反了谓天地显然可见神幽隠难知神且质之无疑况天地乎三王已往可考后圣未来难定后圣且俟之不惑况三王乎神包在天地内天且不违而况神乎如何倒说神难知于天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要知后世但观前世如何倒说后圣难知于三王言质诸神而无疑以其能知天道也神岂能外天道乎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以其能知人道也后圣岂能外人道乎天即天地之道人即三王之道问道理精透即文字亦变化不测单拈两句却是倒结四句曰然
注中以动字括言行未穏形于身为动言行者措于世即为礼度文动容周旋中礼故世为天下道声为度故世为天下法身为律故世为天下则〈清植〉
有人讲世道世法世则世字但指当代不指后代以指后代便与虽善无徴者有碍也殊为拘滞不通此二章书原不必分居上不骄四句为何止解不骄不倍两句遗却两句某意自大哉圣人之道至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应通为一章上章既将尽性说透此章道字即对性字尽性以文王结尽道以孔子结非不相兼各从其盛言之也道是性之发见无处不有发育峻极底是他三千三百也是他但非其人则不行非至德则不凝耳尊德性节皆重下截言尊德性矣又要道问学下四句皆然方与道字闗合由尊道工夫以优入圣域则上下兴废无所处而不善矣居上四语句句皆有一孔子在内下因言孔子虽生衰周居下位然就安于下位把文武周公之道讲求到精熟至极处其事虽述功倍作者矣又言孔子之尊王非全是依様安分而已以文武周公之道原好也寡过不是谓民即指王者三重即王者所以之而寡过者不曰无过而曰寡者如周正建子武未尽善之类只是大假不差故曰寡君子之道即指孔子夲诸身躬行心得也徴诸庶民即今用之吾从周也不但是遵王制虽考三王而不缪矣不但是合人情虽天地神无疑悖矣不但当时虽百世不惑矣夫子所考订之礼乐文章直贯乎天人万世可为法则此所以与天地同其大而立人极也少时尝笑时文以君子之道为时王之制不知所谓时王者何王若指春秋中之十二王岂可当夲诸身数句若指文武又孰为所考之三王左右求之皆不可解承讹袭谬至今不察
下袭水土如时讲意理殊短葢九土异赋五方异宜民生其间异尚圣人周流天下凡十五国之形势风俗无不周知而凡所谓救奢以俭救俭以礼其方法又皆讲贯透熟故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如今人为守令者下车初政动与其民情土俗不甚相宜圣人则无论那一国有委国以听者他便期月已可三年有成即此可见其下袭水土处〈清植〉
岩问万物并育而不相害注云人物并生于天地之间各不相害虎豹蛇蝎便伤人人亦强凌弱众暴寡却是难说只好说天之生物甚全无一不具羽毛鳞介皆足以自卫曰两说皆非此句只好照道并行而不相悖讲日月寒暑若似相悖却少一件不得禽兽草木种类非一却是不相妨碍害字不必作伤残说至相凌相暴相伤相残乃是有生之后情势所为天亦无如之何若说各足则相字不见面目矣对仲尼讲如仕止久速乃道之并行而不相悖动容周旋中礼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便是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一在大处说一在细处说
大德小德人亦知为一夲万殊然讲来却似一夲是理万殊是气且有连大德都讲得差谬如老子所谓为天地根者总縁不认得理气界分清楚耳〈自记〉
至诚尽性一假是从心体上说大哉圣人之道一假是从发用上说文王当日大邦畏力小邦懐德事业在天壤中庸却用以结至诚夫子不得位竟托空言未尝有制作在世间中庸却用以结圣人此犹如契敷五教全主文治而诗却赞其桓拨稷掌教穯全是粗事而诗却赞为思文〈清植〉
至诚圣人分二大假若无徴验还恐分得不是子思又结明此意一章提至圣说得许多物事而不离德故曰溥博渊泉一章提至诚肫肫渊渊浩浩而惟至圣知之见得至诚即至圣至圣即至诚也首章言中和是一书大眼目诚即中明即和德即中道即和中即大德和即小德
诚即中致中则为至诚之尽性明即和致和则为圣人之尽道至圣之时出而莫不敬信说所谓已发之和也而先之以溥博渊泉言体以及于用也至诚之立夲知化所谓未发之中也而先之以经纶大经言用以及于体也〈自记〉
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即是忠恕即是中和朱子以至诚至圣两章分属盖是以夫子立致中和之极为中庸首章大义收束而全书论道于是为至〈自记〉
时讲多以聪明睿智属质以下仁义礼知属德未妥要是质都是质要是德都是德如何分别四德惟智是两个有居四德之先者有居四德之后者必先见得何者是仁是义是礼方可行是在先的及行到粲然分明井然不差是在后的朱子言属北方者都是两个因引譬得许多如龟蛇是两物夫妇是两类冬至前为今岁之终冬至后为来岁之始子前是昨夜之终子后是今日之始可见中庸文字极密大概是知之精方能体之尽至体之尽仍归于知之精以下章推之此是小德川流是在外说以临容执敬别观之则上句又是在内说各句又自分内外说大㫖则此章是已发之和下章是未发之中
四德五常中惟贞与智不可以一义诠释湏兼两义方尽故朱子释贞云正而固也中庸已言聪明睿智复言文理宻察文理宻察是由利而贞之智所以成终也聪明睿智是贞下起元之智所以成始也〈锺旺〉
圣贤道理精熟其下字眼略略安排便精不可言聪明睿知寛裕温柔发强刚毅齐庄中正文理宻察皆有开发收闭上二字开发下二字收闭上二字由内之外下二字由外之内
中庸最好用字眼惟天下至圣章是多少重叠字都有分别聪明在外睿智在内聪是收受尚半在内明则全然发于外了睿是通㣲尚半在外知则澄然在中而已睿智是聪明的骨子寛裕在外温柔在内寛大之象由内而外至从容暇豫则全然在外温和之气盎然于体貌尚可见柔则柔顺在中而已温柔是寛裕的骨子发强在外刚毅在内奋发是由内而外强壮则见于外刚果是由外而内毅则全是内力矣刚毅是发强的骨子齐庄在外中正在内必有整齐严肃之齐而后有端庄之容中者无过不及尚在外正则中心无为以守至正而已中正是齐庄的骨子文理在外宻察在内见得部署分明是由内而外至条贯丝毫不乱则全在外宻是处处周到尚在外察则井然分明全涵于内宻察是文理的骨子溥博在外渊泉在内溥者周遍公普之意博则无所不到渊者寂然静深之意泉则不穷之根溥是元博是亨渊是利泉是贞字字精细子思中庸毕竟是终身为之方能如此如韩昌黎原道某断他是晚年作朱子说是二十馀歳时作决不然
经书言句叠累皆有次第言天覆地载尽矣然人所指覆载以目所见定耳旁下岂无人物日月则有升沉无明晦也故湏云日月所照日月循天中而行温暖孳生万物周髀所言两极之下日月已微严霜寒露所钟然亦莫不有人物焉故湏言霜露所坠〈自记〉
自诚明章忽露出首章性字教字经纶章忽露出首章大夲字今人说此性字是圣人之德所性而有与天命之性性字不同此教字是贤人之学由教而入与修道之教教字不同其实何曾两様大经者五品之人伦五者天下之逹道非和而何大夲非中而何化育则天命也特章意是要推入内一层故由大经说到大夲又由大夲说到化育耳王守溪此节文破题云不惟能致和而又能致中妙甚一语中的
经纶不单是分合二字足以尽其义至诚之心无不流贯如织布帛然有一丝空隙连全布都不成物事至诚则纯亦不已故能经纶大经即此便是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为生者下文立天下之大夲亦在这里立知天地之化育亦在这里知下节渊渊其渊浩浩其天都从肫肫其仁来没了肫肫其仁何者为渊何者为天仁即是诚以好生之心言之谓之仁以实心言之谓之诚以生理言之谓之仁以实理言之谓之诚
肫肫其仁时讲但以不忍人之伦理不明意引入仁字不知至诚岂止是不忍于人方经纶大经满腔子塞满流溢惟有一仁孝亦是他忠亦是他弟亦是他慈亦是他别亦是他不如此便像过不得的一般无以形容之故曰肫肫恳至而已问仁即是诚若说到不忍便是发见者不是在中之体曰然
上天之载载始也上天之始即所谓天地万物之根太极是也书传有太始太初亦取此意但不如太极两字浑全的确〈自记〉
无声无臭不可说到窈冥昏黙处葢即其暗然之心充养以至于此所谓圣神功化之极者即其切近精实之至也凡学有好高务外之心即有声色臭味之可寻君子自尚䌹立心之始歩歩收敛近里以造于不显笃恭始终是一个意思所以为诚也所以为中庸也时讲将无声无臭讲入𤣥妙则是索隠而非中庸近悖章㫖远失作书者之意矣〈自记〉
天之声色甚大神气风霆何尝无声色但其载却无一㸃声臭圣人凭有甚德业心中无一㸃渣滓光明洁净只存一个性体圣人像天地皆非有所为也观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可见天地之性体矣惟其暗淡为已之至所以为中庸之极若说神化不测便非中庸矣
无声无臭时解说作深微对显浅者言某意是对耀者言湏照管夲㫖始得然耀则必显浅平淡乃自深㣲也〈自记〉
榕村语录卷八
<子部,儒家类,榕村语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