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汇编 皇极典 第二百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 第二百一卷
明伦汇编 皇极典 第二百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皇极典

     第二百一卷目录

     登极部汇考二十七

      明三太祖洪武一则 惠宗建文一则

    皇极典第二百一卷

    登极部汇考二十七

    明三

    太祖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辛卯惠宗以皇太孙即皇帝位

    按《名山藏典谟记》,“建文君者,懿文皇太子次子而高 皇帝孙也。懿文太子先高帝薨,高帝崩,君以太孙嗣。 君名允炆,生而偏颅,高帝弗喜。成童,聪颖能诗。初,懿 文太子仁柔亡武,君亦文弱,好诗《书》,不任法律。太子 薨,高帝属心燕王,以学士刘三吾言,乃立君为太孙, 使预政。太孙时时尚宽大,中外有欣欣之心。高帝末” 年,其诸子存而壮者,成祖若周王橚,皆与太子同出。 高皇后胡妃子楚王槙,达妃子齐王榑,郭妃子蜀王 椿、代王桂、谷王橞,胡妃子湘王柏,郜妃子肃王楧,韩 妃子辽王植,余妃子庆王㮵,杨妃子宁王权,周妃子 岷王楩。始,高帝王诸子,多国边陲,以为陲固,令置三 护卫,其王中原者,亦皆有土。大方太孙既立,诸王以 兄子易之,太孙以为忧。尝谓其傅黄子澄曰:“诸王皆 尊属,拥重兵,即陛下千秋万岁后,曷制之?”黄子澄曰: “诸王虽有三护卫,仅足自固。明兵满天下,其孰能当?” 太孙曰:“善。”高皇帝大渐,以齐泰为兵部尚书,受遗诏,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辛卯,太孙即皇帝位。其以明 年为建文元年,大赦天下。

    按明《昭代典则》,洪武二十五年九月庚寅,立皇孙允 炆为皇太孙。懿文太子薨,上御东角门,对群臣泣。翰 林学士刘三吾进曰:“皇孙世嫡,富于春秋,正位储极, 四海系心。皇上无过忧。”上曰:“善。”至是立为皇太孙,诏 曰:“曩者列圣相继,驭宇者首建储君。朕甲辰即王位, 戊申即帝位,于今二十五年。前者选将练兵,奠生民” 于田野。统一以来,除奸贪,去豪强,用心多矣。迩来苍 颜皓首,储嗣为重。九月十三日,册嫡孙允炆为皇太 孙,奉上下神祇,以安黎庶。太孙英明仁厚,好文章典 礼,既为太孙,中外万几,时付裁决。当是时,政治严毅, 太孙济以宽大,中外欣然爱戴。三十一年闰五月辛 卯,皇太孙即皇帝位。诏曰:“天降下民,作之君。我太祖 高皇帝受天明命,统有万邦,宵衣旰食,弘济斯民。凡 事有益于天下者,无所不用其心。政教休明,规模弘 远。朕以眇躬,纂承大统,恭依遗诏,于洪武三十一年 闰五月十六日即皇帝位。夙夜祗惧,思所以克相上 帝,宠绥四方,以无忝我皇祖之大命。永维宽猛之宜, 诞布维新之政。其以明年为建文元年,大赦天下。”于 戏!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当遵先圣之言,期致雍熙之 盛。百辟卿士,体朕至怀。

    惠宗建文四年六月乙丑成祖以燕王即皇帝位

    按《名山藏典谟记》:“成祖文皇帝讳棣,太祖第四子也。 太祖分王诸王,以燕元旧京近边,择可镇服者居之, 以封上。洪武末年,使诸王出塞捕寇,燕、晋二王壮而 近,常被命同行,独上深入有功,尝一擒乃儿不花,再 擒孛林帖木儿等数十人,自是边境得安。上状貌奇 伟,美髭髯,英武宽仁,豪杰乐用其精熟武事,老将皆” 谓不及也。太祖以威武治天下,心柔,太子注意上。凉 国公玉时进间太子曰:“主上诸子,中殿下度谁最爱 者?”太子曰:“莫若燕王。”玉曰:“臣亦知之。臣闻望气者言, 燕地有天子气,殿下审之。”太子曰:“燕王事我甚恭。”久 之,太子薨,太祖益属意,以学士刘三吾对立太孙。太 孙虑诸王太盛,既即位,听齐泰、黄子澄计。未改元而 迁周王云南,拘齐王京师。改元而湘王自焚,齐王废, 代王幽、岷王流,遂日夜防燕。建文元年六月授密诏 北平都指挥谢贵逼围王城栅,断端礼门、四门路,杀 王城卒。七月且逮上,都指挥张信密以告。上遣朱能 觇之。还报曰:“救死于颈,不可后也。”上乃用张玉、朱能 言,擒谢贵及北平布政使张昺,上书建文君,请遵高 皇帝祖训,起兵诛泰、子澄二奸臣。建文君不报,遂起 兵,去其年纪,但称元年。于是以丘福、张玉、朱能为都 指挥佥事,擢布政司吏李友直本司右参议,而布政 司参政郭资、按察副使墨麟、都指挥同知李浚、陈恭 等皆从上。上谕将士曰:“我国家至亲,受祚以来,守法 循分。尔曹共见少主信任奸臣,残害骨肉,削夺五王, 又及于我高皇帝后。创业艰难,封建诸子,以嗣以续。 皇天后土,实则何辜?吾义与奸臣不共戴天矣!”言已 垂涕。将士感动,风雨四起,咫尺昏昧。少焉,东方云开 露青天尺许,有光烛地,映彻上下。将士皆喜,谓上得天,一战而夺九门,再战而破坝上,三战而“火白沟,四 战而拔沧州,五战而蹂夹河,六战而得槁城,七战而 掩灵壁,凡七大战,遂涉泗济淮,克盱眙,下扬州,渡江 取镇江,至金川门,谷王橞开门以迎王师,上按兵入, 建文君燔宫赴火死,四年六月乙丑也。”丙寅,诸王、群 臣请即天子位,三劝进。己巳,谒孝陵。欷歔感慕,揽辔 回营。诸王群臣备法驾,奉宝玺,道迎,遮拥登辇。军卒 耆老万众,夹道拜𫖯,欢呼称万岁,遂即位。初,建文时, 有道士歌于途曰:“莫逐燕,逐燕日高飞。高飞上帝畿。” 已忽不见。至是验云。复周王橚、齐王榑爵土,政由洪 武之旧,召用洪武旧人,称今年为洪武三十五年。凡 从征靖难之臣,迁叙有差。戮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 于市。秋七月壬午朔,大祀天地南郊。还,御奉天殿,告 即位。大赦天下,以明年为永乐元年。

    按明《昭代典则》,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以兵部尚书 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受顾命辅皇太孙,时诸王皆 尊属,拥重兵专制,地嫌势迫,诏诸王临邸中,毋奔丧, 王国所在吏民悉听朝廷节制。诏下,诸王不悦,谓此 齐尚书疏间我也。建文为皇太孙时,坐东角门,谓子 澄曰:“‘诸王尊属拥重兵,奈何’?对曰:‘诸王仅有护兵,才 足自守。万一有变,以六师临之,谁其能支!汉七国非 不强,卒抵亡灭。小大强弱之势不同,而顺逆之理异 也’。”太孙喜,每呼子澄黄先生。太孙即位,倚任子澄,谓 曰:“先生无忘东角门之言。”子澄顿首应曰:“不敢。”遂出, 与齐泰议削夺诸王兵权。秋七月,废周定王为庶人。 建文元年春正月,令亲王不得节制文武吏士。文皇 来朝,行皇道,入登陛不拜。监察御史曾凤韶劾王不 敬,帝曰:“至亲勿问。”户部侍郎卓敬密奏曰:“燕王智虑 绝人,酷类先帝。夫北平者,强干之地,金、元所由兴也。 宜徙燕,封南昌,以绝祸本。夫萌而未动者,几也;量时 而为者,势也。势非至劲莫能断,几非至明莫能察。”帝 览奏,大惊,袖翼日,语敬曰:“燕王骨肉至亲,何得及此?” 曰:“杨广、隋文非父子耶?”帝默然良久曰:“卿休矣。”事竟 寝。夏四月,召湘王柏于荆州,柏自焚。卒召齐王榑留 京师,诛其护卫指挥柴真等,幽代王桂于大同,絷岷 王楩于云南,并废为庶人。秋七月,文皇起兵于燕,号 “靖难兵。”北平右布政使郭资、都指挥张信遂降掌布 政司事。侍郎张昺、都指挥使谢贵,燕府长史葛诚、伴 读余逢辰皆死之。先是,文皇入朝,还国即托疾。久之, 佥事汤宗、百户倪谅等屡上变告。燕府长史葛诚、伴 读余逢辰颇闻其谋,尝谏之。文皇称病笃。大暑,围火 炉摇颤,曰:“寒甚!寒甚!”宫中亦杖而行。北平三司官入 问疾,葛诚、余逢辰密告张昺、谢贵曰:“殿下本无恙,公 等勿解防,恐一旦不可测。”初,昺至北平,以吏李友直 机警,寄心腹,令诇府中事。友直辄先事泄昺谋,以故 府中得为备。时苏州妙智庵僧姚广孝,洪武中以诏 选高僧待文皇,文皇尝出对联云:“天寒地冻,水无一 点不成冰。”广孝对云:“国乱时危,王不出头谁作主。”又 承运殿䲭吻坠地,文皇心恶之。广孝云:“他要换颜色 矣。”谓以黄易绿也。因赞助出师,运筹帷幄。有燕山右 护卫指挥佥事张玉及燕山中护卫副千户朱能,遂 请文皇起兵。文皇曰:“昺贵已先防非计,禽二人不可。” 会葛诚密疏闻,建文帝适燕府遣人奏事京师,遂执 下狱,得其密谋踪迹,即发符逮府中官校,又令昺贵 以兵内应。文皇尽缚官校置庭中,召昺贵入,与械去 昺意。文皇见兵大集,窘不得已,缚府中人献朝廷,不 妄与谢贵入,至端礼门内,伏兵起,缚昺贵二人。文皇 掷杖起立曰:“我何病,为尔辈所逼耳!”昺贵不服,皆死 之。北平都指挥彭二闻杀昺贵,急跨马大呼,市中集 兵得千馀人,欲入端礼门。文皇遣健卒庞来兴、丁胜 格杀,二兵亦散。文皇大恨葛诚,遂杀诚,族其家。余逢 辰泣谏,死之。北平九门谢贵,先皆立栅,朱能、张玉遂 焚诸栅,夺九门,抚绥城内外,三日悉定。都指挥使余 瑱既与谢贵合谋不遂,乃走守居庸关。马宣巷战不 胜,东走蓟州。宋忠自开平率兵三万至居庸关,不敢 进,退保怀来。文皇上书言:“皇考太祖高皇帝,艰难百 战,万死一生,定天下,成帝业,传之万世,封建诸子,巩 固宗社,为磐石安。不幸皇考宾天,陛下嗣承大宝,而 奸臣齐泰、黄子澄辈,包蓄祸心,恣谗奋毒,假陛下之 威权,翦皇家之枝叶,橚榑柏、桂,楩五弟,不数年间,并 见削夺。虽有愆过,未闻不轨,辄削王爵,夺王土,转徙 流离,行路矜恻,柏尤可悯,阖室自焚。圣仁在上,胡宁 忍此?盖非陛下之心,皆奸臣所为也。心尚未足,又以 加臣。臣守藩于燕,二十馀年,寅畏小心,奉法循分。陛 下嗣统以来,臣事君之诚,明于皎日。臣以君臣大分, 骨肉至亲,恒思加慎,为诸王先。而奸臣䟦扈,蔽陛下 之聪明,诬直为枉,加祸无辜,执臣奏事人,棰楚刺爇”, 备极苦毒,迫言臣谋不轨。遂分布宋忠、谢贵、张昺等 于北平城内外,甲马驰突于街衢,钲鼓喧鞠于远迩, 围守臣府,周匝严密,小大凛凛,如临汤火。已而护卫 人执贵、昺,始询知奸臣欺诈之谋,号地呼天,擗踊无诉。窃念“臣于懿文皇太子,同父母兄弟也,今事陛下 如事天也。权奸之心,不止害臣,譬伐”大树,先翦附枝。 亲藩诛灭,朝廷孤立,奸臣得志,社稷危矣。伏望陛下 廓日月之明,奋雷霆之断,涣发德音,去此凶慝,以肃 清朝廷,以永安宗社,以保全亲藩。遥仰天门,敬摅愚 恳,惟陛下念之。臣又窃计,奸权之党,必已蟠结深固, 恐陛下未易除之。伏睹《祖训》有云:“如朝无正臣,内有 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 平之。臣谨俯伏俟命,惟陛下念之念之。”甲戌,通州卫 指挥房胜以城降于靖难兵。丙子,北平都指挥使马 宣起兵蓟州,出战被执,死之。遵化卫指挥蒋玉、密云 卫指挥郑亨,皆以城降于靖难兵。甲申,靖难兵攻怀 来,锦衣卫指挥宋忠、北平都指挥使余瑱、彭聚、孙泰 兵败,皆死之。丙戌,永平指挥赵彝、郭亮以城降于靖 难兵。庚寅,都指挥卜万与其部将陈亨、刘贞引大宁 兵号十万,出松亭关,驻沙河,进攻遵化。文皇闻之,援 遵化,万等退保松亭关。陈亨阴欲输款于燕,畏万不 敢发。文皇贻万书,盛称万而极诋毁亨。缄识牢密,召 所获大宁卒解缚,厚赏之,置书衣中,俾归,密与万,故 使同获卒见之,寻遣与俱,而不与赏。其不得赏者大 恚,至即发其事。陈亨、刘贞搜赏卒衣,得与万书,遂缚 万下狱,闻于朝,籍其家。以长兴侯耿炳文为征卤大 将军,驸马都尉李坚为左副将军,都督甯忠为右副 将军,帅师北进。诏天下曰:“朕奉高皇帝遗诏,纂承大 统,宵衣旰食,思图善以安民。岂意国家不幸,骨肉之 亲,屡谋僭逆。去年周庶人橚潜为不轨,辞连燕、齐、湘 三王,朕以亲亲之故,不忍暴其过,止正橚罪,馀皆不 问。今年齐王榑谋逆事觉,推问犯者,又言与湘王柏、 燕王棣同谋大逆,柏自知罪恶难逃,先自焚死,榑已 废为庶人。朕以燕王于亲最近,未忍究其事,今乃称 兵犯阙,不得已遣长兴侯耿炳文等率兵三十六万 往讨其罪。咨尔中外臣民军士,各宜怀忠守义,与国 同心,永安至治。”祭告天地、宗庙社稷,书谕诸王,命安 陆侯吴杰、江阴侯吴高,都督指挥盛庸、潘忠、杨松、顾 成、徐凯、李文、陈晖、平安等率师并进。八月,《靖难》兵克 雄县,执都督潘忠、杨松。《靖难》兵至真定,耿炳文逆战, 败绩。李坚、甯忠、顾成皆被执,顾成遂降于靖难兵。建 文帝闻炳文败,谓黄子澄曰:“奈何?”子澄对曰:“胜败军 家常事,无足虑。今天下全盛,士马精强,兵甲坚利,粮 饷充足,区区一隅,岂足当天下之力?调兵五十万,四 面攻之,众寡不敌,必成擒矣。”曰:“孰堪将者乎?”子澄曰: “李景隆可以当之。前不用炳文而用景隆,岂有此失?” 遂遣景隆代炳文,命高巍参赞李景隆军务。九月,吴 高总兵守辽东,与都督耿𤩽、杨文率辽东兵围永平。 文皇遂还众援永平,高等退保山海关。文皇曰:“高虽 怯,行事差密,文勇而无谋,去高,文不足虑也。”乃遣人 遗二人书,盛誉高诋文,故易其函,投二人所。二人得 书,并闻之。建文帝竟疑高,削爵徙广西,独命文守辽 东。耿𤩽数请攻永平,以动北平,文不听。李景隆进营 河间,吴杰兵溃于真定。杰遁还京,谪为宁海卫指挥 使。冬十月,靖难兵袭破大宁,都指挥朱鉴死之。李景 隆攻北平,靖难兵以大宁诸军、三卫骑兵趣援。景隆 败奔德州。十二月庚申,靖难兵攻广昌,守将杨宗以 城降。蓟州镇抚曾璇起兵攻北平,不克,死之。参赞军 务高巍上书言:“臣愿使燕,披忠胆,大陈义理,晓以祸 福及亲亲之谊。”遂遣往燕,自称国朝处士臣某,上书 燕国大王。其词曰:“志慕仲连,子善与人,排难解纷,名 世不朽。”我太祖升遐,遗诏内外臣民同心辅政。我圣 明天子嗣登宝位,诞布维新之政,下“养老之诏,天下 感戴,奚啻考妣。朝野皆曰:‘内有圣明君王,外有骨肉 藩翰,帝王之治可待。不意大王与朝廷有隙,张皇三 军,抗御六师,竟不知其意何出?在朝诸臣,执言仗义, 以顺讨逆,臣以为动干戈孰若和解,使帝者复帝,王 者复王,君臣之义大明,骨肉之亲愈厚。臣所以得奉 明诏,置死度外,来见’”大王,欲尽一言,求颈血污地者, 称臣。宿许,太祖“生当殒首,死当结草”之愿也。昔周公 闻流言,即避位居东,若大王始知谋逆者,擒送京师, 或戮而奏闻,或解其护卫,或质所爱子孙,释骨肉猜 忌之疑,塞谗贼离间之口,不与周公比隆哉!虑不及 此,遂檄远迩,大兴甲兵袭疆宇。任事者得借口以为 殿下,“假诛左班文臣,实欲效汉吴王倡七国以诛晁 错为名家。必自毁然后人毁之。恐一奸雄豪杰,鸠集 无赖,因时乘衅,率众数万,突起而横击之,万一有失, 大王获罪先帝矣。今大王据北平,取密云,下永平,袭 雄县,掩真定,易若建瓴。但自兴兵以来,经今数月,尚 不能出,区区蕞尔一隅之地,较以天下十五而未有 一焉。大王将士殆亦疲矣!况朝廷天下无限之师,大 王以一国有限之众应之。大王同心之士大约不过 三十万。大王与我圣天子义则君臣,亲则骨肉,尚生 离间之疑,况三十万异姓之士,可保终身困迫而死 于殿下乎?大王信臣言,上表谢罪,按甲休兵。朝廷宽宥,再修亲好。天意顺,人心和,太祖在天之灵亦安矣。 不然,执迷不回,侥幸悖事,恐与伯夷、叔齐、泰伯、仲雍 求仁让国之义径庭矣。幸而兵胜得成,后世公论谓 何?倘有蹉跌,取讥万世,于是时也,追复臣言,可得乎? 巍白发书生,蜉蝣微命,生死不惧者,但久蒙太祖教 养,无能补报。洪武十七年旌表愚臣孝行,臣窃自负。 既为孝子,当为忠臣。死忠死孝,臣至愿也。”书再上,不 报。二年春正月丙寅,靖难兵攻蔚州,守将王忠、李远 以城降。二月,靖难兵进攻大同,李景隆率兵援大同。 文皇还北平,保定知府雒佥降于靖难兵。三月,武臣 犯法被黜者皆叛走,降于靖难兵,尽复故官。夏四月, 李景隆、郭英等约攻北平,及靖难兵大战于白沟河, 败绩。景隆走德州,遂奔济南。先是,建文帝遣中官赐 景隆玺书及斧钺,渡江,忽大风雷雨暴至,舟破,尽沉 诸江。至是复赐景隆。景隆益专恣,纪律不严,号令烦 数,诸将玩之。夏四月,景隆与郭英、吴杰等约日合兵 进攻北平。辛丑,文皇率众渡马驹桥,南驻武清。癸丑, 景隆军至河间,先锋参将平安至白沟河。郭英等自 真定移营保定,期会白沟河。文皇进至固安。乙卯,营 中大雨,平地水深二尺。己未,文皇率众渡白沟河,平 安伏精兵万骑邀击之。文皇曰:“平安竖子,从吾出塞 北征,识吾用兵,以故敢为先锋。今日吾且破之,使心 胆俱丧。”安骁勇善战,互有胜负。俄都指挥何清阵动 战败被执,安乃收兵还营。景隆、郭英、吴杰等,合兵六 十万,联营白沟河,藏火器一窠,蜂揣马丹,地中人马 遇之辄烂。夜与靖难兵大战,文皇从三骑殿后,迷失 道,下马伏地,视河流辨东西,始知营在上流,仓卒渡 河而北。庚申,文皇复率众渡河。景隆诸军进战,破文 皇后军,房宽狼狈走。文皇率众复战,骁将瞿能父子 皆战没。景隆麾诸骑兵乘敌后。文皇见张玉、朱能、丘 福阵动急,又见阵后尘起,曰:“敌绕出我后矣。”驰骑赴 之,战甚力。左右曰:“敌众我寡,难与持久,宜退就玉等 并力。”景隆等呼噪益进,矢石俱发,注如雨。文皇马三 易三被创,矢三服并射尽,乃持剑奋击,剑又缺折,急 走登堤,佯麾鞭若招后继者。景隆等疑有伏,不敢上 堤,而文皇复率众驰入阵,阵动,会旋风折大将旗,景 隆军大乱,文皇乘风纵火燔诸营。郭英等溃而西,景 隆溃而南,委弃辎重器械、孳畜万万计。景隆玺书斧 钺,尽为《靖难》所获,杀溺死者二十万人。文皇复追至 月样桥,降十万馀人,景隆单骑走德州。壬戌,文皇遣 人攻德州。五月辛未,景隆自德州奔济南。癸酉,靖难 将陈亨、张信入德州,夺军饷百万,转掠济阳。儒学教 谕王省被执,从容引譬,词义慷慨,众乃舍省。省归,坐 明伦堂,伐鼓聚诸生,谓曰:“若等知此堂何为名‘明伦, 今且只说君臣之义何如’?”省大哭,诸生亦哭,遂以头 触柱死。参赞高巍、参政铁铉,皆自临邑入济南。五月 丁丑,文皇率众趋济南。己卯,景隆出兵合战城下,败 绩,奔入城。文皇围济南,攻之急。铁参政、高参军、徐将 军、盛统兵、高佥宪、宋参军、张都统、王太守、王府校,悉 力防御,大挫《靖难》兵。辛巳,文皇堤水灌济南,济南人 大惧。铁参政曰:“无恐,计且破之,不三日遁矣。”令登陴 人皆哭呼曰:“旦日且降!”尽辍守具,出千人,城外伏地 请降。又请退兵十里,无惊动城中人。文皇大喜。是时 文皇在军逾年,往来战守甚苦,仅得永平、保定及北 平三府诸府县,旋破旋坚守,不肯降。至是闻济南降, 曰:“济南,中原要会,得济南断南北,即不下金陵,画中 原自守,徐图江淮。”遂下令退军受降。军中大喜,呼万 岁。铁参政悬铁板城门上,伏壮士𬮱堵中,约候文皇 入城,呼千岁,即下铁板拔桥。文皇乘肩舆,张盖,率劲 骑数人渡桥,直至城下。城门开,守陴者皆登城伏堵 间。文皇比入门,门中人即呼千岁。铁板亟下,伤文皇 马首。文皇弃马取,从马走,走至桥,桥下伏兵发,断桥, 桥不可动。文皇得过桥,复合兵围济南。铁参政守陴 者骂文皇。靖难军大怒,攻益急。铁参政随机应敌,间 出兵,累败靖难兵。都督佥事朱荣弃师还京,伏诛。六 月,遣尚宝司丞李得成使燕,议罢兵。秋七月,李得成 还自济南,下狱,既而释之。平安率兵进次单家桥。八 月,靖难兵攻济南不克,解去。文皇攻济南急,铁参政 铉、盛统兵。庸夜出劫战,昼凭城防御,尽毁靖难诸攻 具。《靖难》兵解南去。建文帝即军中陞铉兵部尚书,封 庸历城侯,食禄千石。宋参军说铉曰:“济南天下之中, 北兵今南去,其留守北平者类老弱。且永平、保定虽 叛,诸郡守坚守者实多。郭布政辈书生,公能出奇兵 陆行抵真定,南朝诸将溃逸者稍稍收合,不数日可 至北平。其间豪杰有闻义而起者,公便宜部署,号召 招徕之,北平可破也。北平破,北兵回顾家室必散归。 徐、沛间。素称骁勇,公檄诸守臣倡义集勇,候北兵归, 合南兵征进者昼夜蹑之。公馆谷北平,休养士马,迎 其至击之,彼背腹受敌,大难旦夕平耳。”铉以“军饷尽 于德州,城守五月,士卒困甚,而南将皆驽材无足恃。 莫若固守济南,牵率北兵,使江、淮有备,北兵不能越淮归,必道济吾邀而击之,以逸待劳,全胜计也。”乃设 宴天心水面亭,犒问辛苦,述赋赓歌,激发忠义。盛庸 进兵德州,逐靖难将陈旭,遁归北平。九月乙丑,文皇 至北平。平安及靖难兵战于铧山,斩靖难将陈亨。靖 难兵破沧州,守将徐凯降于靖难兵。时平安、吴杰驻 定州,盛庸驻德州,徐凯、陶铭驻沧州,相为掎角,以困 北平。沧州城溃,凯、铭督士卒修城。文皇佯出攻辽东, 至通州,循河而南,渡直沽,昼夜兼行,至沧州城下列 营。凯等始觉,仓卒收筑城具,出战,败绩,入城守。文皇 攻破其东北,凯及都督程暹,都指挥赵浒、胡原、李英、 张杰皆被执。文皇饮凯等酒遣归,凯等谢,愿留事殿 下,遣至北平,仍其官禄。召李景隆还京,赦不诛。景隆 昏懦奸邪,屡战辄败,弃其师遁。至是召还京,赦不诛。 黄子澄恸哭曰:“景隆出师观望,怀二心,不亟诛,何以 谢祖宗、励将士!”御史大夫练子宁亦执景隆于朝,数 其罪,请诛之,不听。子宁愤激叩首言:“此卖国贼臣。臣 备员执法,不能除奸,请先伏诛。”遂罢朝。以盛庸为平 燕将军,充总兵官,陈晖、平安为左右副总兵,马溥、徐 真为左右参将,铁铉参赞军务,督诸兵北进。十二月, 《靖难》兵至东昌,盛庸率兵大战,斩靖难将张玉。文皇 移直沽之舟至长芦,载降获辎重,顺流而北。文皇自 率众循河而南。盛庸出兵袭后,不克。文皇遂至临清, 移屯馆陶,掠大名,焚我军饷。十二月申午,文皇至汶 上,掠济宁。盛庸、铁铉率兵蹑其后,营于东昌。先锋将 孙霖营滑口。靖难将朱荣、刘江袭破霖军,都指挥唐 礼被执,霖走。乙卯,文皇至东昌,盛庸背城而阵。靖难 兵击其左翼,不动,退而冲其中坚。盛庸麾兵围文皇 数重,文皇易服,奋跃马出,西南去。靖难兵为火器所 乘,大败。盛庸兵大呼噪奋击,杀靖难大将张玉。丙辰, 复战,靖难步卒先走,盛庸乘之,杀伤万计,北平震动, 文皇退驻馆陶。盛庸飞檄真定、沧、德诸将,水陆掎角, 邀文皇归路。三年二月乙巳,文皇复率众南出,己酉, 至保定。盛庸合诸军二十万驻德州,约吴杰、平安出 真定,攻北平。三月辛未,盛庸兵至单家桥。己卯,营于 夹河。辛巳,文皇率众至夹河,庸结阵甚坚,文皇掠庸 阵,阵旁火车大锐,强弩战盾固匝不能动。文皇退,庸 出千骑追袭,文皇即率万骑,步兵半之,直薄庸阵。庸 阵坚不动,靖难步卒攻左掖骑兵捣中坚,庸始麾诸 军力战,斩其大将谭渊。文皇复以劲骑掩庸阵后,靖 难将朱能、张武等从文皇合战,庸军火器不及发战 盾又中铁䂎,相牵率不能先后,遂却。都指挥庄得陷 阵没,骁将楚智被执,不屈,死之。张皂旗者力战而死, 犹执皂旗不仆,靖难军皆异之。是夕战酣,迫暮,各敛 兵入营。文皇以十馀骑逼庸营野宿。明日,引马鸣角, 穿营而去。以帝尝有诏,“无使余负杀叔父名也。”诸将 相顾,不敢发一矢。文皇既还营,复严阵约战。文皇军 东北,庸军西南,自辰合战,至未,两军相胜负,屡退屡 进,将士皆疲,各坐息。少顷,复起战,相持不退。忽东北 风大起,尘埃涨天,沙砾击面,庸军昏暗不辨咫尺。靖 难兵大呼乘风,纵左右翼横击,庸军大败。文皇追奔 至滹沱河,庸走还德州。当是时,庸恃东昌之捷轻敌, 谓此举必破北平。将士咸携金银扣器、锦绣衣袍曰 “破北平。”张筵痛饮,至是,尽为《靖难》兵所获,罢兵部尚 书徐泰、太常寺卿黄子澄以谢文皇。吴杰、平安自真 定率师驻单家桥。甲申,文皇率众径趋桥,与平安等 大战,安擒靖难将薛禄,禄脱走。吴杰、平安初欲与盛 庸合势北出真定闻庸败,又闻“靖难”兵散,遣健儿四 出索饷,遂进兵袭文皇。闰三月乙未,靖难兵掠真定, 吴杰移军滹沱河。文皇令骑遏河上流,步卒辎重从 下流渡,遇杰兵,不战。杰移营槁城,文皇亦至槁城。戊 戌,合战,互有胜负。己亥,吴杰、平安方列阵西南,靖难 兵攻其东北,文皇以骁骑循河出其军后,大战,杰、安 发火器火弩射文皇下如雨,矢集王旗如猬毛。平安 阵间缚楼高数丈,安登望靖难兵见战胜,大喜,麾诸 军力战。文皇见安登楼,率精骑直趋攻楼。安见文皇 驰至,急下楼,坠而走。会大风发屋拔树,杰军亦败,都 指挥邓戬、陈鹏等皆被执,平安、吴杰还真定。己酉,靖 难兵掠顺德、广平、大名,以谪斥。齐泰、黄子澄贻书文 皇罢兵,文皇上书请召吴杰等,还曰:“臣闻虞舜用辟, 首诛四凶;殷汤之圣,不吝改过。皆帝王之盛美,万世 所师法也。臣奉藩以来,今历二纪,栗栗不敢违越,皆 缘奸臣齐泰、黄子澄怀莽、操之逆图,志倾危于宗社, 造滔天之祸,翦藩辅之亲,屡削诸王,次及于臣。诬直 为枉,饰虚为实,加之大恶,冒以深诛,发天下之兵,殚 府库之财,挤臣一家,并寘死地。臣尝沥忠恳,号噭诉 于天,天居甚高,略无见听。夫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臣 虽至愚,岂忍父子俱被无辜之戮,而令陛下受枉杀 亲王之名哉?故以兵自防,甚非得已。上赖天地祖宗 之灵,鉴臣忠诚,悯臣非罪,俯垂庇佑,大军之至,每自 摧衄。然臣不敢为喜,恒用伤悼。诚念此皆皇考所养 兵民,而奸臣一旦尽驱之白刃之下,使溅血成川,曝骸蔽野。呜呼冤哉!彼实何罪?故夙夜拳拳,秉诚摅敬, 吁天地,吁祖考,冀开发圣明,助震威断,早戮奸贼,用 除祸本,庶几以清朝廷,以安宗社,以全亲族,以息兵 民,而天下有太平之望。”比闻奸臣泰子澄“皆已窜逐 于外,臣一家长幼,皆欣喜舞忭,有更生之庆。谓陛下 日月之明已宣,雷霆之威已震,朝廷可以遂清宗社, 可以绥安亲族,可望保全生灵,可望休息,天下可望 太平。帝舜之去四凶,成汤之改过不吝,陛下兼而有 之。”然臣犹未能尽释于心者,初闻齐、黄被黜,即以遍 告三军将士曰:“明天子已洞察我之非辜而去权奸 矣。且旦夕必下宽贷洗雪之恩,吾与若等可以解甲 而休,帖席而卧矣。”将士皆曰:“诚所愿,但虑非出诚心, 而奸臣姑为退避之计以饵我耳。然我岂可辄自弛, 以束手就缚哉?如其果出诚心,则吴杰、平安、盛庸之 兵,当悉召还。而今犹聚境土,侵迫不已,则是奸臣之 身虽出,而奸臣之计实行。臣思其言,恐亦人事之或 然者也。夫圣人感人,至诚而已。至诚可孚豚鱼,而况 人乎!陛下推诚待下,谁不悦从?若徒示以去奸臣之 名,而实仍用奸臣之计,此非独欲撤陛下之藩篱,将 遂倾陛下之堂室。莽、操之事,前鉴甚明,此不待智者 而后知也。奸臣之计,臣前书陈奏已详,如陛下不信, 但试察其所行,所言果忠于朝廷乎?果其自为乎?惟 陛下明之于心,度之于理,参之于古,验之于今,力断 而行之,无终为奸邪所蔽,天下幸甚,宗社幸甚,非独 臣一家一国之幸也。”文皇书至,帝召孝孺视书,对曰: “今诸军大集,燕兵久羁大名,暑雨为沴,不战自罢。急 令辽东诸将入山海关,攻永平、真定,诸将渡芦沟桥, 捣北平,彼顾巢穴归援,我以大军蹑其后,必成擒矣。 我固欲缓,彼奏适至,宜且与报书。往返逾月,彼心解 而众离,我谋定而势合。”帝曰:“善。”立命孝孺草诏,言罢 兵。遣大理少卿薛岩持报。文皇又为《榜谕》数千言,刻 印万张授岩,令至燕军中密散诸将士。岩见文皇,问 帝意云何?对曰:“朝廷言殿下旦释甲,暮即旋师。”文皇 怒曰:“是绐我也。”岩惶惧不能对。燕将士哗,欲杀岩,岩 战栗流汗伏地,文皇令护岩南还。夏四月,岩至自燕 军,言燕军强盛。孝孺恶之,曰:“此为燕游说也。”五月,吴 杰、平安盛庸出兵扼靖难饷道,不克。文皇遣其指挥 武胜奉书于朝曰:“比荷圣明允臣所奏,特遣大理少 卿薛岩下诏军中,谕以偃兵息民,虽臣将士不能无 疑于权奸之欺,臣之父子盖已欣戴陛下之仁矣。而 岩归末十日,吴杰、平安、盛庸频叠发兵,绝臣粮运,要 杀臣将校数百人。臣将士守臣约束,不敢赴斗,而彼 必欲求衅,略不见舍,与比所下诏旨背驰,诚有以中 臣将士之所疑,孤臣父子之所欣幸也。如谓朝廷息 兵之命,杰等有所不知不闻,薛岩之来,往复皆经其 军中,其可谓不知不闻耶?此皆奸臣之所为,而陛下 深居九重,有所不知不闻也。臣之所恃者,惟陛下,至 尊至亲也。今为奸臣所恶,陛下虽有怜之之心,而不 能见庇,则臣自救之计,敢一日而忽哉!臣之忠诚,计 薛岩归必能详达,但前日诏旨如此,今日奸臣矫制 如彼,外情恟恟,不敢不闻。伏惟扩明奋断,以固皇业, 以安天下,斯臣亦有保全之望。臣无任战兢俟命之 至。”帝览《书》,曰:“燕王本皇考孝康皇帝母弟,于朕为叔 父,奈何必用兵为也?”召谕孝孺意,孝孺对曰:“陛下即 欲罢兵,兵一散即难复聚。彼或长驱犯阙,何以御之? 今军声大振,不日有捷书来闻,愿陛下无惑甘言。”遂 缚胜等下锦衣狱。六月,靖难将李远等兵至济、沛,焚 艚饷。都督袁宇率兵御之,败绩。秋七月,《靖难》兵掠彰 德,都督赵清御之,败绩。遣锦衣卫千户张安遗书于 燕世子。先是,孝孺门人林嘉猷,尝被文皇召至北平, 居邸中久之,知高煦及三郡王不睦于世子,屡谗于 父。内臣黄俨素奸险,世子恶俨,俨曲事三郡王。三郡 王与世子守北平,高煦从文皇军中,时时倾世子。孝 孺言于帝曰:“兵家贵间,燕父子兄弟可间而离也。”帝 问云何,孝孺言其故。帝曰:“奈何间之?”孝孺曰:“世子见 疑,必北归,而吾饷道通矣。”帝曰:“善。”立命孝孺草诏贻 世子:今归朝,且许王燕地。世子得书不启封,并安致 文皇所。三郡王俨先已驰使告文皇世子且反。文皇 疑之,问高煦,高煦曰:“世子故与太孙善厚。”语未竟,世 子书至,文皇曰:“嗟乎,几杀吾子。”大同守将房昭引兵 掠保定,驻西水寨,文皇还援保定。八月丁巳,文皇渡 滹沱河,留其将孟善守保定。丙子,真定总兵遣都指 挥韦谅率兵援房昭。丁丑,文皇围西水寨,遣其别将 朱荣围定州。九月甲辰,文皇攻定州。冬十月丙辰,真 定诸将都指挥花英、郑琦率步骑三万援西水寨,文 皇自定州驰还,英等列阵峨眉山下,文皇潜兵出阵 后,合战,英等败绩,英、琦及都指挥王恭、指挥詹忠等 被执,房昭、韦谅皆走,遂破西水寨,文皇还北平。十一 月,辽东总兵官杨文围永平,不克,因与靖难将刘江 战于昌黎,文败绩,指挥王雄等七十一人被执。平安 败靖难将李彬于杨村。十二月,文皇复出北平。四年春正月,平安率兵复通州,不克。戊戌,《靖难》兵破东平, 指挥詹璟被执,吏目郑华死之。庚戌,《靖难》兵攻沛县, 指挥王显以城降。知县颜伯玮、主簿唐子清、典史黄 谦皆死之。靖难兵攻徐州,徐兵出战,败绩。三月甲申, 文皇自徐州进攻宿州,平安统精兵四万追蹑文皇。 壬辰,文皇至涡河,平安兵进至淝河,遇伏战败胡骑 指挥使火耳灰、哈三帖木儿皆被执。平安兵驻宿州。 靖难兵破萧县,知县陈恕死之。夏四月甲寅,平安兵 营于小河,亘十馀里,张左右翼,缘河而东,遇文皇骑 兵,合战,斩其将陈文;再战又胜,斩其将王真。文皇督 战急,几为安槊所及,安马蹶,弗得前。靖难番将王麒 跃马入阵,援文皇,得脱,裨将丁良、朱彬被执。是役也, 靖难军中大惧。平安诸将营于小河南,燕兵据河北。 甲戌,大战齐眉山,自午至酉,会大雾,敛兵还营。乙亥, 燕诸将欲还北平,不敢显言,辄请退屯小河东,就麦 观隙而动,文皇不听。朱能、郑亨又力言渡河非计,诸 将多不肯从。文皇曰:“欲渡河者左,不欲渡河者右。”诸 将多趋左。文皇大怒曰:“任汝所之。”诸将始不敢言。何 福引兵会平安,燕军中益惧,文皇数日不解甲矢。辛 巳,何福、平安等及靖难兵大战于灵壁,宋瑄战死,何 福败走平安,陈辉、马溥、徐真及礼部侍郎陈性善、大 理寺丞彭与明皆被执。五月己丑,文皇至泗州,守将 周景初降。盛庸营于淮。靖难将丘福、朱庸潜出庸后, 庸走。文皇遂渡淮,至盱眙。庚子,文皇至天长,扬州指 挥王礼,千户徐政、张胜,江都知县张本皆降,守将崇 刚、监察御史王彬死之。时诸将分屯凤阳、淮安,以遏 燕兵。文皇欲从淮安取道渡江,遣使驸马梅殷殷割 使人耳鼻,授词答文皇曰:“留汝口与殿下言君父恩 义。”文皇竟不得道淮安,欲从灵壁出凤阳渡河。凤阳 知府徐安谍知,拆浮桥,绝舟楫,拒守,亦不得渡。文皇 遂径趋扬州。庚子,至天长。时监察御史王彬巡江淮, 治扬州,倚任指挥崇刚练兵,缮浚城濠。刚闻靖难兵 至,昼夜不解甲,与彬共守扬城。指挥王礼欲举城降, 彬与刚知之,执礼及其党系狱。有力士,能举千斤,彬 常以自随。靖难兵飞书城中,有缚王御史降者,官三 品。左右惮力士,莫敢缚。礼弟宗者,厚赂力士母,诱其 子出。会彬解甲浴盘中,为千户徐政、张胜所缚,舁至 城上,投靖难兵中,不屈,死之。政遂出礼等于狱,与江 都知县张本开城门降,刚亦不屈而死。文皇至扬州, 高邮指挥王杰降。文皇遂至仪真,诏天下勤王。诏曰: “燕兵势将犯关,中外臣民坐视予之困苦而不予救 乎?凡文武吏士,宜即日勤王,共除大难,宗社再安,予 不敢忘报。”诏下,京城内外,臣民恸哭。遣礼部侍郎黄 观、翰林修撰王叔英等,分道征兵入援。苏州知府姚 善、宁波知府王琎率师勤王。遣庆成郡王至文皇所, 议割地罢兵,不听。敕刑部尚书侯太转饷淮安。六月 癸丑朔,文皇至浦子口,盛庸等迎战,败绩,遣都督佥 事陈瑄援,庸遂率舟师降于“靖难”兵。乙卯,文皇渡江, 盛庸率海艘出高资港,迎战,败走,镇江守将童俊遂 降于靖难兵。庚申,文皇营于龙潭,复遣李景隆、都督 王佐、尚书茹瑺至龙潭,议割地罢兵,不听。景隆等见 文皇,伏地纳款,顿首称臣,呼万岁不已。壬戌,景隆等 归,言文皇必欲得齐泰、黄子澄辈。建文帝令景隆等 再往,言诸臣皆窜逐外郡,俟缚至遣来。景隆等惶惧 不敢行。帝令诸王与景隆等偕行。文皇曰:“勿多言,不 得奸臣,吾必不已。”诸王归帝会,群臣恸哭,或劝帝且 幸浙,或曰不若幸湘湖。孝孺请坚守京城,以待四方 之援,议不决。太常少卿廖升闻茹瑺等还,遂恸哭与 家人诀,自缢死。遣诸王分守京城诸门,命魏国公徐 辉祖、开国公常升分道出师御战。甲子,遣人赍蜡书 四出促勤王兵,皆为靖难游骑所获。乙丑,文皇至金 川门,都给事中龚泰死之。谷王穗开金川门降,文皇 遂入京城。内宫火发,文皇入城。建文帝手诛都督徐 增寿于左顺门。《靖难》兵起,增寿兄徐辉祖谋议督兵 北进,增寿独以百口保文皇,无他故,今诛之。又欲诛 李景隆,不果。诸内臣哗言不如逊位去。有翰林编修 程济者,先为岳池教谕,上言某月某日西北兵起,朝 廷谓非所宜言,系至京,将杀之。济仰面大呼曰:“陛下 且囚臣,至期无兵,臣死未晚。”遂下狱,已而兵果起,赦 为翰林编修。至是,急召济入问计,济曰:“天数已定,惟 可走出免难耳。”初,太祖临崩,密封一柜,召太孙曰:“此 柜不可妄启,汝若遇难时,速启视之,即无害也。”至是 启视其柜,见一刃一度牒,有《上敕》曰:“汝欲生,可将此 牒投往他处为僧,后宫某处有密地可通,不然将刃 自尽。”于是急召僧,为建文帝落发。宫中火发,传言帝 崩,程济从帝出,每遇险,几不能脱,济辄以术脱去。相 从数十年,天下皆不知其生也。文皇为建文帝发丧 治葬,遂谒孝陵,即皇帝位,召文学博士方孝孺草诏, 不屈死之。文皇入城金川门,蹇义、夏原吉皆赴迎戴。 杨荣亦见马首曰:“翰林编修臣杨荣。”曰:“如何?”曰:“臣请 殿下今始入城,当先谒陵乎?先入庙乎?”上哑然曰:“固当先谒陵。”遽从之,曰:“非若言,几误乃事矣。”文皇既登 极,工部尚书茹瑺首入殿贺。文皇呼谓之曰:“瑺,吾今 日得罪于天地祖宗,奈何?”瑺叩首曰:“陛下应天顺人, 何谓之得罪乎?”文皇大悦,进忠诚伯。初,《靖难》兵南行, 姚广孝送道旁,言:“江南有方孝孺者,学行负盛名,即 不肯降,幸勿杀。”至是以广孝言,即召用之。孝孺不肯 屈,系狱。一日,遣人谕再三,终不从。又召孝孺草诏,孝 孺斩缞而见,悲恸彻殿陛。文皇降榻劳曰:“先生无劳 苦,余欲法周公辅成王耳。”孝孺曰:“成王今安在?”文皇 曰:“渠自焚死。”孝孺曰:“成王即不存,何不立成王之子?” 文皇曰:“国赖长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又曰:“先 生无过劳苦。”命左右授笔札。又曰:“诏天下非先生草 不可。”孝孺大批数字云云,投笔于地。又大哭,且骂且 哭曰:“死即死,诏不可草。”文皇大怒,磔诸市,孝孺慨然 就戮。为《绝命词》曰:“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 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徇君兮亦 有何求。呜呼哀哉,庶不我尤!”时年四十六。复诏收其 妻郑,郑已经死,宗族坐死者八百七十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