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卷
方舆汇编 职方典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职方典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卷目录

     黄州府部艺文二

      浮桥记         明程敏政

      王公堤记堤在巴河    前人

      四见亭记         刘庭闱

      江山清趣亭记        戴珊

      白云洞记         方与时

      登木兰记          屠达

      登鲁台记          前人

      游木兰山记         闻政

      朝阳洞记          向古

      黄冈论          王一鸣

      黄陂修城原记        王霁

      黄州谒苏文忠祠      廖道南

      白龟渚记         郭凤仪

      游崎山记         茅瑞征

      游阳城洞记        吴国伦

      游西塞山录         唐枢

      游五梁矶录         前人

      重修石鼓寺记       荆维藩

      浮玉矶赋         李若纳

      石鼓寺记          前人

      白湖渡桥记         徐霖

      小营山记         桂冲云

      白云深处亭赋        高鹏

      立浪园记         曹应昌

    职方典第一千一百八十三卷

    黄州府部艺文二

    《浮桥记》
    明·程敏政

    “天下事有可已而不已者,亦有不可已而已者,皆非 也。可已而不已则厉民,不可已而已则隳事。君子之 莅政,必酌其中以为制,则使民不厉,事不隳,而足为 吾人之永利,斯可矣。”若今蕲水县之所谓浮桥者,吾 有取焉。初,蕲水有渡,在县之南门,当邑路之冲,每入 冬,架木为桥,春涨作则桥败而济以舟,舟不胜载,堕 随之。秋水涸而滩碛露,则不时成,舟不即通。岁费白 金十斤,责以渡夫六人,而民恒病涉焉。为岁滋久,莫 或究心。徽之婺源潘公玨,以成化甲辰进士擢知蕲 水县事,尝祈谒宣圣庙,进其师生与语,而前教谕周 同纶、训导杨复初、周宽暨诸生王泰辈,首以是为言。 盖渡当儒学前,故悉其事,而君亦首肯心计曰:“是必 为浮桥,使守者敛放有时,庶可久也。”岁连歉,不克如 志。会巡抚都宪马公来,有令诹县兴革事,君跃然以 状上。报可。即往行水,令耆民游泰,度河面之广狭,以 丈计者六十计。岁造之常费,不足以给;募之义民,捐 金以佐官,而君又愳吏之有所剥削也。亲往视役,命 僧会悟智市材铁,集工力,肇功于弘治戊申七月,讫 事于十月。每艘纵若千尺,横若千尺,砌以巨板,系以 铁维,长与河等,岁益夫四人。水平则放以渡,涨则敛 以候,东西往来,若履坦途。行者歌呼,居者庆叹,以为 “永利,实始自今。非贤令君之究心民事,节其劳而纾 其费,莫与致此。”于是宽与今教谕傅楫、训导徐文贤 暨诸生汪沦等,具其事以请记。于“戏!此非事之出于 不可已者哉?惟事之出于不可已者,则所为者皆义 而非利。言于上,听之而不挠;倡于下,应之而不哗;谋 之同、行之果,而成之亟,利之大,有如此者。彼无所酌 于事之中制,则或坐而仍其事之隳,或起而为其民 之厉,又何择乎义利之说,而遑惜夫君子”之讥哉?矧 学校公论所自出,乃亟称潘公之贤。虽桥梁一事,亦 有得于拯溺济涉之遗规,则其他政之善从可知矣。 异时陟位台鼎,则任益隆,天下所谓可已而不已,与 不可已而已者,固当大明乎义利,丕见乎勋猷,而蕲 水固其发轫也。然则是桥也,将有《甘棠》之思系焉,岂 可无述哉?君字玉汝,生于朱子之乡,而诵其遗书甚 力,且于予有讲习之雅。故嘉其筮仕有惠及民,而又 知所先务如此,俾后来者有所考,且有所劝,以嗣《经 久》之图焉。

    《王公堤记》堤在巴河
    前人

    兴大功以为民利,惟贤者能之。则夫昭令名以垂不 朽,亦有孚惠德,自不容已耳。苏轼守杭,作堤于湖,人 谓之曰“苏公堤。”陈尧佐守滑,作堤障河,人谓之曰“陈 公堤。”二子岂固欲掠取此名哉?盖其惠心有孚,口碑 藉藉,自是不朽也。蕲水七十里曰镇巴河,为江、淮、鄂、 沔、光、蔡之冲要。持节游宦,览胜观光,与夫商贾工艺, 往来,轊连踵接,殆无虚日。其地北阻高山,大江经其 南,湖水冲其东,石潭绕其西,盖水乡也。方夏霪雨江 涨,潢潦萦纡,罔施舟楫。冬则雨雪冰冻,泥淖坎𡒄,莫 能负乘,人咸病焉。正德甲戌,成都王侯来尹是邑,道 出巴河,目击民病,叹曰:“古之为政,固有以桥坏为己 过,而赏民捐租。请以身填金堤之决,而自庐堤上者今此地之水势,初无金堤之险,其举事宜无所难,吾 安逭吾责哉?”视篆之馀,首捐金二十,为吏民倡,命道 士胡觉照董其役。既而二尹傅君、判簿郎君、幕宾王 君,于是经行于是者,咸分馀赀以相厥功。今年四月 堤成,凡长三十丈,广五寻,高一丈,甃以石,树以柳,一 方大利,民咸歌诵,万口欢呼,皆曰:“此王公惠政也。”因 名王公堤。休宁商人金显宁王佐者睹其盛,捐金为 亭,请予文以记。予惟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舆梁成, 典也。尹之视堤,亦桥梁耳。使其久而弊,弊而坏,后人 狃于惠不己出,谁当嗣而戢之哉?二公无以应。予谓 之自镇有此途而无此堤,若等受病非一日矣。王侯 乃能兴大功,图大利,功烈实章章矣。堤名王公固有 所也,然必君子而后能永人之美。继今官是邑者,以 王侯之心为心,以王侯之惠为惠,恒用培植,图远民 利,是谓永人之美,君子之道。矧!苏、陈旧堤,迄今犹存, 宁非昔人以永其美哉?请者咸称谢曰:“是所愿闻也。” 请并书之。

    《四见亭记》
    刘廷闱

    蕲阳郡治,负麒麟山,自山之麓,垒石十级,委折以升, 至于山之巅,有亭曰“四见”,今郡守云中李荣祖所重 建也。亭之高,仰瞰城郭,廛居鳞次,若在渊谷。岷山、嶓 冢之流,洞庭、云梦之汇,合集奔赴,滔滔汹汹,千数百 里而来,萦带洲渚,横流于亭之前而后纾、徐以东,去 吴、蜀、荆、扬之山,高者插霄汉,远者隐烟雾,昂者龙骧, 伏者虎踞,莫不出奇献秀,毕赴乎轩楣之侧。至于林 庐之隐见,沟塍之分画,原隰之袤衍,衢里之衡从,凭 几而观,近在目睫。于是一郡之胜概,毕萃于斯亭矣。 按《图志》,郡有旧址,在广教山。亦名曰云山去州西北五十 里,蕲水界。其阴。水北白云山有四见亭,则故范忠宣 公纯仁所名也。宋治平中,忠宣以御史言事出守是 邦,暇日升白云高处,彷徨顾瞻而乐之。山僧为之作 亭,忠宣喜而名之,属士林敏功为之记。其后郡治荐 罹兵燹,转徙不常,再易所而至于今治。凡城之廨宇、 里闾、台榭之观,释、老氏之居,悉迁于治,而不易其故 名。故麒麟山之亭,非复白云山之北;而四见有扁,犹 仍其旧焉。然其为室,卑陋弗称,岁久且圮。李侯承天 子命,来为郡牧,思所以称朝廷遴选任贤之意。廉以 持身,仁以率人,恤民隐,祛吏蠹,期年之间,弊无不除, 废无不举,令行禁止,阖郡大治。迺乘其馀力,撤故亭 而新之。重檐穹楹,焱举霞映,雄峙盛丽,倍蓰于前,而 未尝有一毫赋于民。父老聚观而美之,曰:“伟哉斯亭, 前所未有也。仁哉太守!其使吾民安于田里,以同其 乐也。”于时仆自江右校艺还沔,李侯邀余舟宿江之 浒,设觞豆于亭上,曰:“亭成,予适至,宜文以记之。”辞不 获,则叙其因革始末之故,以示来者。举酒而复于侯 曰:“吾闻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侯之为政,其庶几 古人乎!”侯爵觞而谢曰:“吾不足以知之。然吾闻之,百 年之先,长淮大江南北烟尘桴鼓之警,交乎远迩,蕲 于斯时号为边郡。其人狼顾仓皇,莫之攸底。方是时, 士君子之游于斯,欲顷刻游观,若今日暇豫,其可得 乎?吾今升高以望四境,桑麻连阴,禾稷蔽”野,黄童白 叟,熙熙然游于鸡豚之社;商驰宦舸,东西上下于江 波烟霭之中者,朝暮不休,太平之盛世久矣。吾党之 于斯也,得以燕居禄食。幸其风淳俗简,时和岁丰,而 与斯民相安于无事,委蛇自公,时从僚采宾友,啸咏 斯亭,无瘝官之讥,有登眺之暇。圣天子之深仁厚德, 所以光被寰区,涵照庶类,“盖无一民一物之不得其 所,又不特一郡之幸,一时之美而巳。”余曰:“盛哉侯之 言,其将致吾君于唐、虞之治,而与天下同其乐欤!”

    《江山清趣亭记》
    戴珊

    弘治五年壬子五月戊寅,珊偕司礼监太监剑潭萧 公、锦衣卫指挥同知邹平孙公,奉使黄之蕲州,命下 甫七日即就道。冲冒暑雨,跋涉山川,如是者月馀。比 会镇守太监刘公、巡抚右副都御史谢公、巡按监察 御史汪君暨都指挥同知高君、布政使王君、按察司 佥事冨君往理乃事。月又二日,事始竣,以闻。“孙公,北” 产也。南壤伏暑,殊不堪假馆凤凰山之四祖寺,殿堂 门庑,檐础联属,又无从而风之。爰率官奴,划峻坂小 径,蚓曲鱼贯而上之。得隙地孔良,凹凸者平之,攲斜 者正之,芜冗者芟之。构亭一间,雕饬不施,门户不设。 后抱平冈,而左右翼犹就刹前驾殿庑城,堞而出之, 无所障蔽。长江大湖,一碧千顷,远近山岫,起如剑戟, 伏如波涛,柳阴荷香,鸢飞鱼跃,相率争献奇秀。天风 时来,肌发飒爽,恍若身世之在广寒、九成也。萧公为 书“江山清趣”扁之,作诗若干首。孙公方适趣于柱笏 凭栏之顷,而有感于候雁南归之音,江汉朝宗之势, 憣然思以忧曰:“瓒职在侍卫,出入禁闼,天颜不违,咫 尺外处。及今夏向秋”矣,而我圣躬天祐欤?帝德日新 欤?文教兴行而武卫不弛欤?求贤从谏,若渴若流欤? 一切无复,瓒所与闻者,能恝然不介之怀,徒恋清趣

    于一山一水之曲邪?常举以语珊,窃惟人所以参三
    考证
    才而灵万物,谨诸天人之际而巳。故《月令》有曰:“仲夏

    可以居高明,远眺望,升山陵,处台榭。”范文正公曰:“处 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孙。”公出积善馀庆之裔,好读书, 明理道,通古今,谓父兄门地不足恃,膏粱纨绮不可 溺,不避艰险,左右大将军克捷贵阳之不庭者,以奇 勋授显秩,屡御使命,之汴、之陕,之南京,绰著声绩。今 兹一忧乐张弛间,而顺天时,修人道,符合古先圣贤 之语,良可书也。虽然,地因人而胜,人以贤而名。韩昌 黎之咏《谿堂》,苏东坡之赋《赤壁》,欧六一之记《醉翁亭》, 后之人诵其诗文,犹想其盛美。萧公名重海内,而词 翰得之者,不啻若隋珠荆玉。然重孙公之贤,大书长 扁无所吝,而谢公辈记之皆杰作,千古江山,一时光 重。亭之名未必不与“谿堂”、“赤壁”、“醉翁”同其传也。而珊 得以托名于诸公之次,其亦荣且幸欤。

    《白云洞记》
    方与时

    予少日好游,足迹几遍宇内,或参云朋霞侣于名山 大川,或访耆贤硕儒于雄都会府,虽未可谓尽天下 之大观,然亦不可谓之未具只眼也。山于东南称清 幽,于西北称雄壮,故古称楚材为盛,亦犹山川之冠 绝于东南西北也。黄陂于楚为要邑,山川之胜,尤为 奇绝。而奇绝之甚者,尤在于木兰之白云洞焉。莲湖 环其左,玉屏峙其右,珠帘参其前,琳岫拱其后,山幽 水秀,花木长春,几案亭台,皆石琢就。兰长于云之中, 云弥于兰之谷,香气袭人,清风可淑。至于掬古洞之 流霞,览绝𪩘之遗迹,见其真阳伏穴,点雪成烟,瀑布 淋空,流泉激电,幽遐玮瑰之状,其殆猿狖之所家,而 鱼龙之所宫者乎?说者谓前代异人,应图冲举,而留 药灶丹炉于人间者;又谓上方仙子,凌云御风,而行 飞神谒帝之术者。其信然乎?其诚别一洞天乎?其奇 其怪,遽未可以悉数也。大概形胜丰隆凝厚,则如太 和之紫霄;崚嶒壁立,则如北岳之天柱;逶迤纡曲,则 如云梦之鬼谷焉。参苓芝术,诸药备产,采而服食,可 以忘饥,即使不药不“见,道者居之,亦当作物外高流, 遗世独立于烟霞之表也。”夫山川之灵异如此,而人 文风物,未免因时高下。天地之气,固自有限也。然亦 系人之振拔流俗,以能不负山川之灵何如尔?昔二 程夫子生于是邑,长于是邑,晚乃归洛。其道行于天 下,后世如日中天,而钟灵之乡独寥寥焉。此后学之 责也。方其筑台望鲁之馀,因尝游衍于白云深处。白 云之东,有山曰“道明”,亦因夫子而得名也。夫召伯听 政于《甘棠》,周人因之以思召伯,况贤人君子生长游 衍之所乎?邑有二程祠,祠近大市,前后皆通衢,于学 者藏修未便。予欲于白云深处建立精舍,以奉夫子 之道,以与同志共相讲习,以明绝学。追维少日,不忍 汨没风尘,而慨然有志于斯道者,非性然邪?因与夫 子异代同乡,有感于流风馀韵而兴者也。第愧资质 庸下,学之既久,而未有成章,甚矣,予之不类也!然天 下之事,一人成之不足,众人成之有馀,建功立业者 固然,学问之道亦然。予因山川人文之说,以风动乎 豪杰之士云。

    《登木兰记》
    屠达

    楚多名山大泽,奇秀甲天下,异人往往间出。余过楚, 未能历览其胜也。昔人云:“身到处,莫放过。”余心识之 间,尝访三闾之渊,问双凤之址,登《黄鹤》,歌白云之诗, 过《鹦鹉》,吊渔阳之鼓,临赤壁,想见公瑾之英风,讽咏 坡仙之二赋,眺仰横睇,流连不能去。一日,闻木兰为 西陵最胜,询之,即唐初女将代父征者也。余每称木 兰忠孝,为古今第一奇女子,而史册不载,尝窃怪焉。 今名山木兰,即其故里,遗冢宛然,非若二氏之说荒 唐无据者矣。余往登之,见山势嵯寺峨,群峰攒簇,争为 奇状。其偃蹇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阿;其怒拔而上 者,若熊罴之登于山。翠磴千盘,丹崖百尺,以至断涧 别开一径,山面忽露数峰,岩壑之奇,未易仿佛。及攀 缘以升,百折而上,薄暮乃臻绝顶。凭眺其巅,势与云 参,烟霏雾结,四顾渺然,迥出天外,诚三楚之极观也。 然其间为寺、为院、为古刹,为新建,所在都有。而《木兰》 一祠,独在半山,庙貌不展,识者讶之。时宿僧寮,见四 方至者贸贸而来,诸僧人营营应之,亦与城市等,无 一清修净地。殊叹古今奇胜。每因僧人自生尘扰,埋 没多少名山面目,兹又其一矣。或曰:“山僧之陋,楚俗 类然。今所称名僧遍山谷,其以惑世诬民滋甚。宁为 此,不为彼?”是二者余未能辨之。

    《登鲁台记》
    前人

    事之兴废,岂不以人哉?予初登鲁台,始一蓁芜废壤 也。然牧竖儿童,无不知二程夫子者,曰:“此当年望鲁 处也。”呜呼!二夫子之系人景慕若此哉!因询诸故老, 访其遗事,而知二夫子实生于陂,尝于此山筑台以 望鲁,故名也。山巅因台为亭,名双凤山。麓有祠,祠前 有聪明池、涵虚亭。其西南里许,二夫子尝植柏为林, 名《理趣林》,追诉诸胜,历历如见。乃自明末兵火而鞠 为荒草,荡为寒烟,其断碣残碑零落山间者,且与累累之荒冢相接,故宫之叹,不止黍油麦秀也。嗟乎!古 名贤遗迹,凡一流寓,一啸咏以及一草一木,后人莫 不爱之、传之惟恐不至。况兹山为二夫子故址,其晨 夕盱衡,百世后魂魄犹应恋此,而顾“颓废乃尔。虽时 会使然,陂之人将何以为怀欤?”予流连久之,徘徊不 能去。乃日者复渡前川,遥而瞩之,忽若郁然改观者 为之惊喜。而前,则见有翼焉以整者,山麓之二夫子 祠也;竦焉以峙者,山巅之双凤亭也。泉渟渟,风冷冷, 悠然以清者,山前之聪明池、涵虚亭也。草薰薰,木欣 欣,遥映于山之远近者,西南隅之理趣林也。又为之 入祠以谒,而见庭之殖殖者,二夫子座也;冥之哕哕 者,启贤堂之大中公及后寝之司空公座也。出祠以 观,而见四周之层以密者,百堵之兴也;一望而绿烟 缭绕者,仿佛傍随之花柳也。嘻!异哉!抑何倏然而成, 举数十年之圮废,而一旦复之,且有加焉如此哉!或 告我曰:“此邑侯杨公所旦夕以经营者也,亦同事李 公所刻期而拮据者也。维二公淬志复古,捐资以图 故陂,民乐趋成之不日也。然则事之兴废,岂不以人 哉?”吾于是知二公之治陂,类如此祠矣。杨公毗陵人, 予乡世家,负夙望。李公原籍济水,前任予乡直指,皆 卓有风节者。因并识之,以为陂幸,又不独兹山之兴 复也

    《游木兰山记》
    闻政

    天下名胜,谁不欲身至而历览之哉?然亦有幸不幸 于其间者。楚黄北数十里有木兰山,突兀云霄,青葱 可爱。余至陂,越两年所,神游已久,往往裹足不得前, 深叹与山灵之寡缘也。丙午暮春,偕简翁、铭翁诸先 生一至其地。甫抵山麓,见峰势嶙峋,怪石欲压,松涛 习习,声满林谷。下马伫立,不寒而凛。徐步至下古寺, 四面绝壁,寒翠欲流,涧水潺潺,一若琴声从指下出 者。倚树久之不能去。既而诸先生共驾肩舆,从东北 曲折而上。不百武,为准提阁。面东而立,山色可餐。又 百武,为普陀岩。石悬半山,藤萝下引,紫花错落。忽见 一桥,平跨小涧,过此路甚险,侧视谷岩,若欲坠者。予 慑然下舆,抠衣步行,上几二里,回顾下古寺,已不可 复得矣。突见一刹,倚崖临空,磬声隐隐,则为上古寺。 其前古木蓊然以深,其后诸峰杰然而挺,问之则为 舍身岩,是山之最峭者。仰视山花红艳,掩映上下,不 禁叹异之。过此曲折,而东路逼窄,又下舆行数十武, 见一石横路傍,高数丈许,其形似虎,青苔鳞鳞。舆人 谓我曰:“‘此衬腰石也’。山行者以小石”“之能有力焉。” 予不觉失笑。又里许,观阁对列,羽衣错处,有一岐路, 南上则为东泉庵;北上则为一天门。因曲折而北,山 路陡绝。努力百级,则为木兰将军祠。祠宇湫隘,傍为 行货者所占。嗟乎!山以木兰名,则《木兰》其主也。而其 他梵宫道观,弘敞高大,拟于王者。而兹亘古奇杰之 一人,乃落落尘封,半为客据,殊可怪异。复一折而北, 山愈峭,径愈绝,地愈胜,足不能上。予思“游山不及顶, 不惟不能尽山之奇,而且负兹游也。”因伛偻攀索而 进,未数武而力已惫矣。因坐少顷,作吴牛喘,两股频 嘶。相视诸先生,亦皆汗浃于面,童仆无人色。舆人相 扶,复上数十级。至真武殿,方阔数十丈。凭高振衣,若 与天近。南望武昌、汉水、鹤楼、凤凰之胜,隐然若见题 诗崔子、玉笛仙人焉。其北则光罗诸山,叔敖衣冠,葛 洪红杏,仿佛在目,而春申遗烈犹有存者。西望孝昌, 则思“斗谷、於菟”之忠,董公永之孝。东俯齐安,慨然太 息,念东坡赤壁、雪堂、竹楼之胜而未及一至,徘徊四 顾,恍惚欲仙。又曲折而西,一峰忽起,上为玉皇阁,傍 为圣母祠,前俱石栏。凭栏俯视,壁立千仞,深不可测。 远见上古寺,寒烟一簇于树影中。与诸先生少憩石 盘,而残霞片片半落西山,日云暮矣。山僧前导,别从 一径而下。至半山,宿于观音阁。因谓僧曰:“山有白云 洞、木兰冢,去此几何?”僧曰:“不过五里许尔。”相与期作 明日游。乃是夕春雨萧萧,竟夜不止。晓起视“之,浓雾 满山,归路尽矣。古洞在望,杳不可即。噫嘻!既得与于 兹山之游,而不能尽兹山之胜,岂非幽岩绝𪩘,得至 与不得至,有幸有不幸欤?”不得已遂崎岖踯躅而归, 俛仰山容,怏怏若失。惟有夹谷细香,触鼻而至;松枝 湿翠,点染衣袂而已。徘徊思之,虽不能尽探此山之 奇,而其大概已恍然在目矣。因约略为之记。

    《朝阳洞记》
    向古

    洞距城廿五里许。自太阳山蜿蜒而来。山脊断续,忽 一峰起,怪石崚嶒,结为岩壑,势东向,故名朝阳。悬崖 下覆如盖,虚中可容十数人,内塑有大士像。顶平而 圆,可蒲坐、可席卧,可远眺,可列饮。旁有庵,名“解脱庵。” 侧种茶数百本,名“小岘春。”崖端有亭,名“纳纳”,邑士子 读书其中。四壁屹立,周遭苍枝虬干,错以翠筱。盛夏 无暑。寻磴攀引,盘旋而上,颇极幽胜,亦邑之“小洞天” 云。

    《黄冈论》
    王一鸣

    黄冈凭大江维汉,盖江、汉之间一都会也。其俗剽猾易发怒,地薄寡于积聚。语在太史公《货殖传》中。张耒 《志》称“黄冈淳质,多俭约,地有渔稻之利,农惰而田事 不修。”苏子瞻云:“山水清远,土风厚善,其民寡求而不 争,其士静而文,朴而不陋,尊德乐道,独异于他邦。”此 其大较然也。我国家休明之政,积而百年,孝武之际, “户口丰实,民重为奸晚。近世则不然,奸猾时时相为 奸。东南滨江,大水为害,西北抵黄安,深菁草莽,盗贼 潜伏,乃攫金于市,不问白日矣。即佣保杂作,里巷之 间,时时有之。郡县侦卒,借寇之兵者也;出里而侦,赍 盗之粮者也。耕夫起微细,旦夕以𫗴粥自劳耳。伍伯 喧呼,鸡豚为尽,乃黠民乘之,肺石相”望,语浮于事,十 卒八九,胥吏判案苞苴,万一不免。盖其民以耕与他 业半,而其田地以饶瘠半,独其在郡,实号“孔道”,故其 民日车马前驱无已时。又悉醵其租税,而为诸宾客 酒糈之欢,岂不日疲,即士之帣鞲鞠“无已,时俗日 至于奢,不可卒返。夫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 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货少。以剽猾之 民,守湿束之法,揔奢侈之柄,移动摇之俗,宁无政教 发征期会,岂但已哉?为民父母,其于疾苦不废喣哺, 过弊之所在,一讽不再决,立断不复剖,以武健治之 可也。”因迹其所为大概,稍稍撰次,备采访焉。夫人情 玩愒,漏网吞舟,即不可使见。末世之民,恐当鹰击治 之者矣,而惟士为差贤。弘治之后,士益尚古文辞,即 其称博士之业,于楚斯盛。即一二阴贼鸷悍者持人 阴事,是游侠者耳。北望光、蔡,南尽樊山,东抵浠水,皆 平衍之境。惟西北大江,是谓“天堑。”三江口以一偏将 军提数千舟师守之,而所居在城南,去三江口数十 里而遥,是不可不议守也。东纮田与水半,慕义十田 而八水,庶安、五重、中和皆瘠土,还和、永宁,庶几沃壤。 画一之政,正今日所亟讲者焉。中和乡故盗薮也,嘉 靖间杀戮无遗,今宁无遗孽也。至五重、庶安亦时时 伏里巷为盗,胥徒相因缘为奸,当事者仰屋窃叹而 已。民固“刁悍,不束于法,其登肺石者比比也。至对案 之语,语不可了,吏皆得金钱,上下其事,画地刻木,当 不信耳。”家无担石,一掷十万,民多至于穷,而盗贼比 肩而立,其故盖出于此。郡县之所摄吏卒,不下数十 百,而其副盖数倍焉,犹之伥也。即见有缧绁者,无不 思鱼肉者,十人而见之,十人而鱼肉之也。冨民出金 钱,贷里巷之人,母钱皆生子钱,至倍不止,多破家以 从天下熙熙攘攘,盖谓今日者哉!东至后湖河泊湖, 南尽樊口、武昌山,西至望矶窝湖,北尽鬼神坛、乌龟 石,是谓“黄冈厢。”黄冈僻处,无三吴之观,无晋、赵之强, 无齐、鲁之文,其民亦自斤斤不越大义。人士皆好学, 一切修古文辞,图不朽之业,即日夜所为,侧弁而哦 者,何可胜数?何莫非其醇谨而文彩者焉?阳逻居山 川聚处,设驿通南北往来,北抵中和乡感化畈,西抵 大江,南抵汪家铺,东抵樟松湖,此亦一区也。阳逻在 赵宋为重镇,夏贵能以死守之,伯颜不得东,岂堇堇 耶?今日之民多浮薄阴悍,其势不得不至盗。即往岁 所覆三十馀“家,闻其居半。舟船游于荆、鄂,浮于沅、湘, 出没去来,如风雨鬼神,卒为大奸,人莫可测,何哉?吾 不知阳逻所终也。”出东门,至五里墩、三台河、路口,并 南摄陀口诸湖,龙家渡、鱼博桥,抵蕲水,大河为界。鱼 博桥、曲转峰、火山、独寺山、雷公嘴、回龙山、崩港、长岭, 北至甯家汊、鸡予湖,西至松林铺、姜家洲、堵城、三江 口、风香铺至于大江,为东弦乡,亦一区也。其民淳朴, 征赋常先,田地滨湖,水为之灾,然高阜处皆膏腴,至 有十金博一亩者。鱼博崩港,道里辽阔,盗贼出没,民 皆望卖刀买牛者久矣。还和乡去邑七十里而近,东 至枫香凹、上巴河、马家潭,南尽独寺山、崩港、黄土岭, 曲转甯家汊,西抵阳林港、横坡岭、周书店,北连曹家 河、杜家凹,亦一区也。民生理俭朴,无斗鸡走狗、六博 蹋踘耳目之观。其介在还和慕义者为“团风镇”,生聚 万万家。然其人悍而狡,多保奸,有心计,亭长、落长得 稍稍长者为之,百里之间,其有苏乎?永宁乡控百十 三里,至淫丽矣。东至燕儿山,南至马鞍山,西至张家 山,北至大崎山,亦一区也。山峦奇崛,欲断欲穷;大崎 千仞,云物浩荡,民皆尽力田亩榛布相守。及见都市 繁丽,容止羞涩,田地亦膏腴,非复贫薄之旧。但青山 口蔡家庄拨军寨,地连麻地、罗田,盗贼出没,人民暴 悍,虞朝歌,来何暮,何以策之哉?慕义乡在山水之间, 其东有严家嘴、响水岩、贾家凸;北有张家湖、鹅公脑、 淋“山,河西有新洲、辛家冲、林头畈,南有金逻山、团风 口、何家湖,亦一区也。其田薄收而深耕,赋税亦不敢 干没,是与膏腴者角也。都人士多生于斯,穷山下迳, 挟书相望,皆称引不诡于条贯者哉!”亦何其蒸蒸为 义也?庶安乡在诸乡中甚敝矣。东至新州河、慕义乡 界,南至青螺池江地界,西至章家嘴、塌儿河、孔家埠, 中和乡界,北至岐亭朱家堤,麻城县界,亦一区也。朱 家堤、三家店、白溪畈、白米河、三河口,田地水沙相战, 十溃九淤,民生瘠土,刁悍相仍。张家店、万湖冈,田多旱。彭城畈、净安寺,高为硗碛,下为沛泽,家无担石之 储,何暇以襁属于征输,勤劳于践更,当有以休养之 者矣。东抵土门永宁乡,“南抵下五重乡,北抵张公脑、 潘家塘,西抵新洲道,北走光蔡道”,亦一区也。其山川 灵秀,地气凝聚,衣冠之族多在此,即赵宋陈季常亦 于是寓居,与苏团练为知交。盖其君子静而文,其小 人贫而猾,所由来远矣。东抵慕义、永宁,西抵庶安,南 抵慕义,北抵上五重,亦一区也。人民目不知书,而多 深耕易耨之日,贾其馀勇,商于燕赵,什一之利与耕 获之利十五,民坐是不贫。但石榴河岑寂特甚,堪立 保甲。“孔子河,相传是见长沮桀溺处,孔子从此回车。 今时得无有如两人者?”其义至高,过河者皆低回遗 庙,不能去矣。夫乘冨足之后,加礼义之教,务禔其身, 比于彬彬,是谁之贵与?中和乡其里九,上自鄢家山、 凤凰山、钓鱼台至望星桥,又自苍子埠、周山铺、白阳 河、鱼儿坑、毕家铺、粉壁铺、樟松湖、应化畈、包大江至 阳逻驿、汪家铺而止。道路何纡萦,然亦一区也。田瘠 下下,其民生事辽阔,皆不比于义,十室而九盗矣。嘉 靖中,创立黄安,杀戮颇盛。今遗孽复生,即讯掳获之 卒,无不道中和者;即讯桎梏之丑,无不自中和者。盖 其去邑甚远,至中和者必持三日粮,中和何计而毋 为?晏子所以对楚王问者笑哉?

    《黄陂修城原记》
    王霁

    皇建极二年,岁在甲戌,冬十月朔,黄陂县城成,周九 百八十三丈九尺有奇,高一丈八尺,横一丈二尺。六 门各楼,楼各有郛水闸四座,冷铺十座,昼夜侦逻,铃 柝是节。外奸潜夺,内犬靡聒,巍然一巨镇也。士民欣 欣奠厥居。邑大夫刘侯命予纪事,昭实以垂远。余闲 旷日久,诚惧不文。继思父老相传,“正德六年,刘贼南” 驱越关,直略陂邑。陂无城,不攻自陷,民以之荼。当时 官民莫不仰天切叹,以为无险可守,信无城无县,无 县无民,不能苟安于一日也。及事平,上之人安于无 事,下之人恐其劳己,城工之议遂寝。矧!陂邑虽微,去 中州不出百里,南至会城止八十里,诚为楚之北门。 有识者谓“陂邑无城,盗寇之入,直驱”江汉,是楚无门 户,楚不克全矣。惜太平日久,无以是议上言者。兹圣 主嗣统之初,纪元万历,相臣极皋夔伊傅之选,以天 下为己任,简贤进良,敷求治理。环海内外,罔非正人, 兴废补敝,百度惟贞。维时我大中丞赵公奉命来抚 吾楚,怀经国远虑,以楚北空虚,欲筑城以保障吾民。 谋诸巡院同德定议,询之守巡郡邑,佥曰:“都。”公遂躬 临下邑,相其地宜,谋及士民。余对曰:“城诚有益于民 也,惜民困,恐不堪以供事。”公曰:“备民力,弗括其积余。” 又曰:“城诚有益于国也,惜无令,恐不足以集事。”公曰: “择人而任,新令即至。”于是公请于朝,上可之。遂命本 府理刑周公以经营其始。再命武昌府理刑程公以 考正其规,申命本府太府潘公以恢廓其制。规制既 定,遂分委县佐以督其程,专委郡守以稽其弊,计费 输给,计日鸠工。太府潘公时下恤民之令,民忘其劳, 益乐趋役。功未半,我邑大夫刘侯适至,廉勤慎事,公 恕得众,版筑虽勤,农时不违,民力用纾。起癸酉冬九 月望后,迄今不逾年而告成功。观者莫不叹曰:“崇墉 屹屹,可以守也。楚北之藩篱已固,奸伪之念可潜消 矣。”中丞公功在社稷,泽及生民,顾不伟欤!使后之宰 是邑者,仰体公心,康和我民,则生齿日繁,有勇知方, 人心坚如金石,地利人和,两得之矣。矧!麻城、孝感一 时三城鼎立,脱或他虞,击其左则中有应,击其右则 中左应,击其中则左右俱“应,有备无患。”是城诚与天 地相为悠久,国运其永清矣,岂止保障一二世已哉! 是役也,纲纪于上,昭宪酌情,务得民心。又我大中丞 汝泉赵公、先巡按监察御史梅岩李公,皆𬣙谟定命, 远猷辰告者也。综理于中,酌权应务,随宜处分,求不 拂乎民情。分守武昌道文冈郑公、分巡武昌道大梁 刘公、江防兵备道金溪戢公,皆深切民隐,赞画多劳 者也。至于错综斟酌,动中机宜,不苛不弛,俾费罔官 损,役匪农妨,则我太公祖潘公、邑大夫刘侯尤为劳 瘁。其宽明仁恕,德洽人心者,俱难尽述。兹因纪其“悦 以使民”之一端云。

    《黄州谒苏文忠祠》
    廖道南

    “岁阏逢兮涒滩,遭吾道兮江干。遵黄墟兮浩淼,舣凫 舟兮盘桓。趍灵祠兮击鼓,荐蕰藻兮焚兰。悲伊人兮 不作,志坎懔兮多艰。抗危言兮逢纷,履险机兮罹谗。 屈凤鸟兮鹪鷃,诋麒麟兮䝙豻。摈㻬琪兮瓦砾,践芝 英兮草菅。据蒺藜兮困石,将孰往兮奚安?啸赤鼻兮 摛藻,弄浦月兮潺湲。驾一苇兮凌涛,俯江阁兮观澜。” 謇予来兮岁暮,木叶下兮惊湍。仰遗容兮若在,郁懭 恨兮空山。

    《白龟渚记》
    郭凤仪

    龟之为虫也灵矣,是故圣人登之,以用察来。夫枯骨 犹灵,而况其生,而况其衔恩于活己者哉!世传毛宝

    放龟,后获其报,将有之,无足怪者。考之《传》,则少异焉
    考证
    传言宝入武昌市,见网人售龟,外骨正白,长逾咫。奇

    取,令仆夫豢之,久乃放诸江。后宝戍邾城,石季龙攻 邾且陷,宝与六千人赴江死,仆夫投水,若堕石上,独 免溺。视之,乃所豢龟也,盖长且三四尺矣。吁!是获报 者,豢龟氏耳,非宝也。世传误矣。《郭子》曰:“白龟能活豢 己者。”事什么么,然到于今称之不置。非谓人能利物, 将风人于善耶?嗟乎,亦煦煦者耳。昔者先王亲亲而 仁民,仁民而爱物,使蚑行蠕动,各得其所,故曰鸟兽 鱼鳖,咸若其众寡,视此何如哉?至仁无恩,报不足言 矣。嘉靖己酉夏,予载酒与客为《赤壁》之游。时雨新霁, 绿虹半灭,移席临流,相顾甚乐。客指点岩侧曰:“此白 龟渚也。”余为之慨然太息云:旧有亭圮既新之,更刻 石为龟,奠之水滨,用彰往事。杪秋与客再至,睥睨一 视,江风飒然。

    《游崎山记》
    茅瑞征

    黄冈山以百数,而崎山尤称峻特。余神往久之,故事 非雩祷不至。深箐邃谷,游踪罕入者。丁未冬日,会有 瓯脱之讼,郡檄下邑,当从蕲水、麻城两令君勘其地。 既命驾,张侯书来请,弛期乃徒御,已戒装脂秣矣。因 顾曹掾所勘地去崎山几何?掾对以三十里而近。余 曰:“若第裹半日粮,从间道济吾事可乎?”遂决䇲行。是 日宿丁家垱,土人称去此数百武有孔子河,即子路 问津处。质明升舆,经桀溺冲,前有石梁,圮尽,流水汤 汤出其下。征人褰裳渡曰:“丘之不济,命也夫!”庙一楹, 像宣尼,委土以当血食。余谓守僧津梁不远,以君为 导师。已去,至道观河,于时中春始从迂径行荆棘中, 几失道,远盼青翠数峰,居民指傍为狮子岩,有大司 寇王公冢在焉。入山愈迅,束马悬车,未至可十里许, 则下舂矣。举头忽见孤崖兀突,仰插云霄。余下视,谓 有异,信步山麓,得樵子,称为留云洞。幽涧鸣泉,噌吰 不绝。其上两崖交峙,止度一人,是谓土门。过此,视崎 山寺,邈若可即。暝色渐增,山僧挈灯相迎。余笑曰:“是 可当秉烛。”后骑昏黑,道者引炬燎原。余笑曰:“是可当 烈山。”山高风紧,舆行别无堪适,唯冉冉若堕身云雾 而已。入寺,势颇宏放,颓墙败榱,所乏浮图精室。越翌 日晨起,天欲雪,为举浊醪数卮,徐询山中遗碣,了无 片石,第盛夸刹本唐皇所留咏,多俚鄙不可读。起步 门外,寺额“能仁”,犹出近笔。有桥旁镌至治年日最古。 左岭两石,若伛且拱,曰“道人石。”余既探奇不息,趣屋 后山,雀踊跃,草蒙茸。至净室洞,足力疲困,拥石少憩。 俯眺盂钵、小崎诸山,森森起伏,风斯下矣。中峰尚在 烟霭,攀藤鸟举,始穷其巅。近龙王祠,有小岩穴,为祖 师洞。祠旁有井,冷然出水。山僧指其下有龙湫,隆冬 不涸。岁旱虔祷,取水即得灵雨。徘徊登眺,千岩万壑, 竞效胜山之下。果然,而反寻夜行处,松林竹荫,真令 人应接不暇也。茅子曰:“予登崎山,而境内诸山若培 𪣻云。《语》称‘山不在高,有龙则灵’。兹山既以伟秀笼盖 一邑,而尺水寸波,郁郁涌灵气,其为瑰杰,可胜道哉! 乃穷幽极峻,不足谋游士之屐;道险无徒,亦自然之 势也。至神正一丘,领烟霞而含泉石”,又傲然自畼矣。

    《游阳城洞记》
    吴国伦

    阳城山,在盘塘西十五里,迩江与五郎矶相望,去予 州不盈六十里,山故无名,予数往来江行,亦不知其 中有洞。顷与方山人游三山,还过蕲,盖闻诸舟人云: “其山故有仙人洞,草土芜塞,不知几千百年。往岁道 士数辈始营而居之。”有一道士,年最老,常蓬跣入穿 其中,上下屈曲,不知几里。见洪涛从地底涌出,而闻 “江上曳橹声,知其处己与江通,疑有水怪窟其下,遂 惊而出,寻自散去,莫知所之。今其仙迹故在,可一舣 舟造也。”予与山人忻然艳慕之,拟即取道一游,会北 风骤急,巨浪拍天,舟不可舣,遂且弃去。山人曰:“得无 有待乎?”未几,山人越元岳数月不返,而王行甫适至 自黄,留醉北园者十日,买舟送之富口。富口诸故人 各携具来视。予因就江岸与之席地饮甚豪,徐起步 月,登渔矶,瞰黄龙洲。指顾江北诸山,突兀天表,而所 谓“阳城”者隐隐在其西隩。是夕,行甫不能寐,而予门 人黄子登庄则大从之入舟,坐谈渐曙,即趋渡口。须 臾登岸,行田间五里许,见磵道中奔泉㶁㶁有声,心 喜之而莫知所从出。已,入一山,纾回两湖间,高可百 馀仞,而洞在其腹。未至洞二百步,有水洞一,盖受山 心诸泉汇为盘涡,穿石罅而落,磵道者是也。时予病 酲道暍,稍自掬水漱之,即洒然神清。从二子攀跻而 上,得洞门,广方丈,扶携蹑石磴而下,不尽一仞。地稍 平,四壁多赭碧色,而其泐处多滴乳。中有石榻,则道 士营洞时所遗,非仙迹也。趺坐少选,乃令人秉炬深 入,得一洞,稍广,而石益瑰玮夺目,覆者若华盖,褰者 若缇帷,挺者若玉笋,干者若天柱,流者若霞液,涌者 若雪涛,纷而披者若地肺,屈而蟠者若云根,与予州 《凤栖岩》大相仿佛,心窃异之。己又缘磴而升,可仞馀, 得一洞,高广数倍,俨然夏屋。而其四隅又各一小室, 幽莫可窥。其上之石,《牖廑》廑如箭括,可通日光,疑即山之绝顶。乃其气积阴,甚寒,而下多水泉,淫湿无所 投足,遂不能复前,而探所谓闻橹声处。还至初洞,使 数童子箫鼓其中饮焉。辍饮而出,则日已下暮,仍就 田家小茆庵饮数行,徐散步登舟,与行甫别,予因次 而为记。盖在万历壬午十“月既望”云。

    《游西塞山录》
    唐·枢

    “《大江泊。道士洑》冒雨登西塞山”,山突出江中,峻岩如 削,驶漭在下,怪石渊潭,群峰四拱,差退一阿。坐报恩 观,观后玉皇阁山麓龙窟寺西望回山,元结读书处。 雨甚不能上。

    《游五梁矶录》
    前人

    矶当大江,湍急中险削。一岩突出,莹石丹白,箐茅翠 郁。奇岸四匝,爽然清以壮。呼酒为赏曰:“吾才能与较 优劣乎?”《自勉》

    《重修石鼓寺记》
    荆维藩

    梵宫古刹称名境者,多借灵江山形胜,而其完缺修 举,实资人力成之。圻郡滨江,麟峦凤屿,环峙东西。城 北则石踞中流,名曰龙矶。逶折城南,石又粼粼蹲出, 名曰浮玉矶。泊岸数武,厥有遗址,曰石鼓寺。《志》称建 自宋咸宁间,至所名石鼓殊,末悉何解。俗传寺有石, 形如岐阳石鼓、宣王猎碣之类,说亦杳无所据。考诸 纪载,虽“白鹤鼓槌”、“零陵鸣石”,“河鼓星摇”、“蜀桐扣响”,种 种奇迹多有之,亦何取义而名厥寺?尝搜览名山,凡 刱辟精舍,恒视一方风景所聚。昔惠藏、道通二禅师 缉茅紫玉,竺道生竖石为徒,禅乘宗风,闻性空寂,无 声有声,棒喝痴聋,以臆释之。或亦静峙兀岩,神钲远 觉,将寓有微指,非仅如里俗传云者。予藩先世自建 昌迁国于圻,览兹形胜,爰议修举,乃不靳重赀,命承 奉阮古督其役,鼎新殿庑,庄严佛像,一切钟磬炉瓶 之属,咸为铸造。寺侧园囿,给僧蔬供,以司香火。尔时 殿宇巍然,颇多幽致,称境内名刹。数百年来,江山臻 胜,浮玉矶垒成高阁,游览名胜者骈集江滨,而兹寺 日渐颓朽。郡中贤士大夫慨然有修葺之议。予遂嘉 与维新,捐赀助役,共襄盛举。殿循旧宇,规制稍更。缭 以周垣,可御风雨。而后殿居奉接引大士,则向来有 僧载赴海上,阻留兹地者。机缘相凑,良自不偶。昔之 缺而未完者,今固犁然备之矣。凭眺江山,来憩斯宇。 叩寂闻声,宝花香散,将无枹举响应,种性菩提鼓甲 而出者乎!殿宇落成,命镌诸石,俾后之览兹刹者,与 江山形胜共垂不朽云。

    《浮玉矶赋》
    李若讷

    “浮玉矶者,盖蕲江之胜观,黄郡之秀出。截然中流,欻 而嵂崒。斯亦不列于《岳志》,绝纪于《山经》。物有遘美,人 或探灵。觏锐玉之如削,咨奇石之若零。巅趾吴楚,源 流灊霍。萦波突献,佳名爰托。砥柱铮铮,标以磊硌。洪 涛绕乎四周,远脉亘乎丛薄。似月之洲,玉尘纷错。若 木之华,朱曦磅礡。谛登厥势,擅彼一方。圆峰前睨,巀” 嶪球琅;马口后扼,潗湁洸洋。左挹诸岫,唐帽玉屏;右 拍近麓。麒麟凤凰;收名区之韫酿,撷上游之徜徉。其 为状也,浸百丈于蛟窟,镺一尖于练影。仿佛巉岩,凭 陵荍井。岿然天成,屹以日永。礛长川其似柔,插孤空 其欲猛。云根跬武而层层,霜骨凸凹而冷冷。纡曲作 枕于股肱,绰约为延于项领。于是地形既据,人巧载 施。缘纷纠而戢孴,削路道而躨跜。平夷如砥,化彼离 奇。雕石成槛,即峻为基。宛欺𤟧之不阔,羌《窋》以相 宜,抚瀺灂盈于𫖯仰,因突兀撑于崎嶬,层累遒上,岧 带参差,鸿飞朝栋,洒淜湱兮星簇夜疏,泄𣸣瀑兮藻 棁云楶。重栏复瓦,桀阁修梯,文昌题下,控巽地之明 昌,符升华之福嘏,引三楚于目中,划九江于袪把。八 窗荧荧,宇宙咸闲,四户翛翛,山川交輠。俨列宿其环 枑,拥紫薇其庇厦。“太乙巍崇,如荐之斝;钩陈森列,似 排之榎。”耸羲文于独尊,散殷质于犹野。混沌千秋,一 旦而写。乃有翘秀之品,颖俊之人。登高寄思,眺远无 邻。扶摇九万,揽结三春。呼佳侪而领略,商众业而谈 论。飞鸿目送,流水神亲。意匠则寥廓悉入,手削则澒 洞为新。陟而帝座,呼吸可因。降而龙藏,出没有真。掬 绡珠于字泪,起绣虎于文茵。福综法像,瑞叶鸿钧,发 江灵之郁勃,宣文曜之幻神。此其符采大义,吐纳彬 彬者也。若其《寒食》梨云重九,桐雨芳草,王孙临渊,渔 父溯洄轻舠。携宾侣主,当万顷之既凌,望片石而来 抚。斥丝竹其勿喧,爱江天其欲谱。徙倚登临,月光遥 吐,薄烟渲之,上下川浦。笑起僧寮,茗汁半茹,咀彼清 蔬,挥兹尘尘。采鲎帆而未能,引螺卮而愿舞。踏绿苔 之鬖髿,忘紫虈之腥醹。亦以点缀玉痕,润色天宇,无 取于粉黛之綷縩,崽琐之绮组;惊破天门之梦,汰消 佛德之祜。至于僧田百亩,蒲馔一盂,仰庇俎豆,俯结 精庐;隔水乡而不远,栖山阁而为徒;指粳稻以檀越 守餰。以《苾刍》。升斗之水,不减衣珠;方寸之名,可代 神思。推其馀粒,餮及寒儒。篝灯之夜,可熄蛟人之《欷 歔》;屑玉之子,皆扬帝宿之居诸。抑又“功德与矶并泐, 福利将江并濡。”崭崭不朽,何润何枯

    《石鼓寺记》
    前人

    圻之诸生中有孔生者向余称说:“石鼓寺在羊子㙩 前江后湖,延袤唐帽诸山,又与凤凰山右接,紫翠相 映非一状。浮玉矶、文昌阁点缀江心,与寺低昂,居然 胜境。寺基坐丑,向未形家以为据。圻之巽方钟梵中 便有郁葱气。名以石鼓者,父老传以中有石鼓,暗记 模索不可得。自宋咸宁中即建,至明天顺间,僧永启” 募缮,已而久颓。今庄严之者,则圻之缙绅李、岳二翁 为檀施劝缘首也。李先生向余称说云:“前人建寺有 深意,圻之向在丑未方,寺之向亦在丑未方,其星为 贪狼,贪狼属木,《志》言众木成林,于兹肖之。”先是吴兵 使建文昌阁于矶上,而阁之向又为丙壬,圻为艮以 纳丙,其应属文明之盛,固西方德福第一义也。先生 之指,较孔生加肻綮,余以故知石鼓寺之状,石鼓暗 记,其义涉元。余则欲与李、岳二先生及孔丘诸生以 暗记兹寺焉。自古迄今,暗记其劫。因圮为新,暗记其 施。以佛域关福力,尤暗记其应。盖佛之庄严像法耳。 石鼓寺不取元漠之号,第以石鼓为名,又像法耳。道 之朗而无不存,崸而无存,则石鼓原有暗记之妙,妙 法即像法寓焉。余以仲夏六日濒大江而设祭,时方 多雨,江流涨天。乘一苇,登矶阁,顾眺寺宇,掩映茂林, 若隐若见。涉流而上岸,一睹其门殿僧寮,望洋而止。 目极绀缥之观,心识文明之瑞。冥契默思,畴非暗记 者耶?孔生谓余可赋矶,李岳二先生谓余可记寺。余 不能文,而若以文属余,暗而记之,安用文之。因思韩 昌黎之在潮日与大颠谈佛;柳子厚在柳州,绝想仕 进,日探浯溪之胜;苏长公之在儋,日与黎生来往商 确文章。今余观察于圻,幸非三公谪居,即其文万不 及一,而沉迹颇相似。李岳二先生乃大颠,不敢望江 流。乃浯溪不足观,即孔生与黎生又过之。然则 余不及三公远甚,而所遇者三公实不及也。触心目 以暗记之,即石鼓为榔铭耶?为钴𬭁潭记耶?为“雪拥 云横”之句耶?即不能为三公文,而暗有所会,固不在 多。又读李先生《参禅语》,热心一片,顿为清凉,与所云 “口头禅、门外汉”者相远,殆无由比似矣。即谆谆命余 记寺之诸胜迹,竟不与《石鼓暗记》之义,而相解于无 可解也。是为记,而赋亦别就。

    《白湖渡桥记》
    徐霖

    去黄梅一舍许,有白湖,其源滥觞于蕲阳广济诸山, 而汇于太白。白湖,太白之支派也。湖之上旧有渡,渡 当南北之冲,驿传之往来,远近之负贩,租税之轮纳, 匪此弗达。春夏潦盈,济以小舟,往往运载不胜。秋冬 潦涸,涉以徒步,则又泥泞莫前,喧竞咨嗟,行者病焉。 成化乙巳冬,乐平朱璧廷献以进士宰兹邑,下车即 号于众曰:“维玆剧邑,寄予以民社,岁久弊滋,民利罔 兴。予虽不敏,欲渐修举。汝予同心,用赞予以有成。”既 而又曰:“维兹白湖,实邑大弊。梁以巨石,庶克坚久。工 费重大,弗资于有力,厥观罔成。”众曰:“诺。”侯乃选于众, 得冠带义民陈浙、张锦等,付以董理之责,募四乡耆 老冯瑾等,随其力之多寡,为工费之资。又期年而梁 告成。梁之基,撅以松木,四围甃以石版。其下穴三瓮 门,不朴不华,既坚且久。行无犄觕,水无患害,苦雨隆 冬,如履周道。于是老稚相与歌于野,商贾相与歌于 途。达官贵客之历是者,莫不歆艳叹羡,而侯亦膺显 擢去矣。梁成十年,予仲子行庆亦以进士继侯武而 致仕。知卫事石君信、大行人徐君钦等相与谋曰:“兹 梁之建,为利匪小。匪勒之石,无以永侯之功。石具而 征予以文。予惟先王之政,杠以济徒,梁以济舆,固二 梁也,而一年一役,至冬乃成。前此犹病涉也,岂若兹 梁之利哉?费不取于公帑,工不扰于齐民,义者资焉, 财者成焉,行者安焉。嗣而葺之,虽千稔可也。侯之功 不亦”大哉!侯公清畏慎,勤能干济,劝农,兴学,理财治 狱,备荒整戎,百废俱兴,利于民者,匪直一梁也。乃为 诗一通,并刻之石,俾往来之人歌之,以不忘乎侯之 功。《诗》曰:“白湖秋冬潦不污,牵捝弗涉怨且呼。我侯济 民馁得𫗦,尧尊甘芳置通衢,巉岩凿开得碔砆,琢磨 晶光瑕疵无。阳侯鞭笞神鬼俱。天吴紫凤”纷前驱,屹 然三门众流趋。翩翩车马走万夫,呻吟以讴病以苏。 我侯胸次吞江湖,三千凿凿忠信孚,痒痾疾痛切体 肤。如骢引驹鸡哺雏,如川泳鱼藻游凫。感侯盛德良 勤渠,瑱珉勒石辞匪谀。千秋万岁人生途,毋忘建梁 侯姓朱。

    《小营山记》
    桂冲云

    小营,古芦塘地,俗称小灵,在蕲东河北岸。自大灵来, 奔腾跳闼,类太行北行,健悍而迅疾,至郑山忽止半 里许,突兀耸起,有地名“杀马”,属王桃、王悦与关索角 材论婚处也。其事在汉末建安间,土人传说不详。因 想《蜀志》载关索见公于襄阳。二妇人列于阶下:一 鲍姓,其两人姓王,一名桃,一名悦,芦塘人也,与此甚 相类,而里中又多鲍氏遗迹,或者近是。逾此一里许, 有土灶,径广丈馀,土焦黑,传为昔人炊爨之地。或曰“卢敬卢”,唐所为。卢氏不知为何许人,但乡人至今祠 之。贤士大夫没而无闻者,不知有几,则非有大功德 于时,谅不能然。层折而上,西北“石壁立,狰狞陡险,望 之令人栗烈。下有洞,不易到,不幸不遇知己,竟甘付 与狐鼠,听其游息,其洞竟以狐名。”嗟嗟!山川虽灵秀, 非人不显。假令小有仇池诸洞天,无高人达士,其荒 凉岑寂,又不知何如也。南岩秀净类剡,中无痴重繁 倨之气,而自然高简。有巨石踞岸边,上有松荫如盖, 每临风醉卧其间,谡谡如在九天之上,地下事不知 何以消尽。东有峰名“竹叶”,极耸峭,掉头弃去,似耻与 众山为伍,而神思飘荡中,仍自严谨。及巅四周峻起, 中甚平旷,堪种植。竹树杂列山顶,易为轩畅,而颇难 于幽邃。此中更以幽胜,有巨松,苍癯老曲,而枝复软 秀如垂杨,回旋覆户牖间,不知为何人手植。向时曾 “避暑其间,直如托身住清凉界中,竟不必入雪山寻 古佛也。”今不及数年,而遍山剥刘无寸隙,竹树室庐 无一存者,神骨虽然如旧,而面目未免少改,传为乡 人脩砦至此。大约山之有材而堪为人之所恃者,亦 未必尽山之福也。初为王氏姊娣所凭,而后为卢氏 弟兄继之。其不得以《风雅》著而仅以雄杰闻者,非其 中鲜美秀,特其岩险峻激,其才近于霸耳。后如桓宣 武、姚思道,天姿高迈,殊绝于人,使非喜谈兵事,雅负 将略,岂非世所称为“绝代风流人士”也哉!

    《白云深处亭赋》
    高鹏

    有一布衣,性耽山野,东走吴,西走越。老子长之脚跟, 饱尧天之风月。晓来放啸于凤肩,展望于麟脊。第见 非烟非雾,郁郁纷纷,瑞幛弘开,素屏森列。峰回路转, 有亭翼然,榜其上曰:“白云深处”也。少焉,天挺一人,立 于游亭南面,问其童子,曰:“此白云洞主也。”布衣心悸, 进而言曰:“主人物以寄兴,亭以寄身。翠软红柔,孰非 可乐?顾乃谈素白云,而独为之怡情耶?”童子曰:“乐涉 于仅同者,梦蕉袭石之见;事出于特异者,冯虚遗世 之心。吾主以白云者,阴阳奇气,山岳精英,玉质金辉, 堆崖拂袖,脱洗尘俗,气象万千。叠阁层楼,不烦模写 之图画;舞风弄月,不费招呼之可人。如囷如轮,扫春 黛也;如盖如擎,点夏峰也;巧飞银汉”,白云秋霁也,梅 雪交魂。白云冬晓也。白云朝兮穿友猿之蕙帐,白云 暮兮挂引鹤之疏楞。舒卷随时,鼓登坛之《诗将》;往来 适意,纵旋凯之棋兵。四达无尘,一榻千金。顾彼临春 结绮,曾不满乎一哂;纸屏石枕,尝梦破乎三生。飘瓦 浮名,虚舟宦情。龙潜必于渊海,凤隐必于深林。阅典 谟而尚友,呼乔松以“定盟。契天人于独坐,付理乱于 不闻。院落沉沉,𥓂砑百寻。虽悬河贝锦者,特宫墙之 外望;虽滥竽鼓瑟者,徒鞅掌于浮生。是盖淡而不厌, 简而益文。虽青云之腾踏,不足以为贵;紫云之辉耀, 不足以为珍。浩浩乎与造物相忘,堂堂乎与日月争 明。不知天壤之大,何乐可以加此也。”布衣辗然而笑 曰:“噫吁嘻,美哉景乎!古有所谓壶中海上者,今物色 之矣。”遂击节而歌曰:“云淡淡兮缥缈无涯,亭隐隐兮 悃愊无华。通一径兮委蛇,寄一人兮清嘉。彼柏梁建 章兮乌足为家?”歌竟,长揖请辞。童子指之曰:“此荆藩 睿主寄乐处也。”布衣骇汗,掉臂而走。回翔再拜,叹啧 以归。恍然心旷而神怡,不觉天渊之势隔。

    《立浪园记》
    曹应昌

    黄舆碧落,浪人所居。游也,处乎寥廓之观而园焉,则 已陋。竺天瀛岛,心缅以清,即至焉,一乎净浊之致而 园焉,则已拘。顾鲸奔涛立矣,九连三山,反在地中,浪 人有不得避,姑取超;有不能一,姑取寄云渊明菊和 靖梅,屈兰王竹,戴颙鹂舌,弘景松声,因性所近而取 适焉。二氏所称洞天福地,肺络相连,非还丹子不得 至元都。玉京之下,三十六天皆实有城阙居人,垂裳 受吏,至圣大贤处之。浪人既鲜飙渡之津,滞羽樊中, 拔天无计。居既不敢卜,山亦不敢深居。偶山山偶园, 然金谷也奢,土室也隘,圹也哀,窝也恣,园焉斯可尔。 园而立浪者,浪松也。万松摩霄,骨撑发竖,其有立之 义,抑悲风激荡中犹有未撼者存乎?是有异焉,山园 也,取致以水,水溪也,取致以池以泉,松园也取致以 竹以古藤,以杂种之树,以远望之茶山环于石,石园 也,取致以艸屋以土坪,巉崖复洞倾,攲园也,取致以 回廊,以修堤,以阔坂。朝山也疑暮晴而雨色,四时也 疑一暄萋霜而鹂歌雪而蕉影初从岸庵出云窦薅 一线沟猱鸟道,扪青萝,蹲堑壁,缘薜荔墙入。立浪园 门,皛旷若行野石虎之斗矣。松则龙而驯,斗不胜驯 也,曰“驯龙。”衍磴而柏丁丁,雨折而蕉扇扇,云出石窦 隔筠篱,望文石半背妆西子,浓抹浇背,一惊矣。苍苍 者梅,偻而不敢索其笑,亭亭者梧,过而不暇据以吟。 下坡陀,循半规池,咫尺阆蓬宫阙,不得渡,又上而坡, 下而亭矣。藤篁蒙菁,万叶交影。人浸叶中,水怒叶下, 风泉壮乱,语不得闻。津桥而西,则《桃花泊》,傍灿然山 参差,桃桃先后花。然洞光谷影,霞片水声。西湖柳堤, “秦淮叶渡,烟中阁,镜中山。昔年画船红梦入,此盖依稀”近之泊而窦,窦而水渟泓其中伏流而出者,乃反 矶激鱼头,头影荇藻,不可得渔。然柳丝拂水,辄亦惊 竿。窦以上,皆平台种梅而邮其左,则雪山之颓也,界 天台道矣。选涛而亭其右,则张毅、万松其未燹火焉。 葱葱茫茫,其古怀襄其未平也,周视径穷矣。旁瞰石 背,有隙摩身背以入,如鼠穿窦,曰“文石峡”也。越石桥, 藤蔓阴森,九天银河,窥蔽其外。过破袖亭,沿塘塍,到 谷庄,似人间篱落。纡栈阁,入缩虹庐又一洞天矣西 折径松风而上“蹲肝云广铁莲半覆怪树生石腹石 髓滴鼯鸟动人帻”“魂醒骨冷。”其古仙服炁之岩,循 岩而南,陟岭麓则龟峰雁石,襟带间摄。其翠色《河缕》 白,而逶迤以西,千里尽望。下坐石舫,内虬虎以争,外 波澜斯远近而几案庋,则向皛旷驯龙衍也。大抵部 署因其自然,历乱序于思理。乔木千章,涧池工匝,石 族而居,以怪以寝,以飞以让以斗。山半二石,特诡秀 壁者坐而横紫萝冠锦苔帔,春朱花,秋红树簪,夏绿 云,步障石而玉女。丈则秀以文乎,伏者削而案,荡与 缭则虎而圈,沼与临则牛而饮,蕉与覆则鹿而梦矣。 受履筇,荐棕席枕,每月明夜深,主人独啸,辄不意武 丘《洞箫》石底。潭之背,峡之旁,亭阁之照。竹依松,惊鱼 疑鸟,依稀灵壁飞来,远山叠束而不露其童僧,磬下 升而“正,爱其孤龟。”两名峦,隐跃左右,而琵琶半遮, 不肯遽开其靥。柴桑半坐,烟霭封断,而邈若山河。其 间晴妆雨翠,千变万状,近栖而远托,旅游而独抱,反 扃而遍寻,节游而近之,有不䁥勇割而契阔之,以深 其眷怀。皇人风小,年日不足乐,浪人几娱老乎?顾山 不衡㟥,水非江汉,茅之属不如北,竹木之属不如南。 垣有淋不能垩池,有漏,不能甃棂,槛有脱以敝,不能 丹漆,以经久远。伐杨而几,㔉松而台,束艸而席,缚绳 而床,瓢以椰,壶以瓦,著以竹箭,苎巾布羃,萧然乞寒。 园多山花,梅梨李菊野树,香不乏数。而《九里香》迺特 馥。丹桂宝珠茶,移植山上者,如贵游子入野人道士 群,反不韵哉!花亦畦厄于水且石,不畅畦;畦亦花厄 于贫且僻不异花具云尔。迺移株辄活,曾无橐驼种 树之方;好鸟来巢,岂有薛翁幻禽之巧。卬朋四海而 飙集,樵牧迂道以叹游。岸庵梵声长涂,人语嘹呖,若 在坐隅。驯龙衍之苍莽,则瑶池宴而冠佩醉哗,昆阳 鏖而鹿象怒角也。《肝云广》之靓邃,则铁船峰之石莲, 云水玉泉之洞室也。选涛亭之雨之月之,雪,谷庄之 水,秋之筠夏,雪邮之酒,杯之剑吷,渔窦之蒲团,石舫 之垂杨,松之野烧,瀑之落,晖之吐月,《破袖亭》之“冷雨 酸风”,《缩虹庐》之“抱琴篝读”,近于禽庆,蚤于向平,切于 宗炳,虽俭不及赞皇之平泉,而侈已过乐大之池上, 疏不至散,稠不至整,朴不至陋,文不至纤,剑侠而有 其婵娟,枯僧而有其绚烂,湖海岳山而有其丘壑。至 乃风动茶铛,难其斗者,棋闲峡雨。若或闻之,“水沉锉 屑,闽炉是不烬之灰;绿韫摊经,秦火出未烧之字。”或 则休粮永日,键户扃窗。亦有乘兴骑驴,下山乞食,钩 松帘而进雨,则鸟鼠乱其图书;挈土锉以居云,则狼 豹驯于鸡犬。山有胜事,则元宵之放灯,脩禊之采兰, 妇孺之锄药,眷属之饭。藤花有胜景,则《红子树》落叶 阶松,毛径,石蒲古沟。霞参晚灶,不辨晴红;山乱厨烟, 难分缕白。每秋空昼静,枯藤落子,迸打屋瓦,疑于鬼 兵。更复扫春风而逸童尘,响夜谷而默鸟虫。桃花似 女,妖盈来二女之鬟;醉叶漫山,明灭看寒山之火。是 则武溪男女,莫幻楼台;华山鼾齁,徒游蚁蝶。庶几郑 谷真个庐山矣。其有梧而坪,有蔬而圃,有碾而《玉以》 舂,有绝𪩘而平冈,以弯弧以走马。或则力艰剧作,而 莫穷灵运之斤;亦时忧畏驱驰,而辄断草堂之手。兴 会不及,标举斯虚,或有不名,有不至也。间者图为卷 素,派以歌章,耿怀袖而慰羁孤,脱丹神而成果道。山 川粲白,何殊烟掌之螺;笑黛依然,不异菱花之巧。移 情送目,即是居人;朗月清风,便当良友。诚恐桃花未 稳,终扇风涛;清福难消,特生涂难。则他时怅鸡声而 思廊庙,因晨风而怀远人,不既伤乎!嗟乎!章台之铜, 散其墨花;绿野之石,残为梁臼。奈何以电蜃之呵,而 欲永海桑之玩。况椎蓬暗于枣栗恒儿,曾无名山洞 室之怀,足以触其《云水念先》之感。而更望其莳花旧 径,薙艸闲阶,不以难乎?是以李衡枯树,室少居人;叔 夜新篁,园无主者。亦知浪山烟景,百岁之内,剪为童 巅。而雪堂偶筑于黄州,愚溪亦标于西粤。寓意寄情, 若鹭点汀沙,霞铺暮汉。听其聚则成文,而散之乌有。 岂至于匡公五老,定结斯庐;灵运万斤,轰惊幽壑者 乎?况乃景阳钟断,勾楯箫寒,骏马台倾,郁葱孥戮,其 何有于兹?园嬴者曹,对影婆娑,尺阶其幸,编身佣佃, 陶复为居,亦云溢量。而习心未扫,斧构如斯,不既多 与?余家近衡峰,溯流可达,宁不欲访王薛之高踪,读 异书于岣嵝。而虎豺嗥迳,禅链他移,未免桃片浸于 污溪,石泥封其青髓。萝攀莫极,杖履惘然。更复肺病 兼年,而累丝难杀;鹿门以系,胜具维艰。比年裴几躬 携,蒋蒿自刈。既少侄儿之童子,结伴罗浮;兼无哦际之鞭奴,相依博奥。是用不得不坐选家山,瓢寻短水。 已非梅福求安之意,亦岂鉴湖许乞之恩。聊寄居游, 自商岁月而已。园即园丁,出仍主客,其可以园焉者, 其可不必园焉者?胡“为乎结行制而强游人为是沾 沾者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