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第0079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七十九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七十九卷目录
保定府部艺文一
答燕惠王书 周乐毅
横翠楼赋 元刘因
黄金台赋 杨维桢
望云思亲图引 明杨继盛
请诛贼臣疏 前人
旌忠祠记 李春芳
束鹿县赋 贾衡
渥水莲花赋 张廷玉
瀛洲赋 李国𣚴
浚河记 钱天锡
涞水筑城记 倪元璐
完县木兰祠赋 徐治民
忠愍祠记 孙奇逢
职方典第七十九卷
保定府部艺文一
答燕惠王书 周乐毅
臣不佞,不能承奉王命,以顺左右之心,恐伤先王之 明,有害足下之义,故逃遁走赵。今足下使人数之以 罪,臣恐侍御者不察先王所以畜幸臣之理,又不白 臣之所以事先王之心,故敢以书对。臣闻贤圣之君, 不以禄私亲,其功多者赏之,其能当者处之。故察能 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论行而结交者,立名之士也。 臣窃观先王之举也,见有高世主之心,故假节于魏, 以身得察于燕。先王过举,厕之宾客之中,立之群臣 之上,不谋父兄,以为亚卿。臣窃不自知,自以为奉令 承教,可幸无罪,故受令而不辞。先王命之曰:“我有积 怨,深怒于齐。”不量轻弱,而欲以齐为事。臣曰:“夫齐,霸 国之馀业,而最胜之遗事也。练于甲兵,习于战攻。王 若欲伐之,必与天下图之。与天下图之,莫若结于赵, 且有淮北宋地,楚、魏之所欲也。赵若许而约四国攻 之,齐可大破也。”先王以为然,具符节南使臣于赵。顾 反命,起兵击齐。以天之道,先王之灵,河北之地,随先 王而举之济上。济上之军受命击齐,大败齐人,轻卒 锐兵,长驱至国,齐王遁而走莒,仅以身免;珠玉财宝, 车甲珍器,尽收入于燕。齐器设于宁台,大吕陈于元 英,故鼎反乎磨室;蓟丘之植,植于汶篁,“自五霸以来, 功未有及先王者也。先王以为慊于志,故裂地而封 之,使得比小国诸侯。臣窃不自知,自以为奉命承教, 可幸无罪,是以受命不辞。臣闻贤圣之君,功立而不 废,故”著于《春秋》;蚤知之士,名成而不毁,故称于后世。 若先王之报怨雪耻,彝万乘之强国,收八百岁之蓄 积,及至弃群臣之日,馀教未衰,执政任事之臣,修法 令,慎庶孽,施及乎萌隶,皆可以教后世。臣闻之,善作 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昔伍子胥说听于阖 闾,而吴王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䲭夷而浮之 江。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沉子胥而不悔。子 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夫免 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离毁辱之诽谤, 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 义之所不敢出也。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 臣去国,不洁其名。臣虽不佞,素奉教于君子矣。恐侍 御者之亲左右之说,不察疏远之行,故敢献书以闻, 唯君王之留意焉。
横翠楼赋 元刘因
金台雄壮甲天下,而山水人物为最也。其西北有峰, 望之巀然而立,巍然而高、琅然而秀者,郎山也。其西 四十里有众穴城而来,流,分而派衍,环乎市井之间, 为一时之伟观者,鸡水也。水之上又多楼亭,台榭之 美,而宏丽特出,俯瞰闾阎,骋怀游目,足以极登临之 胜概者,“横翠楼”也。楼之上,飘轻裾,曳长袖,解剑指廪, 酾酒临江,养胸中之天地,游物外之文章,为燕南文 物之冠冕者,楼上之主人也。主人觞于斯,咏于斯,会 宾客于斯,见千岩万壑,盘纡拂郁,而坐致乎几案间, 故乐而名之曰《横翠楼》。然而乐其所以乐者,非直为 景物役也,将以取山水之秀而助其气也。若夫嵯峨 嶪嵂,刻削峰峦,混涵天地,呼吸万壑,“斩绝峻拔,嶷嶷 然有可望而畏之者,与秋色而相高也。云开日朗,雨 霁虹销,岩崿霮䨴,若拂风扑黛,霭霭然有可喜而玩 之”者,朝来之爽气也。“霜露既下,木叶尽脱,水穷霞尽, 天高鹜飞,微微蠃髻,隐隐蛾眉”者,天寒而宜远也。“日 上壁而乘彩,月上轩而飞光,开帘拄笏,把酒而觞”者, 翠屏之晚对也。“朝晖夕阴,烟容雨态,如万物之供四 时而无穷也。”由是观之,主人气象巍然,襟韵磊落,灵 台洞月,玉骨横秋,飘飘然有凌云之风者,殆不偶然 也。燕赵诸公多以歌诗道其美,记之者有陵川之雄
文,咏之者有木庵之绝唱。前人之述作已备,主人复以文命仆仆辄不自揆,拾人之滞穗,丐人之残著,亦为之赋而赘之于后。其辞曰:“丙寅之秋七月,与主人 相携登于横翠之楼,览斯宇之所处,极沧溟之尽头。 地连西鄙,雄冠中州。星分箕尾,州别冀幽。控雁门之 右塞,引鸡距之清流。倚太行之宕观,接易水之长洲。 有如阴云惨惨,晦日冥冥。林峦失色,岩壑潜形。或风 雨骤至,汹然如半夜之潮生;或波涛怒卷”,涌然如万 马之军声,使人魂飞胆栗,心折骨惊,怅然失视,悚然 忘形,怛恻憭栗兮,而若有远行者乎?又如云开山色, 雨沐秋容,天光接塞,水影涵空,浮一天之灏气,快千 里之雄风,使人湍飞逸兴,浩发吟魂,“如登泰山,漂崑 仑”,有可挟日月而薄风云者乎?又如“骋出岫之白云, 傲横空之素霭,揖列壑之清岚,访攒风之翠黛,穷岛 屿之萦回,观宇宙之宏大,吞燕赵之精英,吸乾坤之 沆瀣,发胸次之琦珂,豁中襟之蒂芥,其亦有思乎?古 今人之登高而吊古,伤时而感慨也。若乃太行之英, 郎山之灵,开袖幌,辟岩扄,收雾幛,列云屏,供诗情于 晚照,贡图画于新晴。”于是吾与子咏春风于舞雩,濯 尘缨于沧浪。来登斯楼,终日徜徉。歌《紫芝》之曲,酌“明 月之觞。渺天地于一粒,随造化而翱翔。睹万代于咫 尺,顺四时而行藏。下视万物,沓焉如千里之毫芒,然 后嚣嚣然,洋洋然”,庶乎可以与天下俱忘者矣。
黄金台赋 杨维桢
怀美人兮天一方,曰燕然兮故邦。耿寒照兮析木,黯 云芜兮武阳。瞻崇台之千尺兮,敬吊昭王。南山松柏 兮,度忖孔良。“载救载”�兮,厥土燥刚。上干澒洞兮,下 震鸿庞。出没尘雾兮,蔽亏景光增黄金台之改观兮, 耸具瞻乎四旁。无不知壮丽之所出兮,曰聘士之遑 遑。嗟甘棠之子孙兮,胡崎岖于蛮貊。哙之之遗祸兮, 受强齐之控扼。嗜若鸠虎兮,威若震霆。蹇吾冲之嗣 祚兮,哀力单而势轻。吊遗黎之疾苦兮,御前人之愤 烈。思英雄以共奋兮,庶“国耻其可雪。”千金一掷兮,聘 席之珍。尺璧非宝兮,宝于仁人。市遗骨以招骏兮,缤 龙媒其旧趾。剧不召而自至兮,邹闻风而亦起。毅委 质以骏奔兮,争来轻于千里。盖一诚之感激兮,固非 诱金之所饵也。宝鼎九庙兮,金城四壁。大邦怀势兮, 小邦畏力。振吾旅于临淄兮,迫穷寇于莒墨。齐器设 于宁台兮,故鼎返于磨室。洒九京之宿愤兮,诚一时 之伟绩也。呜呼!鹿之台以贿败兮,瑶之台以侈亡。云 梦荡乎游盘兮,姑苏鸩乎内荒。戏马鄙于《刓印》兮,铜 雀泣乎分香。哀《章华》于《望海》兮,锺神明于柏梁。编以 金玉兮,络以绮组。罗列垂棘兮错落元圃。国士一空 兮,国祸之府。想昭王之清风兮,增激古之慷慨。“去千 载如一日兮,今之台至今其有耿光。”呜呼噫嘻!望碣 石兮山磋磋,凉风萧萧兮易水波。访故址兮何在?招 望诸兮悲歌。易可竭兮碣可转,高台之仪不可磨。
望云思亲图引 明杨继盛
人子爱亲之心存于中而不可解,然后思亲之心随 所在而不能忘。世之言孝者,不过曰“含菽缊絮,致滋 美,勤定省,祇服厥事”而已。然朝夕在侧,固其情之不 得不然,而少知天性之爱者,皆可以为之易易耳。乃 若远从王事,时当慕君,非真有爱亲之心,其孰能不 迁且忘乎?齐人孙子以儒行充狱掾,予以排奸系狱, 孙子常侍左右,一言及厥母,即垂涕饮泣,其忧戚思 慕之情蔼如也。今既三年矣,每言及之,其涕泣忧思 之情如初。予因此一节甚重之。乡友米子华乃原仁 杰故事,绘《望云思亲图》赠之。椒山子为之引曰:“孙子 之爱亲如此,可谓孝矣。然孝之道固有进于此者。夫 人之一身,于亲则谓之子,于君则谓之臣”,均之无所 逃焉者也。然方其事君也,鲜有不忘其亲;及其事亲 也,又鲜有不忘其君者。是忠于君而孝衰,孝于亲而 忠废,又焉得谓之忠与孝乎?孙子今日之事君,既知 所以不忘其亲矣,则夫他日归而事亲也,顾可以忘 其君乎?其事君而思亲也,归而养之,孝不可以不笃 矣,则夫他日事亲而思君也,起而官之,忠恶可以不 至乎?是故孝能忠于君者,孝之全也;忠能显其亲者, 孝之大也。此爱亲之道,视诸望云而思者何如耶?噫! 臣子之事君亲,唯在乎一心而已。心苟在乎君亲,则 鞠躬尽瘁,固忠也;逃迹山林,亦忠也;举足不忘,固孝 也;不得已而至于忘之,亦孝也。不然,则致赫炫之业 者,君子谓之“负君”;聚百顺以事者,君子亦谓之“不肖 子。”况屑屑于声色之末,观美之具乎?孙子归而质之 乡士大夫,其爱亲之道,谅又必有进于此者,当反而 告予可也。
请诛贼臣疏 前人
兵部武选清吏司署员外郎事主事臣杨继盛谨奏: 为感激天恩,舍身图报,乞赐圣断,早诛奸险巧佞专 权贼臣,以清朝政,以绝边患事:臣前任兵部车驾司 员外郎,谏阻马市,言不及时,本内脱字,罪应下狱,被 逆鸾威嘱问官,将臣手指拶拆,胫骨夹出,必欲置之 于死。荷蒙皇上圣恩,薄罚降谪,不二年间,复陞今职夫以孤直罪臣,不死逆鸾之手,已为万幸。而又迁转 如此之速,则自今已往之年,皆皇上再生之身;自今 已往之官,皆皇上钦赐之职也。臣蒙此莫大之恩,则 凡事有益于国家,可以仰报万一者,虽死有所不顾, 而日夜祗惧,思所以舍身图报之道,又未有急于请 诛贼臣者也。况臣官居兵曹,以讨贼为职。然贼不专 于俺答,凡有害于社稷人民者,均谓之贼。臣观大学 士严嵩,盗权窃柄,误国殃民,其天下之第一大贼乎? 方今在外之贼,惟俺答为急;在内之贼,唯严嵩为最。 俺答者,大洋之盗,疮疥之疾也;贼嵩者,门庭之寇,心 腹之害也。贼有内外,攻宜有先后。未有内贼不去,而 可以除外贼者。故臣”请诛贼,嵩当在剿绝俺答之先。 且嵩之罪恶贯盈神人共愤。徐学诗沈链王宗茂等 常劾之矣。然止皆言嵩贪污之小而未尝发嵩僭窃 之罪嵩之奸佞又善为摭饰之巧而足以反诬言者 之非皇上之仁恕又冀嵩感容留之恩而图为改邪 归正之道。故嵩犹得窃位至今嵩于此时日夜感恩 改过可也。岂意惧言者之多,而益密其弥缝之计。因 皇上之留,而愈恣其无忌惮之为。众恶俱备,四端已 绝,虽离经畔道,取天下后世之唾骂,亦有所不顾矣。 幸赖皇上敬天之诚,格于皇天。上天恐奸臣害皇上 之治,而屡示灾变以警告。去年春,雷久不声。《占》云:“大 臣专政。”然臣莫大于嵩,而专政亦未有过于嵩者。去 年冬,日下有赤色,占云:“下有叛臣。”夫曰叛者,非谋反 之谓也。凡心不在君而背之者,皆谓之叛。然则背君 之臣又孰有过于嵩乎?如各处地震与夫日月交食 之变,其灾皆当应于贼嵩之身者。乃日侍其侧,而不 觉上天仁爱警告之心,亦恐怠且孤矣。不意皇上聪 明刚断,乃甘受嵩欺人。言既不见信,虽上天示警,亦 不省悟,以至于此也。臣敢以嵩之专政叛君之十大 罪,为皇上陈之。我太祖高皇帝亲见宰相专权之祸, 遂诏天下罢中书丞相,而立五府九卿,分理庶政。殿 阁之臣,惟备顾问,视制草不得平章国事。故载诸《祖 训》,有曰:“以后子孙作皇帝时,臣下有建言设立丞相 者,本人凌迟,全家处死。”此其为圣子神孙计至深远 也。及嵩为辅臣,俨然以丞相自居,挟皇上之权,侵百 司之事。凡府部每事之题覆,其初惟先呈槁而后敢 行,及今则先面禀而后敢起槁。嵩之直房,百官奔走 如市,府部堂司,嵩差人络绎不绝,事无大小,惟嵩主 张。一或少违,显祸立见。及至失事,又卸罪于人。虽在 前丞相之专恣,未有如斯之甚者。是嵩虽无丞相之 名,而有丞相之权,有丞相之权,又无丞相之干系。以 故各官之升迁,未及谢恩,先拜谢嵩。盖惟知事权出 于嵩,惟知畏惧奉承于嵩而已。此坏祖宗之成法,一 大罪也。权者人君所以统驭天下之具,不可一日下 移,臣下亦不可毫发僭逾。皇上令嵩票本,盖任人图 政之诚心也。岂意嵩一有票本之任,遂窃威福之权。 且如皇上用一人,嵩即差人先报曰:“我票本荐之也。” 及皇上黜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此人不亲附于我, 票本罢之。”皇上宥一人,嵩即差人先报曰:“我票本救 之也。”及皇上罚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此人得罪于 我,故票本报之。”凡少有得罪于嵩者,虽小心躲避,嵩 亦寻别本带出旨意报复陷害。是嵩窃皇上之恩,以 市己之惠,假皇上之罚,以彰已之威。所以群臣感嵩 之惠,甚于感皇上之恩;畏嵩之威,甚于畏皇上之罚 也。用舍赏罚之权既归于嵩,大小臣工又尽附于嵩, 嵩之心胆将不日大且肆乎?臣不意皇上之明断,乃 假权于贼手如此也。此窃皇上之大权,二大罪也。善 则称君,过则归己,人臣事君之忠也。《书》曰:“尔有嘉谟 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曰:‘斯谟斯猷, 唯我后之德’。”盖人臣以己之善而归之于君,使天下 皆称颂君之德,不敢彰己之能,以与君争功也。嵩于 皇上行政之善,每事必令子世蕃传于人曰:“皇上初 无此意。此事是我议而成之。盖惟恐天下之人不知 事权之出于己也。”及今则将圣谕及嵩所进揭帖刻 板刊行为书十册名曰《嘉靖疏议》。使天下后世皆知 皇上以前所行之善,尽出彼之拨置主张。皇上若一 无所能者,人臣善则称君之忠果若此乎此掩皇上 之治功三大罪也。皇上令嵩票本盖君逸臣劳之意。 嵩乃令子世蕃代票。恣父逸子劳之为世蕃却又约 诸干儿子赵文华等群会票拟结成奸党乱政滋弊。 一票屡更数签机密岂不漏泄所以旨意未下满朝 纷然已先知之。及圣旨既下则与前所讲若合符契。 臣初见嵩时。适原任职方司郎中江冕禀事于嵩曰: “昨御史蔡朴参守备许寔等失事,本部覆本已具揭 帖与东楼。闻东楼已票送入,未知如何。东楼者,世蕃 之别号也。嵩云:‘小儿已票罚俸,内分两等,甚有分晓, 皇上定是依拟。臣初甚疑。乃后旨下,果如嵩言。即臣 所亲见一事,则其馀可知矣。又前经历沈链劾嵩,皇 上将本下大学士李本票拟。本又熟软庸’”鄙,奔走嵩 门下,为嵩心腹。感嵩之恩,又畏嵩之威,怆惶落魄,莫知所措。差人问世蕃如何票,世蕃乃同赵文华拟票 停当。赵文华袖入,递与李本,李本抄票封进,此人所 共知也。即劾嵩之本,世蕃犹得票拟,则其馀又可知 矣。是嵩既以臣而窃君之权,又以子而并己之权,百 官孰敢不服,天下孰敢不畏。故今京师有“大丞相,小 丞相”之谣。又曰:“此时父子二阁老,他日一家尽狱囚。” 盖深恨嵩父子并专权柄故耳。此纵奸子之僭窃,四 大罪也。边事之废坏,皆原于功罪赏罚之不明。嵩为 辅臣,宜明功罪以励人心可也。乃为垄断之计,先自 贪冒军功,将欲令孙冒功于两广。故先布置伊表侄 欧阳必进为两广总督,亲家平江伯陈圭为两广总 兵,乡亲御史黄如桂为广东巡按,朋奸比党,蒙胧凑 合,先将长孙严效忠冒两广奏捷功,升所镇抚。又冒 琼州一人自斩,七首级功,造册缴部。效忠告病,乃令 次孙严鹄袭替。鹄又告并前效忠七首级功,加陞锦 衣卫千户,今任职管事,有武选司“昃”字十九号,《堂槁》 可查。夫效忠、严鹄,皆世蕃子也,随任豢养,未闻一日 离家至军门乳臭孩童,亦岂能一人自斩七首级,而 假报军功,冒滥锦衣卫官爵?以故欧阳必进得陞工 部尚书,陈圭告病回京,得掌后府印信;黄如桂得骤 陞太仆寺少卿。是嵩既窃皇上爵赏之权以官其子 孙,又以子孙之故升迁其私党。此俑既作,仿效成风。 蒋应奎等令子冒功,打死发遣,皆嵩有以倡之也。夫 均一冒功也,在蒋应奎等贪冒,科道则劾之,在嵩贪 冒,人所共知,科道乃不敢劾。然嵩积威足以箝天下 之口可知矣。此冒朝廷之军功,五大罪也。逆贼仇鸾, 总兵甘肃,为事革任,嘉靖二十九年张达等阵亡,正 贼骑窃伺之时,“使嵩少有为国家之心,选一贤将,贼 骑闻知,岂敢轻犯京师?”世蕃乃受鸾银三千两,威逼 兵部,荐为大将。及鸾冒哈舟儿军功,世蕃亦得以此 升官荫子。嵩父子彼时尝自夸以为有荐鸾之功矣, 及鸾权日甚,出嵩之上,反欺侮于嵩。故嵩尝自叹,以 为引虎遗患。后又知皇上有疑鸾之心,恐其败露连 “累,始不相合,互相诽谤,以泯初党之迹,以眩皇上之 明。”然不知始而逆鸾之所以敢肆者,恃有嵩在;终而 嵩与逆鸾之所以相反者,知皇上有疑鸾之心故耳。 是勾贼背逆者鸾也。而受贿引用鸾者,则嵩与世蕃 也。使非嵩与世蕃,则鸾安得起用?虽有逆谋,亦安得 施乎?进贤受上赏,进不肖受显戮,嵩之罪恶又出鸾 之上矣。此引背逆之奸臣六大罪也。嘉靖二十九年, 俺答犯京,深入失律,归路已绝,我军奋勇,正好与之 血战,一大机会也。兵部尚书丁汝夔问计于嵩,嵩宜 力主剿战,以伸中国之威,以纾皇上之忧可也。乃曰: “京师与边上不同,边上战败,犹可掩饰,此处战败,皇 上必知。莫若按兵不”动,任贼抢足,便自退回。以故汝 夔传令不战。及皇上拿问,汝夔求救于嵩。嵩又曰:“虽 是拿问,我具揭帖维持,可保无事。”盖恐汝夔招出真 情,故将此言啜哄,以安其心。汝夔亦恃嵩平日有回 天手段,故安心不辩。及汝夔临刑,始知为嵩所误,乃 大呼曰:“严嵩误我矣!”此人所共知也。是汝夔不出战 之故,天下皆知为嵩主张,特皇上不知之耳。此误国 家之军机,七大罪也。黜陟者,人君之大权,非臣下可 得专且私也。刑部郎中徐学诗,以论劾嵩,与世蕃革 任为民矣。嵩乃于嘉靖三十年考察京官之时,恐吓 吏部,将学诗兄中书舍人徐应丰罢黜。荷蒙圣明洞 察其奸,将应丰留用。夫应丰乃皇上供事内庭之臣, 嵩犹敢肆其报复之私,则在外之臣遭其毒手者,又 何可胜数耶?户科都给事中厉汝进,以论劾嵩与世 蕃降为典史矣。嵩于嘉靖二十九年考察外官之时, 逼吓吏部,将汝进罢黜。夫汝进,言官也,纵言不当,皇 上既降其官矣,其为典史,则无过可指也。嵩乃以私 怨罢黜之,则在外之官被“其中伤陷害者,又何可胜 数耶?夫嵩为小人,故善人君子多与之相反。嵩不唯 罢其官,又且加之罪不唯罚及一身,又且延及子弟。 以故善类为之一空。此时计数,正人君子能几人哉! 是黜陟之权,皇上持之以激励天下之人心,贼嵩窃 之以中伤天下之善类。此专黜陟之大柄,八大罪也。 嵩既专权”则府部之权皆挠于嵩,而吏、兵二部大利 所在,尤其所专。主者,于文武官之迁陞,不论人之贤 否,唯论银之多寡。各官之任,亦通不以报效。皇上为 心,唯日以纳贿贼嵩为事。将官既纳贿于嵩,不得不 剥削乎军士。所以军士多至失所,而边方为甚。有司 既纳贿于嵩,不得不滥取于百姓。所以百姓多“至流 离,而北方之民为甚。一人专权,天下受害。怨恨满道, 含冤无伸。人人思乱,皆欲食嵩之肉。皇上虽屡加抚 恤之恩,岂足以当嵩残虐之害?若非皇上德泽之深, 祖宗立法之善,天下之激变也久矣。军民之心既怨 恨思乱如是,臣恐天下之患,不在边方,而在域中。此 失天下之人心,九大罪也。风俗”之隆替,系天下之治 乱。我朝风俗,淳厚近古。自逆瑾用事,始为小变。皇上 即位以来,躬行古道,故风俗还古。及嵩为辅臣,谄谀以欺乎上,贪污以率其下。通贿殷勤者,虽贪如盗跖, 而亦荐用。奔竞疏拙者,虽廉如夷、齐而亦罢黜。一人 贪戾,天下成风。守法度者以为固滞,巧弥缝者以为 有才,励廉介者“以为矫激,善奔走者以为练事,卑污 成套,牢不可破,虽英雄豪杰,亦入套中。从古风俗之 坏,未有甚于此时者。”究其本源,嵩先好利,此天下所 以皆尚乎贪。嵩先好谀,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谄。源之 不洁,流何以清?风俗不正,而欲望天下之治,得乎?此 坏天下之风俗,十大罪也。嵩有十大罪,昭人耳目。以 皇上之聪明,固若不知者,何哉?盖因皇上待臣下之 心出于至诚,贼嵩事皇上之奸入于至神。以至神之 奸而欺至诚之心,无怪其堕于术中而不觉也。臣再 以嵩之五奸言之,知皇上之意向者,莫过于左右侍 从之臣。嵩欲托之以伺察圣意,故先用宝贿结交情 熟,于皇上宫中一言一动,一起一居,“虽嬉笑欷歔之 声,游观宴乐之为,无不报。嵩知之,每报必酬以重赏。 凡圣意所爱憎举措,嵩皆预知,故得以遂逢迎之巧, 以悦皇上之心。皇上见嵩之所言所为,尽合圣意,盖 先有人以通之也。”是皇上之左右皆贼嵩之间谍,此 其奸一也。通政使纳言之官,嵩欲阻塞天下之言路, 故令干儿子赵文华为通政使。凡章奏到,文华必将 副本送嵩与世蕃先看三四日后,方才进呈。本内情 节,嵩皆预知。事少有干于嵩者,即先有术以为之弥 缝。闻御史王宗茂劾嵩之本,文华停留五日方上。故 嵩得以展转摭饰其过。是皇上之纳言,乃贼嵩之拦 路犬。此其奸二也。嵩既内外弥缝周密,所畏者厂卫 衙门“缉访之也。嵩则令子世蕃,将厂卫官笼络,强迫 结为儿女亲家。夫既与之亲,虽有忠直之士,孰无亲 戚之情?于贼嵩之奸恶,又岂忍缉访发露?不然嵩籍 江西,去京四千馀里,乃结亲于此,势属不便,欲何为 哉?不过假婚姻之好,以遂其掩饰之计耳。皇上试问 嵩之诸孙,所娶者谁氏之女,便可见矣。”是皇上之爪 牙,乃《贼嵩》之瓜葛。此其奸三也。厂卫既为之亲,所畏 者科道言之也。嵩恐其奏劾,故于科道之初选,非出 自门下者,不得与中书行人之选;知县推官非通贿 门下者,不得与行取之列。考选之时,又择熟软圆融 出自门下者,方补科道。苟少有忠鲠节义之气者,必 置之部属南京,使知其罪,“而不得言,言之而亦不真。 既选之后,或入拜,则留其饮酒,或出差,则为之饯赆, 或心有所爱憎,则唆之举劾。为嵩使令,至五六年,无 所建白,便陞京堂方面。”夫既受嵩之恩,又附嵩,且有 效验,孰肯言彼之过乎?其虽有一二感皇上之恩而 欲言者,又畏同类泄露,孤立而不敢言。而嵩门下之 人每张大“嵩之声势,阴阻其敢谏之气。以故科道诸 臣,宁忍于负皇上,而不敢忤于权臣也。”是皇上之耳 目皆贼嵩之奴仆。此其奸四也。科道虽笼络停当,而 部官有如徐学诗之类者,亦可惧也。《嵩又令子世蕃》 将各部官之有才望者,俱网罗门下。或援之乡里,或 托之亲识,或结为兄弟,或招为门客。凡部中有“事欲 行者,先报世蕃知,故嵩得预为之摆布;各官少有怨 望者,亦先报世蕃知,故嵩得早为之斥逐。连络蟠结, 深根固蒂,合为一党,互相倚附。各部堂司,大半皆嵩 心腹之人。皇上自思,左右心腹之人果为谁乎?”此真 可为流涕者也。是皇上之臣工多贼嵩之心腹,此其 奸五也。夫嵩之十罪,赖此五奸“以弥缝之。识破嵩之 五奸,则其十罪立见。噫嵩握重权,诸臣顺从固不足 怪。而大学士徐阶附天下之重望,荷皇上之知遇,宜 深抵力排,为天下除贼可也。乃畏嵩之巧足以肆其 谤,惧嵩之毒足以害其身,宁郁怏终日,凡事唯听命 于嵩,不敢持正少抗。是虽为嵩积威所劫,然于皇上 亦不可谓之不”负也。阶为次辅,畏嵩之威,亦不足怪。 以皇上聪明刚断,虽“《逆鸾隐恶》,无不悉知。乃一向含 容于嵩之显恶,固若不能知,亦若不能去。盖不过欲 全大臣之体面,姑优容之,以待彼之自坏耳。然不知 国之有嵩,犹苗之有莠、城之有虎。一日在位,则为一 日之害。皇上何不忍割爱一贼臣,顾忍百万苍生之 涂炭乎?况迩来疑皇上之见猜,己有异离之心志,如 再赐优容姑待之恩,恐致以前宰相之祸,天下臣民, 皆知其万万不可也。臣前谏阻马市,谪官边方,往返 一万五千馀里,道途艰苦,妻子流离,宗族贱恶,家业 零落,幸复今职,方才一月。臣虽至愚,非不知与时浮 沉,可图报于他日,而履危冒险,攻难“去之。臣徒言取 祸难成,侥幸万一之功哉!顾皇上既以再生之恩赐 臣,臣安忍不舍再生之身,以报皇上?况臣狂直之性, 生于天而不可变;忠义之心,痒于中而不可忍。每恨 坏天下之事者,唯逆鸾与嵩。鸾已殛死,独嵩尚在。嵩 之奸恶又倍于鸾,将来为祸更甚。使舍此不言,再无 可以报皇上者。臣如不言又再有谁人敢言乎伏望 皇上听臣之言察嵩之奸群臣于嵩畏威怀恩固不 必问也皇上或问二王令其面陈嵩恶或询诸阁臣
谕以勿畏嵩威如果的实重则置以专权重罪以正国法轻则谕以致仕归家以全国体则内贼既去朝政可清矣。”将见俺答前既闻逆鸾之死今又闻贼嵩 之诛“必畏皇上之圣,断知中国之有人,将不战而夺 其气,闻风而丧其胆。况贼臣既去,豪杰必出。功赏既 明,军威自振。如或再寇,用间设伏,决一死战,虽系俺 答之颈,枭吉囊之头,臣敢许其,特易易耳。外贼何忧 其不除,内患何忧其不绝乎?内贼既去,外贼既除,其 致天下之太平何有?”故臣欲舍死图报,而必以讨贼 臣为急也。然除外贼者臣等之责;而去内贼者则皇 上之事。臣感皇上知遇之厚,不忍负荷皇上再生之 恩不能忘,感激无地,故不避万死。为此具本亲赍。谨 奏。
旌忠祠记 李春芳
隆庆二年,巡按直隶监察御史臣郝杰言:“臣所部保 定府,故赠太常少卿杨继盛产地也。其吏民为请立 祠,哀死劝生,以昭永祀。谨奏阙下候可。”上从之,赐祠 曰“旌忠。”于是保定府贾君洪翻阅故牍,得前都御史 曹公亨、副使曹君金、何君东序捐公羡为公葬。祠未 竟,事有金若干。因四倍之,卜地城西门,庀材鸠工,埏 埴绳锯,中三楹以居公像,而两亭其旁,刻公所为二 疏者,翼庑重门,甓而环之,轩轩肃肃,道路流涕。于是 砻石为碑,以辞属余。余与公同举进士,而心高其义, 为之碑曰:“公讳继盛,字仲芳,少时家贫,尝为兄饭牛。 然性嗜学,不辞勤苦,以就其业。嘉靖丁未举进士,授 南京吏部主事。地闲务简,遂以其馀”力问典章于郑 公,晓论乐于韩公邦奇,讲圣贤之道于大儒先生。已, 迁兵部员外郎。当是时,敌薄都城,方肆志去,而咸宁 侯仇鸾骤贵用事,兵政属焉。鸾欲与彝通马市以羁 之,公乃抗疏论其十不可五谬,大指谓:“马市者,和议 之别名也,非国家所以内自完而詟服狡彝之道也。 其弊至于废边防,深”敌师,损国威,不可以善后。其说 具中肯綮,而逆于鸾,遂下锦衣狱,贬为狄道县典史。 无何而鸾族诛,乃即贬所起公南京户部主事,三日 而迁刑部员外郎,改兵部员外郎。当是时,首辅严嵩 亦谊公,恶鸾,欲引公之重以自为也。公闻之笑曰:“去 一鸾复就一鸾,天下有烈士丈夫为匪人用者乎?且 天下苦嵩久矣,毋使滋祸。”于是具疏数嵩大罪十,而 陛下所不知者,以嵩有大奸五,其道贞,其行,独其气 奋,其词,参核而不浮,剀切而详白,累累盖数万言。夫 人情莫不向其所荣而恩其所知,就其所便而不趋 其所苦。公起憔悴还中朝,嵩方自以为功,而公裁以 大义,归身于国。曩者糜烂棰挺,惨于锯凿,创瘢未合, 而“纠弹之章再上。颈可盭,舌不可断;身可杀,心不可 折。”非质忠性义,有滃渤纠𦆑于中而不可散解者耶? 使公疏而用,海内早即衽席之安,朝廷晏如也。而是 时也,嵩辄能移主上心,遂复下诏狱,杖至百,论死。居 二岁,嘉靖乙卯十月朔,死东市。又七岁而嵩免,遂不 得良死。又五岁,而今皇帝奉遗诏赠公太常少卿,录 其子,赐谥“忠愍”,祠焉。於戏休哉!夫公所以报主上,与 主上之报公者,岂不交厚耶?人臣录于朝,顶踵皆主 恩也。故不以君之识不识而死其官,所以报,非以求 报也。故曰:“公厚。”然论定于久,而赏溢乎制,亦不问事 之成不成,而报忠优于报功,故曰“主上厚。”人。谓先皇 帝神鞫霆诛卒戮,大憝不爽;而公以不幸先其祸,痛 愤何及!然不痛愤,又何以彰忠臣之节与先皇帝暨 今上咨嗟崇奖之至意哉!故世必有大痛而后大快 之,斯公之所为垂誉长久者耶!所为祠者,本发于“二 疏”,余故表公大节而略其细云。
束鹿县赋 贾衡
“维鹿川之为邑,据中辅之要冲,当毕昴之分野,辟燕 赵之提封。旷百里兮辽邈,耸雉堞兮崇嶐。宗恒岳无 闾之险,介王畿甸服之中。远则新冀蟠其南,衡武峙 其东,北收祁阳之秀,西吞晋地之雄。近则丫河带其 前,安平屏其后,博陵襟其左,深泽控其右”,此则束鹿 之形胜,与天地为悠久者也。其山则岧峣岑嵂,蓊郁 “茏葱。有三丘之古洞,为一邑之奇峰。”其水则发源三 晋,起派五泉,“为一方之巨侵,有滹沱之名川。”“土产则 麦含真气,禾饱灵津。沃野皆桑麻之场,平畴惟黍稷 之馨。火枣交梨,累累而结实;蟠桃鼠李,翳翳以成阴。 有邵平之瓜圃,董仙之杏林。”水产则无肠公子,巨口 细鳞。䴔䴖㶉𪄠,满晴沙以翔集;菰蒲𬞟藻,依汀岸而 萧森。或豺狼之叫嗥,或狐兔之纷纭;跳梁于林壑之 区,跧伏于岩穴之岑。若夫“春气融和,秋容栗冽;娇花 宠柳,灼灼以争妍;艳菊香兰,层层而竞色。”夏则濯水 之芙蕖,冬则凌空之桧柏。鸟鹊间关,蝉鸣哽咽。品物 咸遂其天,四时不爽其节。其市廛则鳞次而居,星罗 而处。通货财有桂楫兰舟;集珍奇有行商坐旅。望河 桥兮酒幔之高悬,听蔀屋兮弦歌之毕举。其乡落,则 竹篱茅舍,槿户柴门,家不负乎官租,犬不吠于花村。 织女机丝,缫落窗间之月;农人耒耜,耕残陇上之云。 此则束鹿之景物,俗美而风淳者也。至于宫室崔巍楼台掩映,取《系辞》之大壮,法斯千之馀咏。绣衣有院, 扬肃“肃之威;太仆有寺,著𬳶𬳶之政。坛祠立而祀事 孔昭,学校修而儒林增重。堤堰圪乎如墉,编户郁然 而盛”,此则制度文为,规模已定者也。若乃忠魂已往, 正气未收,想英风于一旦,伤苦节于千秋,休光奕奕 兮青史丹心之秘;宿草芊芊兮荒台马鬣之幽,甘泉 倾泻兮真人之异犹在,石床清冷兮洞仙“之迹可求。” 拟时斋之逸兴,云山霭霭;缅滹沱之冰合,烟水悠悠。 董元亨之仗节死义,耿僖伯之袭美扬休,此又束鹿 胜迹,名宦扬天下、播九州者也。致使骚人墨客,缀词 绘章,抚乾坤之浩荡,吊古今之兴亡。嗟乎!惟彼陶唐, 有此冀方,吾不知帝力于何有?孽臣奸骄,为昏为妖, 又何怪夫治乱之无常,疲“惫于五国之互争,陵轹于 六朝之扰攘,狼籍于季、宋之陵彝,滥觞于胡元之摧 败。”呜呼!盛衰有时,隆替何妨?肆我皇明,数隆皇极,惟 此陆川,更相绳蛰。若靖远之文武全才,而嗣世袭封; 毅愍之忠诚匪懈,而虞渊取日。清修苦节,则贾伯之 《中外扬历》近时,则司空之终始不渝;茂誉芳声,则王 宗朴庵、贾“道、静斋、贾运兄弟继其芳;见任则南庄乔 英、豫轩刘世用,藩臬著其绩。”他如佐倅黄堂,令丞封 邑,或文铎声驰,或诸司效职。荐乡书者,皆庙堂之才。 “乡举七十馀人,贡辟雍者,各冰玉之质,岁贡百二十 馀人。”此则束鹿人物之盛摭!其概未究其悉也。但见 民乐雍熙,物蕃滋植,栉比巾连,锺鸣鼎食。试询其故, 良由我皇上致中致和,天地位育,是以斯民鼓舞于 不知不识之天,讴歌于无反无侧之域也。客有号虚 无子者,进而谓予曰:“沧海无垠,大块无形,子虽束产 尚于兹,而未谙子猎多方,胡于子而亟称”余曰:“沧海 可以一苇而航,大块可以尺圭而精。”予之所云,非壁 鱼之见,坎蛙之明。予尝据古志,“考遗经,借传闻于父 老,酌臧否于乡评,言虽大而非夸,事有实而可征。盖 将会古今于旦夕,约万里于户庭,漱九霞云津之液, 逞五色琅玕之能,以宣扬治世之鸿音,永祈景祚于 升平也。余岂侈中溢外,滥纪无凭者哉?”客乃冁然而 笑,揖余而行。余亦归向屏轩而兀坐,若太上之忘情。
渥水莲花赋 张廷玉
粤惟女姨鼓吹,荣敷草木,春花秋葩,实繁种族。富贵 隐逸,艳冶净淑,晔晔娟娟,娿娜郁馥。古人珍斯,栽以 环池,惊禽则护以金铃,蒙帐则命官掌之。开诚斋三 三之径,𩰚鹤林七七之奇,击羯鼓而催上林,饮黄四 娘而压千枝,无不赏也,无不爱也,孰若孤妍者?莲也, 耻与凡冗竞薱也。盖自钵中显相,火里生殷,关尹发 祥,陆地世尊,笑拈《灵山》,竟成茂叔之品题,居然君子 以頩颜。故矗矗朱华,田田青盖。云锦霮昙,霞标霱绘。 中的茎茄,通内直外。不蔓不枝,不染泥壒沆。�清澯 《阆瑶》。��神异则天雨地涌。堕玉折金,绰约则潘妃 缓亍。六郎开霒。秉烛者送翰林于木天,修净者唫处 士于东林。猗五月西施,看若耶之为隘。乃濡漥古渥, 遗石水以至今。于是封隶冀并兮睇西南。亘汇滱易 兮淼碧潭。《涞易》折从兮入长沟,东通瓦济兮海浻涵。 由鸭圈以迄白洋,为九十九淀之一景。环匝而光盘 漯,连霮䨴而天蔚蓝。无彯淼砧石,鼓怒浪以扬沫。无 坳坴凸坽,碍浸淫而沌濊。泫汯则滃浡上腾,灏澹则 胚浑未脱。��沺沺皛皛㵧㵧,乃有鲛人之室,蛤蚌 之潟。亭亭出焉,弗相贷借。叠翠跳珠,绿衯嫩泽,腮雨 腿红,背风生白。圆净乎贴水钱,匀点青蚨鹅眼于秭 亿千百,恐王凯当之,直万贯之不格。至于开则千叶, 高则十丈,晓超朝日,夜卧漘泱。沧州不带不仙太液, 解语有象。又�《眇绣错》连杖并头,如彼桃叶桃根各 斜低而遮羞。上㴑皇英,二女抱怨扇影,湘流试剖中 心。�瞰一意,泪点芳柔。是皆化工难隐,冯夷捧出,㵳 湫其相掩映也,周以长堤,夹以烟柳,荔𦶜英目菱芡 芝薮马藻鸡头牛蜃,稀首海发,轩于蓠蓏。�纠。入芦 荻以萧,采蒲苓而益寿。尔乃佩兰泽畔,纫�碧波 怪“王孙之醉起,堆红毯以长歌”,所以:�藻芳渚烟雨, 绿莎蒹葭。苍苍。极目从伊人,桂月成魔。涃乎净乎,宛 在盘涡。其为水禽,则有鶭𪉍。��《鹲䴀𪇰鸭》。鹭丝拳 雪,鸳鸯喋喋。�翠䴔《䴖怜》,羽㶉《𪄠鱼》狗。�洽。山阴黄 鹅不笼,海上白鸥驯狎。脊令何事急难,鹥凫浆牙石 化。其或雷门鼓,扬州潟盼九皋独鹤,跨彼盖胎。息水 宫,神清半夜。三百甲子来归,鸣则八月鹭下,其为水 族,则有蠃蚶蛎蜊。�蛑虳蜪,睹再书,见蟾蜍之非蝼 蝈。读《尔雅》,知蟛蜝不如蟹螯。三足之贲盘跚,九肋之 能潜濠。况有松江鲈鲙,且无乌贼赶骚。鲞。鳆鲫鳜鰋 鲦鯬鱽,喷浪曝采鼓鬣昂。�巨则鳟鲂掣罭,嘉则鲥 鲔避椮,又何如未龙之鲤,红尾青鬐以游涛,六六在 地而有待,雷惊九九以翔翱,其钓鱼躧!�“往来”荷蒲 也。《十步艇》。𦪑“《五步欐艗》,驾以飞云。”“桨以桂击,驰马逐 龙。”���析万艘千帆,渡涵履踧,制自沙棠,不沉不 溺。始于《刳木》,共鼓货狄,苟一苇之可杭,为瓜皮之容
历。将子猷雪夜而长𨓏,祖生誓楫以悲激。御青翰于澌波,泛鸱夷以飞逖。合之而演以介也,奇以怪也,尔其为时也。�“鴹不舞,肥𧒭不作,物无疠疵,人游雍勺, 渥水莲中,飞者自飞,跃者自跃,鱼戏影以窥人,龟游 叶而巢萼,榜青雀而篙容与过,览强荷之自若,标仙 藠于群芳,散赤城而晴霩,谁慰暑于使君,茎轮囷而 柄通,龠作以象鼻弯杯,龡白酒之薄薄”且赋浑渥一 县花而为之歌。歌曰:“菿彼渥淀,水泽乡兮。出外菡萏, 锦成章兮白”白红红,自一家兮不施铅黛。𩰚晨装兮 爰吟“李之《客笛》。”去乘宗悫之长风,有如三十里之 湖镜。游冶三三五五乎西东,嬉若化国采�《摘菘》,笑 彼《蛮触》,素食惭红。但徼清凉,长如斯水。制兹荷衣,得 见君子可矣。
瀛洲赋 李国𣚴
“结云軿于汗漫兮,陟缥缈之灵谿。摽彗星以为髾兮, 揭欃枪以为旗。排阊阖而径度兮,登阆风而垂绥。贯 列缺之倒景兮,披云装以游嬉。谒三素于玉府兮,迎 九元于琼楣。羌信美而容与兮,过环洲而爰栖。尔其 黄金白银为宫阙兮,青瑶为瓦,望之如云兮,神光含 閜。眩凌空之巍峻兮,反水居下。饮甘泉之𨤍醁兮,披” 香风之冷洒。神芝仙草葳蕤其总杂兮。金液石髓漱 涤而倾潟。乃有千丈之鱼�“石之兽。歙嘘而金沙为 开,鼓舞而卿云出覆。既烂烂其夺目,亦暧暧其承溜。 攒影木之扶疏,恍列星之当昼。阅万杞而一实,亦缥 渲而黟透。齿才嚼而骨轻,恣天行而云骤。越有芸苗, 灵菖埒形,食叶则醉,饵根则醒。瞥五体之移夺,卒莫 究其根茎。藏珠之鸟,载飞载鸣。矫绀身而丹翅,弁吐 玑而喷琼。缀仙裳之綷縩,著熠耀而琤琮。乃憩华盖 之阴,豋金銮之观。甍倒龙而盘螭,撩披云以侵汉。火 精为日,水精为月,阳鸟翔集于璇极,蟾兔跳踯于丹 阙。昏明应候,弦望合节。直将屏少阳而却太阴,还宇 宙之泓澈。信壮游之豪举兮,羌车怠而马烦。嗟寥廓 忽荒其罔象兮,非予心之所安;笑嬴政之画拙兮,非 汉武之智殚。”吾自有此不朽兮,何虚诞之为驩。回予 轸于皇途兮,端予荚而盘桓。溯玉沟之澄澹兮,听波 声之潺湲。望上林之森蔚兮,对禁苑之深间。左雕楹 之嵬嶵兮,郁乘舆之伟观。駴天都之咫尺兮,殊迥绝 乎尘寰。得门而入兮,宗庙百官。群英揖让而相后先 兮,触珩瑀之珊珊。启图书于壁宿兮,灿典册于西山。 爰揽辔而右转兮,惊仙亭之耸峙。流环合以萦绕兮, 树绣错而绮靡。古藤连蜷以夭矫兮,俨苍龙之饮水。 众卉罗以并茂兮,揖清芬于庭戺。灵气莽其回互兮, 雾光茏葱而纚纚。乃正襟而危坐兮,纷刻经而考史。 征千古之得失兮,核末流之臧否。吾将规姚姒而肩 稷𥜽兮,岂偓佺之可儗。至道克其内腴兮,虽餐霞不 足以喜。彼青山之客兮,徒蹈虚而靡纪。孰若周旋于 此居兮,乃跖实而可恃?泛义海之广洋兮,登仁峰之 嵬𡾊。睨三山之部娄兮,俯十洲之峛崺。斥燕齐之诡 谲兮,遵邹鲁之逸轨。执雕虎而无变色兮,履焦原而 不错趾。孰谓古今不相及兮,朅孟晋而尔尔。乱曰:玉 袂分金裾,窈冥兮“有无,渤海皛淼兮谁访其庐?七十 万里兮畴证其诬,道不可远求兮近操其符,东箭南 金兮吾与为徒。维此亭兮渠渠,包六合兮藏大虚。逍 遥兮踌躇,我友予卬须,斥飞龙兮散云舆,聊以从黄 虞之所居。”
浚河记 钱天锡
《周礼夏官》以九畿之籍,施邦国之政,千里以外有为 天子备非常者曰侯畿,为天子治国赋者曰甸畿。上 谷所辖,去京师三百里而遥,则犹然国畿也。谁掌固 而不知城郭、沟池之守,谁司险而不知山林、川泽、沟 涂之阻?郑康成谓:“在国也曰固,在野曰险。”丘文庄申 之曰:“城池谓王公设险也,山川谓地险也。”夫非直此 也,大司徒以天下土地之图,周知九州之城域广轮 之数,辨其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之名物,因以土 均之法,辨五物九等,粪种各异。《稻人》掌稼,下地有潴 防列浍之功,而楚𫇭掩书土田之事。衍沃之地,九夫 为一井;隰皋之地,二牧始当一井。盖三湘七泽之墟, 故当以上地下平者为胜,而燕、冀则以泉流灌注为 沃壤,涞、易之浸且然,况望都乎?《管子》谓:“立国都,高无 近旱而水用足,下无近水而沟防省,凡地十仞见水 者不大潦,五尺见水者不大旱。”贾让亦称立国居民, 大川无防,小水得入,陂障庳下,以为污泽而至。其言 冀州地必称,多穿渠溉盐卤,下隰填淤加肥,故种禾 麦更为粳稻。然则太子晋所称“疏为川谷,以道其气, 陂塘污庳,以种其美”,岂非长民者所以封殖嘉生邪? 陶唐都冀,禹随山浚川,从帝都始,而庆都尢储积孕 灵之所,赤龙负图,宛渠望气,仅仅九里之润乎?《志》称 县北故有龙泉河,溉田甚广,岁久砂砾弥望,高卬之 地,亩不及三斗。自火燎神州,泉源匮竭。夫贤如西门 豹,史起犹议其漳水在旁,而不知取。然则溉注填阏 之水,收皆亩一锺,穿恶地得水,可令亩十石,遂生井 渠。如郑国庄熊罴者,其可多得乎?夫名山川原甚众细民未知其利,故为通沟渎,畜陂泽,以备旱,具载《元 鼎诏》中。尔时内史穿凿六辅渠,其利甚溥,犹议减稻 田租。今天子忧畿省亢旱,虚郡国仓廪,大发水衡钱 以处业,赈赡之恩泽,不减汉诏。而能于保民四事中, 成天堑于活水,洗魃狢于重泉。均田画畴,坟衍斥斥, 水澍梗稌,陆莳稷黍。若赵令季含者,岂非才力之能 事哉?予因有进焉。当决踵断炊之日,容容者每坐视 其竭泽而莫之省忧。志能之士,岂乏英姿茂绩?或者 称职以违俗见讥,虚资以从容见责,未免扼腕于有 奇安施?夫人臣顾安封疆,利生民何如?岂拘文牵俗, 以取荣名哉?羊叔子都督荆州,军无百日之粮,乃进 据险要,开建五城,减戍逻之卒,垦田八百馀顷。及其 季年,遂有十年之蓄。种世衡城青涧以为处,阴无水, 泉不可守,凿地屑石,至一畚酬百钱,泉乃沛发,建营 田千顷,岁收其赢。故曰:智周通塞,不为时穷;才经平 陂,不为世屈。刘定之陈画境分守之制,因其陆地纵 横掘堑为地网,因其水泉随处停潴为水柜。若是,则 相地宜,视肥硗,决水潦,通沟渎,独司空由田事哉?予 属武兴、易城、大陆三邑未及甃砖者,皆环以巨浸,庆 不隶予部。己卯之秋,予代摄易水。凭城四顾,廛闬渐 集。观于黄黑二泉,凑润上彻,可以股引诸渠,泻溢于 沟塍畦畛之间。邑令受事,决河浚川,泄积壅而戒不 虞。踵其事者,勿忘厥劳,安在史、郑之不可复起也?
涞水筑城记 倪元璐
古之称循绩者,大率家事视国,家孺视民,故茧丝恻 于念,膏保障毖于虑,始不传舍一官焉,既有其才其 德之足以饬务亲民,而尢其体国销萌忠诚以自励 也。国家咸得若人,而与之常规疏附,变商干橹,宁患 氛气之不靖哉?近来降割彼苍,潢祲蚁结,民忘亲长 之思,良以为之父母者,疾不摩痛,虑不徙薪,无事则 “敲扑以奉上,有事则束手而让能。”虎冠燕处,国事奚 赖?涞侯桂君,蜀之巴郡人也。莅兹孱邑,政务辑和,治 崇简质,化被教长,民怀士怿。于治事之初年,睹涞城 颓芜,而慨然念之,以为事不先图,无以应猝,因即去 任。袁侯方加之篑而鸠工焉。培替以崇,易土以甓,版 插躬亲,角巾率作。甫一载而工不告倦,民不告劳,向 日之圯垣猥堞,己巍然百雉之雄矣。当侯有事于兹 役也,念斥帑则病国,借助则病民,其城之始基在袁 侯者不过十之一二,其终费盖不下四千六百金,而 阖邑之捐助者才得四十之一。馀恶乎办之?计侯当 日所用工役,止乡兵五百,仍日量其所用度,给以工 之直,于民固毫无扰也。至一切费用,除助金外,则皆 侯捐俸输赎,务自刻苦,未尝一那借正饷,晨宵筹画, 迨城之屃然者成而侯之心力与橐俱罄可知也。且 置火器,厉兵械,练乡勇,严保甲,日与士绅严为守备。 乃城甫竣而适戎马突至,金汤卒无恙也。肆今被福 者,颂其德,仰其才,抑知侯实以一片忠诚,毖于未然 图之。有永宁直一官传舍者比哉?异日者,涞之𥟖获 以保聚,涞之衿获以诵弦,涞之荐绅获以悬车而居 息。即使变兴不测,而旅乐其涂,寇畏其界,谁谓侯之 功不与涞俱永耶?其时冯翊大吏,累上其功于主爵, 不佞亦得厕闻一二。而其门下生章又新,又辱不佞 一日之雅,为索言以纪绩。不佞因欣然操笔曰:“城之 绩,非予言之能纪也,侯之功,非予言之所能荣也。荣 侯者,有国家之《蒲输》在。纪侯者,有《涞阳之口碑》在。”
完县木兰祠赋 徐治民
“粤炎精之炽烈,画南北而为疆。烽燧四起以绵亘,羽 檄旁午而张皇。天子召犷骑,募材官,发内地,戍阴山。 丁壮尽于一索,老弱继乎株连。羡深闺之有淑,勤机 杼之劳纤。怅高堂之拥白,嗟门户之摧残。乃娇羞之 独持,信缓急之非男。芳心内激,烈胆中燃。缅吴宫之 花锦,威武振乎三千。羌越台之宝劎,指白日而飞烟。” 遹上书以代父,亦罪免而刑捐。誓荣枯于荒区,更名 著而节完。奇何必乎男子,追往昔之贤媛。于是脱簪 珥,卸铅华,却妩媚,奋佻达。马腾瀚海,剑拂龙沙。阵云 高兮舞槊,边月惨兮鸣笳。铁甲寒兮夜儆,金戈挥兮 日回斜。有时乎辕门夜枕,愁听边声;亲闱。梦绕妆台, 魂惊弱质。暂反,娇态旋生。恍惚天涯之泪,迟疑异世 之形。肠断兮爷娘唤女,风悲兮铁骑嘶鸣。含哀饮泣, 起坐天明。勉笑谈兮慷慨,强绵薄兮飞腾。怜花月之 虚度,怅风霜之饱经。将军吐气而吞敌,壮士奋勇而 空庭。于是乎天山箭定,居胥石磨。星回天少,草白云 多。忽睹林木兮发南柯,知是圣主兮布阳和。“生入玉 门兮奏凯歌,早还故土兮胜凌波。”则见足驰千里,心 逐一鞭,星披驿道,马泛平川,望家乡之烟柳,恨朔漠 之弥漫,指白云之亲舍,叹暌阻之多年,喜迎门之双 健,破笑口于愁烦,嗟弟妹之长成,悲仿佛其童颜,启 贮娇之花屋,宛帏榻之依然,镜尘埋其宝匣,珠脱落 其金钿,花隐绣缛,香散玉奁,鱼游浅碧,梅入深丹,云 髻迷离其倭堕,宝钏参差其盘旋。粉香透腻兮犹疑
汉血,玉环镇指兮若苦参连。俄妆成之修姱兮,洵飘举之若仙。惊十年之火伴兮,咤玉洁而冰坚。维是虺蛇得瑞,邑里喧传。越寻常之闺阃,空玉蕙兮金兰。赧 委靡之须眉。笑瓦合兮龟全。则有名驰千古,道重专 祠。黑山旧戍,烈女遗碑。山川合兮台殿古,“松楸郁兮 香火齐。牲牷洁兮祀典肃,金碧辉兮庙貌奇。”杳《丁东》 之环佩,隐闪烁之旌旗。或云涛之怒卷兮,若百战之 雄飞。或鸟鹊之静喧兮,若倦织之停机。然而高名可 仰,芳迹难寻。表章或缺,风流易湮。乃有旷世相感,百 代知音。昔专持斧,今暂鸣琴。憩荒祠而问俗,激义烈 而盟心。安神庥而禁樵采,诉世代而阐词林。是使璧 重蔺持,骥增乐顾,眉宇伸乎岱岳,沈沦灿乎华玉。振 《女德》之高标,广忠孝于浊俗。于焉庙生肹蚃,神妙感 通,山明若月,钟吼如龙。若士之快心于知己,而得志 于遭逢也。
忠愍祠记 孙奇逢
杨忠愍公祠有三,在郡西郭者则建自太守武公文 达,迄今五十馀年矣。败瓦颓垣,不可以妥,灵爽仰止 者,无所寄其凭吊。岁甲辰,余北归过郡,魏子一鳌言 之,意愀然而力未能修也。嗣郡丞常公大忠慨欲修 复之,魏子得拮据赞其成。寓书苏门,问记夫先生之 名,深山穷谷,贩夫野老无不知者,逢何容赘一辞。余 惟先生所学,隐而未彰,今日修复之举,得观厥成,乃 梓里后学幸,故不辞耄衰而为之记。尝见今之仰止 公者,大都曰:“以忠谏而死,可谓忠矣。”余独谓先生之 学,得之造化之源,非独以忠节见也。先生受律吕之 学于韩苑洛公邦奇,三月而得其数,播之声音,各相 和谐。苑洛公欲制十二律之管,每管备五音七声,各 成一调。先生精思,连三日夜而乐成。呜呼!先生岂仅 以忠节见哉?且世之谈圣学者,必称六经,《五经》各有 专业,乐则灭绝无传。论治法者,必对举礼乐。议礼者, 又以天秩不易之外,多立异可喜之说。至于乐则废 弃不讲。全德之微,风俗之敝,职此之由。故先生刿心 矻矻而不辞也。虽然,“先生又岂仅以乐见哉?黄帝制 律吕,与伏羲画卦,大禹衍畴同功。卦畴得程、朱诸子 而著律吕,得先生而明其功,非曰小补。”乃或者曰:“羑 里之厄,衍大《易》以利民用;正士之囚,陈《洪范》以正民 彝。先生一郎署耳,履虎尾而见咥,蹈坚冰而遂殒。毋 乃非用《易》衍畴之旨乎?”余曰:“否否!体贵守其常,用贵 达其变。”先生当世庙无事时,分宜之奸,尚欲收先生 以为用,及重阴肆蔽,五行汨陈,而当世之大臣曾无 一人正其罪者。泽下水决,沟壑发志士之光;木槁泽 中,过涉存独立之意。事君值《泰》《否》之会,既知其祸败, 必反复陈谏,谏之可,则君享其安;谏之不可,则身与 其辱。辱之不可,而后去之,去之不可,而后“死之。”古之 圣人赞《易》《系辞》,未尝不通于义命,非守常达变之道 乎?先生所为,正所以合用《易》陈畴之道也。先生在狄 道时,为道统祠祀羲、黄、周、孔,以至周、程、张、朱、刘静修、 薛文清诸先正,处颠沛迁谪番汉难理之地,而犹谆 谆以兴学自任。先生又岂特以律吕自见耶?今日修 复之举,不独诛千古、杀谏“臣之奸慝,愧千古不指佞 之言官,正欲以兴千古不澌灭之学脉。”世道人心,胥 于是乎赖焉矣。余故述先生未彰之学术,用告后世。 至修建之次第、工料之补葺,祠宇并廊庑、大门、仪门, 无不重新;墙围以砖、坊树以木,工多而费省,巍然称 巨观焉。是役也,常公捐俸首倡,郡邑贤长吏与缙绅 士庶皆欣然出囊橐以应。始终拮据督理者,则魏子 一鳌、刘君履昌也。朝夕课工,收支出入者,则生员薛 立杨、乡耆潘进善也。经始于乙巳六月,告成于丙午 二月,得并书之,以勒于石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