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汇编 官常典 第四百四十三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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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官常典

     第四百四十四卷目录

     将帅部名臣列传二

      周二

      赵奢       田单

      樗里子      廉颇

      甘茂       魏冉

      白起       景阳

      王翦

      秦

      蒙恬

    官常典第四百四十四卷

    将帅部名臣列传二

    周二

    赵奢

    按《史记》本传:“赵奢者,赵之田部吏也,收租税而平原 君家不肯出,赵奢以法治之,杀平原君用事者九人。 平原君怒,将杀奢,奢因说曰:‘君于赵为贵公子,今纵 君家而不奉公则法削,法削则国弱,国弱则诸侯加 兵,诸侯加兵是无赵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贵, 奉公如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国强则赵固,而 君为贵戚,岂轻于天下邪’?”平原君以为贤,言之于王。 王用之治国赋。国赋大平,民富而府库实。秦伐韩,军 于阏与。王召廉颇而问曰:“可救不?”对曰:“道远险狭,难 救。”又召乐乘而问焉,乐乘对如廉颇言。又召问赵奢, 奢对曰:“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 胜。”王乃令赵奢将救之。兵去邯郸三十里,而令军中 曰:“有以军事谏者死!”秦军军武安西,秦军鼓噪勒兵, 武安屋瓦尽振。军中候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赵奢立 斩之。坚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复益增垒。秦闲来入,赵 奢善食而遣之。闲以报秦将,秦将大喜,曰:“夫去国三 十里而军不行,乃增垒,阏与非赵地也。”赵奢既已遣 秦闲,乃卷甲而趋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阏与 五十里而军。军垒成,秦人闻之,悉甲而至。军士许历 请以军事谏。赵奢曰:“内之。”许历曰:“秦人不意赵师至 此,其来气盛,将军必厚集其阵以待之,不然必败。”赵 奢曰:“请受令。”许历曰:“请就𫓧质之诛。”赵奢曰:“胥后令。” 将战,许历复请谏曰:“先据北山上者胜,后至者败。”赵 奢许诺,即发万人趋之。秦兵后至,争山不得上。赵奢 纵兵击之,大破秦军。秦军解而走,遂解阏与之围而 归。赵惠文王赐奢号为马服君,以许历为国尉。赵奢 于是与廉颇、蔺相如同位。

    田单

    按《史记本传》,“田单者,齐诸田疏属也。湣王时,单为临 菑市掾,不见知。及燕使乐毅伐破齐,齐湣王出奔,已 而保莒城。燕师长驱平齐,而田单走安平,令其宗人 尽断其车轴末而傅铁笼。已而燕军攻安平,城坏,齐 人走争涂,以轊折,车败,为燕所掳。唯田单宗人以铁 笼故得脱,东保即墨。燕既尽降齐城,唯独莒、即墨不” 下。燕军闻齐王在莒,并兵攻之。淖齿既杀湣王于莒, 因坚守,距燕军数年不下。燕引兵东围即墨,即墨大 夫出与战,败死。城中相与推田单曰:“安平之战,田单 宗人以铁笼得全习兵,立以为将军,以即墨距燕。”顷 之,燕昭王卒,惠王立,与乐毅有隙。田单闻之,乃纵反 间于燕宣王曰:“齐王已死,城之不拔者二耳。乐毅畏 诛而不敢归,以伐齐为名,实欲连兵南面而王齐,齐 人未附,故且缓攻即墨以待其事。齐人所惧,惟恐他 将之来,即墨残矣。”燕王以为然,使骑劫代乐毅,乐毅 因归赵。燕人士卒忿。而田单乃令城中人食必祭其 先祖于庭,飞鸟悉翔舞,城中下食。燕人怪之,田单因 宣言曰:“神来下教我。”乃令城中人曰:“当有神人为我 师。”有一卒曰:“臣可以为师乎?”因反走。田单乃起,引还, 东乡坐,师事之。卒曰:“臣欺君,诚无能也。”田单曰:“子勿 言也。”因师之。每出约束,必称神师。乃宣言曰:“吾惟惧 燕军之劓所得齐卒,置之前行,与我战,即墨败矣。”燕 人闻之,如其言。城中人见齐诸降者尽劓,皆怒,坚守 唯恐见得。单又纵反间曰:“吾惧燕人掘吾城外冢墓, 僇先人,可为寒心。”燕军尽掘垄墓,烧死人。即墨人从 城上望见,皆涕泣,其欲出战,怒自十倍。田单知士卒 之可用,乃身操版插,与士卒分功,妻妾编于行伍之 间,尽散饮食飨士。令甲卒皆伏,使老弱女子乘城。遣 使约降于燕,燕军皆呼万岁。田单又收民金,得千镒, 令即墨富豪遗燕将曰:“即墨即降,愿无掳掠吾族家 妻妾,令安堵。”燕将大喜,许之。燕军由此益懈。田单乃收城中得千馀牛,为绛缯衣,画以五彩龙文,束兵刃 于其角,而灌脂束苇于尾,烧其端,凿城数十穴。夜纵 牛,壮士五千人随其后。牛尾热,怒而奔燕军,燕军夜 大惊。牛尾炬火,光明炫耀,燕军视之,皆龙文,所触尽 死伤五千人。因衔枚击之,而城中鼓噪从之,老弱皆 击铜器为声,声动天地。燕军大骇,败走。齐人遂夷杀 其将骑,劫燕军扰乱奔走。齐人追亡逐北,所过城邑, 皆畔燕而归。田单兵日益多,乘胜,燕日败亡,卒至河 上,而齐七十馀城皆复为齐。乃迎襄王于莒,入临菑 而听政。襄王封田单号曰《安平君》。

    按《战国策》,貂勃常恶田单,曰:“安平君小人也。”安平君 闻之,故为酒而召貂勃曰:“单何以得罪于先生?”故常 见誉于朝。貂勃曰:“跖之狗吠尧,非贵跖而贱尧也。狗 固吠非其主也。且今使公孙子贤而徐子不肖,然而 使公孙子与徐子斗,徐子之狗犹将攫公孙子之腓 而噬之也;若乃得去不肖者而为贤者,狗岂特攫其 腓而噬之耳哉!”安平君曰:“敬闻命。”明日任之于王。王 有所幸,臣九人之属欲伤安平君,相与语于王曰:“燕 之伐齐之时,楚王使将军将万人而佐齐。今国已定 而社稷已安矣,何不使使者谢于楚王?”王曰:“左右孰 可?”九人之属曰:“貂勃可。”貂勃使楚,楚王受而觞之,数 日不反。九人之属相与语于王曰:“夫一人身而牵留 万乘者,岂不以据势也哉!且安平君之与王也,君臣 无礼而上下无别。且其志欲为不善,内收百姓,循抚 其心,振穷补不足,布德于民;外怀戎翟天下之贤士, 阴结诸侯之雄俊豪英,其志欲有为也,愿王之察之。” 异日而王曰:“召相单来。”田单免冠徒跣,肉袒而进,退 而请死罪。五日而王曰:“子无罪于寡人,子为子之臣 礼,吾为吾之王礼而已矣。”貂勃从楚来,王赐诸前。酒 酣,王曰:“召相田单而来。”貂勃避席稽首曰:“王恶得此 亡国之言乎?王上者孰与周文王?”王曰:“吾不若也。”貂 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下者孰与齐桓公?”王曰:“吾 不若也。”貂勃曰:“然,臣固知王不若也。然则周文王得 吕望”以为太公,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今王得安 平君,而独曰单且自天地之辟,民人之治,为人臣之 功者,谁有厚于安平君者哉?而王曰“单单”恶得此亡 国之言乎?且王不能守乎王之社稷。燕人兴师而袭 齐墟,王走而之城阳之山中,安平君以惴惴之即墨, 三里之城,五里之郭,敝卒七千,禽其司马而反千里 之齐,安平君之功也。当是时也,阖城阳而王城阳,天 下莫之能止。然而计之于道,归之于义,以为不可,故 为栈道木阁,而迎王与后于城阳山中,王乃得反,子 临百姓。今国已定,民已安矣。王乃曰:“单单且婴儿之 计不为此,王不亟杀此九子者,以谢安平君,不然,国 危矣。”王乃杀九子而逐其家,益封安平君,以夜邑万 户。 田单将攻狄,往见鲁仲子。仲子曰:“将军攻狄不 能下也。”田单曰:“臣以五里之城,七里之郭,破亡馀卒, 破万乘之燕,复齐墟,攻狄而不下,何也?”上车弗谢而 去。遂攻狄,三月而不克之也。齐婴儿谣曰:“大冠若箕, 修剑拄颐;攻狄不能下,垒枯丘。”田单乃惧,问鲁仲连 曰:“先生谓单不能下狄,请问其说?”鲁仲子曰:“将军之 在即墨,坐而织蒉,立则杖插,为士卒倡,曰:‘可往矣!宗 庙亡矣!亡日尚矣,归于何党矣’?当此之时,将军有死 之心,而士卒无生之气,闻若言,莫不挥泣,奋臂而欲 战,此所以破燕也。当今将军东有夜邑之奉,西有菑 上之虞,黄金横带,而驰乎淄、渑之间,有生之乐,无死 之心,所以不胜者也。”田单曰:“单有心,先生志之矣。”明 日,乃厉气循城,立于矢石之所,乃援枹鼓之,狄人乃 下。

    樗里子

    按《史记》本传:“樗里子者,名疾,秦惠王之弟也。与惠王 异母。母,韩女也。樗里子滑稽多智,秦人号曰‘智囊。秦 惠王八年,爵樗里子右,更使将而伐曲沃,尽出其人, 取其城地入秦。秦惠王二十五年,使樗里子为将,伐 赵,掳赵将军庄豹,拔蔺。明年,助魏章攻楚,败楚将屈 丏,取汉中地。秦封樗里子号为严君。秦惠王卒,太子’” 武王立,逐张仪、魏章,而以樗里子、甘茂为左右丞相。 秦使甘茂攻韩,拔宜阳。使樗里子以车百乘入周。周 以卒迎之,意甚敬。楚王怒,让周,以其重秦客。游腾为 周说楚王曰:“智伯之伐仇犹,遗之广车,因随之以兵, 仇犹遂亡。何则?无备故也。齐桓公伐蔡,号曰诛楚,其 实袭蔡。今秦,虎狼之国,使樗里子以车百乘入周,周 以仇犹、蔡观焉。故使长戟居前,强弩在后,名曰卫疾, 而实囚之。且夫周岂能无忧其社稷哉?恐一旦亡国, 以忧大王。”楚王乃悦。秦武王卒,昭王立,樗里子又益 尊重。昭王元年,樗里子将伐蒲,蒲守恐,请胡衍。胡衍 为蒲谓樗里子曰:“公之攻蒲,为秦乎?为魏乎?为魏则 善矣,为秦则不为赖矣。夫卫之所以为卫者,以蒲也。 今伐蒲入于魏,卫必折而从之。魏亡西河之外而无 以取者,兵弱也。今并卫于魏,魏必强。魏强之日,西河 之外必危矣。且秦王将观公之事,害秦而利,魏王必罪公。”樗里子曰:“奈何?”胡衍曰:“公释蒲勿攻,臣试为公 入言之,以德卫君。”樗里子曰:“善。”胡衍入蒲,谓其守曰: “樗里子知蒲之病矣。其言曰:‘必拔蒲。衍能令释蒲勿 攻’。”蒲守恐,因再拜曰:“愿以请。”因效金三百斤,曰:“秦兵 苟退,请必言子于卫。君使子为南面,故胡衍受金于 蒲,以自贵于卫。”于是遂解蒲而去,还击皮氏,皮氏未 降,又去。昭王七年,樗里子卒,葬于渭南章台之东,曰: “后百岁是当有天子之宫夹我墓。”樗里子疾室,在于 昭王庙西渭南阴乡樗里,故俗谓之樗里子。至汉兴, 长乐宫在其东,未央宫在其西,武库正直其墓。秦人 谚曰:“力则任鄙,智则樗里。”

    廉颇

    按《史记》本传,廉颇者,赵之良将也。赵惠文王十六年, 廉颇为赵将,伐齐,大破之,取晋阳,拜为上卿,以勇气 闻于诸侯。秦伐赵,拔石城。明年,复攻赵,杀二万人。秦 王使使者告赵王,欲与王为好,会于西河外渑池。赵 王畏秦,欲毋行。廉颇、蔺相如计曰:“王不行,示赵弱且 怯也。”赵王遂行。相如从廉颇送至境,与王诀曰:“王行 度道里,会遇之礼毕,还不过三十日。三十日不还,则 请立太子为王,以绝秦望。”王许之。遂与秦王会渑池。 秦王饮,酒酣,曰:“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赵王鼓 瑟,秦御史前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与赵王会饮,令赵 王鼓瑟。蔺相如前曰:“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奉 盆缶秦王,以相娱乐。”秦王怒,不许。于是相如前进缶, 因跪请秦王,秦王不肯击缶。相如曰:“五步之内,相如 请得以颈血溅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张目叱 之,左右皆靡。于是秦王不怿,为一击缶。相如顾召赵 御史书曰:“某年月日,秦王为赵王击缶。”秦之群臣曰: “请以赵十五城为秦王寿。”蔺相如亦曰:“请以秦之咸 阳为赵王寿。”秦王竟酒终不能加胜于赵。赵亦盛设 兵以待秦,秦不敢动。既罢归国,以相如功大,拜为上 卿,位在廉颇之右。廉颇曰:“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 大功,而蔺相如徒以口舌为劳,而位居我上。且相如 素贱人,吾羞不忍为之下。”宣言曰:“我见相如必辱之。” 相如闻,不肯与会。相如每朝时,常称病,不欲与廉颇 争列。已而相如出,望见廉颇,相如引车避匿。于是舍 人相与谏曰:“臣所以去亲戚而事君者,徒慕君之高 义也。今君与廉颇同列,廉君宣恶言,而君畏匿之,恐 惧殊甚。且庸人尚羞之,况于将相乎?臣等不肖,请辞 去。”蔺相如固止之曰:“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曰:“不 若也。”相如曰:“夫以秦王之威,而相如廷叱之,辱其群 臣。相如虽驽,独畏廉将军哉!顾吾念之,强秦之所以 不敢加兵于赵者,徒以吾两人在也。今两虎共斗,其 势不俱生。吾所以为此者,以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 也。”廉颇闻之,肉袒负荆,因宾客至蔺相如门谢罪曰: “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卒相与驩为刎颈 之交。是岁,廉颇东攻齐,破其一军。居二年,廉颇复伐 齐,几拔之。后三年,廉颇攻魏之防陵、安阳,拔之。按 《赵奢传》,赵惠文王卒,子孝成王立。七年,秦与赵兵相 距长平。时赵奢已死,而蔺相如病笃,使廉颇将攻秦。 秦数败赵军,赵军固壁不战。秦数挑战,廉颇不肯。赵 王信秦之间秦之间言,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君,赵 奢之子赵括为将耳。”赵王因以括为将,代廉颇。赵括 既代廉颇,悉更约束,易置军吏。秦将白起闻之,纵奇 兵,佯败走,而绝其粮道,分断其军为二,士卒离心。四 十馀日,军饿,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 军败,数十万之众遂降秦,秦悉坑之。赵前后所亡凡 四十五万。明年,秦兵遂围邯郸,岁馀几不得脱,赖楚、 魏诸侯来救,乃得解邯郸之围。自邯郸围解五年,而 燕用栗腹之谋,曰:“赵壮者尽于长平,其孤未壮。”举兵 击赵。赵使廉颇将,击,大破燕军于鄗,杀栗腹,遂围燕。 燕割五城请和,乃听之。赵以尉文封廉颇为信平君, 为假相国。廉颇之免长平归也,失势之时,故客尽去。 及复用为将,客又复至。廉颇曰:“客退矣。”客曰:“吁,君何 见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势我则从君,君无 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居六年,赵使廉颇伐 魏之繁阳,拔之。赵孝成王卒,子悼襄王立,使乐乘代 廉颇。廉颇怒,攻乐乘,乐乘走,廉颇遂奔魏之大梁。其 明年,赵乃以李牧为将而攻燕,拔武遂、方城。廉颇居 梁久之,魏不能信用。赵以数困于秦兵,赵王思复得 廉颇,廉颇亦思复用于赵。赵王使使者视廉颇尚可 用否。廉颇之仇郭开多与使者金,令毁之。赵使者既 见廉颇,廉颇为之一饭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马,以示 尚可用。赵使还报王曰:“廉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 坐,顷之三遗矢矣。”赵王以为老,遂不召。楚闻廉颇在 魏,阴使人迎之。廉颇一为楚将,无功,曰:“我思用赵人。” 廉颇卒死于寿春。

    甘茂

    按《史记》本传:“甘茂者,下蔡人也。事下蔡史举先生,学 百家之说,因张仪、樗里子而求见秦惠王。王见而说 之,使将而佐魏章,略定汉中地。惠王卒,武王立张仪魏章去东之魏。蜀侯辉相壮反,秦使甘茂定蜀,还而 以甘茂为左丞相,以樗里子为右丞相。秦武王三年, 谓甘茂曰:‘寡人欲容车通三川,以窥周室,而寡人死 不朽矣’。”甘茂曰:“请之魏,约以伐韩,而令向寿辅行。”甘 茂至,谓向寿曰:“子归言之于王曰:‘魏听臣矣。然愿王 勿伐,事成尽以为子功’。”向寿归以告王,王迎甘茂于 息壤。甘茂至,王问其故。对曰:“宜阳,大县也,上党、南阳, 积之久矣,名曰县,其实郡也。今王倍数险,行千里,攻 之难。昔曾参之处费,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 人告其母曰:“曾参杀人。其母织自若也。”顷之一人又 告之曰:“曾参杀人,其母尚织自若也。”顷又一人告之 曰:“曾参杀人,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而走。夫以曾参之 贤与其母信之也。三人疑之,其母惧焉。今臣之贤不 若曾参,王之信臣又不如曾参之母信曾参也。疑臣 者非特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始,张仪西并巴蜀 之地,北开西河之外,南取上庸,天下不以多张子而 以贤先王。魏文侯令乐羊将而伐中山,三年而拔之。 乐羊返而论功,文侯示之《谤书》一箧,乐羊再拜稽首 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今臣羁旅之臣也,樗 里子、公孙奭二人者,挟韩而议之,王必听之,是王欺 魏王而臣受公仲侈之怨也。”王曰:“寡人不听也,请与 子盟。”卒使丞相甘茂将兵伐宜阳,五月而不拔。樗里 子、公孙奭果争之。武王召甘茂欲罢兵。甘茂曰:“息壤 在彼。”王曰:“有之。”因大悉起兵,使甘茂击之,斩首六万, 遂拔宜阳。韩襄王使公仲侈入谢,与秦平。武王竟至 周而卒于周,其弟立,为昭王。王母宣太后,楚女也。楚 怀王怨前秦败楚于丹阳而韩不救,乃以兵围韩雍 氏。韩使公仲侈告急于秦。秦昭王新立,太后楚人,不 肯救。公仲因甘茂。茂为韩言于秦昭王曰:“公仲方有 得秦救,故敢捍楚也。今雍氏围秦师不下殽,公仲且 仰首而不朝,公叔且以国南合于楚,楚、韩为一,魏氏 不敢不听。然则伐秦之形成矣。不识坐而待伐,孰与 伐人之利?”秦王曰:“善。”乃下师于殽以救韩。楚兵去。秦 使向寿平宜阳,而使樗里子、甘茂伐魏皮氏。向寿者, 宣太后外族也,而与昭王少相长,故任用向寿如楚。 楚闻秦之贵向寿,而厚事向寿。向寿为秦守宜阳,将 以伐韩。韩公仲使苏代谓向寿曰:“禽困覆车,公破韩, 辱公仲。公仲收国复事秦,自以为必可以封。今公与 楚解口地,封小令尹以杜阳。秦、楚合,复攻韩,韩必亡。 韩亡,公仲且躬率其私徒以阏于秦,愿公熟虑之也。” 向寿曰:“‘吾合秦、楚,非以当韩也,子为寿谒之’。公仲曰: ‘秦韩之交可合也’。”苏代对曰:“愿有谒于公。人曰‘贵其 所以贵者,贵王之爱习公也,不如公孙奭;其智能公 也不如甘茂。今二人者皆不得亲于秦事,而公独与 王主断于国者何?彼有以失之也。公孙奭党于韩,而 甘茂党于魏,故王不信也。今秦、楚争强,而公党于楚, 是与公孙奭、甘茂同道也,公何以异之?人皆言楚之 善变也,而公必亡之,是自为责也。公不如与王谋其 变也,善韩以备楚,如此则无患矣。韩氏必先以国从 公孙奭,而后委国于甘茂,韩公之仇也。今公言善韩 以备楚,是外举不辟仇也’。”向寿曰:“然。吾甚欲韩合。”对 曰:“甘茂、许公仲以武遂反宜阳之民,今公徒收之甚 难。”向寿曰:“然则奈何?武遂终不可得也。”对曰:“公奚不 以秦为韩求颍川于楚?此韩之寄地也。公求而得之, 是令行于楚,而以其地德韩也。公求而不得,是韩、楚 之怨不解而交走秦也。秦、楚争强,而公徐过楚以收 韩,此利于秦。”向寿曰:“奈何?”对曰:“此善事也。甘茂欲以 魏取齐,公孙奭欲以韩取齐。今公取宜阳以为功,收 楚、韩以安之,而诛齐、魏之罪,是以公孙奭、甘茂无事 也。”甘茂竟言秦昭王以武遂复归之韩。向寿、公孙奭 争之,不能得。向寿、公孙奭由此怨谗甘茂。茂惧,辍伐 魏蒲阪,亡去。樗里子与魏讲,罢兵。甘茂之亡秦,奔齐 逢苏代,代为齐使于秦。甘茂曰:“臣得罪于秦,惧而遁 逃,无所容迹。臣闻贫人女与富人女会绩,贫人女曰: ‘我无以买烛,而子之烛光幸有馀,子可分我馀光,无 损子明,而得一斯便焉。今臣困,而君方使秦而当路 矣,茂之妻子在焉,愿君以馀光振之’。”苏代许诺,遂致 使于秦。已,因说秦王曰:“甘茂非常士也,其居于秦累 世重矣。自殽塞及至鬼谷,其地形险易皆明知之。彼 以齐约韩、魏,反以图秦,非秦之利也。”秦王曰:“然则奈 何?”苏代曰:“王不若重其贽,厚其禄以迎之,使彼来则 置之鬼谷,终身勿出。”秦王曰:“善。”即赐之上卿,以相印 迎之于齐。甘茂不往。苏代谓齐湣王曰:“夫甘茂,贤人 也,今秦赐之上卿,以相印迎之,甘茂德王之赐,好为 王臣,故辞而不往。今王何以礼之?”齐王曰:“善。”即位之 上卿而处之。秦因复甘茂之家以市于齐,齐使甘茂 于楚。楚怀王新与秦合婚而驩,而秦闻甘茂在楚,使 人谓楚王曰:“愿送甘茂于秦。”楚王问于范蜎曰:“寡人 欲置相于秦,孰可?”对曰:“臣不足以识之。”楚王曰:“寡人 欲相甘茂,可乎?”对曰:“不可。”夫史举,下蔡之监门也,大

    不为事君,小不为家室,以苟贱不廉闻于世,甘荗事
    考证
    之顺焉。故惠王之明,武王之察,张仪之辩,而甘茂事

    之,取十官而无罪。茂诚贤者也,然不可相“于秦。夫秦 之有贤相,非楚国之利也。且王前尝用召滑于越,而 内行章义之难,越国乱,故楚南塞厉门而郡江东。计 王之功所以能如此者,越国乱而楚治也。今王知用 诸越而忘用诸秦,臣以王为巨过矣。”然则王若欲置 相于秦,则莫若向寿者可。夫向寿之于秦王亲也,少 与之同衣,长与之同车,以“听事。王必相向寿于秦,则 楚国之利也。”于是使使请秦相向寿于秦。秦卒相向 寿。而甘茂竟不得复入秦,卒于魏。甘茂有孙曰:“甘罗, 按《战国策》,甘茂攻宜阳,三鼓之而卒不上。秦之君将 有尉。对曰:‘公不论,兵必大困’。”甘茂曰:“我羇旅而得相 秦者,我以宜阳饵王。今攻宜阳而不拔,公孙衍、樗里 疾挫我于内,而公仲以韩穷我于外,是无伐之日已。 请明日鼓之而不可下”,因以宜阳之郭为墓,于是出 私金以益公赏。明日鼓之而宜阳拔。 宜阳未得,秦 死伤者众。甘茂欲息兵。左成谓甘茂曰:“公内攻于樗 里疾、公孙衍,而外与韩朋为怨。今公用兵无功,公必 穷矣。公不如进兵攻宜阳,宜阳拔,则公之功多矣。”是 樗里疾、公孙衍无事也,秦众尽,怨之深矣。 宜阳之 役,楚畔秦而合于韩,秦王惧。甘茂曰:“楚虽合韩,不为 韩氏先战,韩亦恐战而楚有变,其后韩楚必相御也。 楚言与韩,而不馀怨于秦,臣是以知其御也。” 宜阳 之役,杨达谓公孙显曰:“请为公以五万攻西周,得之, 是以九鼎抑甘茂也。不然,秦攻西周,天”下恶之,其救 韩必疾,则茂事败矣。 秦王谓甘茂曰:“楚客来使者 多健,与寡人争辞,寡人数穷焉,为之奈何?”甘茂对曰: “王勿患也。其健者来使,则王勿听其事;其需弱者来 使,则王必听之。然则需弱者用而健者不用矣。”王因 而制之。

    魏冉

    按《史记》本传:“穰侯魏冉者,秦昭王母宣太后弟也。其 先楚人,姓芊氏。秦武王卒,无子,立其弟为昭王,昭王 母故号为芊八子。及昭王即位,芊八子号为宣太后。 宣太后非武王母,武王母号曰惠文后。先武王死。宣 太后二弟,其异父长弟曰穰侯,姓魏氏,名冉;同父弟 曰芊戎,为华阳君;而昭王同母弟曰高陵君、泾阳君”, 而魏冉最贤,自惠王、武王时,任职用事。武王卒,诸弟 争立,唯魏冉力为能立昭王。昭王即位,以冉为将军, 卫咸阳,诛季君之乱,而逐武王,后出之魏昭王,诸兄 弟不善者皆灭之,威振秦国。昭王少,宣太后自治,任 魏冉为政。昭王七年,樗里子死,而使泾阳君质于齐。 赵人楼缓来相秦,赵不利,乃使仇液之秦,请以魏冉 为秦相。仇液将行,其客宋公谓液曰:“秦不听公,楼缓 必怨公。公不若谓楼缓曰:‘请为公毋急秦。秦王见赵 请相魏冉之不急,且不听公。公言而事不成,以德楼 子;事成魏冉,故德公矣’。”于是仇液从之,而秦果免楼 缓而魏冉相秦。欲诛吕礼,礼出奔齐。昭王十四年,魏 冉举白起,使代向寿将而攻韩、魏,败之伊阙,斩首二 十四万,掳魏将公孙喜。明年,又取楚之宛、叶。魏冉谢 病免相,以客卿寿烛为相。其明年,烛免,复相冉。乃封 魏冉于穰,复益封陶,号曰“穰侯。”穰侯封四岁,为秦将, 攻魏、魏献河东方四百里,拔魏之河内,取城大小六 十馀。昭王十九年,秦称西帝,齐称东帝。月馀,《吕礼》来, 而齐、秦各复归帝为王。魏冉复相秦,六岁而免。免,二 岁,复相秦,四岁而使白起拔楚之郢。秦置南郡,乃封 白起为武安君。白起者,穰侯之所任举也,相善。于是 穰侯之富,富于王室。昭王三十二年,穰侯为相国,将 兵攻魏,走芒卯,入北宅,遂围大梁。梁大夫须贾说穰 侯曰:“臣闻魏之长吏谓魏王曰:‘昔梁惠王伐赵,战胜 三梁,拔邯郸,赵氏不割而邯郸复归;齐人攻卫,拔故 国,杀子良,卫人不割而故地复反。卫、赵之所以国全 兵劲而地不并于诸侯者,以其能忍难而重出地也。 宋中山数伐割地,而国随以亡。臣以为卫、赵可法,而 宋中山可为戒也。秦,贪戾之国也,而母亲蚕食魏氏, 又尽晋国,战胜暴子,割八县。地未毕入,兵复出矣。夫 秦何厌之有哉?今又走芒卯,入北宅,此非敢攻梁也, 且劫王以求多割地,王必勿听也。今王背楚、赵而讲 秦,楚、赵怒而去,王与王争事秦,秦必受之。秦挟楚、赵 之兵以复攻梁,则国求无亡不可得也。愿王之必无 讲也。王若欲讲,少割而有质;不然必见欺。此臣之所 闻于魏也’。”愿君王之以是虑事也。《周书》曰:“惟命不于 常。”此言幸之不可数也。夫战胜暴子,割八县,此非兵 力之精也,又非计之工也,天幸为多矣。今又走芒卯, 入北宅,以攻大梁,是以天幸自为常也。智者不然。臣 闻魏氏悉其百县,胜甲以上戍大梁,臣以为不下三 十万;以二十万之众守梁七仞之城,臣以为汤“武复 生,不易攻也。夫轻背楚、赵之兵,陵七仞之城,战三十 万之众,而志必举之,臣以为自天地始分,以至于今, 未尝有者也。攻而不拔,秦兵必罢,陶邑必亡,则前功 必弃矣。今魏氏方疑,可以少割收也。愿君逮楚、赵之兵未至于梁,亟以少割收魏。魏方疑,而得以少割为 利。必欲之,则君得所欲矣。”楚、赵“怒于魏之先己也,必 争事秦。从以此散,而君后择焉。且君之得地,岂必以 兵哉?割晋国,秦兵不攻,而魏必效绛,安邑又为陶开, 两道几尽,故宋、卫必效单父。秦兵可全,而君制之,何 索而不得?何为而不成?愿君熟虑之,而无行危。”穰侯 曰:“善。”乃罢梁围。明年,魏背秦,与齐从亲。秦使穰侯伐 魏,斩首四万,走魏将暴鸢,得魏三县,穰侯益封。明年, 穰侯与白起、客卿胡阳复攻赵、韩、魏,破芒卯于华阳 下,斩首十万,取魏之卷、蔡阳、长社、赵氏、观津,且与赵 观津益赵,以兵伐齐。齐襄王惧,使苏代为齐阴遗穰 侯《书》曰:“臣闻往来者言曰‘秦将益赵甲四万以伐齐’。 臣窃必之。”弊邑之王曰:“秦王明而熟于计,穰侯智而 习于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以伐齐。”是何也?夫三晋之 相与也,秦之深仇也,百相背也,百相欺也,不为不信, 不为无行。今破齐以肥赵,赵,秦之深仇,不利于秦。此 一也。秦之谋者必曰:“破齐,弊晋、楚,而后制晋、楚之胜。” 夫齐,罢国也,以天下攻齐,如以千钧之弩决溃痈也, 必死,安能弊晋、楚?此二也。秦少出兵,“则晋、楚不信也; 多出兵,则晋、楚为制于秦。齐恐,不走秦,必走晋、楚,此 三也。秦割齐以啖晋、楚,晋、楚按之以兵,秦反受敌”,此 四也。是晋、楚以秦谋齐,以齐谋秦也。何晋、楚之智而 秦、齐之愚?此五也。故得安邑,以善事之,亦必无患矣。 秦有安邑,韩氏必无上党矣。取天下之肠胃,与出兵 而惧其不反也,孰利?臣故曰:“秦王明而熟于计,穰侯 智而习于事,必不益赵甲四万以伐齐矣。”于是穰侯 不行,引兵而归。昭王三十六年,相国穰侯言客卿灶 欲伐齐,取刚寿,以广其陶邑。于是魏人范睢自谓张 禄先生,讥穰侯之伐齐乃越三晋以攻齐也,以此时 奸说秦昭王,昭王于是用范睢。范睢言宣太后专制, 穰侯擅权于诸侯。泾阳君、高陵君之属太侈,冨于王 室。于是秦昭王悟,乃免相国,令泾阳之属皆出关就 封邑。穰侯出关,辎车千乘有馀。穰侯卒于陶,而因葬 焉。秦复收陶为郡。

    白起

    按《史记》本传:“白起者,郿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 十三年,而白起为左庶长,将而击韩之新城。是岁,穰 侯相秦,举任鄙以为汉中守。其明年,白起为左,更攻 韩、魏于伊阙,斩首二十四万,又掳其将公孙喜,拔五 城。起迁为国尉,涉河取韩安邑以东到干河。明年,白 起为大良造,攻魏,拔之,取城小大六十一。明年,起与” 客卿错攻垣城,拔之。后五年,白起攻赵,拔光狼城。后 七年,白起攻楚,拔鄢、邓五城。其明年,攻楚,拔郢,烧夷 陵,遂东至竟陵。楚王亡去郢,东走,徙陈。秦以郢为南 郡,白起迁为武安君。武安君因取楚,定巫、黔中郡。昭 王三十四年,白起攻魏,拔华阳,走芒卯,而掳三晋将, 斩首十三万。与赵将贾偃战,沉其卒二万人于河中。 昭王四十三年,白起攻韩陉城,拔五城,斩首五万。四 十四年,白起攻南阳,太行道绝之。四十五年,伐韩之 野王。野王降秦,上党道绝。其守冯亭与民谋曰:“郑道 已绝,韩必不可得为民。秦兵日进,韩不能应,不如以 上党归赵。赵若受我秦怒,必攻赵。赵被兵,必亲韩。韩 赵为一,则可以当秦。”因使人报赵。赵孝成王与平阳 君、平原君计之。平阳君曰:“不如勿受。受之,祸大于所 得。”平原君曰:“无故得一郡,受之便。”赵受之,因封冯亭 为华阳君。四十六年,秦攻韩缑氏、蔺,拔之。四十七年, 秦使左庶长王龁攻韩,取上党。上党民走赵。赵军长 平,以按据上党民。四月,龁因攻赵。赵使廉颇将赵军 士卒犯秦斥兵。秦斥兵斩赵裨将茄。六月,陷赵军,取 二鄣、四尉。七月,赵军筑垒壁而守之。秦又攻其垒,取 二尉,败其阵,夺西垒壁。廉颇坚壁以待秦。秦数挑战, 赵兵不出。赵王数以为让。而秦相应侯又使人行千 金于赵,为《反间》曰:“秦之所恶,独畏马服子、赵括将耳, 廉颇易与,且降矣。”赵王既怒廉颇,军多失亡,军数败, 又反坚壁不敢战。而又闻秦反间之言,因使赵括代 廉颇,将以击秦。秦闻马服子将,乃阴使武安君白起 为上将军,而王龁为尉裨将,令军中“有敢泄武安君 将者斩!”赵括至,则出兵击秦军。秦军佯败而走,张二 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而 秦奇兵二万五千人绝赵军后,又一军五千骑绝赵 壁间,赵军分而为二,粮道绝而秦出轻兵击之,赵战 不利,因筑壁坚守,以待救至。秦王闻赵食道绝,王自 之河内,赐民爵各一级,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遮 绝赵救及粮食。至九月,赵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内 阴相杀食,来攻秦垒,欲出为四队,四五复之,不能出。 其将军赵括出锐卒自搏战,秦军射杀赵括。括军败, 卒四十万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计曰:“前秦已拔上党, 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复,非尽杀之,恐为 乱。”乃挟诈而尽坑杀之,遗其小者二百四十人归赵。 前后斩首掳四十五万人,赵人大震。四十八年十月, 秦复定上党郡。秦分军为二,王龁攻皮牢,拔之;司马梗定太原。韩、赵恐,使苏代厚币说秦相应侯曰:“武安 君擒马服子乎?”曰:“然。”又曰:“‘即围邯郸乎?”曰:“然’。赵亡则 秦王王矣,武安君为三公。武安君所为,秦战胜攻取 者七十馀城,南定鄢郢、汉中,北擒赵括之军,虽周邵、 吕望之功不益于此矣。今赵亡,秦王王,则武安君必 为三公。君能为之下乎?虽无欲为之下,固不得已矣。 秦尝攻韩,围邢丘,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天下 不乐为秦民之日久矣。今亡赵北地入燕,东地入齐, 南地入韩魏,则君之所得民亡几何人?故不如因而 割之,无以为武安君功也。”于是应侯言于秦王曰:“秦 兵劳,请许韩、赵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听之,割韩 垣、雍、赵六城以和,正月,皆罢兵。武安君闻之,由是与 应侯有隙。其九月,秦复发兵,使五大夫王陵攻赵邯 郸。是时武安君病,不任行。四十九年正月,陵攻邯郸, 少利,秦益发兵佐陵。陵兵亡五校。武安君病愈,秦王 欲使武安君代陵将。武安君言曰:“邯郸实未易攻也。 且诸侯救日至,彼诸侯怨秦之日久矣。今秦虽破长 平军,而秦卒死者过半,国内空,远绝河山而争人国 都,赵应其内,诸侯攻其外,破秦军必矣。不可。”秦王自 命不行,乃使应侯请之。武安君终乱不肯行,遂称病。 秦王使王龁代陵将,八九月围邯郸,不能拔。楚使春 申君及魏公子将兵数十万攻秦军,秦军多失亡。武 安君言曰:“秦不听臣计,今如何矣?”秦王闻之,怒强起 武安君。武安君遂称病笃。应侯请之,不起,于是免武 安君为士伍,迁之阴密。武安君病,未能行。居三月,诸 侯攻秦军急,秦军数却,使者日至。秦王乃使人遣白 起,不得留咸阳中。武安君既行,出咸阳西门十里,至 杜邮。秦昭王与应侯群臣议曰:“白起之迁,其意尚怏 怏不服,有馀言。”秦王乃使使者赐之剑,自裁。武安君 引剑将自刭,曰:“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良久曰:“我固 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坑之, 是足以死。”遂自杀。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五十年 十一月,死而非其罪,秦人怜之,乡邑皆祭祀焉。 按《战国策》,昭王既息民缮兵,复欲伐赵。武安君曰:“不 可。”王曰:“前年国虚民饥,君不量百姓之力,求益军粮 以灭赵。今寡人息民以养士,蓄积粮实,三军之俸,有 倍于前,而曰不可,其说何也?”武安君曰:“长平之事,秦 军大克,赵军大破;秦人欢喜,赵人畏惧。秦民之死者 厚葬,伤者厚养,荣者相飨,饮酒𫗦馈,以靡其财。赵人 之死者不得收,伤者不得疗,涕泣相哀,戮力同忧,耕 田疾作,以生其财。今王发军虽倍其前,臣料赵国守 备亦以十倍矣。赵自长平以来,君臣忧惧,早朝晏罢, 卑辞重币,四面出嫁,结亲燕、魏,连好齐、楚,积虑并心, 备秦为务。其国内实,其交外成。当今之时,赵未可伐 也。”王曰:“寡人既以兴师矣。”乃使五校大夫王陵将而 伐赵,陵战失利,亡五校。王欲使武安君,武安君称疾 不行。王乃使应侯往见武安君,责之曰:“楚地方五千 里,持戟百万。君前率数万之众入楚,拔鄢郢,焚其庙, 东至竟陵,楚人震恐,东徙而不敢西向。韩、魏相率兴 兵甚众,君所将之卒不能半之,而与之战于伊阙,大 破二国之军,流血漂卤,斩首二十四万,韩、魏以故称 东藩。此君之功,天下莫不闻。今赵卒之死于长平者 已十七八,其国虚弱,是以寡人大发军人,数倍于赵 国之众,愿使君将必欲灭之矣。君常以寡击众,取胜 如神,况以强击弱,以众击寡乎?”武安君曰:“是时楚王 恃其国大,不恤其政,而群臣相妒以功,谀谄用事,良 臣斥疏,百姓心离,城池不修,既无良臣,又无守备,故” 起所以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废梁焚舟以专民,掠 于郊野以足军食。当此之时,秦中士卒以军中为家, 将帅为父母,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力,死不旋 踵。楚人自战其地,咸顾其家,各有散心,莫有斗志,是 以能有功也。《伊阙》之战,韩孤顾魏,不欲先用其众,魏 恃韩之锐,欲推以为锋,二军争便之力不同,是以臣 得设疑兵以持韩阵,专军并锐,触魏之不意,魏军既 败,韩军自溃,乘胜逐北,以是之故能立功,皆计利形 势自然之理,何神之有哉!今秦破赵军于长平,不遂 以时,乘其振,惧而灭之,畏而释之,使得耕稼以益蓄 积,养孤长幼以益其众,缮治兵甲以益其强,增城浚 池以益其固,主折节“以下其臣,臣推体以下死士,至 于平原之属,皆令妻妾补缝于行伍之间。臣人一心, 上下同力,犹句践困于会稽之时也。以今伐之,赵必 固守,挑其军,战必不肯出,围其国都,必不可克,攻其 列城,必未可拔,掠其郊野,必无所得。兵出无功,诸侯 生心,外救必至。臣见其害,未睹其利,又病未能行。”应 侯惭而退,以言于王。王曰:“微白起,吾不能灭赵乎!”复 益发军,更使王龁、代王陵伐赵,围邯郸八九月,死伤 者众而弗下。赵王出轻锐以寇其后,秦数不利。武安 君曰:“不听臣计,今果如何?”王闻之,怒,因见武安君,强 起之曰:“君虽病,强为寡人卧而将之,有功,寡人之愿, 将加重于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武安君顿首曰:“臣 知行虽无功,得免于罪;虽不行无罪,不免于诛。然惟愿大王览臣愚计,释赵养民,以诸侯之变,抚其恐惧, 伐其㤭慢,诛灭无道,以令诸侯,天下可定,何必以赵 为先乎?此所谓为一臣屈而胜天下也。大王若不察 臣愚计,必欲快心于赵,以致臣罪,此亦所谓胜一臣 而为天下屈者也。夫胜一臣之严焉,孰若胜天下之 威大邪?臣闻明主爱其国,忠臣爱其名。破国不可复 完,死卒不可复生。臣宁伏受重诛而死,不忍为辱军 之将。愿大王察之。”王不答而去。

    景阳

    按《战国策》,齐、韩、魏共伐燕,燕使太子请救于楚。楚王 使景阳将而救之,暮舍,使左右司马各营壁地,已植 表。景阳怒曰:“女所营者水皆至灭表,此焉可以舍?”乃 令徙。明日大雨,山水大出,所营者水皆灭其表,军吏 乃服。于是遂不救燕而攻魏雍丘,取之以与宋。三国 惧,乃罢兵。魏军其西,齐军其东,楚军欲还,不可得也。 景阳乃开西和门,昼以车骑,暮以烛通使于魏。齐师 怪之,以为燕、楚与魏谋之,乃引兵而去。齐兵已去,魏 失其与国,无与共击。楚乃夜遁,楚师乃还。

    王翦

    按《史记本传》:“王翦者,频阳东乡人也。少而好兵,事秦 始皇。始皇十一年,翦将攻赵阏与,破之,拔九城。十八 年,翦将攻赵,岁馀,遂拔赵,赵王降,尽定赵地为郡。明 年,燕使荆轲为贼于秦,秦王使王翦攻燕,燕王喜走 辽东,翦遂定燕蓟而还。秦使翦子王贲击荆,荆兵败。 还击魏,魏王降,遂定魏地。秦始皇既灭三晋,走燕王” 而数破荆师。秦将李信者,年少壮勇,尝以兵数千逐 燕太子丹,至于衍水中,卒破得丹,始皇以为贤勇,于 是始皇问李信:“吾欲攻取荆,于将军度用几何人而 足”李信曰:“不过用二十万人。”始皇问王翦,王翦曰:“非 六十万人不可。”始皇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李将军 果势壮勇,其言是也。”遂使李信及蒙恬将二十万南 伐荆。王翦言不用,因谢病归老于频阳。李信攻平,与, 蒙恬攻寝,大破荆军。信又攻鄢郢,破之。于是引兵而 西,与蒙恬会城父,荆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 破李信军,入两壁,杀七都尉,秦军走。始皇闻之,大怒, 自驰如频阳见谢。王翦曰:“寡人以不用将军计,李信 果辱秦军。今闻荆兵日进而西,将军虽病,独忍弃寡 人乎?”王翦谢曰:“老臣罢病悖乱,唯大王更择贤将。”始 皇谢曰:“巳矣,将军勿复言。”王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 臣,非六十万人不可。”始皇曰:“为听将军计耳。”于是王 翦将兵六十万人,始皇自送至灞上。王翦行,请美田 宅园池甚众。始皇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王翦曰:“为 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臣亦及 时以请园池为子孙业耳。”始皇大笑。王翦既至关,使 使还请善田者五辈。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巳甚矣。”王 翦曰:“不然。夫秦王怛而不信人,今空秦国甲士而专 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秦王 坐而疑我邪?”王翦东代李信击荆,荆闻王翦益军而 来,乃悉国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坚壁而守之,不肯战。 荆兵数出挑战,终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沭,而善饮食 抚循之,亲与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问“军中戏乎?” 对曰:“方投石超距。”于是王翦曰:“士卒可用矣。”荆数挑 战而秦不出,乃引而东。翦因举兵追之,令壮士击,大 破荆军。至蕲南,杀其将军项,燕、荆兵遂败走。秦因乘 胜略定荆地城邑。岁馀,掳荆王负刍,竟平荆地为郡 县,因南征百越之君。而王翦子王贲与李信破定燕、 齐地。秦始皇二十六年,尽并天下。王氏、蒙氏功为多, 名施于后世。秦二世之时,王翦及其子贲皆已死,而 又灭蒙氏。陈胜之反秦,秦使王翦之孙王离击赵,围 赵王及张耳巨鹿城。或曰:“王离,秦之名将也。今将强 秦之兵攻新造之赵,举之必矣。”客曰:“不然。夫为将三 世者必败。必败者何也?以其所杀伐多矣,其后受其 不祥。今王离已三世将矣。”居无何,项羽救赵击秦军, 果掳王离,王离军遂降诸侯。

    蒙恬

    按《史记》本传,“蒙恬者,其先齐人也。”恬大父蒙𪉑,自齐 事秦昭王,官至上卿。秦庄襄王元年,蒙𪉑为秦将,伐 韩,取成皋、荥阳,作置三川郡。二年,蒙骜攻赵,取三十 七城。始皇三年,蒙骜攻韩,取十三城。五年,蒙骜攻魏, 取二十城,作置东郡。始皇七年,蒙骜卒。骜子曰武,武 子曰恬。恬尝书狱,典文学。始皇二十三年,蒙武为秦 裨将军,与王翦攻楚,大破之,杀项燕。二十四年,蒙武 攻楚,掳楚王蒙恬弟毅。始皇二十六年,蒙恬因家世 得为秦将,攻齐,大破之,拜为内史。秦已并天下,乃使 蒙恬将三十万众,北逐匈奴,收河南,筑长城,因地形, 用险制塞,起临洮至辽东,延袤万馀里。于是渡河,据 阳山,逶蛇而北,暴师于外十馀年,居上郡。是时蒙恬 威振匈奴,始皇甚尊宠蒙氏,信任贤之而亲近蒙毅, 位至上卿,出则参乘,入则御前。恬任外事,而毅常为

    内谋,名为忠信,故虽诸将相莫敢与之争焉。赵高者
    考证
    诸赵疏远属也,昆弟数人,皆生而隐宫,其母被刑僇,

    世世卑贱。秦王闻高强力通于狱法,举以为中车府 令。高即私事公子胡亥,喻之决狱,“高有大罪,秦王令 蒙毅法治之。毅不敢阿法,当高罪死,除其官籍。”帝以 高之敦于事也,赦之,复其官爵。始皇欲游天下,道九 原,直抵甘泉,乃使蒙恬通道,自九原抵甘泉,壍山堙 谷,千八百里,道未就。始皇三十七年冬,行出游会稽, 并海上,北走琅邪,道病,使蒙毅还祷山川,未反,始皇 至沙“丘,崩,秘之,群臣莫知。”是时,丞相李斯少子胡亥、 中车府令赵高常从高雅,得幸于胡亥,欲立之,又怨 蒙毅法治之而不为己也,因有贼心,乃与丞相李斯 少子胡亥阴谋立胡亥为太子。太子已立,遣使者以 罪赐公子扶苏。蒙恬死。扶苏已死,蒙恬疑而复请之, 使者以蒙恬属吏,更置胡亥,以李斯舍人为护军。使 者还报,胡亥已闻扶苏死,即欲释蒙恬。赵高恐蒙氏 复贵而用事,怨之。毅还至,赵高因为胡亥忠计,欲以 灭蒙氏,乃言曰:“臣闻先帝欲举贤立太子久矣,而毅 谏曰‘不可。若知贤而愈不立,则是不忠而惑主也。以 臣愚意,不若诛之’。”胡亥听而系蒙毅于代。前已囚蒙 恬于阳周,丧至咸阳已葬,太子立为二世皇帝。而赵 高亲近,日夜毁恶蒙氏,求其罪过举劾之。子婴进谏 曰:“臣闻故赵王迁杀其良臣李牧而用颜聚,燕王喜 阴用荆轲之谋而倍秦之约,齐王建杀其故世忠臣 而用后胜之议。此三君者,皆各以变,古者失其国而 殃及其身。今蒙氏,秦之大臣,谋士也,而王欲一旦弃 去之,臣窃以为不可。臣闻轻虑者不可以治国,独智 者不可以存君。诛杀忠臣而立无节行之人,是内使 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离也。臣窃以为不可。” 胡亥不听,而遣御史曲宫乘传之代令蒙毅曰:“先主 欲立太子,而卿难之。今丞相以卿为不忠,罪及其宗, 朕不忍,乃赐卿死,亦甚幸矣。卿其图之。”毅对曰:“以臣 不能得先主之意,则臣少宦,顺幸没世,可谓知意矣; 以臣不知太子之能,则太子独从,周旋天下,去诸公 子绝远,臣无所疑矣。夫先主之举用太子,数年之积 也。臣乃何言之敢谏,何虑之敢谋,非敢饰辞以避死 也,为羞累先主之名。愿大夫为虑焉,使臣得死情实。 且夫顺成全者,道之所贵也;刑杀者,道之所卒也。昔 者秦穆公杀三良而死,罪百里奚而非其罪也,故立 号曰缪。昭襄王杀武安君白起,楚平王杀伍奢,吴王 夫差杀伍子胥,此四君者,皆为大失,而天下非之,以 其君为不明,以是籍于诸侯。故曰:‘用道治者,不杀无 罪,而罚不加于无辜。唯大王留心’。”使者知胡亥之意, 不听蒙毅之言,遂杀之。二世又遣使者之阳周,令蒙 恬曰:“君之过多矣,而卿弟毅有大罪,法及内史。”恬曰: “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 三十馀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倍畔,自知必死而守 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王也。昔周成王初 立,未离襁褓,周公旦负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王有” 病甚殆,公旦自揃其爪以沈于河,曰:“王未有识,是旦 执事有罪殃,旦受其不祥。”乃书而藏之记府,可谓信 矣。及王能治国,有贼臣言周公旦欲为乱久矣。王若 不备,必有大事。王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于楚。成王 观于记府,得周公旦沈书,乃流涕曰:“孰谓周公旦欲 为乱乎?”杀言之者而反周公旦。故《周书》曰:‘必参而伍 之’。今恬之宗,世无二心,而事卒如此,是必孽臣逆乱 内陵之道也。夫成王失而复振则卒昌,桀杀关龙逢, 纣杀王子比干,而不悔则身死国亡。臣故曰过可振 而谏可觉也。察于参伍,上圣之法也。凡臣之言,非以 求免于咎也,将以谏而死。愿陛下为万民思从道也。 使者曰:“臣受诏行法于将军,不敢以将军言闻于上 也。”蒙恬喟然太息曰:“我何罪于天?无过而死乎?”良久 徐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属之辽东,城壍万馀里, 此其中不能无绝地脉哉?此乃恬之罪也。”乃吞药自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