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宫闱典/第136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 第一百三十六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宫闱典
第一百三十六卷目录
宦寺部艺文二
二十四大罪疏 明杨涟
劾魏忠贤疏 林汝翥
辞官疏 程启南
平众愤消隐祸疏 郑三俊
遵奉圣谕疏 韩爌
请究内监疏 林俊
请罢内臣监视疏 吴麟征
宦寺部艺文三〈诗〉
秦风车邻
小雅巷伯七章
汉牢石歌
献王枢密 唐王建
即事 明张世则
即事感怀 区大相
元明宫行 韩邦靖
双林寺歌 于慎行
宫词〈十二首〉 陈悰
宫闱典第一百三十六卷
宦寺部艺文二
《二十四大罪疏》明·杨涟
臣惟太祖高皇帝首定律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其 在内廷,祗供使令洒扫之役,违者法无赦。”故在内官, 惟以循谨奉法为贤,圣子神孙相守,未敢有改。虽有 骄横纵恣王振、刘瑾其人,旋即诛戮,故国祚灵长至 今。岂意圣明在上,乃敢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罔上 行私,倾害善类,损皇上尧舜之令名,酿宗社无穷之 隐祸。如东厂太监魏忠贤其人者,举朝尽为威劫,无 敢指名纠参,臣实痛之。臣前以兵科给事中,亲承先 帝之命,辅皇上为“尧舜之君,言犹在耳。今若亦畏祸 不言,是臣自负忠直初心,并负风纪职掌,负皇上起 臣田间特恩,他日何面目以见先帝于在天?”谨撮其 大罪之著者二十四款,为我皇上陈之。忠贤原一市 并无赖人尔,中年净身,夤入内地,非能通文理,自文 书司礼起家者也。皇上念其服役微劳,拔之幽贱,宠 以恩礼,原名“进忠”,改命今名。岂非欲其顾名思义,忠 不敢为奸、贤不敢为恶哉?乃初犹谬为小忠小佞以 幸恩,既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祖宗之制,以票拟 托重阁臣,非但令其“静心参酌,权无旁分,正使其一 力担承,责无他卸。自忠贤专擅,旨意多出《传》奉,传、奉 而真,一字,抑扬之间,判若天渊,传、奉而伪,谁为辩之? 近乃公然三五成群,勒逼讲嚷政事之堂,几成哄市。 甚至有径自内批,不相照会者。假若夜半出片纸杀 人,皇上不得知,阁臣不及问,害岂渺小?以致阁臣郁 郁叹闷,有坚意求去者。坏祖宗二百馀年之政体。”大 罪一也。旧阁臣刘一燝、冢臣周嘉谟,同受顾命之大 臣也。一燝亲捧御手,首定大计。嘉谟倡率百官,于松 棚下义斥郑养性,立寝后封,以清宫禁,皇上岂遂忘 之?忠贤交通孙杰,论去急于剪已之忌,不容皇上不 改父之臣,大罪二也。先帝强年登极,一月宾天。进御 进药之间,普天实有隐憾。执《春秋》讨贼之义者,礼臣 孙慎行也。明万古纲常之重者,宪臣邹元标也。忠贤 一则逼之告病去,一则嗾言官论劾去,至今求南部 片席不可得,顾于护党气殴圣母者之人,曲意绸缪, 终加蟒玉以赠其行。是何亲于乱贼,何仇于忠义?偏 不容先朝有痛念台鼎之“老臣,大罪三也。王纪、锺羽 正,先年功在国本,及纪为司寇,执法如山;羽正为司 空,清修如鹤。忠贤一则使人喧嚷于堂,辱而迫之去; 一则与沈㴶交构陷之,削籍去。至今请一复职起用 不可得。顾于柔媚善附之人,破格点出,骤加一品以 归。是真与我善者为善人,与我恶者为恶人,必不容 盛时有正色立朝之直臣,大罪四也。国家最重,无如 枚卜。忠贤一手握定,力阻前推之孙慎行、盛以弘,更 为他辞以锢其出,岂真欲门生宰相乎?妄预金瓯之 覆字,窃作貂座之私情,大罪五也。爵人于朝,莫重廷 推。去岁南太宰、北少宰,推皆点陪,一以盖枚卜点陪 之案,一以伏借用为逐之奸,致一时名贤,不安”俱去, 颠倒有常之铨政,掉弄不测之机权。大罪六也。圣政 初新,正资忠直,乃满朝荐、文震孟、郑鄤、熊德阳、江秉 谦、徐大相、毛士龙、侯震旸、贾继春等九人抗论,稍忤 忠贤传奉,尽令降斥,屡经恩典,竟阻赐环。长安谓皇 上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饶。大罪七也。然犹曰:“外廷之臣子也。”上年皇上南郊之日,传闻宫中有一贵人, 以德性贞静,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状,谋之 私比,托言急病,立刻掩杀,是皇上且不能保其贵幸 矣。大罪八也,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喜”传封,中外 欣欣相告矣。忠贤以抗不附己,属其私比,捏倡“无喜”, 矫旨勒令自尽,不令一见皇上之面。昔尧以十四月 而生,假令当日裕妃幸存,安知不为尧母?是皇上又 不能保其妃嫔矣。大罪九也。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 庆,已经成男。凡在内廷,当如何保护?乃绕电流虹之 祥,忽化为飞星堕月之惨。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 有谋焉,以皇上麟趾开祥,何妨斯男则百,而忠贤包 藏祸心若此,是皇上亦不能自保其第一子矣。大罪 十也。至于先帝之在青宫四十年,操心虑患,所与护 佐孤危,威劫之不动、利诱之不变者,仅王安一人尔。 登极一月,尧舜安,不可谓无微功;皇上仓卒受命,拥 卫防护,安亦不可谓无微忠。即曰“有罪,亦当听皇上 明正其罪,与天下共见之。”而忠贤以私忿矫旨掩杀 于南海子身首异处,肉饱狗彘。是不但仇王安,而实 敢仇先帝之老奴与皇上之老犬马,而略无顾忌也。 此后内臣谁复肯为忠义者?其馀大小内臣,无罪而 擅杀擅逐者,又不知其数千百也,大罪十一也。因而 欲广愿奢,今日讨奖赏,明日讨祠额,要挟无穷,王言 屡亵。近又于河间府毁人居室,起建牌坊,镂凤雕龙, 干云插汉,筑愁树怨,“饮憾吞声,又不止于茔地擅用 朝官规制,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也。今日荫锦衣, 明日荫中书,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诰敕之馆,目不识 丁。如魏长弼、魏良材、魏良卿、魏希孔及外甥野子、傅 应星等,五侯七贵,何以加兹?不知忠贤有何军功,有 何相业,亦甚亵朝廷之名器矣。大罪十三也。因而手 滑胆”粗,用立枷之法以示威。前岁枷死皇亲家人数 命矣。其枷号家人者,欲扳陷皇亲也。其扳陷皇亲者, 欲动摇三宫也。当时若非阁臣力为护持,言官极为 纠正,椒房之戚,久兴大狱矣。大罪十四也,犹借曰禁 平人开税也。良乡生员张士魁,即有他罪,自有提学, 乃以争煤窑伤其坟脉,托言开矿而死矣。假令盗长 陵一抔土,何以处之?赵高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 大罪十五也。王思敬、胡遵道侵占地牧,果真小则付 之有司,大则付之抚按学院足矣。而径挐黑狱,三次 拷掠,身无完肤。以皇上右文重道,秋爽幸学,而忠贤 草菅士命,使青磷赤碧之气,先结于璧宫泮藻之间, 孔子之神将无怨恫。大罪十六也未也,而且明悬“监 谤”之令于台省矣。科臣周士朴执纠《织监》一事,原是 在工言工,忠贤径停其升迁,使吏部不得守其铨除, 言官不敢司其封驳,险邪因之以偷换手眼,那移陞 叙,致士朴卒困顿以去,于以成中官之尊大得矣,而 圣朝则何可有此名色?大罪十七也未也,而且将开 罗织之毒于冠绅矣。北镇抚臣刘侨不肯杀人媚人, 自是在刑慎刑。忠贤以其不善鍜链,竟令削籍。明示 大明之律令可以不守,而忠贤之旨意不可不遵,将 使罗钳吉网,然后快心于以彰忠贤之威焰得矣。而 国脉则何可崇此蕴毒大罪,十八也未也,而且示移 天翳日之手于丝纶矣。科臣魏大中到任,巳奉明旨, 鸿胪报单,忽传诘责。及科臣回话,台省交论。又再亵 王言,几成解训。无论玩弄言官于股掌,而皇皇天语, 提起放倒,信手任心,令天下后世视皇上为何如主, 大罪十九也。最可异者,东厂原以察奸细、缉非常,非 扰平民也。自忠贤受事,鸡犬不宁,而且直以快恩仇 行,倾陷野子。傅应星为之招摇引纳,陈居恭为之鼓 舌摇唇,傅继教为之投匦打网,片语违欢,则驾帖立 下。如近日之挐中书,汪文言,不从阁票,不会阁知,不 理阁救,而应星等造谋告密,犹日夜未已,势不至兴 同文之狱,刊“党锢之碑。”不已者,当年西厂汪直之横, 恐未足语。此大罪二十也。尤可骇者,东方未靖,内外 戒严,东厂访缉何事。前韩宗功潜入长安打点,实往 来忠贤司房之家,事露始令避去。假令天不悔祸,宗 功奸细事成,一旦兵逼城下,忠贤固为首功之主人 矣。其发银七万两,更创肃宁县新城,诚可作郿坞深 藏,不知九门内外生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一也。更 可憾者,王者守在四域,《祖制》不蓄内兵,即四卫之设, “备而不操,原有深意。忠贤谋同奸相沈㴶,创立内操, 不但使亲戚羽党交互盘踞其中,且安知其无大盗 剌客东南西北之人,寄名内相家丁。倘或伺隙谋乱, 发于肘腋,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拒,识者每为寒心。 忠贤复倾财厚与之交结。昔刘瑾招纳亡命,曹吉祥 弟侄倾结将官,忠贤盖已兼之。不知”意欲何为?大罪 二十二也。且皇上亦见近日忠贤进香,涿州之景象 乎?铁骑之拥簇如云,蟒玉之追随耀日,警跸传呼,清 尘垫道,人人以为驾幸涿州。及其归也,以舆夫为迟, 改驾四马,羽幢青盖,夹护双遮,则己俨然乘舆矣。其 间入幕密谋,叩马献策,实繁有徒。忠贤此时自视为 何如人,想只憾在一“人下尔,不知更作何转念,恐泰山之神,必阴殛之矣。大罪二十三也。”皇上更不计前 日忠贤走马大内之气象乎?宠极则骄,恩多成怨。今 春忠贤驰马御前,皇上曾射杀其马,贷忠贤以不死, 圣恩已厚。忠贤不自伏罪请死。且闻进有傲色,退有 怨言,朝夕提防,介介不释。心腹之人,时时打点古来 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至收拾不住。皇上果真 有此事,奈何养虎兕于肘腋间乎?此又寸脔忠贤不 足尽其辜者,大罪二十四也。凡此逆迹,皆得之邸报 招案,长安之共传共见,非出于风影意度者。忠贤负 此二十四大罪,惧内廷之发其奸,杀者杀,换者换,左 右既畏而不敢言;惧外廷之发其奸,逐者逐,锢者锢, 外廷又皆观望而不敢言。更有一二无识无骨、苟图 富贵之徒,或扳附枝叶、或依托门墙、或密结居停、或 投诚门客,逢某所喜,挑其所怒,无所不至。内有授而 外发之,外有呼而内应之,向背忽移,祸福立见。间或 内廷奸状败露,又有“奉圣”客氏为之弥缝其罪戾,而 遮饰其回邪。故掖廷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都 城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即大小臣工,积重之 所移,积势之所趋,亦不觉其不知有皇上,而只知有 忠贤。每见中外有紧切当做之事,当起用之人,必曰 “要与内边说说。”或人不得用,事不得行,亦只说内边 不肯。宫中府中大事小事,无一不是忠贤专擅,即章 奏之上,反觉皇上为名,忠贤为实。且如前日,忠贤已 往涿州矣,一切事情,必星夜驰请,一切票拟,必忠贤 既到,始敢批发。嗟嗟!天颜咫尺之间,不请圣裁,而驰 候忠贤旨意于百里之外。事势至此,尚知有皇上耶? 无皇上耶?有天日邪?无天日耶?天祚圣明,屡行谴告。 去年以“荧惑守斗告,今年以长日风霾告,又以‘一日 三地震告’”,而《乾清》之震尤甚,皆忠贤积阴蔽阳之象。 圣明偶不及觉察,反加之恩,而忠贤益愍不畏死。更 甚之恶,羽翼已成,骑虎难下,太阿倒授,主势益孤,及 今不为早治。臣不知皇上之宗社何所托,圣躬之安 危何所托,三宫九嫔之安危何所托?而如此毒心辣 手胆横,已不能为下意棘,必不“肯容人。即普天共戴 之皇子,元良托重之贵妃,能保时得其欢心,而不犯 其所忌。”臣又不知贵妃、皇子之安危何所托?万一少 有差池,臣即欲死报皇上,亦复何及?伏念皇上天纵 聪明,春秋鼎盛,生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何为受制 幺么小竖,令内外大小俱坐针毡之上,而惴惴莫必 其命邪?臣在兵“科时,曾参及进忠名在御前,盖实有 见于忠贤狼子野心,不可向迩,不意圣明断之不蚤, 养成今日。倘复优游姑息,再念其随侍旧人,客氏又 从旁巧为营解,不即加处治,小不忍则乱大谋,臣不 能为皇上策矣。”高皇帝洪武十年,有内侍以久侍内 廷,从容言及政事,上即日斥遣,随谕群臣曰:“汉唐之 祸,虽曰宦官之罪,亦人主信爱之过使然。向使宦者 不得典兵预政,虽欲为恶,其可得乎?今后宦者虽事 朕日久,不可姑息,决然去之,所以惩将来也。洋洋圣 谟,中官言及政事,且惩将来。况忠贤欺君无上,恶积 罪盈,岂容当断不断?伏乞皇上大奋雷霆,将忠贤面 缚至九庙之前,集大小文武勋戚,敕法司逐款严鞫。 考历朝中官交通内外,擅作威福,违祖宗法,坏朝廷 事,失天下心,欺君负恩事例正法,以快神人公愤。”其 奉圣夫人客氏,亦并敕令居外,以全恩宠,无复令其 厚毒宫中。其傅应星、陈居恭、傅继教并下法司责问。 然后布告天下,暴其罪状,示君侧之恶已除,交结之 径已塞。如此而天意弗回,人心弗悦,内治外安,不新 开太平气象者?请斩臣以谢忠贤。臣知此言一出,忠 贤之党断不能容臣,然臣不惧也。但得去一忠贤,以 不误皇上尧舜之令名,即可以报命先帝,可以见二 祖十宗之灵,一生忠义之心,事两朝特达之恩,知于 愿少酬,死且不憾。惟皇上鉴臣一点血诚,即赐施行。
《劾魏忠贤疏》林汝翥
奏为宪臣词严义正,权珰情真罪当,恳乞细绎孤立 之旨,预杜孤立之祸,早靖肘腋,以保治安事。臣堂官 杨涟一疏,直纠权珰魏忠贤不法事二十四款,款款 逼真。臣叨巡视北城之役,似亦可以无言矣。惟是皇 上于杨涟疏则曰“欲使朕孤立于上。”夫“孤立”两字,臣 正虞皇上之虑不及此耳。若虑及孤立,诚祖宗在天 之灵与四海苍生之幸也。臣请申明孤立之说,愿皇 上细绎之。自古国家祸败至于不可救药,史册所称, 无不云“人主孤立于上”,岂其前后左右虚若无人哉? 惟是佥壬操权,正人屏迹,即承命希旨之人百千万 亿,总名为“孤立”;若汉、唐之往事可鉴矣。汉之十常侍, 唐之王守澄、仇士良等,莫不挟制乘“舆,浊乱朝政。彼 其初不过以侍从旧人稍加恩宠,渐而干预朝政。至 于羽翼已成,太阿倒授,留之则变生不测,去之则祸 且立至。如是者谓之孤立耳,乃今日何如哉?朝廷之 所赖以赞襄上理者,独此二三老成与《骨鲠》敢言诸 臣耳。”孙慎行、邹元标、王纪、锺羽正等,病者病,去者去,
削籍者削籍;满朝荐、文震孟、郑鄤、熊德阳等。降者降黜者黜,禁锢者禁锢。凤举飘飘,鸿飞冥冥,皇上将孤立于四海之上矣,在野者无论矣。即在朝者,三事九 列,非不师师满座,六垣十三道,非不济济充庭。然章 奏多出内旨,票拟擅自更改,只字片语稍关,内寺辄 盛气相加。大臣无所关其忠,台谏无以尽其言,则皇 上将孤立于朝堂之上矣。“王安有翊戴先帝之功,拥 卫皇上之劳,矫诏谋杀,身首异处。其馀无罪受害者, 不可胜数。禁垣之间,惟惮忠贤之威福,不知有皇上 之威灵,则皇上将孤立于内庭之上矣。甚且贵人得 宠,立刻就毙。裕妃有喜,勒令自裁。至于绕电流虹”之 祥,倏为埋玉之惨。客氏鼓煽动之端,忠贤“竟诛锄之 威,掖庭之内尽慑其毒,则皇上将孤立于宫阃之中 矣。”此正在廷诸臣所由鳃鳃徨徨,谓朝廷之上将有 孤立之形,不谓皇上更反言之,以重为诸臣罪乎?臣 愿皇上远稽汉唐覆车之鉴,近杜他时孤立之衅,立 斥忠贤于外,而东厂重地另择其选。将见君侧之慝 既靖,海内之政日新。自是宫府一体,内外倾心,皇上 遂得尊居九五之上,永无孤立之虞矣。臣无任悚惕 待命之至。
《辞官疏》程启南
自古治乱荣辱之端,在所信任。《苏子》曰:“冰炭同处,必 至交争;薰莸共器,久当遗臭。”言君子小人不同位也。 今魏忠贤威移主上,蟠连禁闼。倪文焕、崔呈秀等扇 党与,摇唇膏吻而横于世,指夷光为嫫母,借钩巨作 刑书。如邹元标、孙居相、叶向高、李邦华、张光前等,咸 削籍排摈,不容于位。万璟、杨琏坐掠重身死。魏大中、 左光斗、赵南星,又禁锢桎梏坐法,枉造赃款。以王振、 刘瑾之势,加之郅都之手,不六翮尽空不止。彼魏良 弼、魏良才等,方且坦腹加官,意广心轶,危毒海内。语 曰:“民志不入,狱囚自出。”况齐州荒旱,彭城水决,江南 地震,关中豕妖,反天不祥,于斯见之矣。乃尚有进玉 玺,赋《凤仪》者,以便偏指,非臣所望也。“臣愚以为众正 立即朝廷之祯祥,群枉至即国家之妖孽。今即使朱 草日生于庭,麒麟在囿,臣犹以为无因而至,而敢为 回面污行,不思变辙者乎?臣愚非徒抱寂寥之志,有 不求闻达之诞也。臣实不欲同罢驴为群,与洎俱没。 臣知此言出,必与忠贤有郤,将枉王度,剸刃臣。然臣 出万死,不顾一生之”计,愿尽拳拳,乞陛下信忠贤等 耗乱国柄,罪应死,早加元标等于近膝之上,属贤予 禄,臣即受贼害,固所不辞。臣闻忠无不报,信不见疑, 陛下即过意以擢臣闾伍之中,稍勿程督,当放臣还 山。幸陛下裁察,使臣困顿长安,终无所益。
《平众愤消隐祸疏》郑三俊
“奏为恶珰罪状已彰,圣明斧断宜速,恳乞立赐处分, 以平众愤、以消隐祸。”事:“窃照东厂太监魏忠贤,冯宠 张焰,擅作威福。皇上之左右,多其腹心,外庭之罗织, 皆其牙爪。毒流宫禁,即三宫九嫔,衔怒而不敢言;威 劫朝绅,虽元老公孤,含情而不敢问。故忠贤之恶日 滋,忠贤之谋转甚。满朝知之,天下知之,皇上之近习”, 更无不知之,但无一人敢为皇上言之耳。宪臣杨涟 先在兵垣,受先帝特达之知,亲承顾命,弥留之际,慷 慨陈言,洒血欲尽。先帝嘉之曰“忠臣。”先帝上宾,李选 侍犹怙馀宠,不肯移宫。涟奋不顾躯,力排群议,仓卒 之际,大体既正,危疑乃安,涟之力也。皇上亦褒之曰 “忠臣。”皇上静居深念,岂不记有当时“兵科杨涟者乎? 涟与臣共事时,常感念先帝言,辄泣数行下,至不能 举其事。言及忠贤之恶,恨当时驱除不力,贻有今日。 常思请剑。每闻阁臣相对咨嗟,皆为忠贤意,当有韩 琦、申屠嘉其人者,可以立清肘腋。不谓忠贤胆大手 辣,日危日逼,而二三辅弼莫敢谁何。”涟乃忠愤所激, 举人所欲言、所不敢“言者,一一告之于皇上,虽不能 尽言,而大者则已言之矣。皇上试召近侍老成于宫 中而问之,有一事而可为忠贤解者乎?又试召文武 百官于庭而质之,有一人而为忠贤冤者乎?忠贤,宫 中扫除之役也;御史中丞,殿上执法纠弹之官也。故 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指摘宰辅,则大臣避位。岂有 堂堂”宪臣,斥一穷凶极恶之奄竖,而皇上置不问?又 岂有幺么奄竖,经宪臣之特参,敢于公然饰辩,谩语 支吾,恐亦无此国体矣。阁臣者,皇上之股肱心膂也, 阁臣未有不忠于皇上者,何事不当主持?何以“宪臣 之疏未下,而忠贤之疏先票?又何以宪臣之借剑未 行,而忠贤之功御反见褒答耶?”岂皇上之意耶?抑犹 忠贤之为耶?阁臣于此不言,更何可言?岂真以人间 政适非大臣之事,而剪逆除奸为不必然之防耶?皇 上圣明天纵,必能洞鉴。或忠贤心腹有以鼠忌之说 进者,故《明旨》中有“使朕孤立”之谕。不知忠贤者,昔与 李进忠、刘朝等皆效忠选侍,得罪圣母而二心于皇 上者也。廷臣既已尽发其奸,鬼神必且阴夺其魄。乃 不闻赫然震怒,作何诛遣,而反令畏罪赊死之人,怀 疑入侍,包藏祸心,如何可测!《语》曰:“疑者,祸之胎也;需 者,事之贼也。如忠贤者,断不可一日容于皇上之侧矣。愿圣断之,蚤决之耳。”然奉圣夫人客氏者,与忠贤 表里为祟者也。客氏之构毒宫闱,不下忠贤。窃谓客 氏者,应与忠贤并驱者也。臣备员三朝,谊不容默,故 敢继诸臣之后,披沥直陈。伏乞皇上省览,立赐施行。 宗社幸甚,天下幸甚!
《遵奉圣谕疏》韩爌
窃唯尊无二上,人臣首戒,无将国有常刑,天讨用彰 有罪。《祖训》“内官不许干预政事,律重交结近侍官员, 于以防内外而肃官府,杜奸萌而窒乱源。”法至严已。 逆珰魏忠贤,狡谲多端,凶顽无忌。始焉小忠小信,祇 便自图;继而作福作威,渐干国政。内则妖姆客氏窥 觇禁密,结为腹心;外则逆臣崔呈秀逗露机情,助其 羽翼。戕宫妃,戮忠直,盗帑藏而弄兵权。已徼无等之 三封,洊逼至尊之九锡。亟开藩邸,迫近宗城。建生祠 以卜人心,遣内镇而连边将。阴谋叵测,僭势显成,磔 辟以服上刑。《爰书》具列逆状,诚如圣谕,所谓“首逆之 罪当先正”者也。赖宗社有灵,圣明御世,乾坤旋转,雷 电合章。属元凶已就诛夷,凡党附宜严区别。若乃官 联𫏋跖,人类豺狼;怀私欲借凶锋,拱手随蠲魁柄。或 首发大难,祸始教猱;或倒身怙终,势成骑虎。有如动 摇母后,倡和逆封;铁券金章,覆题恐后;腴田甲第,请 给争先;或引《圣经》以怂恿中传,或攘“史职”而抹杀直 笔。墨缞朝襘,忍比罪魁;缇骑银珰,大兴诏狱。修睚眦 以残躯命,不难杀人媚奸,供嚬笑而效爪牙,总是酬 恩报怨。至于一人而创祠几地,一事而谀颂连章。祠 直省祠、边镇祠、京都未已也,而且祠之国学。颂、碑文 颂、奏章颂、乡录未已也,而且颂以丝纶。此则圣谕所 谓“首开谄附,倾心拥戴”,及频频颂美,津津不置者也。 而又有径窦旁通,网罗密布,腹藏鳞甲,构青蝇贝锦 之谗;意惨镆铘,酿白马清流之祸。即占风望气,莫可 端倪;而覆雨翻云,难逃指视。斯又潜施鬼蜮之毒,而 更巧避虎彪之名。《圣谕》所谓“虽未祠颂,而阴行赞导” 者也。以上诸人,罪案各殊,法铨亦异。或已经褫逐,不 尽厥辜;或谬附摧伤,当追始祸。遵明圣谕,据法依律, 无枉无徇,期服天下后世之心;三尺无私,天诛不贷; 四凶毕窜,国宪用申。惟是大憝既罹不赦之条,而小 丑宜开自新之路。臣等简祠颂及部院开来诸臣,或 事关题覆,公牍列名,或身在封疆,委蛇济事;或城守 全于捍御,或编摩效有剂调,而又或生平材具自优, 扬历猷劳蚤著《圣谕》所谓“事本为公,而势不能已;素 有才力,而随人点缀。”须当原其初心,或可责其后效。 咸与昭洒,免胪姓名。固明罚敕法之严条,兼赦过宥 罪之宽政也。臣等祇奉谕辞,共矢公慎。就事论事,参 画一之刑书;以人治人,肖本来之面目。中涓衿弁,毕 丽于科;商贩兵民,姑置之外。倘幸无挂漏,可永示诫。 惩。寒乱臣贼子之心,抒正气忠魂之郁。三章既约,金 石不渝;一“面宏开,葛藤永断。闭奸谋而安反侧、明刑 政而襄治平,端在是已。若夫加衔加荫,滥被恩施;殿 工边功,尚需严核。最可恨者,先帝当弥留之日,多官 徼横拜之恩。其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一日大工谢恩, 并宁、锦叙捷、卤簿告成,三藩之国,所有叙劳秩荫,悉 宜听部削除。尚宽矫旨之推求,用广原情之德”意。并 用附及,以俟宸裁。所有前项款分名姓及应得罪名, 开具于后,统惟鉴夺,敕下遵行。为此具本,谨具奏闻。
《请究内监疏》林俊
窃以内府严密之地,内监亲近之臣,而内库之储,付 以监守,责亦专矣。不谓王𤣱等大肆奸贪,潜通陈俊 等,恣意侵盗。夫一时侵盗如是,平时侵盗何如,一起 事发如是,各起事未发,何如,中间隐侵,又有不可以 数计者。夫当正德蛊极之时,嘉靖起而应亨、嘉之会, 豹房等财物,天意为中兴积也,而道路相传,多见侵 “没。今被该厂访出,宜示大戒。”顾乃得送司礼监,奏请 发落。夫以近日内臣有犯,不付有司,犹非大盗,尚为 失刑。今王𤣱等大盗,岂容不付有司也。成化间,内使 张来保盗昭德宫财物,奏据处决,且累掌宫太监,亦 发海宁充军。夫昭德之财物,犹私财也,尚示大戒,况 内府公家之积,内而大礼,外而大费,“皆于是乎出。不 示大戒诚恐江河不足以实漏卮。群盗效尤,国计一 空,其弊可胜道耶!《书》云:‘君曰辟曰宥,臣曰勿辟勿宥 言不当徇君以为生杀,唯当审轻重之宜。此法官万 世规也。臣等为国守法,岂容忍默以漏大奸。乞将王 𤣱、卢能等下之有司,明正其罪。太监张得玉等及该 直守门守备内外官’”军、亦各查究如律。庶群奸屏息、 积弊一清矣
《请罢内臣监视疏》吴麟征
臣于前月二十九日陪祀山陵回,伏读《邸报》分遣内 臣兼理户、兵、工三部及监视宣府、大同、山西之命,三 伏流涕,中夜兴嗟。今何时乎?关门未靖,流寇狂行,主 忧臣劳,未获一效。皇上之有“斯命,岂得已乎?责之司 农而不应,责之司马而不应,责之司空而不应,国家 隆礼重禄以养士,何为乎?为人臣者䩄颜在位,无国士之报,以致焦烦。圣明不得已而有斯命。甚矣!诸臣 之过也!岂独三部边镇诸臣耻之,凡百执事,无不耻 之。夫内臣之祸,《前史》载之详矣。曩者逆魏之患,皇上 已目击而正诛之矣。近事昭然,宁忘大戒?臣窃揣圣 明之意,哀民生之日蹙,闵四方之多艰,待旦不寐而 不得其术;则曰“且使之姑试之”云尔,“且以愧在廷诸 臣之不敬共乃职者云尔。策中官之新气,振外臣之 惰衰,始可以救时事之万一”云尔。然辗转思之,各边 疮痍,转输不给,一旦内臣衔命而出,奔走供亿,保无 重费?欤六卿为皇上股肱,阃臣为皇上干城,以下属 吏,皆皇上亲自拔擢,分职宣理,内臣出而与之挈权 此位,退逊则失正名“之谊,抗争则乏和衷之雅。体统 之间,各以王命相临,保无水火欤?虽然,此犹其外者, 小者,非臣所亟。”臣所亟者,祖宗立法之心,与皇上法 祖之意也。高皇帝正位二年,即定内侍诸司职守。敕 内官毋与外事,诸司毋与内官,文移来往,严立刑罚, 勒为永制。且谆谆于戒未然,防将来省小患,小信。夫 内官皆臣子也,高皇帝全之如此其深,而别之如此 其至,岂以其职在禁宫,不必奉承德意乎?诚恐内外 之防不严,冰霜之渐日见,且无以内侍诸司任事之 思也。肃皇帝首严百官通内侍之禁,惟镇守一事,群 臣屡言未报,后尽革之,而人心大快。度世祖之初意, 未尝不谓内侍服勤左右,其用意忠,戆予“厚任,必不 敢负。迨熟审之而撤去恐晚,莫若行所无事之为得 也。”由太祖言之,有未然之防;由世祖言之,有已然之 戒。皇上之心,犹之二祖之心也。未然已然之间,独无 有惕然大虑,急图旧典之率循者乎?且国家官制,大 小相维,内外相察,历代建制,推为莫及。是以数圣相 承,臣工戮力,或有不及之“难,而无莫制之忧。今兵食 重权,天下所赖,仅此几事,尽令内臣节制,但闻为内 臣监察之人,而不闻监察内臣之人。即使幸而得当, 庶事必举,臣之所忧尤有大者。往时丑寅间之人心, 大可见矣。”夫人臣通圣贤,一经束脩砥砺,明主再三 选择,进而用之,苟非大愚不肖,孰肯自甘菲薄?惟在 上鼓舞激“功,以生其廉耻之心。设此命一行,而望风 趋指,巧者借以逃责、卑者乘以徼宠;交结之门开而 忠贞之路塞,尤非皇上所以策厉臣下之渊思也。臣 一介书生,谬邀知遇,新进寡昧,言路非职。但念少习 诵读,今始拜献,苟畏罪不发,无以自容高厚。伏愿皇 上酌列祖之训,采盈庭之言,立正初命,安辑群情。臣 虽伏斧锧。亦所甘心矣。”
宦寺部艺文三〈诗〉
《秦风车邻》
是时秦君始有车马及此寺人之官,将见者,必先使寺人通之,故国人创见而夸美之也。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赋也〉 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逝者 其耋。〈兴也〉
《小雅巷伯七章》
时有遭谗而被宫刑为《巷伯》者,作此诗。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太甚。〈比也〉 “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与谋。〈比也〉 缉缉翩翩,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赋也〉 捷捷幡幡,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赋也〉 骄人好好,劳人草草。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 〈赋也〉
彼谮人者,谁适与谋?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 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赋也〉
《杨园》之道,猗于亩丘。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 敬而听之。〈兴也〉
《汉牢石歌》
《汉书·佞幸传》曰:“元帝时,宦官石显为中书令,与仆射牢梁、少府五鹿充宗结为党友,诸附倚者皆得宠位,民歌之,言其兼官据势也。”
牢邪石邪。五鹿客邪。印何累累。绶若若邪。
《献王枢密》唐·王建
建初为渭南尉,与宦者王守澄有宗人之分,因过饮以相戏。守澄深恨曰:“吾弟所作《宫词》,禁掖深邃,何以知?” 将劾奏,建因讽此篇以解之,其事遂寝。
先朝行坐镇相随,今上春宫见长时。脱下御衣亲赐 著,进来龙马每教骑。常承密旨归家少,独奏边机出 殿迟。不是大家频向说,九重争得外人知。
《即事》明·张世则
宦寺多怙势,天朝建置明;诸曹分监局,众职有规程。 上级无三品,中涓仅百名。北军权不与,君侧恶常清。
《即事感怀》区大相
闻道貂珰设,由来为扫除。先朝停镇守,近日典方舆贡采山川竭,征求井邑虚。明明皇祖训,宫府义何如。
《元明宫行》韩邦靖
“长安送客城东道,柳叶杨花春正早。元明宫前下马 时,一片烟光长萋草。”宫中道士邀我入,素果清茶日 未昃。白河东下楚城西,指点湖山三叹息。正德三年 与四年,刘瑾专权斧扆前。可怜帝主推心腹,纵有丘 张岂比肩。帷幄空多戚里恩,论思无复侍臣尊。千官 尽走东河下,庶政全归左顺门。震主倾朝不自知,回 “天转日更谁疑。金貂满座衔恩日,朱绂升堂颂德时。 翻嫌仇李光荣薄,却笑曹侯意气卑。谋生意拙还谋 死,更起元明作蒿里。”“甲第侯王已莫伦,阴山将相那 堪比。土石西山半欲摧,栋梁南国万牛回。虚阁平临 金阙杪,假山下指凤城隈。琪花瑶草寻常得,万户千 门次第开。”“万户千门谁甲乙,元明之宫推第一。金碗 常思埋甲盾,铜驼不解生荆棘。自古威权不到头,九 重一怒罪人收。几人烈焰俱灰灭,一旦冰山作水流。” 冰山烈焰事俱非,座上门前客尽稀。须臾蔓草荣枯 骨,宛转佳城属《羽衣》。门掩官河十里长,山藏陇树一 千行。今古谁存三尺土,奸雄空作百年忙。春风有客 时双入,寒食何人奠“一觞。”“卧牛不得归冈势,怨鹤空 闻绕夕阳。夕阳漠漠鹤归迟,却意元明全盛时。千人 举杵万人和,九仞为台十仞池。雨露霜霾归喜怒,层 青丹碧岂珍奇。万民累足臣屏息,四海离心主不知。 从来偏重多忧患,自古末流难障捍。”东京政事三公 缺,阉宦专权祸尢烈。正统王振擅权时,先朝李广亦 恣睢。只今不独刘瑾盛,帝主旁前安可知。倚社难薰 古如此,操刀必割谁能已。三穴那能穷帝旁,万机况 复归《司礼》。救枉扶偏本不同,更张琴瑟始成功。还期 圣主思前事,莫遣元明有别宫。
《双林寺歌》〈万历初年大珰冯保营葬地造寺曰双林即冯之别号也〉
于慎行
道旁佛宫谁者筑,珠楼宝殿横山麓。僧徒指点为予 说,此寺方成主人逐。忆昨十载气薰天,吐纳日月挥 云烟。外廷稍引三公势,内禁亲操六玺权。出入钩陈 留筦钥,笑谈甲观走金蝉。建寺平侵贵主第,施僧直 请大官钱。输来多宝堆成塔,辇尽黄金布作田。法宫 梵宇何连曼,胜地名区看不断。墓上林园学九陵,祠 “前楼阁成双观。落成牛酒国亲供,建醮香花天女献。” 吁嗟此寺独渺小,赤刀已欲盈千万。我皇神威符世 祖,距脱大奸俯地取。郭家金穴入水衡,邓氏铜山归 少府。庐儿解玉乞街衢,宅妇怀簪随卒卤。惟馀此寺 在郊原,虹梁绮构谁为主。蛛网空悬梵铎风,青苔自 锁玱琅雨。盛衰转盻那不有,几年翻“覆看如许。”君不 见江陵城头土三尺,若敖馁鬼不来食。一代贤豪此 谓何,尔全首领恩亦极。
《宫词十二首》陈悰
魏忠贤畜名马以千计,边将满桂、杜文焕辈馈遗也,闻择其尤骏者进御,上赐以“赤霞骢” 、“流云飞” 、“元光” 等名。又内臣陞骑马玉带,赐抹布刀儿,抹布黄绫大带也,垂于衣右。“刀儿” 者,牙箸一双,小刀之柄,金银为鞞,系于衣左。贵近内臣蒙赐过者,方敢服之。
骏马乘来自九边,玉鞭银勒锦连干。飞元光独承恩 最,抹布刀儿赐御前。
魏忠贤命御用监作五彩围屏,绘西湖、虎丘诸胜,设御榻左右,欲导上效武庙南巡故事也。上玩之忘倦。
越水吴山千万重,御楼图画作屏风。君王尽日含嚬 坐,佳丽《江南》在眼中。
魏忠贤以正月晦日生,每岁元旦后,十二监、四司、八局,共二十四衙门,内官祝寿者,绯袍玉带,侵晨充牣庭。下乾清门至乾清宫,左右白玉石为阑干。忠贤直房在西南撺角,逼近阑西。当拜贺时,“老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九千岁” 之声,殷訇若雷。上撤御座。
奉觞春昼锦如云,白玉阑西曙色分。二十四衙齐跪 拜,一声《千岁》满宫闻。
内臣所戴金丝束发冠,旧有此式,至当时而加侈焉。蟒龙蟠绕,下加翠额,插雉尾,前捧朱缨,傍缀宝玉。王体干辈侍驾围猎多戴之。兼衣窄袖戎衣,束小玉带,苍颜丰躯,最不雅观。相尚者唯高永寿一人而已。
宝冠随猎竞相夸,云拥双龙雉尾斜。众里闲评谁最 称,玉人含笑看高家。
初,王安极被宸眷,常辞司礼监掌印,不允。御书“辅朕为仁明之主” 七字,于便面以赐之,答应长随内官之贱者,职掌召对、钦赐诸项奔走之役。
阿监衰年乞罢官,长随赍到镂金盘。《天恩七字》开堂 上,卧虎腾龙满扇看。
上设地坑于懋勤殿,御宴演戏。尝演《金牌记》,至“风魔和尚骂秦桧、魏忠贤” ,趋匿壁后,不欲正视牌总。
内臣所悬于《贴里》外者,饰以明珠,自忠贤始。
懋勤春暖御筵开,细演《东窗》事几回。日暮歌阑牙板 歇,蟒栏珠穗出屏来。
内臣朝冠,与外廷同,七梁与五梁。司礼监掌印者于祭中溜神之夜服此。魏忠贤益二梁为九梁。良卿赐券后,凡遇贺节,王体干以下服九梁冠,忠贤俨然戴簪缨,出班行礼致词,内赞礼官红袍金带,大声鸣赞,山呼拜舞,一如鸿胪寺仪注。
簪缨前列九梁随,为届三元庆贺期。金带当街高赞 导,外廷仪注拜丹墀。
光庙妃李姓者二,其一即光庙弥留时固邀封及移宫后封康妃者也,宫中称“西李娘娘。” 其一为庄妃,烈皇帝婴年失恃,奉神庙旨,托命保护,同居勖勤宫者也,宫中称“东李娘娘。” 东李位列西李右,而宠眷不逮,然简重寡言,素为客、魏所忌,恒呼忠贤为“女鬼” ,以都下有“八千女鬼乱朝纲” 之谣也。旧例,司礼监掌印秉笔,许自置坐版舁,进乾清门者罚。忠贤乘之,出入无忌。又内臣不得禁地戴巾,忠贤又尝冠长者巾至宝月亭。烈皇帝在勖勤宫时,东李每为道其事,相对欷歔。忠贤初名进忠,因与“盗宝之李进忠” 同名,上更赐今名。
女鬼承恩别赐名,轻舆高帻禁廷行。穿红报与东宫 李,一夜灯前叹息声。
上猎于宝善门,魏忠贤驰马过御前,上恶而射之,马中颊立毙。群下叩首呼“万岁” ,忠贤怏怏称病先还。印公、厂公,皆宫中称忠贤之词也。
秋风拂面猎场开,匹马横飞去复来。玉腕控弦亲射 杀,《山呼》未毕“《厂公》回。”
凡司礼监官公事出宫,例不许过宿。忠贤至涿州天寿山碧云寺等处,或琉璃河桥看祭水,数日回宫,奏章皆暂留。既回宫,次第批发施行。又忠贤未入宫时,好赌,好酒色,鲜衣美食,不事生产,人以傻子目之。至是京城人见其仪从奢靡,窃叹曰:“傻子旧病发矣。”
麝兰成雾锦成堆,傻子琉璃祭水回。候旨连朝多奏 牍,一时批发出宫来。
文华殿前菩提树二株,六月开黄花,秋深子落。子不从花结,与花并发,而附于叶之背,莹润圆整,可作佛珠。此树为李太后所植,太后上宾神庙,上尊号曰“九莲菩萨。” 祀慈容于树北之别殿,过者下车马,屏息加敬。客。魏乱法后,玉带某尝裸体纳凉树下。玉带,内官经赐者,故名。
倚殿阴森奇树双,明珠万颗映花黄。九莲菩萨仙游 远,玉带公然坐晚凉。
圣驾后妃及皇太子女,晴天张青纱小伞以蔽日光,内臣仅有雨帽及红蓝各色雨衣而已。魏忠贤尝因雨雪张伞,至乾清宫,帘下方撤。
“伞罗深映雨衣红,夹道欢声接印公。正是乾清天晼 晚,轻琼寒絮满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