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七百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七百三卷
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七百四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七百三卷目录

     松江府部艺文一

      上宰臣水利书      宋范仲淹

      论吴中水利略        单谔

      重开顾会浦记略       杨炬

      与提举赵霖论水利书     卫泾

      寒穴泉铭并序      毛滂

      松江赋           程俱

      松江秋泛赋        叶清臣

      受福亭记          董楷

      改建阅武亭记        杨瑾

      乐全堂记         元虞集

      干山志          杨维桢

      锦溪茅屋记        明顾清

      露香园记         朱察卿

      治吴淞江疏略        海瑞

      华亭县修筑捍海诸塘记略   徐阶

      论治田法         王同祖

      条议水利略        周鸣凤

      环碧亭记          卫谦

      阅耕轩记          胡俨

      熙园记          张宝臣

      二陆祠乞花场       王世贞

      川沙城记略        张鹗翼

    职方典第七百三卷

    松江府部艺文一

    《上宰臣水利书》
    宋·范仲淹

    姑苏四郊,略平窊而为湖者十之二三。西南之泽尤 大,谓之“太湖”,纳数郡之水,湖东一泒,浚入于河,谓之 “松江。”积雨之时,湖溢而江壅横没。诸邑虽北压扬子 江,而东抵巨浸,河渠至多,湮塞已久,莫能分其势矣。 惟松江退落,漫流始下,或一岁大水,久而未耗,来年 暑雨,复为沴焉,人必荐饥,可不经画。今疏导者不惟 使东南入于松江,又使东北入于扬子入于海也。或 曰:“江水已高,不纳北流。”某谓不然。江海所以为百谷 王者,以其善下耳。江流若高,则必滔滔旁来,岂复姑 苏之有乎?矧今开亩之处,下流不息,亦明验矣。或曰: “日有潮来,水安得下?”某谓不然。大江长淮无不潮也, 来之时刻少而退之时刻多。故大江“长淮会天下之 水,毕能归于海也。”或曰:“沙因潮至,数年复塞,岂人力 之可支?某谓不然。新导之河,必设诸闸,常时扃之,以 御来潮,沙不能塞也。每春理其闸外,工减数倍矣。旱 岁则扃之,驻水溉田,可救熯涸之灾。涝岁则启之,疏 积水之患。”或谓开亩之役,重劳民力。某谓不然。东南 之田,所植惟稻。大水“一至,秋无他望,菑沴之后,必有 疾疫,谓之天菑,实由饥年。如能使民以时导达沟渎, 保其稼穑,俾百姓不饥而死,曷为其劳哉!”或谓力役 之际,大费军食。某谓不然。姑苏岁纳苗米三十四万 斛,官司之籴又不下数百万斛,去秋蠲放者三十万, 官司之籴无复有焉。如丰穰之岁,春役万人,日食三 升,一“月而罢,用米九千石耳。荒歉之岁,日以五升召 民为役,因而赈济,一月而罢,用米万五千石耳。量此 之出,较彼之入,孰谓费军食哉?”或谓陂泽之田,动成 渺弥,导川而无益也。某谓不然,吴中之田,非水不植, 减之使浅,则可播种,非必决而涸之,然后为功也。“昨 开五河,泄去积水。今岁平和,秋望七八,积而未去者 犹有二三,未能播种。复请增理数道,以分其流,使不 停壅,纵遇大水,其去必速,而无来岁之患矣。又松江 一曲,号曰盘龙”,《父老传》云:“出水尤利。”如总数道而开 之,菑必大减苏、松间有秋之半,利已大矣。畎浍之事, 职在郡县,不时开导,刺史、县令之职也。然今之世有 所兴作,横议先至,非朝廷“主之,则无功而有毁,守土 之人恐无建事之意矣。苏、常、湖、松,膏腴千里,国之仓 庾也。浙漕之任及数郡之守,宜择精心尽力之吏,不 可以寻常资格而授,恐功利不至,重为朝廷之忧,且 失东南之利也。”

    《论吴中水利略》
    单谔

    “自庆历二年以松江风涛,漕运多败官舟,遂筑松江 长堤,介于江湖之间,横绝江流五六十里。震泽受数 郡之水,乃遏以长堤,虽时有桥梁,而流势不速。自江 至海诸港,复多沙泥涨塞,茭芦丛生。是以三春霖雨, 则苏、湖、常、松皆忧弥漫。宜先开江尾茭芦之地,迁沙 村之民,运其涨泥,凿松江堤为木桥千所,随桥谼开” 茭芦为港走水,仍于下流开白蚬、安亭二江,使湖水 由华亭、青龙入海,则三州水患必大衰减。

    《重开顾会浦记略》
    杨炬

    绍兴甲子夏大水,吴门以东,沃壤之区,悉为巨浸。部

    使者饬郡邑询求故道,导源决壅,以泄水势。于是监
    考证
    州曹公历览川原,考视高下,访于父老,得顾会浦,自

    县之北门至青龙镇浦,凡六十里,南接漕渠而下属 于松江。按上流得故闸基,仅存败木,是为旱涝潮水 蓄泄之限。复得庆历二年修《河记》于县圃,而知兹河 “废兴之岁月,与夫浅深广狭之制,役徒钱谷之数,判 然察其惠利之实,有在于此矣。”盖历百有六年,河久 不浚,而沦塞淤淀,行为平陆。遂以状请于朝籍县之 新江、海隅、北亭、集贤四乡食利之民以疏治之,官给 钱粮,而董以县令簿尉。公躬冒风霜,率先寮属兴工, 自十月二十有六日役,三月而河成。起青龙浦及于 北门,分为十部。因形势上下,为级十等。北门之外,增 深三尺,而下至镇浦,极于一丈,面横广五丈有奇,底 通三尺,据上流筑两狭堤,因旧基为闸而新之。复于 河之东辟治行道,建石梁四十六,通诸小泾,以分东 乡之渟浸。不浃旬,水落土坟。由是簳山东西民田数 千顷,皆为膏腴。役工二十万,用粮以石计七千二百, 为钱以缗计二万五千。若其它凡见于前《记》者,兹不 暇录。

    《与提举赵霖论水利书》
    卫泾

    “某寓居江湖,每见陂湖之利,为豪强所占,农人被害, 无所赴诉。淀山一湖,广袤四十里,泽被三郡,数十年 来,湖之围为田者,大半,无非豪右之家。旱则独据上 流,沿湖之田无所灌溉,水则无所通泄。沿湖被江民 田,无虑数千顷,反为不耕之地,细民不能自伸,抑郁 受毙而已。淳熙间,开掘山门溜五千馀亩,乃一湖喉 襟,由是积年之害一旦尽除,灌溉之利渐复。八年间 小有水旱,果不为灾,此利害晓然易见者。绍熙初,忽 为中天竺寺指占,使司吏辈并缘为奸,遽尔给佃。后 因民词,再得旨开掘,缘冒佃者不曾行遣,小人无所 忌惮。今春复有顽民数辈,约从毁撤。向来禁约石碑, 公然围筑,浙西多仰陂湖之利,非他”处比,前后围裹 陂湖禁戢甚严,具载《甲令》,臣僚申请亦多。某昨陛辞 日,曾论此事甚详,小定检寻得,当录呈也。

    《寒穴泉铭》并序
    毛滂

    欧阳文忠公为《大明水记》云:“山水上,江水次之,井为下,山水乳泉石池漫流者上。” 然余客东都时,日从定力院取井水煎茶,此井不知有山泉,而味乃与惠山等。至衡其轻重,则定力之水轻,是此井宁皆出山水下哉?至载刘伯刍谓水之宜茶者有七等,又载李季卿论水次第有二十种,惠山泉盖居第二。文忠公以为不然,虽余亦不以为然也。盖水之在天下者,人安能尽知之,顾可使不知之水,又尽居七等二十等之下乎?水之良,不过甘也。一甘而第为二十,差为七等,又遂以为天下无水而高之,是当欺我。秀州华亭县有寒穴泉,邑人知之者鲜。县令姚君汲以遗余,余始知之。问此邦人,则多不知也。取尝甚甘。取惠山泉并尝,至三西反复尝,略不觉有异是。就余所知,则惠山、寒穴,相望裁二百馀里间,盖有两第二泉矣。嗟乎,论水者谈何容易!景祐中,相国舒王有《和华亭县令唐询彦猷寒穴泉》诗云:“神震冽冰霜,高穴与云平。空山渟千秋,不出呜咽声。山风吹更寒,山月相与清。北客不到此,如何洗烦醒。” 此泉虽所寄荒寒,宜因相国诗闻于时,然亦未之闻也。余恨前人之论水者,既不及知之。余欲以告今之善论水者,为作铭云。

    泉之显晦,岂亦有数。生此寒穴,与世不遇。“美不见录, 为汲者惜。泉独知洌,不计不食。”

    《松江赋》
    程俱

    “鸱夷。子皮既弃越相,乘扁舟,携西子,溯东流。方将家 五湖以长迈,屣万锺而不留。放若巨鱼,纵大壑;脱若 六骥,驰坦道。而挟轻辀。时则八荒收云,千里一碧在 澜。不兴远岫凝色。目尽意往,云天出没。引风樯以悲 啸,趣烟波而不极。”于是遇亡是叟而问津焉。曰:“三江 之凑,实为五湖;地脉四达,衍为松江。汹汹浑浑,溶溶 洋洋。孤峰连嶂,七十有二,眇若散螺黛于微茫。”五湖 之中,大曰“包山。风穴昼冥,霜林夏寒,暮烟屯其叠翠, 冬实累其错丹。麟鹤之所憩,蛟鼍之所渊。山中之人, 忘世与年。条桑缥缈之下,采石明月之湾,草衣木茹, 泊若追羲盘而与还。江流之穷。是则归墟,王百谷于 一吸,环齐州于一区。大鹏奋翅于泱漭,烛龙洗光于 咸虞。”由江而下,二百馀里,布“无恙,尚可以朝《海门》 而暮方壶。”虽然,善贾者据其会,善搏者扼其吭。方趣 南则遗北,既画圆而失方。今子将揽众物之会,莫若 遐观乎中央。惟是江湖之接,二州相望,散荒墟于垤 块,识断岸于毫芒。尝试与子至中流而四顾,阴霾郁 兴,不辨云水。天高日出万顷,在目者五湖也;冈岫相 属,如走如伏,冥濛突兀,乍见乍“失者,包山也。拥松江 之上流,穷海道于一苇,时矫首而斯尽,固可以访渔 樵而种鲂鲤,亦优游而卒岁矣。吾子以为何如?”子皮 曰:“然。务外游者有待,乐内观者无穷。吾方以日月为 烛,六合为宫,参天地以为友,从四海之诸公,乘云气御飞龙,指包山于遗砾,视五湖于一锺。松江之胜,又 安能芥蒂于胸”中乎。

    《松江秋泛赋》
    叶清臣

    “泽国秋晴,天高水平,遥山晚碧,极浦寒清。循游具区 之野,纵汎吴淞之𤃩。东瞰沧海,西瞻洞庭。槁叶微下, 斜阳半明。樵风归兮自朝暮,汐溜满兮谁送迎?浩霜 空兮一色,横霁景兮千名。”于时积潦未收,长江无际, 澄澜方兴,扁舟独诣。社橘初黄,汀葭馀翠。惊鹭朋飞, 别鹄孤唳。听渔榔之递响,闻牧笛之长吹。既览物以 放怀,亦思人而结欷。若夫敌寇既平,霸图初盛。均忧 待济,同安则病。鱼贪饵而登钩,鹿走险而亡命。一旦 辞禄,扬舲高泳。功崇不居,名存斯令。达识先明,孤风 孰竞。又若金耀不融,洛尘其蒙。宗城寡捍,王国争雄。 拂衣洛土,震耀江东。拖翠纶兮波上,脍蝉翼兮柈中。 倘即时之有适,遑我后之为恫。至如著书笠泽,端居 甫里;两桨汀洲,片帆烟水;夕醉酒垆,朝盘渔市;浮游 尘外之物,啸傲人间之世;富词客之多才,剧骚人之 清思;缅三子之清徽,谅随时之有宜。非才高见弃于 荣路,乃道大不容于祸机;申屠临河而蹈壅,伯夷登 山而食薇;皆有为而然尔,岂得已而用之。别有执简 仙瀛,持荷帝柱;晨韬“史氏之笔,暮握使臣之斧。登览 有澄清之心,临遣动光华之赋。荷从欲之流滋,慰远 游之以惧。肇提封之所履,属方割之此忧。将浚疏于 汇川,期拯济乎畛畴。转白鹤之新渚,据清龙之上游。 濯埃垢于缁袂,刮病膜乎昏眸。左引任公之钓,右援 仲由之桴。思勤官而裕民,乃善利之远猷。彼全身以 远害,盖孔臧于自谋。”鲜鳞在俎,真茶满瓯。少回俗士 之驾,亦未可为兹江之羞。

    《受福亭记》
    董楷

    咸淳五年八月,楷忝命舶司,既逾二载,自念钝愚,于 市民无毫发补益,乃痛节浮费,市木于海舟,陶埴于 海𣸣。自舶司右趋北,建拱辰坊,尽拱辰坊,刱益庆桥。 桥南凿井筑亭,名曰“受福。”前旷土悉绣以砖,为一市 阛阓之所。其东旧有桥,已圮,巨涛浸啮且迫,建桥对 峙,曰回澜桥。又北为上海酒库,建福惠坊。迤西为文 昌宫,建文昌坊。文昌本涂泥概施新甃。文昌坊又北 建致民坊,尽致民坊。市民议徙神祠,为改建桥曰“福 谦。”由福谦趋齐昌寺,臣子于兹颂万寿。广承滋液,施 及群动。改建桥曰“泳飞。”桥之寿不能三十岁,虽无述 可也。亭之寿以百岁计,井之寿以千岁计,讵可无述 也?人非水火不生活,水于五行最先。圣人观象立卦, 取“《巽》木入坎水”之义,名之曰“井。”井以养为利,以汲为 功,故王明则受其福,用汲之验也。念阳明当宁,俊乂 在列,郡县之吏,各称乃职。有勿幕之吉,无不食之恻。 源泉勿潏,溥及怀生。漱甘饮芳,兆蒙嘉祉。咸遂厥宇, 谁之赐也。因刻诸石示尔民,且使来者有考焉。市舶 提举董楷记。

    《改建阅武亭记》
    杨瑾

    “华亭壮县,其地北距江,西据泖,又东南绵亘大海,几 二百里,云涛烟苇,浩渺无际,寇攘草窃,隐见不常。昔 人虑之,置镇一、尉一、寨四,县又置防城土军一百有 五十人,令以军政,系御亦密矣。承平备弛,额阙不补, 防城存者仅三之一。”端平乙未冬,边境绎骚,有旨命 漕臣选官属分行招刺,而华亭军额始尽复旧,镇、尉、 寨亦如之。明年秋,会县迁学宫,军相率请曰:“县有教 场,寓于荒僻之野,地素卑,水潦适至,则泥淖没足,宜 以学旧地改为焉。”乃属警曹赵君汝𫮃躬为相度。已 而开道路,筑垣墙,建亭宇,不月而成。其秋大阅,有爽 垲便近之利,无卑污涉远之劳,旗斾精明,铙鼓讙亮, 观者曰:“县真壮哉!”昔夫子谓“俎豆尝”闻军旅未学,然 《礼》出征必受成于学,反释奠,以讯馘告。他日又曰:“我 战则克,祭则受福。”盖得其道矣。然则军旅俎豆,一而 已矣。今县因旧学地为新教场,上以副圣天子不忘 备御之实,下以慰军士不忘教阅之心,而文事武备, 又若不相期而卒相合者。亭既成,因论本末,刻之石, 庶后来者有考焉。端“平丙申九月旦日,邑令会稽杨 瑾记。”

    《乐全堂记》
    元·虞集

    华亭黄君宗武,隐居长泖之湾,植耕桑乎衍沃,艺卉 木乎幽胜,上以奉乎百岁之父母,下以长其奕叶之 子孙,优游焉诵诗读书于太平之日,盖厚德之致也, 而时未有闻焉。其季子璋举进士,贡于京师,而大夫 士始知其家有所谓“乐全之堂”者,皆欣然称道。之璋 来求文以为记。夫黄氏之乐,如前所云者,信乎其可 “谓全也已。亲之寿也,身之康也,子之文也,甘旨之充 也,藏修游息之有其所也,遭夫时之无虞而不见外 事也,将天锡之以全也与?噫求全焉则志荒,有其全 则意肆。善保其全者,知止而不自足者也。长泖之乐, 盖如是乎?若夫圣贤之所至,与天地同流而无所亏 欠间断而后乐生焉,是又全而乐者也。”璋归,试诵予 言于家庭之间乎

    《干山志》
    杨维桢

    华亭地,岸海多平原大川。其山之联络于三泖之阴 者十有三,名于海内者九,其一曰“干将”者,九之甲也。 世传夫差冢,干将其山,故云。其形首昂,脊弓,肩髀礌 礧状马,又云天马焉。至正癸卯四月十有八日,横铁 生洪祥驾黑楼舟,邀余出南关,泛白龙堆北行,过沈 泾,至皇甫林西小溪,蛇行六七里,抵山麓,命谢公屐 跻峻磴,及半山,休松溪丹室道士郭某作茗供,题诗 壁间。更肩舆上绝顶,藉磐石踞坐,视众山累累如子 立膝下,佛宫梵宇离立于旁,瓦次鳞鳞杂出丛树间, 桑丘麦亩,连绵错绣,俨然“辋川画苑也。鸟有婆饼焦 者,时声于耳,冷风锵然起松雨,滴衣帽,使人肌骨惨 懔。”下山祥之。外氏张景良请移舟旋山而北若干步, 斗折三矢。地怪石夹插,类剖蚌拔土特起,类跳狼躩 虎。木皆鸾回凤翥,悬碧萝如缕索。有轩四棂,名“萝窗。” 扫榻就坐,窗洞开,野香袭人若芝术。良久,梓山公出, 肃客宴客于轩,复出子罗拜。公躬奉觞为予寿。予复 觞之曰:“劫灰一吹,十年无地不焦砾;公独在,不劫地, 又时与高人韵士徜徉山水,为东南之庆人福地非 耶?”于是主宾交欢,酒不计量,颓然就醉,不觉日在牖 西。于是夕,宿东崦曹氏元修精舍。明日,放舟山东,访 黄五全不值。又沿流经石氏醉痴家,邂逅捉月公李 彬,邀予宴蠢石轩,笴隐生余瑾陪饮,赋《蠢石诗》,书于 东窝,夜乘月归。

    《锦溪茅屋记》
    明·顾清

    出郡城而东,有水北流,曰“蟠龙塘。”塘折而东趋上洋, 将东北归于海。别泒入古村,南出龙华以入于黄浦 者,其名曰“锦溪。”溪之上,屋数十楹,葺之以茅,古松曹 先生家焉,曰“锦溪茅屋。”当元之季,名胜之士避地东 吴,若铁崖艾衲,皆折行辈与交。先生博雅好古,其为 此屋也,节棁不施,楹栋不饰,修篁嘉木,映带左右。先 生日居其中。客有问锦溪之义,先生曰:“吾溪所谓锦 者,与他异,西蜀之锦城,因物而名之者也;钱塘之锦 树,因人而名之者也。若吾之锦,则吾溪之自有也。日 月星辰,丽于上,天之锦也;山川草木,灿于下,地之锦 也。烟云辉映,风水相遭,渚之花,汀之草,凫鹥雁鹭之 翔集,烟罾雾罟之低昂,夹岸之丹枫,流波之素月,夫 孰非锦乎?”良天佳时,与二三友生考古今,论人物,壶 矢博奕,觞豆间设。或醉而纵步溪浒,留连徘徊,照入 溪中,金碧相组绣。回视吾屋,如在《辋川》图画中,则欣 然而返。如是者逾五十年。盖人知吾屋之胜,而不知 以锦溪胜。知锦溪之胜吾屋,而不知其出于自然,与 所繇来者远也。

    《露香园记》
    朱察卿

    上海为新置邑,无郑圃。辋川之古,惟黄歇浦据上游, 环城如带。浦之南,大姓右族林立,尚书朱公园最胜。 浦之东西,居者相埒,而学士陆公园最胜,层台累榭 陆离矣。太守顾公筑万竹山居于城北隅,弟尚宝先 生因长君之筑,辟其东之旷地而大之,穿池得旧石, 石有“露香池”字,赵文敏迹,遂名曰“露香园。”园盘纡蟺 曼,而亭馆嵱嵷,胜擅一邑。入门,巷深百武,夹树柳榆 苜蓿,绿阴葰楙,行雨日可无盖。折而东,曰“阜春山馆”, 缭以皓壁为别院。又稍东,石累累出矣。碧漪堂中起, 极爽垲敞洁,中贮鼎鬲琴尊,古今图书若干卷。堂下 大石棋置,或蹲踞,或凌耸,或立或卧,杂萟芳树,奇卉 美箭,香气咇茀,日留枢户间。堂后土阜隆崇,松桧杉 柏,《女贞》豫章,相扶疏蓊薆,曰“积翠冈。”陟其脊,远近绀 殿,黔突俱出,飞帆隐隐,移雉堞上,目豁如也。一楹枕 冈,左曰“独莞轩。”登顿足疲藉,稍休憩,游者称大快。堂 之前,大水可十亩,即露香池。澄泓渟澈,鱼百石不可 数间,芟草饲之,振鳞揵鬐食石栏下池上,跨以曲梁, 朱栏长亘,池水欲赤。下梁则万石交枕,谽砑胶葛,路 盘旋,咫尺若里许。走曲涧入洞中,可容二十辈秀石, 旁拄下垂,如笏如乳。由洞中纡回而上,悬磴复道,㟥 嵯栈齴。碧漪堂在俯视中。最高处与积翠冈等。群峰 峭竖,影倒露香池,半风生微波,芙蓉荡青,天上也。山 之阳,楼三楹,曰“露香阁”,八窗洞开,下瞰流水,水与露 香池合。凭槛见人影,隔山历乱,真若翠微。杳冥间,有 武陵渔郎隔溪语耳。楼左有精舍曰“潮音庵”,供观音 大士像,优昙花身,贝叶杂陈,棐几不五武。有青莲座, 斜榬曲构,依岸成宇,正在阿堵中。造二室者,咸盥手 露香。井修容和南而出,左股有分鸥亭,突注岸外。坐 亭中,尽见西山形胜。亭下白石,齿齿水流,昼夜滂濞 若啮,群鸦上下,去来若驯,先生忘机处也。先生奉长 君日涉于园,随处弄笔砚,较仇坟典以寄娱。暇则与 邻叟穷奕旨之趣,共啜露芽,嚼菜汁,不知世有陆沉 之苦矣。昔顾辟疆有名园,王献之以生客径造,旁若 无人,辟疆叱其贵,傲而驱之出。先生懿行伟词,标特 宇内,士方倚以扬声,以先生亲己为重。贤豪酒人,欲 窥足先生园,虑无绍介,即献之在,当尽敛贵傲,扫门 求通,非辟疆所得有也。彼郑圃、“辋川”,岂以庄严雕镂闻于世?以《列子》“王右丞重耳”,“露香园”不为先生重哉? 先生已倩元美诸先生为诗,复命予为记,故记之。

    《治吴淞江疏略》
    海瑞

    “吴淞江尽泄太湖之水,由黄浦入海。近年以来,水利 官旷职不修,抚按亦不留心,潮泥日积填淤,太湖因 之奔涌。夫吴淞江一水,国计所需,民生攸赖,修之举 之,其可一日缓耶?”臣于旧岁十二月巡历上海县,亲 行相视,旋委上海县知县张嵿率领沿江住居父老, 按行故道,量得淤塞当浚地长该一万四千三百三 “十七丈二尺。原江面阔三十丈,今议开十五丈,计该 用工银七万六千一百二两二钱九分。今二麦未布, 方春正月,米每石价银已八钱五分矣。饥民动以千 百,告求赈济。臣已计将节年导河夫银,臣本衙门赃 罚银两各仓贮米谷,并溧阳县乡宦史际义出赈济 谷二万石,率此告济饥民。按工给与银谷,于今正月 初三日,按江故道兴工挑浚”,委松江同知黄成乐督 率上海县知县张嵿、嘉定县知县邵一本分理。兴工 之中,兼行账济。但工程浩大,银两不敷;饥馑频仍,变 故叵测。官储民积,计至二月间尽矣。江南四面皆荒, 湖广、江西虽有收成,府县又执行闭籴,无从取米。伏 望轸念民饥,当恤吴“淞江水道,国计所关,敕下该部 酌议,量留苏、松、常三府漕粮二十万石,准照前旨银 数改折。凡应天等十一府州县库贮不拘各院道诸 臣项下无碍赃罚银两,听臣调用。”浙江杭嘉湖三府, 与苏松常三府共此太湖之水,吴淞江开则六府均 蒙其利,塞则六府同受其害。其库藏银,亦如应天等 府一“例取用。彼处饥民,亦听河工就食。吴淞借饥民 之力而故道可通;民借银米之需而荒歉有济。一事 两利,地方不胜幸甚。”

    《华亭县修筑捍海诸塘记略》
    徐阶

    华亭县故有捍海塘。按《志》,塘筑于开元元年,县创于 天宝十年,则塘固先县而筑矣。岂塘成之后,海水既 不阑入,而江湖之水又藉以停蓄,故耕者获其利,日 冨日蕃,而县因以建欤?万历三年夏五月晦,海大风 鼓涛,山立怒号而西注,败塘于漴阙,于白沙,漂没庐 舍百十区。潮乘其缺日再入,流溢四境。潮味咸,所过 禾麦豆蔬立槁。适岁旱,民不得灌溉。太守西蜀王侯 以修瞿然曰:“灾若此,吾曷敢宁居?”亟檄知县事南海 杨君瑞云往视。杨君冒盛暑,循海行二百里,具得其 状,以白王侯。侯首议修筑,费巨无所给。或谓民可役 也。巡按侍御姚江邵公陛曰:“吁,华亭人疲矣,吾奚忍 益之?”亟出赎金五百两,俾侯经始。巡抚中丞永丰宋 公仪望闻之,曰:“俞。吾保釐兹土,固惟奠乂之求。”出赎 金三百。督盐侍御真定王公藻曰:“天子使吾问民利 害,矧吾煎海之民,环塘而居者千万计,其可无时举?” 出赎金百,侯亦出赎金二百,及河夫之值二百六十, 召徒役,具器用,囊糗船粟,率杨君斋祷而从事,于是 整饬兵备。东瓯王公叔杲为设禁令,陈赏罚,择典史 林国惠、千户李国美、百户濮文卿使董厥工。畚筑日 奋,塘亟告成。长八百五十丈有奇,高厚各一丈五尺, 趾加厚二丈。川原底宁,行其上者若坦途,耕于其内 者若倚平冈,不复虞盐潮之入也。胥拜且言曰:“非诸 君子之力,其曷能有此?”请予记成事。予尝论古君子 闻民之灾,必相与动色,怛中毕力而为之救。后之为 政者,劳率避而不肯为,功率倡而莫之和。今观诸君 子,信可谓协于为民矣。遂诺而记诸石。

    《论治田法》
    王同祖

    治田之要有三:一曰筑岸塍,治高田,惟在于谨堤防, 蓄水泉以备亢旱而已。低田易没,必藉岸塍以御之。 永乐中,东南大水,命尚书夏忠靖公治之。其法常以 春初编集民夫,修筑圩岸,取土于附近之田,以杵坚 筑,务令牢固。复于堤岸之内,再帮子岸以广基,谓之 “抵水岸。”又令民于岸上种蓝,不许种豆。种蓝则土日 增而岸高,种豆则土随根去而日削也。筑岸既讫,又 令民“泥填实取土之田,俟土干可复耕种,不为废 弛”,其法密矣。为今之计,莫若使民于春和之际,或取 土于田,或开浚泾港,因土筑岸,以固基本。又须严其 令,缓其期。盖令不严,则大户田多者惮于费烦,兴浮 言以阻之;小民无力者困于工役,辄简略以应之。而 塘长、圩甲人等,又从而科敛诛求,夤缘差放,弊端百 出。圩岸未筑,而民已重困矣。故必严申禁令,若期不 缓而欲速,无益有损。盖客土虽增高,坚筑性未相入, 骤雨一倾,大水卒至,坍塌随之矣。故必以三年为期, 而后可。一年筑基,补筑水次,遍栽茭蒲。茅,使能护 岸,土本固矣。增修加土,如法坚筑,经岁草生土实。三 年增土,植杨向外,使根可匝岸,待其稍长,岁髡其枝, 恐受风摇动,岸善崩也。诚如是,岁岁令民增土修筑, 岸日坚固,功不烦而利可久矣。一曰修坝堰。古人制 田之法,率因水道以正经界。曰泾,曰溇、曰浜、曰塘、曰 浦,纵横曲直,大小深浅,或通或塞,棋布井“分,有圩田

    之象焉。其通也以泄水,其塞也以御水,皆使不为田
    考证
    害而已。历岁既久,水道寖废,民之习于舟楫,专于网

    罟者,皆决堤防以通江湖,水势漫衍,田畴日损。今圩 田之外,止通水道之大,其诸小小泾浜之类,非舟楫 往来之道,出入必由之处,尽行坝堰,高与岸等,则水 不乱行,而坏塍岸矣。”范文正公常论于朝曰:“江南围 田,每一围方数十里,内有河渠,外有门闸。旱则开闸, 引江水之利;潦则闭闸,拒江水之害。今亦不能为门 闸启闭,但能修举坝堰以为堤防,其利亦博矣。”一曰 分大圩。盖东南水田皆以岸塍为裹,外通水道,以时 蓄泄。在宋谓之围田,皆有字号名色。然圩之置,随地 形广狭,水“道远近为之大小。一圩之田,多或至于二 三千亩,少或不及百亩。小圩之田,民力易集,塍岸易 完,或时遇水,则车戽易遍,水潦易去,虽有巨浸,莫能 为害。而大圩之田,塍岸既广,备御难全,雨潦冲激,东 补西塌,皆荡然渰没矣。纵使修举,令民车戽积水,然 居民有远近之不同,民力有冨贫之不一,地形有高 下之不均,故大圩之田,遇灾不救者十居八九。今莫 若较田圩之大者,取而分之,以二三百亩为率,因其 高下,督民取土,裹以塍岸,则田圩之形成矣。”或谓分 圩必须开河取土,因以筑圩,此固然矣,然有田在圩 者,率皆自爱,孰肯损其所有,以供开河筑岸之费?今 观大圩之内,多有沟洫池溇之属,纵横布列,古人制 之,所以备旱潦者也。宜因而浚其两旁,增筑塍岸,就 以分圩裹田。其所不通处,则但取土于田以为圩岸, 不必更开河道。仍须令圩田之民共泥填实取土 之田,庶几哉,无偏损也。其圩内无沟洫之属,或虽有 一二而不足以供分圩者,则圩田中旁界岸筑为径 塍,或画十字形,或廿字形,或三十字形,或井字形,各 随田之多寡为率。如此则取土甚便,为力甚易,不必 开河费田而圩岸修矣。

    《条议水利略》
    周鸣凤

    臣惟东南之患,赋税为难,其病实在于水利。谨条陈 二事:一曰复专官以图责成。臣惟府州县正官,职守 繁重,治农佐贰,事权既轻,必须专官督理。查复弘治 年间事例,或照姚文灏主事一员,或照傅湖郎中一 员,或照谢琛副使一员,专一督理。仍乞特敕巡抚应 天等府都御史加意提督。复乞查照都御史俞谏事 例,简命素有才望大臣一员前去督理。假以事权,宽 其期限,务令着实兴修。果有成效方许回京复命。二 曰疏海口以导下流。臣惟治水之法,必下流通利为 先。近岁尚书李克嗣浚吴淞江达下界浦以入海,又 浚白茅港以入海,而白茅之水尤为驶急,实惟吴中 之利。但工程甫毕,海潮骤至,原流海口堰坝一时开 浚不及。数年以来,浑潮日淀,积有淤沙,横障海口,以 致上流势缓,日渐阻窒。必须设法疏浚,仍查拨导河 等项夫役,修复随潮扫涤撩浅之法,务海口常通,则 吴中水患自少。

    《环碧亭记》
    卫谦

    邑西南有湖曰瑁湖,相传为陆氏鱼舍。湖虽小,介于 阛阓,民居鳞鳞,亭阁相望。予犹记从父老杖履于春 风中,笙歌载水,冠盖翳陆,下至途翁野老,携杖头百 钱,所至皆醉乡。陵迁谷变,奄如梦游,独先贤印迹之 地,辄不与庄土俱泯,唳鹤滩其一也。滩于湖东南洲, 与中洲相为雄长,归于势家,莽为荆榛。今赞府捐俸 入,得之曰:“我将园池其上。”予甚笑其迂,公曰:“不然。予 家济南,山水窟,所至泉石如故人。故吾宁一日舍官 府之荣,而不可废登临之适。且少从止轩社翁游,境 与心会,辄不可一日无吾诗,复不可一日无吾友,则 此园非菟裘私也。”他日过之,有亭翼然,已大书环碧 其上,而求记于予。予谢不敢以当复。逾年,公请益力。 一日复觞客其间,临流有阁,椿桂有堂,奇峰异卉,群 立锦绚,此亭不得专此洲矣。公曰:“予戍瓜且熟,此与 邦人共之,子不可以无述也。”予考《郡图经》,邑令吴常 丞尝于中洲筑亭,亦曰“环碧。”后四十年,邦人不胜去 思,易之曰“思吴。”今公此名,吾恐不得久斯名也。记思 吴者,不及亲见其人,犹大书特书以侈其事。夫今日 者,当何如其喜耶?于是乎书而系之。辞曰:“水环碧兮 缘漪,山献翠兮九眉。仙人兮璚琚,载云旗兮忘归。海 之水兮群飞,骑鲸来兮昌吾诗。旷万里兮有期,芳满 塘兮菲菲。铿铿兮叩朱丝,绚吾桂兮斑衣。褰风月兮 追随,将冠佩兮陆离。鸥来兮忘机,鹤归兮人未尽。非 昔环碧兮复见,却千岁兮维公之思。嗟后之来者,视 予此辞。”《卫谦记》。

    《阅耕轩记》
    胡俨

    余昔忝华亭学官,尝从郡邑长吏祀神海上,竣事旋 舻,汎沧波,道瑶溪而返。时维仲春,风日暄淑,景物妍 丽,迺舍舟,携二三冠者,散步于垂杨芳草之间。有颀 一翁,貌古而颠白,衣冠甚都,命童孥载稼器,指画程, 督心舒目,行阅耕于东皋南亩之上。余异之,揖而问 曰:“翁沮溺之俦欤?遭逢圣治,不可以忘世也,其鹿门” 《之庞欤翁》曰:咈哉!古者无不授田之家,衣食足则教化行。后世末作兴,故民无恒业。苟无恒业,则国异政, 家殊俗,其于先王之教,贸贸焉莫知所从矣。故苏秦 之言曰:“使我有负郭田二顷,岂能佩六国相印?”夫秦 以口舌揣摩,捭阖诸侯,取不义之富贵,犹蛣蜣之抟 臭腐,醯鸡之集瓮盂。曾不知耻,反意“得志满,使当时 之人波流风靡,辨诈以相高,侥幸而不顾先王仁义 之道,不绝如线,其为害岂细故哉?迹其所由,无恒业 故耳。使秦有恒业,必知自守,纵不得为智士仁人之 所为,亦岂甘心于妾妇穿窬之行耶?吾老矣,幸遇不 干戈,不饥馑,不疾疫,得以优游,享夫雍熙之乐,故不 沮溺,不庞公,惟以求吾自适而已。”余闻翁之言,顾谓 冠者曰:“真长者,子其识之。”他日,陈景祺氏适余手一 卷而请曰:“家严阅耕轩,愿子记之。”余惕然而悟,阅耕 家瑶溪,因以畴昔所遇衣冠状貌询之曰:“得非尊公 乎?”景祺笑曰:“然。”于是述余昔之所遇,并翁之所言,录 为一通,以寄景祺。

    《熙园记》
    张宝臣

    昔胜国时,玉峰顾仲瑛氏园池甲天下,至今人能追 其“桃溪”、“金粟”、“菊田”“芝室”之美,宛在眉睫,则《铁史》如椽 之记存焉尔。吾松顾氏熙园,脍炙海内,凡结绶宦游、 携筇云集者,莫不载酒相过,恣情搜讨,以为江左之 丽瞩、遐壤之夸谈。今秋观潮浦口,适集兹园,得详览 焉,遂为之记。园距东郭三里许,面水而门,门以内为 四美亭。启左扉而北,落落长杉,潇潇疏竹,夹植径中, 行数十武,而危楼翼焉,榜曰“熙园。”是园之启途也,东 入山径,苍苔碧藓,似武陵道。中折而北,俯仰盘旋,陡 入深壑,嵌空中时闻淙淙声,疑山背有龙湫焉。复折 而南,逾峻岭,下层峦划然。天门开,则流觞曲水在其 下。驾水为听莺桥,花时趺坐,𪾢睆盈耳,可当数部鼓 吹。倚桥面南而临者,芝云堂也。其阳则疏峰万叠,古 树千章,苍茫云际。而下则华沼一曲,荷香十里,不减 太液池头。好事者每欲穷其幽致,则入西麓,出东隅, 如登九折坂,入五溪洞。怪石巃嵷,林薄阴翳,幽崖晦 谷,隔离天日,自午达晡,始得穿窦出客外坐方饥疲, 欲卧而出者,皆目眩“汗浃,魂摇摇不能吐一语也。”噫 观奇哉!其阴则菌阁药房,霓连云蔓,复道相属,行者 每失故道。商周之鼎彝,唐、宋之图画,纷披阗骈其中, 不可更仆数。则主人安神思元之所,非酌霞枕香之 友,弗能到也。凭楼西眺,旋台飞观,隐隐树杪间,冠以 玉树琼花,罨映下方,令人可望不可即。堂之左为长 廊响屧,隔岸土阜蜿蜒,杂植梅杏桃李,春华烂发,白 雪红霞,弥望极目,又疑身在众香国矣。绕廊而北,度 飞虹桥。桥平广滑泽,可坐而邀月。大士阁兀立桥畔, 题曰“水月如来。”稍东为池上亭。又东度板桥,为与清 轩。前临广池,灏溔潢漾,绣尾银鳞,出没无算。巨者喷 浪飞涎,客至举网击鲜称快事。遥睇南岸,皓壁绮疏, 隐现绿杨碧藻中,其壶瀛宫阙,幻落尘界乎?由是陟 彼北山,平冈逶迤,高梧修竹,荫蔽左右。西达青齐阁, 北望平畴绿净,款乃四起。又疑下有朱陈村第,少鸣 鸡吠犬耳。阁前周绕广除,可驰骏足。对面翠屏壁立, 峭崿郁盘,元裳之客,斑衣之友,时游娱其上累数级, 下依水而屋。雕阑绣楹,虹飞霞属,歌声时出帘箔中, 则小秦淮也。南遵回廊数十盘,鼻间微闻栴檀气,则 罗汉堂峙焉。堂供蒲伽像三,旁列五百应真,金碧庄 严,钟梵具设。堂后小阁三楹,藏贝叶书甚富。时倩高 缁翻阅,铎声琅琅出牖外,俨然古招提也。堂前一巨 石,高十丈许,四面玲珑,真《襄阳谱》中物。初得是石,未 有盘载至泖泾,舟覆石沉,牵挽而出。先得盘,次乃得 石合之,其旧偶也。珠还剑合,岂独神千古哉!构堂时, 掘地得古铁缸,大可容十斛,今以作焚炉,亦异物也。 堂左经关壮缪祠,度濯锦梁,并步虚廊。寻石窦而出, 则为芝云。堂之右旷然广庭,而园之观止矣。是园也, 石第一,水第二,亭台花木桥梁之属;第三,梓泽平泉, 遐哉邈矣。以余耳目所睹记,如娄水之王,锡山之邹, 江都之俞,燕台之米,皆近代名区。顾有其巨丽者,不 必有其闲旷,有其清秘者,不必有其广平。盖青宇先 生掷数十万金钱,救两邑疮痍,其胸次真可吞云梦 八九,故规模位置,轶前哲无两。而嗣君原之文孙元 庆、大雅亢宗,又皆以绘事擅长,臆间具有丘壑。其增 修点缀,俱从“虎头笔端”、“摩诘”句中出之,宜其胜绝一 代也。余不揣芜陋,聊述梗概如此,岂能若《铁史》之铺 飏乎?

    《二陆祠乞花场》
    王世贞

    昆山为吴属邑,中有山岿然,以是得号,故老云,此马 鞍山也。去华亭之西南十八里,乃真为昆山。今以崑 山之为邑,故辱之曰小昆山。是故娄侯陆逊之孙机 云所读书处也。然其大实不能当马鞍山之半,而又 以地偏而水迂,不为使辀游桨之所便习。今年丙戌 春,友生徐孟孺、陈仲醇游焉。其址蚀民居,逶迤而上, 至半岭,而有佳木美箭之属,其胜始露。更上数十武 为石塔,而郡之所夸九峰三泖者悉归焉。二子乐之循塔而下,东过一庄墅,楚楚僧曰:“是乡老陈姓之室 也,业且售之,无为主者。”问其值,止可三十金。二子曰: “士衡不云乎:‘仿佛谷水阳,婉娈昆山阴’。即此地也。夫 诵其诗,不知其人,可乎?请售其地而祠之,置丙舍以 岁时赓和,读书其中。”太原王辰玉闻而欣然为助其 不给,乃稍稍更饬之。其居前俯清流,左右垒黄石为 短垣,其阳独阙树槿藩之,曰“槿垣。”中有堂三楹,颇整 靓,斑竹干竿拥之,苍翠袭几席,曰“湘玉堂。”侧室蕉数 本辅之,曰“蕉室。”中奉二陆主,曰二陆香火处。祠之后 左偏石岩,高可数十丈,空阔瑰奇,石楠十馀树覆之, 石皆作紫绀色,曰“赭石壑。”竹后小池,蜿蜒至屋角而 尽,𬞟藻空明,倏鱼出没,曰“蝌斗湾。”出槿藩门,则所谓 清流者。其浅可以菱,菱熟则红如夕霞,曰“红菱渡。”渡 之东,板桥横焉。左右多垂杨,曰“杨柳桥。”稍折而东,堰 水一区,方广三亩,驯鹤浴之,没不能胫,曰“洗鹤溪。”斑 竹之馀势,上延山椒,芟其繁者,得地而亭曰花麓亭。 湘玉堂之阳与祠之左,为广场且六亩。二子念欲杂 莳诸花卉实之,而橐装涩矣。乃自草疏,请诸戚执曰: “为我涂泽此石者花,为我映带此水者花,为我挽客 趾者花,为我娱二陆先生之灵者花”即捐花而惠之, 百不为多,一不为少,称意而已。俟花成,当目之曰《乞 花场》。场之右方有井洌而甘,亦前目之曰《浇花井》,而 属山人为记。夫以二子之所偶游而得真昆山,以崑 山而得二陆之遗踪于千载之后,起哀魄腐骨而声 施之,久绝之血荫一嘘而荧然复睹香火。兹非文士 厚幸哉!虽然,艺文一技耳,能使千载之后若新,而况 不但为艺文者又当何如也?于是呼笔纪之,而致《花 十种》于场。

    《川沙城记略》
    张鹗翼

    “松江薄海,东徼堧地,为郡右臂。据其体势,则川沙去 海口近,为贼必犯之路,故其城于今为急。”尚公维持 上其事于朝,一时是其议,自经始之日至于讫工,仅 计以三月。既成,公复谂于众曰:“吾所以经营若城者, 以计民也。今民且穷矣,弗收,将转而为盗;散矣,弗集, 则愈生背心矣,又何有于城?”乃上奏请宽租赋,分馀 隙之地,以招移亡。愿受尘者仍给之直,以风其来。已 乃大阅于乡,得选兵若干。而粤兵多剑客,率善𩰚士, 复令夹辅土兵,时时徼循其间。又议岁输米若干,以 便给食。盖公城守经略,大较若此,不可以无记。《糸颂》 曰:“圣皇临极,臣抚万邦。惟兹小丑,自取灭亡。乃联百 艘,于兹假息。始焉萌芽,渐乃克斥。于”维尚。公虑切民 恫,大裒群议,用折于衷。乃勤经营,千夫林列。约束蛟 鲵,大海若截。高焉为城,深焉为池,深不可越,高不可 窥。公犹惙然,曰何以守?爰招流亡,归之疆亩。既阅于 乡,载树之兵,岁输百庾,俾无震惊。濙濙沧波,厥利惟 溢。公曰尔熬,民无淡食。旷彼原野,积蒿成丘。公曰尔 辟,岁用以收。凡此骏“功,匪公弗克。后者继之,慎哉无 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