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城集_(四部丛刊本)/后集卷第十五 中华文库
栾城集 后集卷第十五 宋 苏辙 撰 宋 郎晔 注 景乌程张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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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城后集巻第十五
拟合祭天地手诏一首〈元祐中撰〉
朕惟周礼王者亲祀天地岁无不遍故郊丘有南北
之辨礼乐有同异之别降及汉唐事与古异礼文寖
盛费用增广既难躬行以遍享遂于三岁而亲祀事
非周旧礼时变故致斋之日躬见祖考圆丘之飨
兼礼天地盖将因此盛典咸秩百神变礼之得实始
于此故祖宗以来常祀从周而亲祀周唐神祇顾享
中外䝉福百有馀年矣乃者元丰之中礼官建议将
举三代之故而革近世之宜见上帝于南郊礼皇地
于北壝二祀特举议与周合然而享庙之制尚从变
礼先帝法古从众始命亲祀北郊如南郊仪仍具上
公摄事之礼朕践祚临祭于今八年既巳再见昊天
永尝亲奉神媪惟父天母地不可以独疏故以人揆
神凛焉而夕惕博谋多士参订辅臣或欲郊祀之岁
先行方泽而大礼之举并在期年仲夏之时忧于暑
雨或欲以夏至之祀施于孟冬而考之前王初无此
制并举大事势终鸡行或欲天地二祀互用三岁而
祀天废地情既未允以卑略尊礼尤非顺国之大事
朕何敢专是用存先帝之新仪昭示稽古之训循祖
宗之故事一本沿情之实将来南郊合祭天地并以
祠北郊及上公慑事仪注并令太常寺检寻元敕如
法收藏仍备录前后文案送国史院及令三省条件
合用旧典令礼官详定议注闻奏
论合祭天地札子一首〈时巳有 旨施行不复上〉
〈臣〉伏见礼官等同议合祭天地之礼其间有以合祭
为非者辙考之礼义参之古今窃谓以合祭为非者
皆按礼而未穷义据古而未达今者也何以言之天
子父事天母事地自生民以来未者事父而遗母事
天而遗地者也周人之法王者一岁亲祀天者四亲
祀地者二当其时礼文简而仪卫少又未有肆赦推
赏之烦盖一岁六祭而不为劳故虽天地别祭而不
为阙也自汉以来事与周异故武宣之间巳三岁然
后一郊间岁然后一祠后土矣虽礼文残缺不可复
详然三辅故事有合祭天地之语至平帝元始之初
合祭之议始见光武因而行之其后或疏或数或合
或别皆无常制不足取法惟唐天宝初始定以三年
冬至帝皇合祭天地于圆丘祀前亲享太淸宫及大
庙于是三年一郊而始祖祖庙天地百神无不咸秩
变礼之得实始于此本朝一祖五宗监观前世议定
郊祀而以唐制为是因而行之逮今百有馀年鬼神
享德四海䝉福则其效概可见矣尝窃原祖宗之意
盖以谓三代旧典时异事异不可复行然而先王遗
法则不可废是以著之通礼每岁使有司摄事以示
无忘古初而天子亲祀则定从三年凡今三年一郊
盖巳非三代之旧则其合祭天地不用三代之故盖
不当复议矣元丰三年议礼之臣不达此意枉以三
代每岁别祭之仪而非本朝三年合祭之礼其说初
无它义惟有殆非求神以𩔗之意一句遂于四年有
㫖北郊亲祠并依南郊仍修上公摄事之仪六年南
郊遂罢合祭而北郊之祀迄今不举其议始于黄
而成于张璪先帝重违群臣俛而从之耳伏惟皇帝
陛下践祚临祭于今八年既巳再见昊天而未始一
见皇地事天而遗地有事父而遗母之嫌推之人情
神意不逺故中外有识之士咸愿复举祖宗故事合
祭天地从以百神以逆无疆之休以解天下之惑愿
太皇太后皇帝陛下深惟祖宗因时施冝之意母徇
诸儒执礼拘文之㫁自圣意举而行之则天下幸
甚天下幸甚
元祐㑹计录叙〈此本有六篇时与人分撰后又不果用〉
臣闻汉祖入关肃何收秦图籍周知四方盈虚强弱
之实汉祖赖之以并天下丙吉为相匈奴尝入云中
代郡吉使东曹考案边琐条其兵食之有无与将吏
之才否逡巡进对指挥遂定由此观之古之人所以
运筹帷幄之中制胜千里之外者图籍之功也盖事
之在官必见于书其始无不具者独患多而易忘久
而易灭数十岁之后人亡而书散其不可考者多矣
唐李吉甫始簿录元和国计并包巨细无所不具国
朝三司使丁谓等因之为景德皇祐治平熙宁四书
网罗一时出内之计首尾八十馀年本末相授有司
得以居今而知昔参酌同异因时施宜此前人作书
之本意也臣以不佞待罪地官上承元丰之馀业亲
睹二圣之新政时事之变易财赋之登耗可得而言
也谨按艺祖皇帝创业之始海内分裂租赋之入不
能半今世然而宗室尚鲜诸王不过数人仕者寡少
自朝廷郡县皆不能备官士卒精练常以少克众用
此三者故能奋于不足之中而绰然常若有馀及其
列国款附賝贡相属于道府库充塞创景福内库以
畜金弊为殄虏之策太宗因之克平太原真宗继之
懐服契丹二患既弭天下安乐日登富庶故咸平景
德之间号称太平群〈臣〉称颂功德不知所以裁之者
于是请封泰山祀汾阴礼亳社属车所至费以巨万
而上淸昭应集禧景灵之功相继而起累世之积糜
耗多矣其后昭应之灾〈臣〉下复以营缮为言大〈臣〉力
争章献感悟沛然与遂天下休息仁宗仁圣淸心省
事以幸天下然而民物蕃庶未复其旧而夏贼窃发
边久无备遂命益兵以应敌急征以养兵虽间出内
藏之积以求纾民而四方骚然民不安其居矣其后
西戎既平而已益之兵遂不复汰加以宗子蕃衍充
牣宫邸官吏冗积员溢于位财之不赡为日久矣英
宗嗣位慨然有救弊之意群〈臣〉竦观几见日新之政
而大业未遂神考嗣世忿流弊之委积闵财力之伤
耗览政之初为强兵富国之计有司奉承违失本旨
始为靑苗助役以病农民继为市易盐鐡以困商贾
利孔百出不专于三司于是经入竭于上民力屈于
下继以南征交趾西讨拓跂用兵之费一日千金虽
内帑别藏时有以助之而国亦惫矣今二圣临御方
㳟黙无为求民之疾苦而疗之令之不便无不释去
民亦少休矣而西夏不宾水旱继作凡国〈之用〉度大率
多于前世当此之时而不思所以济之岂不殆哉臣
历观前世持盈守成艰于创业之君盖盈之必溢而
成之必毁物理之至有不可逃者盈成之间非有德
者不安非有法者不久昔秦隋之盛非无法也内建
百官外列郡县至于汉唐因而行之卒不能改然皆
二世而亡何者无德以为安也汉文帝㳟俭寡欲专
务以德化民民富而国治后世莫及然身没之后七
国作难几于乱亡晋武帝削平吴蜀任贤使能容受
直言有明主之风然而亡不旋踵子弟内叛羌胡外
乱遂以失此国二帝者皆无法以为久也今二圣之
治安而静仁而恕德积于世秦隋之忧臣无所措心
矣然而空价之极法度不立虽无汉晋强臣敌国之
患而数年之后国用旷竭臣恐未可安枕而卧也故
臣愿得终言之凡计㑹之实取元丰之八年而其为
别有五一曰收支二曰民赋三曰课入四曰储运五
曰经费五者既具然后著之以见在列之以通表而
天下之大计可以画地而谈也若夫内蔵右曹之积
与天下封桩之实非昔三司所领则不入㑹计将箸
之它书以备览观焉臣谨叙
收支叙
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
则九年之蓄可跂而待也今者一岁之入金以两计
者四千三百而其出之不尽者二千七百银以两计
者五万七千而其出之多者六万钱以千计者四千
八百四十八万〈除米塩钱后得此数〉而其出之多者一百八十
二万〈并言未破应在及汎支给赐得此数〉䌷绢以匹计者一百五十一
万而其出之多其十七万縠以石计者二千四百四
十五万而其出之不尽者七十四万草以束计者七
百九十九万而其出之多者八百一十一万然则一
岁之入不足以供之一岁之出矣故凡国之经费
折长补短常患不足小有非常之用有司辄求之朝
廷待内藏米塩而后足臣身典大计以为是婾岁
月可也数岁之后将有不胜其忧者矣是以辄尝推
原其故方今禁中奉养有度金玉锦绣不逾其旧宫
室不修犬马不玩有司循守法制谨视出入之节未
尝有失也而其弊安在天下久安物盛而用广亦理
之常也顾所以处之如何耳臣请历举其数宗室之
众皇祐节度三人今为九人矣两使留后一人今为
八人矣观察使一人今为十五人矣防御使四人今
为四十二人矣百官之富景德大夫三十九人〈景德为诸〉
〈曹郎中〉今为二百三十人矣朝奉郎以上一百六十五
人〈景德为员外郎〉今为六百九十五人矣承议郎一百二
十七人〈景德中传博士〉今为三百六十九人矣奉议郎一百
四十八人〈景德为三丞〉今为四百三十一人矣诸司使二
十七人今为二百六十八人矣副使六十一人今为
一千一百一十〈人矣〉供奉官〈一百〉九十〈三人〉今为一千三百
二十二人矣侍禁三百一十六人今为〈二千〉一百一十
七人矣〈三省〉之吏六十人今〈为一〉百七十〈二人〉矣其馀〈可以〉𩔗
推〈臣不〉敢遍举也昔者郎止前行卿有定员今之大夫
朝〈议皆〉无限法尚书侍郎历改三曹而今之正议银靑
合〈而为〉一官秩并增不知其义夫国之财赋非天不生
非〈地不〉养非民不长取〈有之〉法收之有时止于是矣而宗
室官之吏众可〈以礼〉法节也〈祖宗〉之世士之始有常秩者
俟阙则补否则循资巳矣不妄授仁宗末年任予之
法自宰相以下无不减损英宗之初三载考绩增以
四岁神宗之始宗室祖免之外不复推恩祖免之内
以试出仕此四事者使今世欲为之将以为逆人心
违旧法不可言也而况于行之乎虽然祖宗行之不
疑当世亦莫之非何者事势既极不变则败众人之
所共知也今朝廷履至极之势独持之而不敢议〈臣〉
实疑之诚自今日而议之因其𫝑循其理㣲为之节
文使见任者无损而来者有限今虽未见其利要之
十年之后事有间矣贾谊言诸侯之变以谓失今不
治必为痼疾今臣亦云茍能裁之天下之幸也
民赋叙
古之民政有不可复者三焉自祖宗以来论事者
尝以为言而为政者尝试其事矣然为之愈详而民
愈扰事之愈力而功愈难其故何哉古者隐兵于农
无事则耕有事则战安平之世无廪给之费征伐之
际得勤力之士此儒者之所叹息而言也然而熙宁
之初为保甲之令民始嫁母赘子断壊支体以求免
丁及其既成子弟挟县官之势以邀其反兄擅弓剑
之枝以暴其鄕党至今河朔京东之盗皆保甲之馀
也其后元丰之中为保马之法使民许产养马蓄马
者众马不可得民至持金帛买马于江淮小不中度
辄斥不用郡县岁时阅视可否权在医驵民不堪命
民兵之害乃至于此此所谓不可复者一也周官泉
府之制凡民之贷者以国服为之息贷而求息三代
之政有不然者矣诗曰棹彼甫田岁取十千我取其
陈食我农人自古有年而孟子亦云春省耕而补不
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古盖有是道矣而未必有常数
亦未必有常息也至于熙宁靑苗之法凡主客戸得
相保任而贷其息岁取十二出入之际吏缘为奸请
纳之劳民赞自倍凡自官而及私者率取二而得一
自私而入公者率输十而得五钱积于上布帛米粟
贱不可售岁暮寒苦吏卒在门民号无告二十年之
间民无贫富家产尽耗此所谓不可复者二也古者
治民必周知其夫家田亩六蓄器械之数未有不知
其数而能制其贫富者也未有不能制其贫富而能
得其心者也故三代之君开井田画沟洫谨步亩严
版图因口之众寡以授田因田之厚薄以制赋经界
既定仁政自成下及隋唐风流巳逺然其授民田有
口分永业皆取之于官其敛民财有租庸调皆计之
于口其后世乱法壊变为两税戸无主客以见居为
簿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田之在民其渐由此贸易
之际不可复知贫者急于售田则田多而税少富者
利于避役则税少而田多侥幸一兴税役皆弊故丁
谓之记景德田况之记皇祐皆以均税为言矣然嘉
祐中薛向孙琳始议方田量步亩审肥瘠以定赋税
之入熙宁中吕惠卿复建手实决私隐崇告许以实
贫富之等元丰中李琮追究逃绝均虚数虐编户以
补失陷之税此三者皆为国敛怨所得不补所失事
不旋踵而罢此所谓不可复者三也故臣愚以谓为
国者当务实而巳不求其名诚使民尽力耕田赋输
以养兵终身无复征戍之劳而朝廷招募勇力强
狡之民数之战阵以卫良民二者各得其利亦何所
不可哉富民之家取有馀以贷不足虽有倍称之息
而子本之债官不为理偿还之日布缕菽粟鸡豚狗
彘百物皆售州县晏然处曲直之断而民自相养盖
亦足矣至于田赋厚薄多寡之异虽小有不齐而安
静不挠民乐其业赋以时入所失无几因其交易而
质其欺隐绳之以法亦足以禁其太甚昔宇文融括
诸道客户州县观望虚张其数以实户为客虽得户
八十馀万岁得钱数百万而百姓困弊实召天宝之
乱均税之害何以异此凡此三者皆儒者平昔之所
称颂以为先王之遗法用之足以致太平者也然数
十年以来屡试而屡败足以为后世好名者之戒矣
惟嘉祐以前百役在民衙前大者主仓库躬馈运小
者治燕飨职迎送破家之祸易于反掌至于州县役
人皆贪官暴吏之所咏求仰以为生者先帝深究
其病鬻坊场以募衙前均役钱以顾诸役使民得阖
门治生而吏不敢苛问有司奉行不得其当坊场求
数倍之价役钱取寛剩之积而民始困踬不堪其生
矣今二圣鉴观前事知其得失之实既尽去保甲靑
苗均税至于役法举差顾之中推便民著取之郡县
奉承虽未即能尽而天下之民知天子之爱我矣故
臣于民赋之篇备论其得失俾后有考焉
栾城后集巻第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