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边裔典/第040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四十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边裔典
第四十卷目录
日本部总论
大学衍义补〈四方夷落之情〉
江南经略〈洋山记 勒功三书 潮候利害论 御寇说〉
图书编〈御倭问答 制倭八策 计处倭酋 御倭总论〉
苍霞草〈论日本〉
日本部艺文一
敕日本国王书 唐张九龄
论倭疏略 明马坤
论倭 李文进
议倭 黄元恭
论通市 前人
议倭 唐顺之
议招抚 前人
议番舶 前人
议倭 张时彻
论市舶 前人
议倭 郑舜臣
议倭 杨守陈
议倭 唐枢
平倭颂〈并序〉 董谷
日本部艺文二〈诗〉
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并序〉唐王维
送晁补阙归日本国 赵骅
衔命使日本国 朝衡
送日本国聘贺使晁巨卿东归 包佶
送朴山人归日本 释无可
送人之日本 方干
送日本使还 徐凝
重送陆侍御使日本 钱起
送荣首座还日本 明僧来复
送日本希白上人礼祖塔之金华 前人
送僧归日本 僧妙声
日本部纪事
日本部杂录
边裔典第四十卷
日本部总论
大学衍义补
《四方夷落之情》
《日本》在东海之中,古称《倭奴国》;或云恶其旧名,故改 其名曰“日本”,以其近日所出也。
臣按:“日本国虽粗知文字而心实狡诈,海外诸蕃如占城、真腊、阇婆之类皆未尝为边境患,唯此一国居海之中,在胜国时许其互市,自四明航海而来,出其重货,贸易不满所欲,即燔焫城郭,钞掠居民,往往为海边州郡害,圣祖故痛绝之。当开国之初,四夷宾服,虽西北之虏亦皆远去边塞,稽颡阙廷,唯兹倭奴时” 或犯我海道,故于山东、淮、浙、闽、广缘海去处,设为卫所居多,大抵为倭故也。宣德以前,彼犹出没海滨,以为民害。正统以后,盖罕有“至者矣。向时,因风候,遣舟师,由海道以备之。近乃于缘海都司委都指挥一员,统其属卫,摘拨官军,专以备倭为名,操习战船,以为防备。是以数十年来,知吾有备,不复犯边。或数年一朝贡,朝廷亦以其恭顺而礼遇之。” 圣人何容心于其间哉。
江南经略
《洋山记》
洋山,乃苏松御倭海道之上游也。旧闻此山涂泥,不 可以泊舟,惟娘娘庙西南,略有泥涂,可以暂泊,今乃 知其不然。盖海舟必得山嶴而后可泊,无嶴之山不 可以避飓风,如之何敢泊也?洋山乃两头洞,西北高 百馀丈,周围约七八十里,形如圈树。其中有十八嶴, 如一大湖,可藏数百艘。湖口面北,娘娘庙在焉,海水 咸不可食,惟山岭有一池,泉淡可汲,倭船与我兵船 必舣而汲。庙东有巡检嶴故址,山口有一山,名陆家 市,山麓俱白沙如粉,非泥涂也。迩年当道建议,浙直 哨船期会于此,交牌信验,深为有见。何也?洋山南去 定海、北去吴淞,皆一潮也。盖在浙、直之交,适中之地 也。若曾尝出定海关,浮海舠踏勘海防形胜,而深有 感于天心,设险以限华彝。舟山诸山者,两浙之屏翰 也;崇明诸沙者,三吴之屏翰也。定海海外非止一山, 舟山其魁焉耳。舟山之东北有灌门、长涂、代山。衢山 西北有马墓、两头洞,东南有沈家门、乌沙门、石牛等 山。衢山之东北有马迹山。马迹山之东北有陈钱、壁 下二山。陈、钱者,中国海山之尽处也。倭楫击空明而 来,万里风涛,茫无际涯;望见陈、钱,则喜中国将近,有 山可泊。既至陈、钱,然后南北分艐。若经马迹、大衢而 西过舟山,则两浙受其患。不经大衢、舟山,而向洋山 之西。迤北而行,则历淡水门大七、小七,西冲宝山,北 冲高家、竹箔二嘴,或东北冲三爿、扁担、二沙,而苏、松江北惟其所骋矣。崇明诸沙,愚已别立总论,又有《黄 鱼船议》,言之颇详。同志者合而观之,浙直御寇之方, 思过半矣。
《勒功三书》
自《倭患》之作也,吴人论功,有三屈焉;若曾辨而伸之, 有三誓焉。何言乎三也?乙卯之秋,海贼五十三人,自 浙东而杭、严、而南都、而毗陵以至于苏,为提督都御 史曹公所灭。或论之曰:“贼数不多,未足为大捷也。”愚 谓不然。盖此五十三人者,使其皆常贼也;则所计止 于五十三级,其捷诚小矣。以若曾观之猾而有谋、勇 “而善斗,殆贼中之精选,非常贼也。”其所经历八郡,转 战三千馀里,凡人材、物力、地形,靡不了然于胸中,不 杀人,不掠财,不奸妇女,周流深入,此其志讵可测耶? 夫曹公不过一提督耳,其所提之兵,孰与南都四十 八卫之多?所运之谋,孰与南都府部操巡之众?贼过 南都,兵败城阖,莫之能格。自非曹公忠义感人,纪律 严肃,刻期剿除,则将归于海滨老巢矣。当是时,徐海 拥众十万,若以归贼分为头目,分统贼徒五十三支, 分道而进,苏、松、常、镇、杭、嘉、湖七郡一十八州县,无处 不放火劫杀,则将各救城池不暇,各上司兵隔绝而 不相援,乡村之民无可逃生,非死则胁从矣,七郡地 方,岂不岌岌乎其危哉!七郡危,则南都亦大震摇,今 皆无之,实由曹公歼此五十三人之力也。歼此五十 三人而后,贼不敢渺视内地,轻率而入。是捷也,不惟 小民造福,而于朝廷兵马钱谷所省,讵可量哉!今制: 斩首级者计功陞赏,斩真贼首者别论。曹公所斩,似 当以贼首律之,而不当视为常贼;曹公所斩之数,似 当以千万人拟之,而不当拘其为五十三人也。昔吴 民感恩之深,尝欲刱生祠以报之,后乃为督察赵甬 江所忌,不惟不举其功,而且以他事劾之而去,岂非 天地间一大屈哉!使操觚者而含糊焉,则为欺朝廷、 欺上帝矣。若曾之所以誓而欲辨者,此其一也。己未 之夏,毗陵唐公顺之捧敕至吴,经历海上,倭至不得 登,劫屯兵于三沙,公帅兵围之,贼走江北,为李中丞 所灭。或论之曰:“六月兴师,劳民费财,不能捣巢而纵 之走,未见唐公之能也。”愚谓不然。夫倭舶之来,非一 岁矣。每至即登岸,未有不满载而去者。若非唐公与 熊兵宪亲出海洋,严督将士,孰肯僇力驱贼于沙上 哉!当是时,抚按巡江皆缺“唐公原无提督之权,又无 可战之兵与可调之粮,使他人处此,必坐省城,移檄 将官,闪奸塞责。而将官又袭故套,止击去贼,不击来 贼。数郡生民废耕耘,填沟壑,如甲寅、乙卯岁矣。安得 贼千三四百人,历三越月而但屯于一沙,不渡海,不 流突内地,不杀人焚劫,枵腹而蓦窜哉?”自此失志。岛 倭闻之,至今不敢寇吴。唐公保障之功,诚不小矣。《新 例》:御贼于海洋,不使登岸者,虽无斩获,犹叙超格。唐 公积劳成疾,转官而殁,吴民阴受其赐,反訾笑之,岂 非天地间一大屈哉!使操觚者而含糊焉,则为欺朝 廷、欺上帝矣。若曾之所以誓而欲辨者,此其二也。癸 丑之春,倭寇初至,世际久熙,无兵可御。操江都御史 蔡公命少林僧天员领僧兵灭之。或论之曰:“僧,异教 也;一战何足道哉!”愚谓不然。夫国家素养武臣,在东 南者不少矣。倭变暴作,连战败三十七阵。若非天员 游寓天池,蔡公聘而用之,则倭贼渺中国为无人,我 兵视倭如雷电鬼神而不敢犯,长驱深人,焚戮之惨, 恐不俟次年而遍及于内地矣。天员一战于翁家港, 再战于白沙滩,倭贼二百五十馀人,斩刈无遗。自时 厥后,我民方知倭为可敌,而兵气渐奋,捷音渐多,实 天员一战有以倡之也。其安中国之神气,功岂小哉! 班师后,当道莫与奏功,而仅赏银牌,退归山刹,吴人 亦无有知感者,岂非天地间一大屈哉!使操《觚》者而 含糊焉,则为欺朝廷、欺上帝矣。若曾之所以誓而欲 辨者,此其三也。夫曹公,去任之官也,荆川已故之人 也;天员,远方之僧也,曾也岂有所为而故誉之耶?天 理人心,唤醒于今日,媢疾怨讟,庶消于将来。昔孙盛 作《晋春秋》,直书时事,若曾不佞,愿效颦云。
《潮候利害论》
“倭性狡猾,最善设伏用术以诱我师。若将领得人,勿 与轻战;先令探兵搜伏而不受其诱,贼计穷矣。”向来 我师取败,多在于此;然此犹或有知防范者。至于潮 候一节,自非生长海滨之民与贼相角,未有不因之 以覆败。何也?苏、松海滩与温、台、闽、广不同,温、台、闽、广 海水深洼,直抵海岸,艨艟巨舰可以逼岸而泊;苏、松 则不然。其内洋也,则多伏沙暗涂,随潮长落,以为隐 见,非本洋沙船沙民,辄易胶浅。一胶浅矣,篙橹帆樯 俱无所施,船不能动。或风猛而为怒涛冲覆,或风恬 而俟后潮飘发,患莫甚焉。其海滩也,则涂泥平衍,以 渐而卑。潮至时小舟可以傍岸,大舟必须稍远停泊; 潮退时滩涂呈现。岸与海水相去或二三里、或六七 里、或十里有奇。初泊之舟,高阁于干涂,须俟后潮方 得浮脱。其潮候也,每一昼夜去来二度,迟早不同。其来也,瞬目之间,干涂即成巨浸,骤于奔马,迅于鞭霆, 人不及避。故苏、松之人离海稍远,即不能知其候,况 客兵乎?往岁朝廷命将平倭,大参许天伦提兵自河 南来,副宪周臣提兵自山东来,曹、许二游击提兵自 真定来,会师海上,约战柘林之南,平沙衍涂,旷如陆 地,卒遇潮至,倭知预备,而四师皆陷,仅存将领。此固 客兵不谙地利之故,而亦四将远来,不用土人以为 耳目乡导。我吴守土把港之官,坐视而不之告,均有 罪焉。呜呼!此殷鉴不远者也。潮汐者,天地之呼吸也。 万古有此海,则万古有此潮汐;潮汐之候,岂特水兵、 海战之所当知;海岸行师,殆有不可忽焉者乎?
《御寇说》
“倭寇犯境,百姓被杀死者若干人,流离迁徙,所在村 墟,为之一空。有司深关固闭,任其四郊杀掠,其意止 欲保全仓库城池,以免罪责。甚不得已,纷纷抽点壮 丁民快,皆素不教练之民,驱之杀贼,以致一人见杀, 千人自溃,徒长贼威。窃思祖宗于辽阳、山左、江、浙、闽、 广沿海设立卫所,镇戍连络,每年伺候调发舟师出” 海。又设都指挥一员统领诸卫,专以备倭为名。今倭 寇凭陵,所在束手。当事者拘碍文法,动以擅调官军 为辞。按《大明律》擅调官军内一款云:其暴兵猝至,欲 来攻袭,事有警急及程途遥远者,并听从便,火速调 拨军马,乘机剿捕。若寇贼滋蔓,应合会捕者,邻近卫 所虽非所属,亦得调发策应。若不即调遣会合,或不 即申报上司,及邻近卫所不即发兵策应者,与擅调 官军罪同。此各卫得自调拨策应之明文也。今贼杀 害人民,摇动畿辅苏松内地,城门经月不开,百姓危 迫,各卫拥兵深居,坐糜国家月廪。贼在近郊,不发一 矢,忍以百姓生灵饵贼,岂计之得哉?夫以沿海卫所 自足备御,乃既不能“把扼外海,而俾之突入内地,独 民兵支吾,玩愒养寇。及其势不可支,然后请旨动调 大军,是虚设沿海数百万之兵也。况俟朝廷命下,动 经旬月,吾民餍饱豺狼之腹已久矣。贼闻大军之集, 倏忽遁去。虽貔貅百万,怅望空波,徒使百姓驿骚而 已。宜遵照祖宗设立备倭之意,并按《大明律》”,“军攻调 拨策”应,督令卫所将校精教练、慎斥堠、勤会哨,俟贼 之来,于海中截杀之。盖贼在海中,舟船火器皆不我 敌,又多饥乏;苟一登陆,如螃蟹出筐,不可御矣。务严 立条例,御贼于外海者为上功;能把截海口不使登 岸,亦以功论。贼从某港入,系某卫所汛地,该弁杀无 赦。其有司闭城坐视,四郊之民肝脑涂地者,同“失守 城池”论。庶人知效死,而贼不能犯矣。
图书编
《御倭问答》
问曰:“近日倭寇剽掠为患,倏来忽去,备之无馀力,攻 之无定形,何以保东南民社而安室家也?”曰:“闻诸洪 武、永乐间,倭夷数犯而莫御。今惟漳寇耳。且敕巡抚 严督之,是以激而变生。欲弭之。请考前之无寇者何 故?谨微以防渐,不必过严不治,治之而寇息矣。” 又曰:“御海寇与山寇不同。故御山寇利用攻,御海寇 利用”守,攻贵神速,守贵招降。是以宪臣广投檄文以 诱其从,将臣勤加巡望以严其备,则海寇得生而居 民无扰也。
又曰:“御寇无难,在得人,在据险,在利器,在足饷,在令 严。夫统率纨绮,士卒尪羸,人匪得也。南蓝田以及兴 福,东龙王以膺琴室,北武场以至杨村,疏而且旷,险 勿据也。戈矛干脆而铁绣,甲胄线穿而纸糊,器不利 也。岁久不支,包侵为弊,枵腹称贷,妻子啼饥,食不足 也。守而敌者无功,退而逃者不罪,令匪严也。必总戎” 者身先行伍,内守者勤加策应,伏兵以绝汲道,窎远 居民则徙之入城。此“保海盐”一隅之策。若欲海寇悉 平,必须宪臣奏请。沿海凡泊船处所,多设市舶司,有 货税货、无货税船;船出地方,给以票证。人皆好生而 嗜利,化寇而为良善,且因以裕国用矣。
又曰:“破海寇,其策有三:防其源,困其遥,间其党也。沿 海出船海口,查其家注之册,诱其亲属,俟寇回,谕其 降以自新不罪。又严禁不使招引下船,则在海者日 减而无增。此防之策也。海寇食必须米,饮必须泉,截 其掠米汲泉之路可也。可泊之处,悉立铁尖撞桩,隐 于水面,碍其来船可也。诇其聚泊,束刍灌油,桴筏随” 之,顺风纵火可也。此困之策也。或取重囚,许释其罪, 持檄往谕,能杀大船寇首来降者,赏以爵;能杀小船 寇首来降者,赏以金;登岸对阵,投戈自降者,不罪。或 用木牌朱漆书写,顺流浮至海船聚处,寇必取视,自 相猜疑,而党不固矣。此间之策也。夫用间,自古长胜 之策,不特可消海寇而已也。
《制倭八策》
今倭之疲中国也,虽自辽东由六朝及今,实从南道 浮海,率自温、宁以入。盖其去辽甚远、去浙、闽甚迩也。 其入寇则随风所之:或由萨摩五岛至琉球而犯闽、 广;或由五岛历天堂、官渡至乌沙门分艐,过韭山、海鸭门而犯温州;或由舟山之南而犯定海、犯象山、奉 化、犯昌国、犯台州。若至李西嶴、壁下陈钱分艐,由洋 山之南而犯临观,犯钱塘,过南山而入大江。在大洋 也,则犯淮、扬、登、莱;若在五岛开洋,则趋辽阳、趋天津 矣。其舶之入,全视风候,大要春之后、冬之前,匪是者 不利往。此入犯之大较也。彼既出没不一其地,则海 防不得不周;彼既往逞,不一其时,则海汛不得不谨。 所以制驭之策有八:诸所恒称。“简兵足饷”、“重将议援” 之类不与焉。“一激朝鲜而夹攻可资,二刺敌隐而胜 算可决,三广用间而大首可折,四奋火攻而众寡可 易,五重屯戍而险厄可固,六蒐轶才而众智可集,七 得枢督而奇勋可奏,八捣贼瑕而属围可解。”区区小 丑,何足虑哉!
《计处倭酋》
按:平秀吉此酋起于厕役,由丙戌至今,不十七八年, 而篡夺国柄,诈降诸岛,絷其子弟,臣其父兄,不可谓 无奸雄之智。兴兵朝鲜,席卷数道,非我皇上赫然震 怒,命将东征,则朝鲜君臣,几于尽为俘虏,不可谓无 攻伐之谋。“整造战舰以数千计,征兵诸州以数十万 计,皆曩时之所未有,日夜图度,思得一逞,不可谓无” 窥中国之心。使其遣酋出众,乘风扬帆,寇我沿海府 郡,备御兵力容有未完,一时胜负得失,是未可知也。 然臣等窃料:平秀吉一狡诈残暴之夫耳,本以人奴 篡窃至此,彼国诸酋欲为秀吉之为,而思攘夺之者 甚众,阴谋伐国,构怨亦深。如《结萨摩》州将幸侃,逼令 州官义久杀其弟中书以自明,《义久》不得已而佯为 降顺,其心未尝一日忘秀吉也。夺丰后州官之妻为 妾,民间妾女,充塞卧内,淫虐百端,诸州质子,禁若囹 圄,父子兄弟,不能相见,共不胜其仇雠忿恨之情。日 本原无征科之扰,而今令各州远道输粮;原无兴大 兵、动大众之举,而今则征发骚然,举国鼎沸。倭之人 民,何以堪命?日肆杀“人而虞其噬,多行不轨而虑其 毒,故出则蒙面,卧则移徙”,彼亦自知其不免于祸。以 事理策之,秀吉之自底灭亡,可计日而待也。今夫谋 动干戈,驱无辜之苍赤,而欲尽置死亡之地,此为神 明之所不与。恃其取诸州之故智,以袭朝鲜,凭其破 朝鲜之馀威,思犯中国,尽起国内之将,为无前之举, 怒臂“当车,不量彼己。兵骄者败,岂可长久!且彼虽十 万之众,航海而来,我沿海舟师以主待客、以逸待劳, 随至随击,胜算在我;而又绝乡导,乖其所之,彼未可 以遽入吾地也。战舰虽巨而多,离船则不能守,守之 则不能登陆。而战兵以数万计,日须数万石之粮。我 坚壁清野,使无所掠食,则困毙立至。”曩时倭犯浙、直、 闽、广之间,虽有生灵受其涂毒,卒就歼灭,曾无生还。 昨入朝鲜之倭,不下一、二十万;遇我王师,仅二、三万。 一战退怯,侦其死亡者过半,其伎俩可知矣。蕞尔夷 邦主者不过一匹夫之勇,“左右羽翼,非素亲信;曾无 韩、白之略,又或怀豫、让之谋。故以臣策之,此酋必不 能得志于我而不戢自焚,旋就颠蹶,亦理势之所必 然。今中外汹汹,有畏蜀如虎”之意者,皆过也。若夫封 贡之说,台省礼部诸臣言之甚详,臣等无容复置其 喙。窃谓日本有《山城君》在,虽其懦弱,名分犹存。一旦 以天朝封号,加之僭逆之夫,且将置《山城君》于何地? 崇奸怙乱,乖纪废伦,非所以令众庶而示四夷也。北 虏俺嗒之孙把汉那吉来投于我,我执以为质,而彼 卑辞求之,因而还其孙那吉,与之议通贡市,假以王 封,“先帝有不杀之恩,北虏无要挟之迹,此一时机会, 偶有可乘而然,而今非若此也。平秀吉无故兴兵,声 言内犯,陷我属国。东征之师,相拒日久,损失日多。碧 蹄战后,暂退釜山,尚未离朝鲜境上,而我以细”人之 谋听其往来,讲封讲贡。若谓朝廷许我封贡则退不 许我封贡则进,要耶非耶。近朝鲜国王《李昖》奏称倭 贼方于金海釜山等处筑城造屋运置粮器焚烧攻 掠无有已时至称屠戮留州死者六万馀人。尚可谓 之退兵乞和耶夫乞封固非秀吉本谋然借此名号 以詟服诸夷益以恣其狂逞之“志,则秀吉亦姑尔从 之。行长、小西飞诸酋慑于平壤,王京之战既未能长 驱直入,而入朝鲜者又死亡数多,恐无辞于秀吉丧 师之戮”,亦姑假封贡之说,以诒秀吉而缓其怒。是以 沈惟敬辈侥幸苟且之谋,得行乎其间。若我经略总 督诸臣不过因惟敬辈而过信行长诸酋,又因行长 诸酋而错视平秀吉,不知秀吉豺狼之暴,狐兔之狡, 变诈反复,必不可以信义处者也。兹观总督所呈《请 封表文》末云:“世作藩篱之臣,永献海邦之贡。”因封及 贡,其情已露于此。盖秀吉狂谋,蓄积已久,一封必不 足以厌其意。要而得封,必复要而求贡求市得陇,望 蜀凭陵,及我朝廷,又将何以处之?朝鲜李昖之奏,亦 谓“贼兵仍旧屯留,声言待天朝准许封贡乃退。又放 出臣二贱息,无非所以姑缓天兵而求逞凶计;则倭 酋之情,朝鲜君臣知之矣。今当事之议,欲令倭尽归 岛,不留一兵于朝鲜以听命。顾彼方进兵攻掠,肆无忌惮,又安肯收兵还国,幡然顺从。揆情度势,臣等恐 其不能得此于彼也。即使暂时退兵,旋复入寇,败盟 之罪,又将谁责?即议者多谓封贡不成,倭必大举入 寇。不知秀吉妄图,情形久著。封贡亦来,不封贡亦来, 特迟速之间耳。六十六州与朝鲜一国,先和后取,此 其狡谋明甚。奈何堂堂天朝而可下同于夷邦小国 之愚耶?伏乞皇上大震天威,罢议封贡,明诏天下,以 倭酋平秀吉、干犯天诛,必不可赦”之罪。兼敕文武将 吏及诏谕日本诸酋长,以擒斩平秀吉,则有非常之 赏、破格之封。朝廷不封凶逆之夫,而封其能除凶逆 者,以此晓然令于天下,然后奸权丧胆、豪杰生气,《平 秀吉》一酋不久当殄灭无难也。臣等迂筹,以为今日 之计,莫妙于用间,莫急于备御,莫重于征剿。何者?倭 酋猖乱,惟在平秀吉一人;诸州酋长多面降而心异, 中间有可以义感者、有可以利诱者。秀吉原无亲戚 子弟、股肱心膂之人,傥得非常奇士,密往图之,五间 俱起,神秘莫测,则不烦兵戈而元凶可擒;一获元凶, 倭乱顿弭。故曰莫妙于用间。备御之策,频年屡奉明 旨申饬当事诸臣,亦云严矣。臣等窃惟辽“阳、天津两 地密迩京师,一由朝鲜渡鸭绿江而上,一由山东海 面乘风疾趋。设有疏虞,令倭得长驱而入,震惊宸极, 此不可以不虑。宜将东征之兵挑选,或增募二三万 人,遣大将二员分屯两地,以防不测。其各省直水陆 兵防,更于今日严为整备。俟其入寇吾境,或犄或角, 相为戮力歼此,不可恃其”不来,一日懈缓。故云“莫急 于备御。然用间妙矣,恐未可必得志于彼;备御急矣, 恐未能使丧胆于我。臣等以为,彼不内犯则已,果其 内犯,大肆猖狂,乞我皇上与二三大臣定议征讨,特 发内帑百万,分助诸省,打造战船二千馀只,选练精 兵二十万人,乘其空虚,出其不意,会师上游,直捣倭 国,顺命者”宥,逆命者诛;彼秀吉一酋,何能逃遁?此所 谓“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名其为贼敌乃可服”者也。故 曰莫重于征剿。或者谓兴师远涉,为费不赀;当国计 诎乏时,何以堪此?臣等计之:山东、浙、直、闽、广备倭兵 饷,岁不下二百万两;积之十年,则二千万两;又积之 三五十年,其费不可胜穷。今征剿所费,不过一“岁之 需而足。若倭奴荡平之日,海防又可息肩,各处岁办 饷银,可以坐省其半,一劳永逸,事半功倍,未有若斯 举者矣。臣闻元世祖曾以舟师讨倭,致溺十万众于 五龙山下,谈者恒以为口实。”臣窃料倭虽雄,其实元 人不谙海上形势。当时将帅不习波涛、不识风汛之 人,而驱驾海洋,直颠倒沉溺,虽“百万何用!今在东南 而用舟师,则大不然;必习波涛、必知风汛,乘时而往, 无忧覆溺。”试观沿海商民兴贩各国者,百鲜失一。故 《元事》非所论于今日也。夫人情虑倭而畏其来,又惟 议株守而惮于往,是以倭酋得恐吓要求于我。诚知 所以备御之策与夫攻伐之谋,不患其来复制其往; 则彼虽狡诈百出,无所用之。《兵志》所谓“先声后实”,又 谓“未战而庙算胜者”,此举是也。
《御倭总论》
御寇之策,谨条其事之大者,盖有七焉:一曰议将,二 曰议守令,三曰议兵,四曰议财,五曰议援,六曰议守, 七曰《议防海》。此七议者,固游谈之常言,而当事者所 易厌者也,然而不可易也。愚闻古之遣将者,或誓于 军中,或誓于军门之外,或将交刃而誓,所以一定而 制也。故将者,君授之制,而无所制于人者也。昔孙武 为吴将,兵未试而斩队长;穰苴为齐将,始出而斩监 军。此二子者,非好杀以明威也。子公伐郅支,延寿欲 请之而不从;条侯御七国,梁王数趣之而不动。此二 子者,又非执己以忤物也。然且行之,则以肃人心而 制重也。故古者将之于军,如心使臂,如臂使指,赴汤 火投沟壑而无不从者,诚足以制其命也。而今也如 渍土,如溃痈,则败不可收拾,将与俱靡而已。此最今 之大患也。愚以为将必先有天下之识,具命世之才, 自知其足以任矣,然后不辞而受之。因察彼而审虚 实,虑时当否,具列其状,请少宽日月,一切得以自由。 如有不效,愿伏斧踬。既得请矣,然后卧薪席槁,誓不 与此贼并立。入忘其家,出忘其身,淬砺奋发,天地可 感而金石可破也。盖三军之志竦矣。然后左援鼓,右 援旗,申众而誓之。取其不率者,罪之于庭,以令三军; 又取其甚者,悬头于门,以令众。其令一新矣。然后陈 金于庑,县格于外,有士从中吐奇,抚剑跃而出焉,则 赏不逾时,士皆超距作矣。有将如此,则其气足以横 海上而目无倭夷矣,军安得不壮?功安得不成?故有 将则其他便宜,皆末计也,故一曰“议将。”然将者折冲 于上者也;而守、令者,保障于下者也。将之所辖者广, 而守、令之所守者专。如使守、令能用其民,则诸郡邑 皆兵也;否则将以贼所至而用兵,兵不得不寡;如使 守、令能率其民以御贼,贼所至皆敌也;否“则,将御其 东而贼转而西,将御其南而贼转而北”,贼无端而将 所向之力有限,将不得不劳;兵寡而将劳,立敝之道也。故李广守北平而匈奴避边,魏尚为云中守而虏 不敢犯,龚遂为渤海而盗贼散,鲁恭至乐安而渠帅 降,此其已然之效也。其法莫如使部使者察东南诸 郡守令之宜而易置之,又“使天下部使者皆察其可 为东南者上之铨司,又使诸台谏遍察中外以请,又 使铨司按诸察举,择其宜而授之。如贼小至,则各以 其民战大至,则固守其地以待能固守者与战胜者 同赏,赏必速;玩寇者与将同罚,罚必重。如此,则守令 与将同心,而诸郡邑与募府同体,合而为一以御贼, 尚何贼之”不灭哉!故二曰“议守令。”愚闻之:将不知兵, 以其地与敌也;兵不知教,以其将与敌也。今议者不 谓兵之不练,而数欲调兵。昔山东兵常调矣,而无救 于败;狼、广兵再调矣,而无救于败;番土兵又调矣,无 救于败,而害益滋。其所至如乳虎,而其临阵如鸟散, 居则为民蠹,出则长贼威。故民苦调兵与被贼等,以 其遣之不精,而驭之无统也。夫兵法:平原旷野,此用 众之地也。如群鹿抗狼,以多者胜;道狭险要,如两鼠 斗穴,以勇者胜,虽众无所用也。故我军千人并进,而 贼以数人舞刀横行,稍刱其前,则后皆反走,千人皆 废矣。故兵而有制,则淮阴驱市人而胜,泜上兵而无 制。苻坚以四十万而败于淝。兵“多则难制,难制则易 败,此其明验也。故莫若练土著之兵。然始练不可以 应卒,而调兵不可以持久,莫若稍减其调,而徐俟其 练。调简则易精,练久则愈习,精则土著之兵益奋,习 则调兵可以益减,此始相辅而终相省也。其法则分 责守令而总责之将,非愚所能悉数也。故三曰议兵。” 愚尝思今坐困“之术,莫有过于兵多者。方其兵之初 调,县县传送,其道里之费,不可胜言也;所过虏掠,其 骚动之费,不可胜言也。至则家给而户养之,供饷益 繁,而虏掠不息,其费又不可胜言也。此自竭其源者 也。”今议者不惟兵多之费,而忧财之乏,此所谓舛也; 因其乏而议加赋益财,此又舛之舛也。昔先零之役, 当其兵集,耿中丞籴四十万谷而不足。及充国罢骑 兵般师,不费斗谷而羌平。人皆知充国屯兵之兴利, 而不知般师之省费也。故调兵一而当练兵之费百, 养调兵二而当土著之兵,其费十。调益减则费益省。 以其所费者而练士,何弗强也?以其所省者而充费, 何弗赡也?此不加益而足财之道也。故四曰“议财。”夫 列地定制,犬牙相入,所以相卫也;封疆相错,所以相 保也。缓则相安,急则相救,非苟自全而已也。故《春秋》 邻国不能救则讥之,桓公不能恤小则讥之,此天下 之大谊也。在汉右渠之伐,两将军异同,而朝鲜几胜; 唐禄山之变,而贺兰拥兵,睢阳遂陷,此天下之大机 也。今地壤相接,而坐视胜败,令贼长驱深入而无顾 忌之心,此甚不可长也。愚以为宜特严其法。约曰:“贼 攻西,则东出锐师击其左,贼东则亦如之;贼攻南,则 北出锐师绕其后,贼北则亦如之。贼攻中,则左右前 后各出锐师四面而起。非其守地而兵先至者有异 赏,坐视其邻之败者与同罚。”则是贼腹背受敌而我 多树兵也,贼亦安能肆而不顾哉?此是多方弭贼之 道,而今日之要务也。故五曰议援。夫待援莫先于守, 未有干弱而枝扶者也。然守必以战,而守城必以野, 自法有陷城之诛,而未严残野之罚。贼至则苟完孤 城而弃其四境,烟焰相望,号声相闻,所至萧条,郭为 丘墟,诚有所不忍言者,又安问其援乎?李牧备边,先 在收保而不失,不能收保,是资贼也。后将军屯炖煌, 先在乘隧,列障相联不绝,贼不敢犯。使疏而可犯,是 自敝也。愚以为宜略仿墩堡之制,使民各聚为市,市 列为堡,约其道里之中,使势可相及,每贼至,则墩堡 固守,而郡县急趋而助之。而又特严其法,使四境残 甚者与失城同罪,则人各为战、地各为守。贼入而无 所得,其势自困矣。故六曰“议守。”虽然,此皆贼已入则 守之于内,而其未入则御之干海。然诸将海战而胜 者常十七,其内地战败者常十八;非将勇于海而怯 于内也。其故有四:士卒入海,人无还心,皆殊死战,无 所逃难:一也。洪艟巨舰,易以凌策,势便;二也;毒药、火 器,且战且“焚,三也。贼载水而饮,开口待卤,势不能持, 四也。其后不能御贼者,亦有四:犯不测之险,以命博 贼,而赏常不仇,生其怠心,一也;海中无人,易以为解, 二也;既不能赏,易于姑息,将不能驱,三也;海波不常, 或利或否,四也。”议者皆言“益修战具,反其四失:守马 迹诸山以控吴,守大、衢诸山以卫越,守陈、钱诸”岛,以 制贼往来之冲;夹击互救,三道鼎峙,贼不足防矣。故 七曰“议防海。”然愚又闻善计者当计其始,详虑者当 虑其终。自明兴以来,防倭之法备矣。当是时,信国、江 夏筑城,起自登、莱至浙沿海,凡五十九城,费非不甚 大也,籍民丁四之一以戍人;非不甚劳也,设置卫所, 间以烽墩,役非不甚广也,然且为之,亦见倭之不可 不防,而圣祖之远谟、创始虑终,甚深远也。
苍霞草
===狂逞肆噬,则明兴实甚,岂盛衰之数亦递乘欤?夫以 高皇帝之威灵,北畅南洽,独倭驭之而不驯、绥之而 愈贰,此其不可以礼义化诲怀服,视诸夷为特甚矣。 东瓯、江夏,僇力经营,保障之具,犁然毕举。广宁一战, 威震殊俗;赳赳虎臣,于今为烈矣。顾巨防隳于平世, 疆事弊于匪人,东南之祸,其亦有必然者也。重以匪 茹罔惩,包荒太甚;郊关弛禁,虎兕狎游。遂令贡使内 讧,奸氓外市,纷纭纠结,干戈日寻,毒流海内,十载不 休。《祖训》之严于“绝倭”渊乎!卓哉!真万世之龟鉴矣!
日本部艺文一
《敕日本国王书》唐·张九龄
敕:日本国王主明,乐美御德,彼礼义之国,神灵所扶, 沧溟往来,未尝为患,不知去岁,何负幽明。丹墀真人 广城等,入朝东归,初出江口,云雾斗暗,所向迷方,俄 遭恶风,诸船漂荡,其后一船在越州界,即真人广城, 寻已发归,计当至国。一船漂入南海,即朝臣名代,艰 虞备至,性命仅存。名代未发之间,又得《广州》表奏,“朝 臣广城等漂至林邑国,既在异域,言语不通,并被劫 掠,或杀或卖,言念灾患,所不忍闻。然《林邑》诸国,比常 朝贡,已敕安南都护,令宣敕告示见在者,令其送来, 待至之日,当存抚发遣。又一船不知所在,永用疚怀, 或已达本蕃,有来人可具奏。此等灾变,良不可测,卿 等忠信则尔,何负神明,而使彼行人”,罹其凶害,想卿 闻此,当用惊嗟。然天壤悠悠,各有命也,冬中甚冷,卿 及首领百姓并平安好,今朝臣名代还,一一令口具 遣,书,指不多及。
《论倭疏略》明·马坤
朝鲜居东北、日本居正东、偏北。故日本诸彝凡由海 上入中国,交通生事,舟必经过朝鲜海面。先年,倭首 宗设等犯我海道,大肆叛逆,屠害中国军民数多。时 朝鲜国王李怿闻贼归由彼海,愤其作孽,尽遮杀之。 随即具奏:“倭寇打劫上国,致杀官兵,不伏天诛,过境 仰仗皇威,剿杀几尽。并将擒获倭贼中林望古多罗 等及贼首级三千颗,与长箭、船窗等物,连抢回人口 王样等差刑曹参判《成洗昌》等先后齐献阙下。此固 未暇深究其故,但《朝鲜》能杀日本之人,与日本之人 之畏朝鲜则验矣。请乞朝廷特遣使臣宣谕朝鲜国 王,查倭贼经由海面,既与日本密迩,令朝鲜国王须 益申初议,尽行截杀,仍行国王就近”转查日本管国 者。近年倭寇是否由其纵放;若果知情,速令悔改;若 系左右奸宄或系中国逋逃假借妄为,就令其主尽 将首恶擒斩献报;是亦一策也。在京各衙门会议, 查得先该巡视浙江都御史王忬题称:“臣闻东南之 有倭寇,犹西北之有边患。狙诈勇猛,强不可御;乘风 迅速,来不可测。故我朝”备倭,北自山东,南抵闽、广,规 画经制,不减西北。且严通番下海之禁,明“十年一贡” 之规,使常修举不失,岂有边患?但数十年来,事皆废 弛,番商海寇俱至浙洋,宁、绍、苏、杭奸宄射利之徒,接 济交通,勾引贸易。自嘉靖二年宋素卿入扰之后,边 事日隳,遗祸愈重。闽、广、徽、浙无赖亡命潜匿倭国者 不下千数,居民里巷,街名《大唐》。有赀本者则纠倭贸 易,无财力者则联倭肆劫。巨室为之隐讳,官府惟务 调停。日就月将,年深岁积,识者固知有今日之变矣。 臣询访在海贼首约有百馀人,其雄狡著名:徽州王 五峰、徐碧溪、徐明山、宁波毛海峰、徐元亮、漳州沈南 山、李华山、泉州洪朝坚等,皆广布奸细,包藏祸心。计 算则未能就擒,捕急则逃遁无踪。虽恃海洋辽阔,亦 由倭国为之渊薮也。节据被掳在倭归人供称:“本国 酋长请有入贡勘合,得行则利归于上。今各倭私自 贸易,利归于下。”彼中酋长甚是不乐,尝禁各倭西犯 昨劫黄岩去者,多被擒杀。今春关隘亦加严禁,曾追 回倭船二十馀只。并审擒获“贼首李哪哒,亦称渠魁 沈南山等安住倭国,分遣其党同倭入寇。此辈不除, 海无宁日。若差人晓谕日本国王,定将各逆并岛倭 剿逐,此虽得贼人之口,未可轻信,而国王感恩慕义 之心,亦岂尽无?”查永乐年间,倭人入贡,又有倭寇犯 边,令来使追捕得倭贼若干,许以彼国法治之,以次 蒸死,数十馀“年,海洋平静;海道副使李文进屡以议 呈,欲臣具请特旨北行朝鲜、南行琉球,转谕彼国,及 令布政司咨行,述其许贡之由,勉以藩屏之义,令将 中国逋逃尽搜起发,严密各岛,不得出关,庶使贼势
日孤,兵力可逞。但恐彝性叵测,国体攸关,即今警变异常,正多方图济之日。乞欲查酌议拟,务求事体”稳便等因。本部咨行礼部查议讫。又该刑部河南司主 事郭仁题云:“今之倡乱者,已经兵部明言有贼首王 直盘据海岛,招纳叛亡,然必竟勾引倭寇,张大声势, 故敢猖獗,以至此也。臣承乏刑曹,凡遇朝鲜国解至 日本萨摩州失风,流贼望古《三甫罗》等转行到部,有 被抢火铳木牌,刻有‘直隶军门及‘松江府’’”字号,则倭 寇之流劫江南也无疑。常考国朝洪武二年,遣使臣 赵秩谕日本来贡。五年,复遣僧祖阐《无逸》往宣佛法, 谕其来贡。太祖为赐诗送行,实重厥事也。乃十馀年 得安堵焉。永乐初,命太监郑和等招抚诸番,日本独 先纳贡,并擒献犯边贼二十馀人。就命来使治以其 国之法于鄞地,令一人执炊,一人上甑,尽行蒸杀。至 十五年,复入寇犯边将执其酋首送京师,成祖待以 不死,遣刑部员外郎李纲等使日本,降玺书,责以“敬 天事大”之义。次年,纲还朝,其国王源义持亦遣刺史 奉表称谢,成祖特释其罪,宴赉有加。嗣是终成祖之 世,不复入寇。此仁义并用,祖宗驾驭倭人之长策也。 即今海岛群盗旁午,使舟或未能达。昔太祖尝以三 佛齐国梗化,阻绝使臣商贾,命礼部移文暹罗国王 转达瓜哇国,俾以大义告于三佛齐国。合无查照故 事,遣使朝鲜,谕令差官赍送玺书前往日本,宣扬圣 朝威德,戒令敛戢属倭。该本部覆议,移咨总督,会同 操巡抚按等官,转相计议,题奉圣旨:“已经通行督抚 等官议处”,未报。近又该督察侍郎赵文华咨送通事 一名、降倭二名,前到兵部。译审得入寇海贼,俱系日 本所属野岛小彝,被中国逋逃之徒纠同打劫,倭王 未必尽知。所据南京工部尚书马坤等题请前因,似 亦有据。及欲宣谕朝鲜一节,又与王忬、郭仁所奏大 略相同。且日本原系朝贡之国,载在“典制”,遣官传谕, 于义无乖。合无从礼部酌量,查照祖宗朝故事,遣官 赍捧玺书,前至朝鲜,谕令传谕日本国王,以示君臣 之义、祸福之机。令其“禁戢属倭,擒斩华逆,以效臣节。 如果罪在彝属,国王无预,输诚听命,海氛肃靖,即许 其遣使奏报,另议褒奖。”是亦国家不战屈人之一策 也。
《论倭》李文进
查倭彝诸岛,种类虽繁,部落相联;亦有酋长,众所尊 者,号曰“天文”;其法最严,其威慑众。一人为盗,一家尽 灭。一岛有犯,邻岛移平,即奉令勘合,以时来贡者。彼 中故事:每遇闰年,则诸岛富倭各出己赀,输于天文; 请得勘合,方来入贡。实则懋迁有无,以侔厚利。利权 在上,天文所欲者。后因海禁废弛,奸民通番,殷实之 “倭,径自贸易,不请勘合,利权下移,天文所不乐者。加 之徽贼王直、徐海、闽贼林碧川、陈思盻辈假称名号, 窃录勘合,妄具礼仪,私通酋长,遂至招呼益众,往来 无稽,天文所不知者。此皆彼中情状,博访似实。故本 职在昔具呈题请,许令省谕,盖尝反复思之审矣。若 颁降玺书,特遣使命,恐偶不敬,反生”事端。若令琉球、 高丽就近传宣,事在彼中,难于取必。不如止行浙江 巡抚,得以从宜省谕。当如永乐间事例,择取高僧数 人,移文乘桴,直至天文,详为传谕。宣累朝许贡之恩, 禁近来倭寇之扰,发王徐之伪;收逃叛之民,许修常 贡,操利权。天文虽愚,必知所择。盖日本所需丝绵、药 物、器用之类,悉皆仰给中国,不能缺者。若或海禁皆 严、通番尽止,彼日用不足,势必请贡,惟命是从,而我 所欲为,亦无不遂:此又拔本塞源之术也。
《议倭》黄元恭
“策者曰:‘倭寇犯顺,乃群小之僭窃,其君不知也。诚遣 使谕之,彼王必能禁其下,海境安矣。百万之师,何如 一介之任耶’?”窃考之昔晋率阴戎伐颖,周景王以弁 髦之敝告晋,辞直获免,而说者以为不如东周之伐 秦。夫君臣上下,华彝之所以临事,统属,分也。臣有干 于其君,杀无赦;下有犯于其上,杀无赦,宪也。周天子 颠分坏宪,屈体卑辞,以祈一日之存,孰与𢬵国举义, 存纲常于万世之愈哉?今堂堂天朝,玉帛万国,威迅 九垓,虽倭寇为患,譬则蚊虻之螫耳。未若唐之回纥, 宋之困金、元,何至甘衰周之不屑耶?或曰:是举也,请 命于天子,择布衣之士,假朝臣之服,而以藩省之辞 将之,非害大者。夫曰请命,则实意开于天子。而识者 默思之,必有元首居下之耻。曰“假服”,则名器颁于朝 廷,而匪人卑用之,必有衣冠扫地之辱。实意卑,名器 玷,而犹猥曰“无害大”可乎?且夫中国天子,犹家之主 也;倭王犹家仆也。倭之群小,犹家仆之台从也。台从 肆然陵犯其主,既不能奋草薙于其来,又不能正根 株于其主,而顾修文告之辞,岂不忸怩当代、含羞百 世也哉!抑人有言:“苟可以息干戈而全民命何惮于 枉尺。”夫逋法网以为盗于外境华彝皆有其人吾中 国岂不明揭宪典、密布机宜。奈不能禁吾民之窃出 顾责倭王尽禁其窃入者乎?势不行矣。且倭寇狡猾 素无慕义之诚。其臣服数十年不为梗者,特通贡之利足羁縻之耳。今入寇之利,百倍通贡,充其贪心,何 所不至?犹恃中国之威,慑服有素,而群小之回,诱说 未通。若迺遣使谕之,假其重以寝其名,示弱明甚矣。 安知不启通国之贪乎?
《论通市》前人
或者云:“中国繁华之盛,四裔慕之。吾民之出而勾引、 彼倭之入而横暴,皆此为之媒。故浙之定海有关,号 称要害。诚于此立市,多设防兵,以通诸番之贸易,则 倭人有自通之便,吾民杜窃出之端。凡所欲物,以好 取、不以戎取,倭酋何惮而不为?广中岁通市舶,百姓 安堵”;足明征矣。难与诸番类。观广、浙事体,大不侔也。 尝闻海岛诸彝,惟倭狡猾为甚,出没无时,所在登劫, 故沿海诸郡尽设守备把总等官军以御之,曰“备倭”, 盖患之深矣。广东旧有诸番之舶而无倭,故通市无 恙。若乃定海,本倭入贡之道,定海通市舶,倭人原在 不拒之中矣。昔在太祖朝,犹虑倭人通贡之扰而不 与,成祖嘉其擒献叛寇之忠,始许之。自刘江擒斩尽 绝之后,宪臣有司能束以法,恪守陪臣之分,帖然者 数十年。至嘉靖时构孽,贡不及期,献不尽物,争屠牛 剥狗之故,相与环视者屡矣。当是时,守臣已难禁戢, 况通市于大乱未惩之后,谁复能以纲纪驯扰之?昨 倭自宁波登劫者八十人,寇犯南京,横行两省,而后 歼之。计市舶之倭当不减八十人。其或外顺内奸,乘 吾不备,甚易易也。就令无他,安保吾民不有奸贪愚 弄以起隙?又安保彼中不有淫酗骄恣以生戎?一有 不虞,将何以御之?此端一启,朝夕栗栗。官除者必挂 纳,廛处者必播迁。昔人“马市”之说,鉴不在远矣。
《议倭》唐·顺之
宣谕日本、浙江军门,常请命遣使矣,竟不能尽得其 要领。使者坐罪,而其事遂罢。尝考《平倭略》所载,洪武、 永乐间遣使日本者,不一而足。高皇帝又尝与刘基 议,以倭国重佛,特遣僧往谕。古之王者,于四裔之不 贡不臣,则有威让之令,文告之辞,兵交使在其间,以 深得敌情,而处之切中其机也。然自叶宗满之坐重 罪而逋逃欲自归者,不免自疑。自蒋洲之得罪,而人 以“使绝域”为讳。或宜减叶宗满之罪,以示信于逋逃 之徒;宽蒋洲之狱,以留使绝域诇敌情之一路。
《议招抚》前人
据总兵官卢镗手本内一款:“抚处彝情,以尊国体。”开 称“祖宗以来,给与日本国金印勘合,十年一贡,船不 得过三只,人不得过百名。既申远裔慕义之情,远裔 亦得交易中国之货以为利。而中国亦以羁縻远裔, 使常驯服,不为寇贼。百馀年来,海波不扬。自嘉靖二 年宗设、宋素卿等争贡仇杀,贻害地方,因而绝贡。”至 嘉靖十八年,正使硕鼎等赍献贡物,并进表文伏罪。 荷蒙皇上扩天地之仁,虽非贡期,复准入贡。嘉靖二 十六年,正使周良等坐船四只复贡。议者计方九年 之期,有违事例,径自阻回,从此贡路不通。倭人素性 贪诈,利我中国之货,既不与贡,则无复望矣。因此遂 被奸徒勾引同利,为寇不止。则以偶“蹉一年、贡期阻 回之故也。为今之计,乞题请圣裁,行令各衙门遵照。 今后倭人复来求贡,果有真正表印勘合,别无诈伪, 姑不计其年例,就与奏请起送赴阙,译审来寇之端, 敕彼国王令其查治恶逆,敛戢属倭,使不敢再犯;则 倭人知有贡路之可通而诡计自消、党类自携,勾引 之徒亦可渐缚矣。”臣谨按卢镗,老将也,三十馀年在 海上,熟谙倭情,其言当不甚妄,乞敕该部查议可行 与否。臣又闻先时陕西总制王琼论西北边事,以为 能绝其入贡之路,不能绝其入寇之路,今亦可借以 为喻也。
《议番舶》前人
国初,浙、福、广三省设三市舶司,在浙江者,专为日本 入贡,带有货物,许其交易;在广东者,则西洋番船之 辏,许其交易而抽分之。若福建既不通贡,又不通舶, 而国初设立市舶之意,漫不可考矣。舶之为利也,譬 之矿然,“封闭矿洞,驱斥矿徒,是为上策。度不能闭,则 国收其利权而自操之,是为中策。不闭不收,利孔泄” 漏,以资奸萌啸聚其人,斯无策矣。今海贼据峿屿、南 屿诸岛,公擅番舶之利;而中土之民交通接济,杀之 而不能止,则利权之在下也。宜查国初设立市舶之 意,无泄利孔,使奸人得乘其便。
《议倭》张时彻
倭寇悔祸,或扬帆称贡而至,将何以处之?昔杨文懿 公尝著《却贡之议》曰:“倭人狙诈狼贪”云云。且前此入 寇之频,盖以通番下海、勾引乡导者多也。乃不严禁 奸之令,而欲开非时入贡之门,是止沸而益之薪也。 况倭王微弱,号令已不行于彼国中,即使通贡,果能 禁诸岛之寇掠乎?且贡彝止数百计,而寇边者动以 “千万计,岂寇边之贼皆欲贡而不得贡者乎?请宣颁 明诏,申命海道帅臣,益严守备。贡则却而驱之出境, 寇则草薙而禽狝之,则奸谋狡计,破阻不行矣。”今之议者复曰:“昔三代盛王,九彝、八蛮、五戎、六狄,莫不来 王。圣人之作《春秋》,于荆楚猾夏,则书人以黜之,至遣 椒来聘,复书爵以进之。招携以礼,怀远以德,盖王政 之所不废也。倭人自祖宗朝效其职贡,已非一日。迩 者朝廷准令遣使移檄往谕,实属招徕之意,以开其 补过之门。但奉使者不能直达倭王以宣布圣天子 威德,而徒以简率行之;如其款边纳贡而峻却之,恐 永塞其自新之路,而益坚其稔恶之心,东南未知所 息肩也。”夫为是说者,犹治疾之标而未察其本者也。 王者内夏外彝,修之有道。《军志》亦曰:“毋恃其不来,恃 吾有以待之。”使在我者未修而疏于所恃也,则通之 适所以招侮,绝之亦足以启衅。此岂安攘之长策哉! 迩者台省部寺会疏奏行九事:一曰选武将,二曰任 文职,三曰精选练,四曰慎征调,五曰处军饷,六曰守 要害,七曰《明职掌》、八曰《明赏罚》、九曰《行抚谕》。酌以时 议之允协者而兼行之,于以内收顺治之功,而外树 威严之绩。如其且寇且贡,反复不情,则用威让之令、 文告之辞以却绝之。是恪遵太祖高皇帝之明训,义 之所以为尽也。如其引慝伏罪,重译效款,必欲率宾 王化,以自纳于覆载之中;则必质其信使,坚其誓约, 敕令禁戢各岛,不复犯我边疆。期以数年为断,共命 不渝,而后如先朝着例,容令入贡。此成祖文皇帝绥 徕远人之方,仁之所以为至也。是故明征“定保”,君子 监成宪而行之而已。是故修治城隍,慎固城守,一策 也;编立保甲,内寓卒伍,一策也;讥察非常,严禁出洋, 一策也;绥抚疮痍,以固根本,一策也。凡此皆所以治 内也;修复墩堡,严明烽堠,一策也;缮治器械,查复战 船,一策也;出哨会哨,悉遵旧规,一策也;据险守要,联 络响应,一策也;凡此皆所以治外也。至于练主兵而 免调募之扰,足财用而资军兴之需,聚刍粮而给饷 以时,严赏罚而功罪不掩,设画树防,出奇应变,所谓 “为吾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则在乎中外任事之 臣加之意焉可也。
《论市舶》前人
或谓“定海沿边,旧通番舶,宜准闽、广事例,开市抽税, 则边储可足而外患可弭。”殊不知彼狡者倭,非南海 诸番全身保货之比;防严禁密,犹惧不测,而况可启 之乎!况其挟赀求利者,即非脯肝饮血之徒,而捐性 命、犯锋镝者,必其素无赖藉者也。岂以我之市不市 为彼之寇不寇哉?殷监不远,元事足征。当商舶未至, 而绝之为易,贸易既通而一或不得其所,将穷凶以 逞,则将何以御之矣?今之寇边者动以千万计,果能 一一而与之市乎?内地之商闻风胆落,果能驱之而 使市乎?既以市招之而卒不与市,将何辞以罢遣之 乎?倭以百市,兵以千备,倭以千市,兵以万备,犹恐不 足以折其奸谋,我之财力,果足以办此乎?且互市一 开,非计日限月之可期也,彼之求市者无已,则我之 备御者亦无已,果能屯兵而不散已乎?此皆利害之 较然也。乃谓可以足边储而弭外患,斯不已大缪乎?
《议倭》郑舜臣
《许贡》一说,决不可行。盖成祖之许入贡,先有威以制 之也。今威未行而遽许之,非惟无益,恐彼借入贡之 名,来无常期,人舟不遵定数,反生事端矣。
《议倭》杨守陈
倭人僻在海岛,其俗狙诈而狼贪,自唐以至于近代, 已尝为中国疥癣矣。国初、洪武年间,尝来而不恪,朝 廷既正其罪,复绝不与通,著之为训。至永乐初,复来 贡而后许之。于是往来数数,知我中国之虚实、山川 之险易,因肆奸谲,时拏舟载其方物戎器,出没海道 而窥伺。我得间则张其戎器而恣肆侵扰,不得间则 陈其方物而假称朝贡。侵扰则卷民财,朝贡则沾国 赐。间有得不得,而利无不得,其计之狡如是。至宣德 末来不得间,乃复称入贡,而朝廷不知其狡。诏至京 师,燕赏丰渥,稛载而归,则已中其奸计矣。迨正统中 来而得间,乃入桃渚,犯我大嵩,劫仓庾,燔室庐,贼杀 蒸庶,积骸流血如陵谷。缚婴儿于柱间,沃之沸汤,视 其啼号以为笑乐。捕得孕妇,则计其孕之男女,剔视 以赌酒,荒淫秽恶,至有不可名言者。“吾民之少壮,与 其粟帛席卷而归巢穴,城野萧条,过者陨涕。”于是朝 廷特下备倭之诏,命重帅守要地,增城堡,谨斥堠,大 修战舰,合浙东诸卫之军分番防备,而兵威振于海 表。四十八年间,边氓安堵,而倭寇潜伏,罔敢揣焉。兹 者复来窥伺,而我军怀夙昔之愤。幸其自来送死,皆 瞑目砺刃,欲食其肉而寝处其皮。彼既不得间,乃复 称“入贡”;而我师遂从其请以达于朝:是将复中其计 矣。今朝廷未纳其贡,而吾鄞先罹其害。芟民稼穑,为 之舍馆;浚民脂膏,为之饮食;劳民筋力,为之役使防 卫;昼“号而夕呼,十征而九敛,虽鸡犬不得宁焉。”而彼 且纵肆无道,强市物货,善谑妇女,貂珰不之制,藩宪 不之问,郡县莫敢谁何,民既哗然不宁矣,若复诏至 京师,则所过之民,其有不哗然如吾鄞者乎?矧山东诸郡县,当河决岁凶之馀,其民已不堪命,尤不可使 之哗然也。且其所贡刀扇之属,非时所急,价不满千, 而所为糜国用、敝民生而过厚之者,一则欲得其向 化之心,一则欲弭其侵边之患也。今其狡计如前,则 非向化者矣。受其贡亦侵,不受其贡亦侵,无可疑者 矣。昔西旅贡獒,召公犹致戒于君;越裳献白雉,周公 犹避让不敢受。汉通康居、罽宾,隋通高昌、伊吾,皆不 免乎君子之议。况今倭寇“乃我仇敌而于构衅之馀 复敢怀其狙诈狼贪之心而施其奸计以罔我其罪 不胜诛矣。”况可与之通乎!然彼以贡献为名既入我 境而遂诛之则类于杀降为不武不义。若从而纳其 所贡则中其奸计而益招其玩侮,不可谓智。“取一而 损十,得虚而费实,不可谓计。敝所恃以事无用,俾其 不兵甲而骚,不水旱而窘,不可谓仁。有一于斯,皆非 王者之道。愚窃以为宜降明诏,数其不恭之罪,示以 不杀之仁,归其贡献而驱之出境,申命海道帅臣,益 严守备,俟其复来,则草薙而禽狝之,俾无噍类。若是 则奸谋狡计,破沮不行,若日之所照,月之所临,物莫 能遁。故天下咸知朝廷之明,贡献不纳,货贿不贪,虽 有远方珍怪之物而无所用之,故天下咸知朝廷之 廉。自浙江以达京畿,且数千里之民,举不识输运之 劳,不知征敛之苦,父哺其子,夫煦其妻,而优游以衣 食,故天下咸知朝廷之仁。外裔知吾国有礼义而不 敢侮,奸宄知吾国有谋猷而不敢发,桴鼓不鸣,金革 不试,故天下咸知朝廷之威。举一事而众善备焉”,斯 与“劳民费国而幸外裔之服者”万不侔矣。
《议倭》唐·枢
太祖高皇帝定鼎之二年,遣使臣赵秩招谕日本。次 年,其国王良怀奉表入贡。五年复遣僧祖阐往谕之, 随遣人奉方物。时祖阐之使也,僧宗泐以诗赠别,而 高皇帝亲和之,有“同仁无遐迩”之句。十三年,贡使无 表文,俱发三边安插。十四年,贡使表有前使姓名,乃 悉放还。自十五年贼臣胡惟庸党备倭指挥林贤入 倭构乱。十六年,入寇金乡卫。十九年进巨烛,暗藏火 药兵器,佐惟庸为不轨。于是《高皇帝》立训,绝其往来。 夫招之者,帝王无外之仁也。无验而拘之,及得其真 而即归之中国,柔远之礼也。其奸深祸结,示以永拒, 圣人诛罪之义也。然不即勤兵征讨,以训令代𫓧钺, 明于势之所不及,不欲以全律之也,况罪以罪乎?其 人岂终罪其国,无可宥之日耶?是则良怀亡而圣怒 宜息矣。故当文皇帝继世定贡加赉遣使给符封,其 镇山初禁,似与全释。盖后先殊局,彼此异宜,而其致 一也。尝考《大明律》:凡将物私出外境货卖及下海者, 罪止杖一百;将人口军器出境及下海者,绞;因而走 泄事情,斩。及考《问刑〈条例〉》:擅造二桅以上大船,将带 违禁货物下海往番国买卖,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 为乡导,劫掠良民者,处以极刑。若止将大船雇与下 海之人分取番货,及纠通下海之人接买番货,发边 卫充军。若小民撑使单桅小船,于海边近处捕鱼采 木,巡捕官兵不许扰害。《钦惟皇猷》,防民以恶交,而不 强遏其贩贸;杜民以奸构,而不直挠其生业。故海上 境外之货,实与彝为市。罪惟杖而不过,谓不胜其重 也。其诛蕲焉,则人口军器恐资寇兵,益盗党耳。违式 巨舰,虽成济具,而原其所欲为。若只从互市,罪亦不 列死款。夫然后知先皇帝制律之意,严奸宄以沮其 渐,复因利用以体其情。苟当事者不意论,慎测一切 矫枉而逾于直,夫岂先皇帝“大道为公”之谓哉!
《平倭颂》〈并序〉董谷
“恭惟我太祖高皇帝奄有九有,今上皇帝君临万邦,太平二百年,三代以下全盛之治,无有过者。乃今日本凶黠狡戾,至为反侧。我叛人逋窜沙屿,诱至亡命,利动贪商。始于辛壬,延于癸甲,东南几省,横罹兵燹。皇天厌乱,默授哲人。俾我本兵胡公,文武全材,代巡浙水,出奇制胜,克当圣心。爰委重寄,超迁中丞,提督军务,升总制,大展经略,延揽独断,与神为谋,剿抚随宜,机变莫测。丙辰徐海授首,丁巳王直革面,元恶就擒,群丑咸归。乃肃清瀚海之风涛,洗涤丘山之腥秽。上以纾九重之宵旰,下以措万姓于衽席。伟哉烈乎!是宜宠颁新命,位绝留都,以奏肤功,惠此南服。昔勒石燕然,徒夸兵力;树碑淮蔡,示侈武功。岂若今不杀之威,行于徼外;折冲之妙,荒彼大东。颂声之作,曷可已乎?” 词曰:
茫茫巨海,南国之纪。际天蟠地,浩无涯涘。中有鬼方, 嬴秦伊始。是曰倭奴,聚若蜂蚁。杀敓天性,帆樯长技。 叛服靡常,为患东鄙。汉、隋、唐、宋,羁縻唇齿。元人肆伐, 莫雪厥耻。于赫高皇,中配元黄。华夏澄清,𤞤狁于襄。 内治斯茂,重译来王。逖彼东南,有此小邦。万里梯航, 界于拱桑。册封攸颁,朝贡是常。爰命东瓯,增治金汤。 百八斯年。乐郊炎荒,爝火燎原,桃虫维鸟。勿谓何伤, 靡大非小。重辟逋逃,潜伏洲岛。日深岁蕃,转相号召。
状彼有徒,突如掠剽。四明瓦解,三吴云扰。淫毒蒸民血流成潦。大将偃旗,畴能致讨?皇帝曰“吁,乱其可养。”维诸廷臣,慎择以往。代朕南巡,用昭罚赏。桓桓胡公, 象简惠文。乘传至止,炜如神人。指挥“顾盻,秋肃春温。 胸中兵甲,数万横陈。一鼓大捷,气振三军。公方莅止, 有命自天。维卿独任,阃外之权。”岁在甲寅,火中成军。 贼寇于垣,我矢于原。万夫用命,一剑光寒。我陈于野, 贼逸于渚。鼓炮雷轰,矢石如雨。元凶既歼,百灵顺序。 爰休爰止,劳我多士。露布宵蜚,捷音昼驶,公燕于堂, 鼍鼓逢逢,笙磬雍雍。吴侬戴公,尸祝无穷。男遂耰锄, 妇安女红。伊谁之俾,伊谁之功。天心亦从,岁复大丰。 公处名藩,泰山岩岩。海波既恬,行道无艰。嗟尔叛人, 尚遁海山。鸠彼文身,肆彼冥顽。憬若有觉,面缚扣关。 顿首输诚,惟乞平反。公笑受之,予以温颜。罪人斯得, 一矢不烦。浙水安流,吴山雄峙。氛祲既消,瑞应斯至。 兟兟仙兽,不知其世。皓逾鹤龄,元夺乌翅。虞献于庭, 光照阶砌。属寮仰贺,奔走军吏。天子万岁,公亦千岁。 方歌“《九罭》,行跻三事。”万方属望,苍生攸暨。
日本部艺文二〈诗〉
《送秘书晁监还日本国》〈并序〉唐王维
舜觐群后,有苗不格,禹会诸侯,防风后至。动干戚之舞,兴斧钺之诛,乃贡九牧之金,始颁五瑞之玉。我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大道之行,先天布化,乾元广运,涵育无垠。若华为东道之标,戴胜为西门之候,岂甘心于筇杖,非征贡于包茅。亦由呼邪来朝,舍于蒲萄之馆;卑弥遣使,报以蛟龙之锦。牺牲玉“帛,以将厚意。服食器用,不宝远物。百神受职,五老告期,况乎戴发含齿,得不稽颡屈膝。” 海东国日,本为大服,圣人之训,有君子之风。正朔本乎夏时,衣裳同乎汉制。历岁方达,继旧好于行人;滔天无涯,贡方物于天子。同仪加等,位在王侯之先;掌次改观,不居蛮夷之邸。我无尔诈,尔无我虞,彼以好来,废关弛禁。上敷文教,虚至实归。故人民杂居,往来如市。晁司马结发游圣,负笈辞亲,问礼于老聃,学《诗》于子夏。鲁借车马,孔丘遂适于宗周;郑献缟衣,季札始通于上国。名成太学,官至客卿。必齐之姜,不归娶于高国。在楚犹晋,亦何独于由。余游宦二年,愿以君羹遗母;不居一国,欲其昼锦还乡。庄舄既显而思归,关羽报恩而终去。于是稽首北阙,裹足东辕。箧命赐之衣,怀敬问之诏。金简玉字,传道经于绝域之人;方鼎彝樽,致分器于异姓之国。琅琊台上,回望龙门;碣石馆前,敻然鸟逝。鲸鱼喷浪,则万里倒回;鹢首乘云,则八风却走。扶桑若荠,郁岛如萍。沃白日而簸三山,浮苍天而吞九域。黄雀之风动地,黑蜃之气成云。淼不知其所之,何相思之可寄?嘻!去帝乡之故旧,谒本朝之君臣,咏七子之诗,佩两国之印。恢我王度,谕彼蕃臣。三寸犹存,乐毅辞燕而未老;十年在外,信陵归魏而逾尊。子其行乎?余赠言者。
积水不可极,安知沧海东。九州何处所,万里若乘空。 向国唯看日,归帆但信风。鳌身映天黑,鱼眼射波红。 乡树扶桑外,主人孤岛中。别离方异域,音信若为通。
《送晁补阙归日本国》赵骅
西掖承休浣,东隅返故林。来称郯子学,归是越人吟。 马上秋郊远,舟中曙海阴。知君怀魏阙,万里独摇心。
《衔命使日本国》朝衡
衔命将辞国,非才忝侍臣。天中恋明主,海外忆慈亲。 伏奏违金阙,𬴂骖去玉津。蓬莱乡路远,若木故园邻。 西望怀恩日,东归感义辰。平生一宝剑,留赠结交人。
《送日本国聘贺使晁巨卿东归》包佶
上才生下国,东海是西邻。九译蕃君使,千年圣主臣。 野情偏得礼,木性本含仁。锦帆乘风转,金装照地新。 孤城开蜃阁,晓日上车轮。早议来朝岁,涂山玉帛均。
《送朴山人归日本》释无可
海际晚帆开,应无乡信催。水从荒外积,人指日边回。 望国乘风久,浮天绝岛来。傥因华夏使,书札转悠哉!
《送人之日本》方干
苍茫大荒外,风教即难知。连夜扬帆去,经年到岸迟。 波涛吞左界,星斗正东夷。或有归风便,当为相见期。
《送日本国使还》徐凝
绝国将无外,扶桑更有东。来朝逢圣日,归去及秋风。 夜泛潮回际,晨征苍莽中。鲸波腾水府,蜃气壮仙宫。 天眷何期远,王文久已同。相望杳不见,离恨托飞鸿。
《重送陆侍御使日本》钱起
万里三韩国,行人满目愁。辞天使星远,临水简霜秋。 云佩迎仙岛,红旌过蜃楼。定知怀魏阙,回首海西头。
《送荣首座还日本》明·僧来复
扬帆八月挂长风,直溯扶桑碧海东。雪窟潮翻银瓮 白,天门日涌火车红。虾夷觅偈迎沙岛,龙伯分斋候 水宫。应有国人来问讯,散花围座听谈空。
===戒,华音吟得《大唐》诗。树间绕佛长鸣锡,洞里逢仙不 看棋。无缝塔开瞻舍利,千江月映碧琉璃。
《送僧归日本》僧妙声
碧海蓬莱外,扶桑日本东。居然成绝域,久矣染华风。 王化能柔远,遐琛亦会同。佛书龙藏古,梵夹象胥通。 问道来飞锡,浮生若转蓬。中朝师法在,厚往圣恩隆。 归羡翩翩鹤,吟瞻肃肃鸿;片帆唯就日,万里若游空。 洗钵鲛人室,焚香海若宫。将迎烦国主,感叹聚邻翁。 告别行何遽,题诗愧未工。县知音信绝,徒望海霞红。
日本部纪事
《杜阳杂编》:大中中,日本国王子来朝,献宝器音乐,上 设百戏珍馔以礼焉。王子善围棋,上敕顾师言待诏 为对手。王子出楸玉局、冷暖玉棋子云:“本国之东三 万里有集真岛,上有凝霞台,台上有手谈池,池中生 玉棋子,不由制度,自然黑白分焉。冬温夏冷,故谓之 冷暖玉。”又产如楸玉,状类楸木,琢之为棋局,光洁可 鉴。及师言与之敌手,至三十三下,胜负未决。师言惧 辱君命,而汗手凝思,方敢落指,则谓之镇神头,乃是 解两征势也。王子瞪目缩臂,已伏不胜,回语《鸿胪》曰: “待诏第几手耶?”鸿胪诡对曰:“第三手也。”师言“实第一 国手矣。”王子曰:“愿见第一。”曰:“王子胜第三方得见第 二,胜第二方得见第一。今欲躁见第”一,其可得乎?王 子掩局而吁曰:“小国之一,不如大国之三,信矣!”今好 事者尚有顾师言《三十三镇神头图》
谱双日本双陆白木为盘,阔尺许,长尺有五,厚三寸, 刻其中为路,置二骰子于竹筒中,撼而掷诸盘上。视 其采以行马,马以青、白二色琉璃为之,如中国棋子 状,马先归一处者为胜。倭人甚好之。两人对局,自朝 至暮不已,旁观者亦移日不去。
《清波杂志》:“辉顷在泰州,偶倭国有一舟飘泊在境上, 一行凡三二十人,至郡谷馆之。或询其风俗,所答不 可解。旁有译者,乃明州人,言其国人遇疾无医药,第 裸病人就水滨杓水,通身洗淋面,四方呼其神,诚祷 即愈。妇女悉被发。遇中州人至,择端丽者以荐,寝名 度种,他所生译,亦不能晓。后朝旨令津置,至明州,遇” 便风以归。
《王氏谈录》:公言:“祥符中,日本僧寂照来朝后,求礼天 台山。先中令守会稽,寂照经由来谒。寂照善书迹,习 二王而不习华言,但以笔札通意。时长兄为天台宰, 中令以书导之,兼赠诗云:‘沧波泛瓶锡,几月到天朝。 乡信日边断,归程海面遥。秋泉吟里落,霜叶定中飘。 为爱华风住,扶桑梦自消’。”既至天台,致书来谢,累幅 勤至,其字体婉美可爱。杨文公在禁中识之,亦尝序 其事。
《元史铁木儿塔识传》:日本商百馀人,遇风漂入高丽, 高丽掠其货,表请没入其人以为奴。铁木儿塔识持 不可曰:“天子一视同仁,岂宜乘人之险以为利?宜资 其还。”已而日本果上表称谢。俄有日本僧告其国遣 人刺探国事者,铁木儿塔识曰:“刺探在敌国固有之, 今六合一家,何以刺探为?设果有之,正可令睹中国 之盛,归告其主,使知向化。”
《荆川稗编》:至大二年七月,枢密院臣言:“去年日本商 船焚掠庆元,官军不能敌。江浙省言,请以庆元、台州 沿海万户府新附军往陆路镇守,以蕲县、宿州两万 户府陆路汉军移就沿海屯镇。臣等议,自世祖时,伯 颜、阿术等相地之势,制事之宜,然后安置军马,岂可 轻动。前行省忙古䚟等亦言,以水陆军互换迁调,世” 《祖有训》曰:“忙古䚟得非在醉而发此言?以水路之兵, 习陆路之伎,驱步骑之士,而从风水之役,难成易败, 于事何补?今欲御备奸宄,莫若从宜于水路沿海万 户府新附三分取一,与陆路蕲县万户府汉军相参 镇守。”从之。
《遵闻录》:“国初时尝欲征倭国,彼遣使嗐哩嘛哈奉表 乞降。上问:‘倭国风俗如何?嗐哩嘛哈以诗答曰:‘国比 中原国,人如上古人。衣冠唐制度,礼乐汉君臣。银瓮 刍新酒,金刀脍锦鳞。年年三二月,桃李一般春’’。” 《甲乙剩言》:“沈惟敬以落魄侨寓燕中,寓傍有闲屋,使 卖水担子沈嘉旺居之。嘉旺本乐清赵常吉家苍头, 幼为”倭奴所掠,载还日本,凡十八载,泛海而还。还复 走燕依赵,赵无所用之,故卖水以自给。惟敬暇则时 时从嘉旺谈夷中情俗,虽器什乡语无不了悉。会石 大司马经略东事,而石宠姬之父袁某恒从惟敬游惟敬日与袁言夷中事,若身至之者。袁以告石,石遂 召与相见,与语大悦,遂奏授游击将军,奉使日本,而 有封贡之说矣。惟敬妻陈氏,名澹如,本故娼也。惟敬 既远使,石每到门慰藉,至以“沈夫人”呼之,真可谓能 下贱矣。第下非其所当下,为可惜耳。
《江南经略僧兵首捷记》“国家承平日久,民不习兵,东 南文物之地,武备尤弛。嘉靖癸丑春,倭人猾夏。我祖 宗之制,非奏请不得擅动军旅。有司仓皇,不及以闻, 权起民兵御之。苏松海滨倭寇,不盈二百人,挥刀迅 捷,小民畏怯,遇之辄败而走。如是者三十七阵矣。操 江都御史蔡公克廉募僧兵殄灭之。嗣后我师与倭” 战,多凯旋。凯旋自《天员僧》一阵始,前此五越月所未 见也。先是倭寇首陷黄陂,杭郡守孙公欲预备而无 兵,与都督万鹿园养僧二百人于昭庆寺。三司戏鹿 园曰:“僧何能也,而隆重之乎?”鹿园述文事武备僧若 干人,三司欲赌酒为试,鹿园遂设席于涌金门。三司 既集,暗置教师八人,促鹿园召高僧一人敌之。鹿园 请孤舟,孤舟不知其何说也,扬扬而来。八教师从旁 跃出,各持棍乱击孤舟。孤舟一无所备,以偏衫袖却 棍一,棍为袖所裹,信手夺之,反击八人,八人应棍而 倒。三司击节叹赏,孤舟直攻上堂,排仆燕席,大呼曰: “公等何仇令人计杀我耶?”鹿园语之故,孤舟乃已。自 是客僧大为三司所钦。倭寇犯杭城,杭城闭,倭屯鲊 山,三司领僧兵四十人御之,其将为天真、天池二人, 天池乃少林僧,尔时天员尚未出也。天真等交兵,大 破倭寇。倭寇走袭上海,太仓蔡公驻节吾苏,闻僧兵 名,遣千户王茂、生员盛之化持金币往聘之。杭城方 戒严,莫肯与。鹿园在西山中得蔡公书,无以为谢,使 人请月空等十八僧出城。三司以此十八僧者,原非 御寇四十人之列也,遂纵之鹿园,与月空曰:“尔之之 都院也,宜述僧兵众寡不敌之故。”缴其礼币而善辞 之。脱有不允,即荐少林僧天员为将。天员现讲《楞严 经》于天池山中,乃将材也,尔等属之,可以当倭。月空 至吴门,蔡公见而拜之,月空辞不获,遂荐天员,天员 以是就聘出山,乃五月十日也。蔡公馆之于瑞光寺, 与月空同处。天员招选四方僧八十四人,拟立将领。 杭僧以其原在吴地,有子民之义,月空自杭来,乃客 也,宜让为将。天员曰:“吾乃真少林也,尔有何所长,而 欲出吾上乎?”十八僧自推八人,愿与天员较技。八人 蓦以拳拳天员,天员时立露台,八僧自墀下历阶而 上,天员见之,即以拳挥却,不得上。八僧走绕殿后,持 刀从殿门出斫天员,天员急取殿门长闩横击之,众 力不得近,反为天员所击。月空降气求免,十八僧俯 地称服焉。左右驰报蔡公,蔡公亲至寺,谓天员曰:“闻 汝骁勇,果能以灭倭自任乎?”应曰:“诺。”面令竞试武艺。 天员复以寡胜众。蔡公大奇之,遂批牌语云:“月空领 杭州僧兵一十八名,天员领苏州僧兵八十四名,协 力征剿。”盖重鹿园而存体面,又平息其争也。天员遂 于五月二十一日,从苏州起兵,二十六日至松江。又 选蛇山兵一十八名,与月空合为一枝,共一百二十 人,札营于普照寺,密雇皮工造皮甲,竹工造毛“竹甲, 皮甲在内,竹甲在外。铁工造铜义二十四把,钩枪二 十四把,铁棍一十二条”,密与松江府取靛青佩诸身 畔,封固刹门,分为十营,定派兵器而演习之。六月初 四日,发兵至闵行镇,蔡公牌仰僧兵为前哨。初八日, 至新场镇,次日至南汇嘴,中后所札营。初十日,遣骑 往六团巡哨,闻有贼百馀人在焉,奋力追击,贼惧而 逸,止存母子船五只,钻木取火,烧去其三,以绝巢穴, 馀二只亦为风浪所粉。十一日黎明,天员与指挥朱 某方议往八团迎贼,留提管僧无极等于六团下营, 会韩都司玺委朱指挥往八团巡哨,朱遂先至八团, 被贼杀伤部兵二十九人。时六合知县董邦政兵先 被贼杀者亦四十人矣。是晚僧兵至八团驻监生乔 镗庄。有杨指挥、樊指挥者,先在庄前札营,天员令其 入内,自以兵捍贼于外。贼使人觇僧多寡,庄人谓之 曰:“其数吾不能知,但知其煮粥米一石,每人分啜二 碗而已。”贼闻之即走。次日,哨探贼在二团、三团,天员 乃引兵南还,至一团之翁家港,遇敌已申时矣。天员 曰:“天未晚,犹可战也。”率僧兵二十五骑前哨,众兵继 之。倭贼登屋瞭望者二人。天员率诸哨骑为先锋,月 空等排阵于后,见贼下屋,天员心觉其设伏,即冲前 堵杀,不容埋伏。贼迫换计,裹衣包为八扛饵我兵。天 员下令曰:“如有抢倭财物,妨误大事者斩。”众骑不敢 有所取。月空、《无极》横列阵为长蛇之形,韩都司、王守 备等继其后,相离约百馀步。《阵法》:两人持长枪,夹一 钩枪手于其内。稍退一步,钩枪之旁,长枪之后,铁棍 斫刀,相间而列,弓弩火器,左右参错。阵形既定,各噙 靛花一丸于口。倭贼见僧兵列阵,度不能克,其头目 称“赵大王”者,即举扇招贼归战。诸贼扯去衣袖及内 外襟,令人舁一板门,“西向植地,以枪支定,二善弩者 夹门隐身而立,二小倭递箭于旁。贼酋四十人俱衣绿,排为一字形,当其先;馀六十人俱衣绯,列于左右, 各持兵笼,仰天而揖。揖毕,令刀手驱所掳民抬前所 裹衣包八扛,撒地而走。”僧兵知其为无用之人,不之 迎也,亦莫敢越垒而趋利焉。天员引骑兵左右闪开, 诱贼前进。贼先发矢,僧兵亦发矢。天员传令,停射交 锋。无极催阵,呼伽蓝三声,大喊杀杀。长枪手奋勇前 戮。贼舞刀乱斫,钩枪手随长枪而进,从隙钩贼之足。 箭手发射,铁棍随钩枪而进,击死钩倒之贼,刀手继 之。贼一面欲支长枪,又欲却箭,不虞钩蛇循地而至, 不能更顾其足也。僧兵临战,暗约以靛青涂面,贼见 青脸,红布蒙头,疑为神兵,胆已褫落。战时,左右弓弩 火器齐发,天员引骑兵绕出贼后,韩都司家兵与铳 箭手三四十人随之,围贼于中,贼大败,斩首四十馀 级。贼舍死溃围,骑兵开一角纵之走,匿王氏屋中。僧 兵围之,以火攻贼,贼穿壁而逸,半陷入靛坑中。长枪 手刺杀之,仅存二十馀人,“逃入老营”,合守营者共五 十馀人。僧兵攻之急,一倭妇出走,乃赵大王妻也。僧 有名某者,骁勇绝伦,持铁棍逾堑沟击杀之,时已昏 黑,不能战,遂收兵而还。行若干里,至中前所札营,贼 戴夜奔柘林,杀一巡检、二弓兵,即如金山。十四日,天 员等坚壁不出,调养刀箭所伤,更选壮僧七十馀人, 合韩都司“家兵张忠等三十馀人,更为征剿之计。”是 日也,韩都司等官悉至营来谢,以银牌称贺焉。十五 日,天员复引兵至金山,贼逃往嘉兴之白沙滩,潜住 王家庄。十六日,僧兵追及之,适汤总兵兵亦至,相合 火攻,贼死二十馀人,出亡被杀者复二十馀人。凡翁 家港逃贼与老营之贼,至是剿灭无遗矣。二十一日, 天员复率兵在八团等处搜逻,一日而还。初,蔡都宪 牌云:“僧兵骁勇,不以首级论功。”天员据此节制其众, 不许违犯宪语。韩都司见僧数寡,常恐恐,然在阵后 半里大呼众兵接援,故一时被害,不过了心、彻堂、一 峰、真元四僧而已。僧兵之威,韩都司协相之力,盖不 可诬也。夫今之武艺,天下莫不让少林焉。其次为伏 牛。要之伏牛诸僧,亦因欲御矿徒而学于少林者耳。 其次为五台。《五台》之传,本之杨氏,世所传“杨家枪”是 也。之三者,刹数百,其僧亿万,内而盗贼,外而蛮彝,朝 廷下征调之命,蔑不胜者。然观于翁家港之捷,天员 智谋纪律,有古名将之风,不特技艺之绝人而已。予 尝过而访之,天员适与高僧翻阅藏经三千而遍,其 书有经有论有律,三才之理靡所不载,用兵之诀闲 见而杂出,非心闲气定,不能从容细绎。天员学有渊 源,宜其用武临戎而变化不穷,大与少林增光,未必 少林之武僧一一如天员之胸襟也。吾儒讲法圣言, 精忠为国,倘不鄙夷其伎而兼通之,师尚父、孔明,有 不能跂也乎?
《松江府志》:嘉靖壬子春,徐长谷献臣同一二友人步 郡治前,见卖鲎鱼者,徐问曰:“吾松向无此物,汝从何 处得来?”对曰:“网之黄浦中。”徐叹曰:“甲胄之物忽至兵 兆,可忧也。”同行者迂其言。明年癸丑,倭乱。
薛头陀,曾石塘裨将也。曾罹难,薛遂弃官学道。嘉靖 三十三年隐松城顾左山,中立馆之。神气充然,时抵 掌休休自乐,亦能前知。人问避倭当何往,薛曰:“只此 可居。”后寇充斥,城竟无恙。
吴石湖先生居北俞塘,倭冠入犯时,独与七岁小苍 头坐浩然楼上,读书自若。已而数倭闯入,见壁间有 所畜蜜蜂一房,以刀击之,蜂拥其面,倭惊仆草中。已 而群倭皆共击蜂,蜂尽出,螫倭面目痈肿,俱相戒不 敢犯。以此浩然楼独存,而东西五里馀俱免焚劫。先 生有《园蜂逐寇歌》。
宋锦庄干,天民先生子也,笃行长者。当倭乱时,举家 奔避,公辞墓乃去。又蹇于行,被执,贼握其手,卷然知 非常人,求货加迫,公指灰中积尽畀之,凡十二箱。贼 惊喜过望。至盐铁港,畀之羽箭,嘱曰:“遇我国人,第语 之曰:‘古马帝东则无害’。”已而数遇贼,语之果免。归置 箭于门,贼不敢入。锦庄弟名坤,其夫人唐氏,读书有 智识,将避寇义兴,遗羊豕数头,鸡凫倍之,并置宿酿, 留网罟焉。贼至,灌从降人以酒,无恙,咸大喜,乃割鲜 张鱼而饮,举刀刻其堂西北柱,作剑形,长咫。自是贼 入堂中,见柱上刻,辄引去,故宋氏两居皆获全。或言 刻柱者,即徐海也。
倭乱时所俘斩贼众,皆弃尸于东门三里桥侧潭中。 筑土其上。名曰《定倭墩》。
《筹海图编》:有李七者,广东揭阳人,赘婿日本,为我兵 所擒。言“倭燕尾箭张棉布可收,鸟嘴铳盐水渍絮被 可障。梯而乘城,则投以灰罐火药、水战船相比,毋登 彼船。我用火攻彼,则投诸水。彼习太白符诀如摇扇, 我以草荐乱扑,彼亦举草荐我以箬笠乱扑,彼知我 通其术,必遁矣。”
倭人居处,悉以所产新罗松为之,色白而香,仰尘地 板皆是,复涂以香,入其室,芬郁异常。食则共置一器, 聚而团食,以竹作折,折取之。鞋则无跟,或用木,或以细蒲为之。衣皆细布。得中国绫绢则珍焉。
日本造船,与中国异,必用大木,取《方相思》合缝,不使 铁钉,惟联铁片;不使麻筋桐油,惟以草塞罅漏而已。 名“短水草。”费功甚多,费财甚大,非大力量未易造也。 凡寇中国者,皆其岛贫人。向来所传倭国造船千百 只,皆虚诳耳。其大者容三百人,中者一、二百人,小者 四、五十人或七、八十人。其形卑隘,遇巨舰难于仰攻, 苦于黎沉。故广船、福船皆其所畏;而广船旁陡如垣, 尤其所畏也。其船底平,不能破浪;其布帆悬于桅之 正中,不似中国之偏;桅机常活,不似中国之定。惟使 顺风,若遇无风、逆风,皆倒桅荡橹,不能转戗。故倭船 过洋,非月馀不可。今若易然者,乃福建沿海奸民卖 船于外海,贴造重底,渡之而来。其船底尖,能破浪,不 畏横风、斗风,行使便易,数日即至也。凡倭船之来,每 人带水三、四百斤,约七、八百碗;每日用水五、六碗,极 其爱惜,常防匮乏也。水味不同,海水咸不可食,食则 令人泄。故彼国开洋,必于五岛取水。将近中国,过下 八山、陈钱山之类,必停舶换水。所以欲换水者,冬寒 稍可耐久。若五、六月蓄之桶中,二、三日即坏,虽甚清 冽,不能过数日也。海洋浩渺,风涛叵测,程不可计;遇 山而汲,亦其势耳。盥沬沐浴,海水、山水皆可用。或云: “浴海水令人肤裂。”近访之不然,但黑肌肤而已。倭人 有一秘法,煮泉一、二沸,置之缸缶,能令宿而不坏。然 亦不过半月,久则不能也。其遇山而登,非独汲水,或 觇登泊之远近,或觇我兵之虚实,然后下海,或拿渔 户,或拿樵夫,逼问消息,使为乡导。在船亦候潮大水 满之时,方敢深入。而每月初一、二、三、四、五、六、十五、六、 七、八、九、二十等日,以时定之,又在子午此日此时,皆 潮汛长大之水也。灌诸港浦无不深满,涂嶕无不平 没,水脉无不通流。凡水陆官兵,当此时宜汲汲然堤 备。又于每日晨昏,升旗放铳于海表之高山,先声振 夺,望闻畏之,使其知我有备,不敢登泊也。
倭。刀有高下,技有工拙。倭之富者,不吝重价而制之, 广延高师而学之。其贫者所操,不过下等刀耳。善运 刀者在前,冲锋可畏,颇有限也。中国人不知,望之辄 震而避焉。刀之大小,长短不同,立名亦异。每人有一 长刀,谓之“佩刀”,其长刀之上,又插一小刀,以便杂用。 又一刺刀长尺许者,谓之“解手刀”,长尺馀者谓“急拔”, 亦刺刀之类。此三者乃随身必用者也。其大而长柄 者,乃摆道所用,可以杀人,谓之“先导。”其以皮条缀刀 鞘,佩之于肩,或执之于手,乃随后所用,谓之“大制。”又 有小裁纸设机刀,出长门州号“兼常”者最佳。又有作 贽礼贺礼,不拘大小,名虽为刀,其实无用。上库刀,山 城国盛时,尽取日本各岛名匠封锁库中,不限岁月, 竭其工巧,谓之上库刀。其间号“宁久”者更佳。代代相 传,以此为上备。前刀以有血漕为巧。刀上或凿龙、或 凿剑、或凿八幡六蕯萨、春日天明神、天照皇大神宫, 皆其形著在外为美观者。
倭之刀最精利,长六尺,两手两刀共长一丈二尺。虽 左刀以木假之,然右之真者亦足杀人而无敌,故中 国之畏倭者,畏其刀也。而制刀之策,一切钯棍短兵 俱不济事,必用丈八长枪。盖刀能伤人,不能自卫,惟 长枪可以乘破绽而入之,故御倭以长枪为上,其次 则用狼筅等器,因刀虽快利,一有兜碍,便不称手。任 参政环歼倭于娄门外陆泾坝,出狼兵之钩刀手,则 以环密嘱诸军以“兜碍”之说,于是皆用青布水渍之, 俟倭相近,撒去倭刀粘滞,不便挥使,而钩刀手急自 地滚去,钩断其足。先锋既死,馀众辟易。是日杀倭三 千,皆用计以制其刀故也。
倭之火器,祇有《鸟铳》,直百步而止。闻倭制火铳,其药 极细,以火酒渍制之,故其发速。又人善使,故发必中; 每发无声,人不及防,类能洞甲贯坚,诸物难御。惟是 广中所产鳔胶,形如掌片,坚劲异常,较之浙中所产 者不同,用钉连缀,施于木架,造为防牌,铅弹始不能 透。是一策也。
倭寇惯为“蝴蝶阵”,以“挥扇”为号,一人挥扇,众皆舞刀 而起,向空挥霍。我兵仓皇仰首,则从下砍来。又为“长 蛇阵”,前耀百脚旗,以次鱼贯而行,最强为锋,最强为 殿,中皆勇怯相参。每日鸡鸣起,蟠地会食。食毕,倭酋 据高坐,众皆听令,挟册展视。今日劫某处某为长,某 为队,队不过三十人,每队相去一二里,吹海螺为号, 相闻即合救援。亦有二三人一队者,舞刀横行,人望 之股栗远避,延颈授首,薄暮即反。各献其所劫财物 毋敢匿。倭酋较其多寡而嬴缩之。每掠妇女,夜必酒 色酣睡,劫掠将终,纵之以焚,烟焰烛天,人方畏其酷 烈,而贼则抽去矣。至民间遇酒馔,先令我民尝之,然 后饮食,恐设毒也;行衢陌间,不入委“巷,恐设伏也;又 不敢沿城而行,恐抛砖石也。其行必单列而长,缓步 而整,故占数十里莫能近,驰数十日不为劳。”布阵必 四分五裂,故能围对营必先遣一二人跳跃而蹲伏, 故能空竭我之矢石火炮;冲阵必伺人先动,动而后突入,故乘胜长驱。战酣必四面伏起,突绕阵后,故令 我军惊溃。每用怪术,若“结羊”“驱妇”之类,当先以骇观, 故令人目眩。而彼械乘之,惯用双刀,上诳而下反掠, 故难格钯。枪不露竿,突忽而掷,故不测。弓长矢巨,近 人则发,故射命中。敛迹者,其进取也;“张扬”者,其逃遁 也。故常横破舟以示遁,而突出金山之围;造竹梯以 示攻,而旋有胜山之去。将野逸则逼城,欲陆走则取 棹。或“为阱以诈坑,或结稻秆以绊奔,或种竹签以刺 逸。”尝以玉帛、金银、妇女为饵,故能引诱吾军之进陷, 而乐罢吾军之邀击。俘掳必开塘而结舌。莫辨其非 倭,故归路绝;恩施附巢之居民,故《虚实洞知》;赏丰降 掳之工匠,故《器械易具》。细作用吾人,故《盘诘难》;乡导 用吾人,故《进退熟》。预籍富室姓名而次第取之,故多 获宿食。必破壁而处,乘高而了,故袭取无迹。“间尝一 被重围矣,饵以《伪馘》而逸之,或披蓑顶笠,沮溺于田 亩;或云巾纻履荡,游于都市。”故使我军士或愚而投 贼,或疑而杀良。江海之战,本非其所长,亦能“连虚舟, 张弱帘,以空发吾之先锋;捐妇女,遗金帛,以饵退吾 之后逐。”凡舟之裙樯左右,悉裹以布帛被褥而湿之, 以拒焚击交哄间或附蓬而飞,越即雷震而风靡矣。 寇掳我民,引路取水,早暮出入,按籍呼名。每处为簿 一扇,登写姓名,分班点闸。真倭甚少,不过数十人为 前锋。寇还岛,皆云“做客回矣。”凡被我兵擒杀者,隐而 不宣;其邻不知,犹然称贺。
日本部杂录
《广东通志》:日本国旧名倭奴,自丑其名,故改称日本。 夫倭当朝鲜之下流,山峦巉屼而环以大海;天地东 南之仁气至此而尽。性谲且凶,狙诈狼贪,风土使之 然也。历齐、东、淮、浙、漳、泉而后至于潮、双桅,出没东洋, 如履平地久矣。其为海堧患也。假贡往来,因知山川 险易。得间则张其弓刀而肆侵掠,不得间则陈其方 物而称“朝贡。”宣德中,招之,得至京师以贡,受赏丰渥, 捆载而归。盖不得间之时也。正统中来,而得间,首犯 宁波,贼杀蒸庶,陵骸谷血。缚婴儿于柱,沃之沸汤,视 其啼号,以为笑乐。捕得孕妇,则剔视男女以赌酒。荒 淫秽恶,至有不可言者。于是浙东戒备严,而朝贡不 至矣。
《荆川稗编》:马端临论倭:“按倭人自后汉始通中国。史 称从带方至倭国,循海水行,历朝鲜国,乍南、乍东,渡 三海,历七国,凡一万二千里,然后至其国。又言:‘去乐 浪郡境及带方郡并一万二千里,在会稽东,与儋耳 相近。其地去辽东甚远,而去闽浙甚迩。其初通中国 也,寔在辽东而来,故其迂回如此。至六朝及宋,则多’” 从南道浮海入贡,及通互市之类,而不自北方,则以 辽东非中国土地故也。《三朝志》:雍熙中,僧奝然入贡, 归国后奉表来谢。叙其来则曰:“望落日而西行,十万 里之波涛难尽;顾信风而东别,数千里之山岳易过。” 何其远也。叙其归则曰:“季夏解台州之缆,孟秋达本 国之郊。”又何其近也!而继之曰:“爰逮明春,初到旧邑, 缁素欣待,侯伯慕迎。”然则其国境虽去浙东甚近,而 其国都则又必半年而后达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