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汇编 皇极典 第二百九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明伦汇编 第二百九十三卷
明伦汇编 皇极典 第二百九十四卷


    考证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明伦汇编皇极典

     第二百九十三卷目录

     僭号部汇考十九

      晋代僭号十四

      蜀李特 李流 李雄 李班 李期 李寿 李势

      夏赫连勃勃 赫连昌 赫连定

    皇极典第二百九十三卷

    僭号部汇考十九

    晋代僭号十四

    李特 李流 李雄 李班 李期 李寿 李势

    《晋书·李特载记》:“特为元休,巴西宕渠人,其先廪君之 苗裔也。昔武落锺离山崩,有石穴二所,其一赤如丹, 一黑如漆。有人出于赤穴者,名曰务相,姓巴氏。有出 于黑穴者,凡四姓曰”:氏、樊氏、柏氏、郑氏五姓俱出, 皆争为神。于是相与以剑刺穴屋,能著者以为廪君, 四姓莫著,而《务相》之剑悬焉。又以土为船,雕画之而 浮水中,曰:若其船浮,存者以为廪君。务相船又独浮, 于是遂称廪君,乘其土船,将其徒卒,当夷水而下,至 于盐阳。盐阳水神女子止廪君曰:“此鱼盐所有,地又 广大,与君俱生,可止无行。”廪君曰:“我当为君求廪地, 不能止也。”盐神夜从廪君宿,旦辄去为飞虫,诸神皆 从其飞,蔽日昼昏。廪君欲杀之,不可别,又不知天地 东西,如此者十日,廪君乃以青缕遗盐神曰:“婴此即 宜之,与汝俱生;弗宜,将去汝。”盐神受而婴之。廪君立 砀石之上,望膺有青缕者,跪而射之,中盐神。盐神死, 群神与俱飞者皆去,天乃开朗。廪君复乘土船,下及 夷城。夷城石岸曲,泉水亦曲。廪君望如穴状,叹曰:“我 新从穴中出,今又入此,奈何?”岸即为崩,广三丈馀,而 阶陛相乘。廪君登之,岸上有平石,方一丈,长五尺。廪 君休其上,投策计算,皆著石焉,因立城其旁而居之。 其后种类遂繁。秦并天下,以为黔中郡,薄赋敛之口, 岁出钱四十。巴人呼赋为“賨”,因谓之賨人焉。及汉高 祖为汉王,募賨人平定三秦,既而求还乡里,高祖以 其功复同丰沛不供赋税,更名其地为巴郡。土有盐 铁丹漆之饶。俗性剽勇,又善歌舞。高祖爱其舞,诏乐 府习之,今《巴渝舞》是也。汉末,张鲁居汉中,以鬼道教 百姓,賨人敬信巫觋,多往奉之。值天下大乱,自巴西 之宕渠迁于汉中杨车坂,抄掠行旅,百姓患之,号为 “杨车巴。”魏武帝克汉中,特祖将五百馀家归之。魏武 帝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复号之为“巴氐。”特父慕, 为东羌猎将。特少仕州郡,见异当时。身长八尺,雄武 善骑射,沈毅有大度。元康中,氐齐万年反,关西扰乱, 频岁大饥,百姓乃流移就谷,相与入汉川者数万家。 特随流人将入于蜀。至剑阁,箕踞太息,顾盻险阻,曰: “刘禅有如此之地,而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同夷者 阎式、赵肃、李远、任回等,咸叹异之。初,流人既至汉中, 上书求寄食巴、蜀。朝议不许,遣侍御史李苾持节慰 劳,且监察之,不令入剑阁。苾至汉中,受流人货赂,反 为表曰:“流人十万馀口,非汉中一郡所能振赡。东下 荆州,水湍迅险,又无舟船。蜀有仓储,人复丰稔,宜令 就食。”朝廷从之,由是散在益、梁,不可禁止。永康元年, 诏征益州刺史赵𫷷为大长秋,以成都内史耿滕代 𫷷。𫷷遂谋叛,潜有刘氏割据之志,乃倾仓廪,振施流 人,以收众心。特之党类皆巴西人,与𫷷同郡,率多勇 壮,𫷷厚遇之,以为爪牙,故特等聚众,专为寇盗,蜀人 患之。膝密上表,以为“流人刚剽而蜀人懦弱,客主不 能相制,必为乱阶,宜使移还其本。若致之险地,将恐 秦雍之祸率于梁、益,必贻圣朝西顾之忧。”𫷷闻而恶 之。时益州文武千馀人已往迎滕,滕率众入州,𫷷遣 众逆滕,战于西门,滕败,死之。𫷷自称大都督、大将军、 益州牧。特弟庠与兄弟及妹夫李含、任回、上官惇、扶 风李攀、始平费佗、氐苻成、隗伯等以四千骑归𫷷。𫷷 以庠为威寇将军,使断北道。庠素东羌良将,晓军法, 不用麾帜,举矛为行,五斩部下不用命者三人,部阵 肃然。𫷷恶其齐整,欲杀之而未言。长史杜淑、司马张 粲言于𫷷曰:“‘《传》云五大不在边’,将军起兵始尔,便遣 李庠握强兵于外,愚窃惑焉。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倒戈授人,窃以为不可,愿将军图之。”𫷷敛容曰:“卿言 正当吾意,可谓起予者商。此天使卿等成吾事也。”会 庠在门,请见𫷷,𫷷大悦,引庠见之。庠欲观𫷷意旨,再 拜进曰:“今中国大乱,无复纲维,晋室当不可复兴也。 明公道格天地,德被区宇,汤、武之事,寔在于今。宜应 天时,顺人心,拯百姓于涂炭,使物情之所归,则天下 可定,非但庸、蜀而已。”𫷷怒曰:“此岂人臣所宜言!令淑 等议之。”于是淑等上庠《大逆不道》,𫷷乃杀之,及其子 侄宗族三十馀人。𫷷虑特等为难,遣人喻之曰:“庠非 所宜言,罪应至死,不及兄弟。”以庠尸还。特复以特兄 弟为督将,以安其众。牙门将许弇求为巴东监军,杜淑、张粲固执不许。𫷷怒,于𫷷阁下手刃杀淑,粲左右 又杀弇,皆𫷷腹心也。特兄弟既以怨𫷷,引兵归绵竹。 𫷷恐朝廷讨己,遣长史费远、犍为太守李苾督护。常 俊督万馀人断北道,次绵竹之石亭。特密收合,得七 千馀人,夜袭远军,远大溃,因放火烧之,死者十八九。 进攻成都,𫷷闻兵至,惊惧不知所为,李苾、张征等夜 斩关走出,文武尽散。𫷷独与妻子乘小船走至广都, 为下人朱竺所杀。特至成都,纵兵大掠,害西夷护军 姜发,杀𫷷长史袁治及𫷷所置守长。遣其牙门王角、 李基诣洛阳,陈𫷷之罪状。先是,“惠帝以凉州”刺史罗 尚为平西将军,领护西夷校尉、益州刺史,督牙门将 王敦、上庸都尉义歆、蜀郡太守徐俭、广汉太守辛冉 等凡七千馀人入蜀。特等闻尚来,甚惧,使其弟骧于 道奉迎,并贡宝物。尚甚悦,以骧为骑督。特及弟流复 以牛酒劳尚于绵竹。王敦、辛冉并说尚曰:“特等流人, 专为盗贼,急宜枭除,可因会斩之。”尚不纳。冉先与特 有旧,因谓特曰:“故人相逢,不吉当凶矣。”特深自猜惧, 寻有符下秦、雍州,凡流人入汉川者,皆下所在召还。 特兄辅素留乡里,托言迎家,既至蜀,谓特曰:“中国方 乱,不足复还。”特以为然,乃有雄据巴蜀之意。朝廷以 讨赵𫷷功,拜特宣威将军,封长乐乡侯,流为奋威将 军、武阳侯。玺书下益州,条列六郡流人,与特协同讨 𫷷者,将加封赏。会辛冉以非次见征,不愿应召,又欲 以灭𫷷为己功,乃寝朝命,不以寔上,众咸怨之。罗尚 遣从事催遣流人,限七月上道。辛冉性贪暴,欲杀流 人首领,取其资货,乃移檄发遣,又令梓潼太守张演 于诸要施关,搜索宝货。特等固请,求至秋收。流人布 在梁、益,为人佣力。及闻州郡逼遣,人人愁怨,不知所 为。又知特兄弟频请求停,皆感而恃之。且水雨将降, 年谷未登,流人无以为行资,遂相与诣特。特乃结大 营于绵竹以处流人,移冉求自宽。冉大怒,遣人分榜 通、逵,购募特兄弟,许以重赏。特见,大惧,悉取以归,与 骧,改其购云:“能送六郡之豪李任”、阎、赵阳、上官及氐 叟侯王一首赏百匹。流人既不乐移,咸往归。特骋马 属鞬,同声云集,旬月间众过二万,流亦聚众数千。特 乃分为二营,特居北营,流居东营。特遣阎式诣罗尚 求申期。式既至,见冉营栅冲要,谋揜。流人叹曰:“无寇 而城,仇必保焉。今而速之,乱将作矣。”又知冉及李苾 意不可回,乃辞尚还绵竹。尚谓式曰:“子且以吾意告 诸流人,今听宽矣。”式曰:“明公惑于奸说,恐无宽理。弱 而不可轻者,百姓也。今促之不以理,众怒难犯,恐为 祸不浅。”尚曰:“然。吾不欺子,子其行矣。”式至绵竹,言于 特曰:“尚虽云尔,然未可必信也。何者?尚威刑不立,冉 等各拥强兵,一旦为变,亦非尚所能制,深宜为备。”特 纳之。冉苾相与谋曰:“罗侯贪而无断,日复一日,流人 得展奸计。李特兄弟并有雄才,吾属将为竖子掳矣。 宜为决计,不足复问之。”乃遣广汉都尉曾元、牙门张 显、刘并等潜率步骑三万袭特营。罗尚闻之,亦遣督 护田佐助元。特素知之,乃缮甲厉兵,戒严以待之。元 等至,特安卧不待其众半入,发伏击之,杀伤者甚 众,害田佐、曾元、张显,传首以示尚、冉。尚谓将佐曰:“此 寇成去矣,而广汉不用吾言以张贼势,今将若之何?” 于是六郡流人推特为主,特命六郡人部曲督李含、 上邽令任臧、始昌令阎式、谏议大夫李攀、陈仓令李 武、阴平令李远、将兵都尉杨褒等上书请依梁统奉 窦融故事,推特行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其弟流行 镇东将军,以相镇统。于是进兵攻冉于广汉。冉众出 战,特每破之。尚遣李苾及费远率众救冉,惮特不敢 进。冉智力既窘,出奔江阳。特入据广汉,以李超为太 守,进兵攻尚于成都。阎式遗《尚书》,责其信用谗构,欲 讨流人,又陈“特兄弟立功王室,以宁益土。”尚览书,知 特等将有大志,婴城固守,求救于梁、宁二州,于是特 自称使持节、大都督、镇北大将军,承制封拜,一依窦 融在河西故事。兄辅为骠骑将军,弟让为骁骑将军, 长子始为武威将军,次子荡为镇军将军,少子雄为 前将军,李含为西夷校尉,含子国离、任回、李恭、上官 晶、李攀、费陀等为将帅,任臧、上官惇、杨褒、杨圭、王达、 麹歆等为爪牙,李远、李博、夕斌、严柽、上官琦、李涛、王 怀等为僚属,阎式为谋主,何臣、赵肃为腹心。时罗尚 贪残,为百姓患,而特与蜀人约法三章,施舍振贷,礼 贤拔滞,军政肃然。百姓为之谣曰:“李特尚可,罗尚杀 我。”尚频为特所败,乃阻长围,缘水作营,自都安至犍 为七百里,与特相距。河间王颙遣督护衙博、广汉太 守张征讨特,南夷校尉李毅又遣兵五千助尚。尚遣 督护张龟军繁城,三道攻特。特命荡、雄袭博,特攻击 张龟,龟众大败。荡又与博接战连日,博亦败绩,死者 大半。荡追博至汉德,博走葭萌。荡进寇巴西,巴西郡 丞毛植、五官襄珍以郡降荡,荡抚恤初附,百姓安之。 荡进攻葭萌,博又远遁,其众尽降于荡。太安元年,特 自称益州牧、都督《梁益》二州诸军事、大将军、大都督, 改年建初,赦其境内。于是进攻张征,征依高据险,与特相持连日。时特与荡分为二营,征候特营空虚,遣 步兵循山攻之。特逆战不利,山险窘逼,众不知所为。 罗准、任道皆劝引退,特量荡必来,故不许征。众至稍 多,山道至狭,唯可一二人行。荡军不得前,谓其司马 王辛曰:“父在深寇之中,是我死日也。”乃衣重铠,持长 矛,大呼直前,摧锋必死,杀十馀人。征众来相救,荡军 皆殊死战,征军遂溃。特议欲释征还涪,荡与王辛进 曰:“征军连战,士卒伤残,智勇俱竭,宜因其弊遂擒之, 若舍而宽之,征养病,收亡馀众更合,图之未易也。”特 从之,复进攻征。征溃围走荡,水陆追之,遂害征,生擒 征子存,以征丧还之。以骞硕为德阳太守。硕略地至 巴郡之垫江。特之攻张征也,使李骧与李攀、任回、李 恭屯军毗桥,以备罗尚。尚遣军挑战,骧等破之。尚又 遣数千人出战,骧又陷,破之,大获器甲,攻烧其门流, 进次成都之北,尚遣将张兴伪降于骧,以观虚实。时 骧军不过二千人,兴夜归白尚,尚遣精勇万人衔枚 随兴,夜袭骧营,李攀逆战死,骧及将士奔于流栅,与 流并力回攻尚军,尚军乱,败还者十一二。晋梁州刺 史许雄遣军攻特,特陷破之,进击破尚水上军,遂寇 成都,蜀郡太守徐俭以小城降,特以李瑾为蜀郡太 守以抚之。罗尚据大城自守。流进屯江西,尚惧,遣使 求和。是时,蜀人危惧,并结村堡,请命于特,特遣人安 抚之。益州从事任明说尚曰:“特既凶逆,侵暴百姓,又 分人散众在诸村堡,骄怠无备,是天亡之也。可告诸 村,密克期日内外击之,破之必矣。”尚从之。明先伪降 特,特问城中虚实,明曰:“米谷皆欲尽,但有货帛耳。”因 求省家,特许之。明潜说诸村,诸村悉听命。还报尚,尚 许如期出军,诸村亦许一时赴会。二年,惠帝遣荆州 刺史宋岱、建平太守孙阜救尚。阜已次德阳,特遣荡 督李璜助任臧距阜。尚遣大众奄袭特营,连战二日, 众少不敌,特军大败,收合馀卒,引趣新繁。尚军引还, 特复追之,转战三十馀里,尚出大军逆战,特军败绩, 斩特及李辅、李远,皆焚尸,传首洛阳。在位二年。其子 雄僭称王,追谥特景王。及僭号,追尊曰“景皇帝”,庙号 “始祖。”

    流字元通,特第四弟也。少好学,便弓马。东羌校尉何 攀称流有贲育之勇,举为东羌督。及避地益州,刺史 赵𫷷器异之。𫷷之使庠合部众多,流亦招乡里子弟, 得数千人。庠为𫷷所杀,流从特安慰流人,破常俊于 绵竹,平赵𫷷于成都。朝廷论功,拜奋威将军,封武阳 侯。特之承制也,以流为镇东将军,居东营,号为东督 护。特常使流督锐众,与罗尚相持。特之陷成都小城, 使六郡流人分口入城,壮勇督领村堡。流言于特曰: “殿下神武,已克小城,然山薮未集,粮仗不多,宜录州 郡大姓子弟以为质任,送付广汉,絷之二营,收集猛 锐,严为防卫。”又书与特司马上官惇,深陈纳降若待 敌之义。特不纳。特既死,蜀人多叛,流人大惧。流与兄 子荡雄收遗众还赤祖,流保东营,荡雄保北营。流自 称大将军、大都督、益州牧。时宋岱水军三万次于垫 江,前锋孙阜破德阳,获特所置守将骞硕,太守任臧 等退屯涪陵县。罗尚遣督护常深军毗桥,牙门左氾、 黄訇、何冲三道攻北营,流身率荡雄攻深栅,克之。深 士众星散,追至成都,尚闭门自守。荡驰马追击,觕倚 矛被伤死。流以特、荡并死,而岱、阜又至,甚惧。太守李 含又劝流降,流将从之。雄与李骧迭谏不纳。流遣子 世及含子胡质于阜军。胡兄含子离闻父欲降,自梓 潼驰还,欲谏不及,退与雄谋袭阜军,曰:“若功成事济, 约与君三年迭为主。”雄曰:“令计可定,二翁不从,将若 之何?”离曰:“今当制之,若不可制,便行大事。翁虽是君 叔,势不得已。老父在君,夫复何言!”雄大喜,乃攻尚军。 尚保大城。雄渡江害汶山太守陈图,遂入郫城流移 营据之。三蜀百姓,并保险结坞,城邑皆空,流野无所 略,士众饥困。涪陵人范长生率千馀家依青城山,尚 参军涪陵徐轝求为汶山太守,欲要结长生等,与尚、 掎角讨流,尚不许。轝怨之,求使江西,遂降于流。说长 生等使资给流军粮,长生从之,故流军复振。流素重 雄,有长者之德,每云:“兴吾家者,必此人也。”敕诸子尊 奉之。流疾笃,谓诸将曰:“骁骑高明仁爱,识断多奇,固 足以济大事。然前军英武,殆天所相,可共受事于前 军,以为成都王。”遂死,时年五十六。诸将共立雄为主。 雄僭号,追谥《流秦文王》。

    庠,字元序,特第三弟也。少以烈气闻,仕郡督邮、主簿, 皆有当官之称。元康四年,察孝廉,不就。后以善骑射, 举良将,亦不就。州以庠才兼文武,举秀异,固以疾辞, 州郡不听,以其名上闻。中护军切征,不得已而应之, 拜中军骑督。弓马便捷,膂力过人,时论方之文鸯。以 洛阳方乱,称疾去官。性在任侠,好济人之难,州党争 附之。与六郡流人避难梁、益,道路有饥病者,庠常营 护隐恤,振施穷乏,大收众心。至蜀,赵𫷷深器之,与论 兵法,无不称善,每谓所亲曰:“李元序盖亦一时之关、 张也。”及将有异志,委以心膂之任,乃表庠为部曲督使招合六郡壮勇至万馀人。以讨叛羌功,表庠为威 寇将军,假赤幢曲盖,封阳泉亭侯,赐钱百万,马五十 匹。被诛之日,六郡士庶莫不流涕,时年五十五。 《李雄载记》:李雄,字仲俊,特第三子也。母罗氏,梦䨥虹 自门升天,一虹中断,既而生荡。后罗氏因汲水,忽然 如寐。又梦大蛇绕其身,遂有孕,十四月而生。雄常言: “吾二子若有先亡,在者必大贵。”荡竟前死。雄身长八 尺三寸,美容貌,少以烈气闻。每周旋乡里,识达之士 皆器重之。有刘化者,道术士也,每谓人曰:“关陇之士, 皆当南移,李氏子中惟仲俊有奇表,终为人主。”特起 兵为蜀承制,以雄为前将军,流死,雄自称大都督、大 将军、益州牧,都于郫城。罗尚遣将攻雄,雄击走之。李 骧攻犍为,断尚运道,尚军大馁,攻之又急,遂留牙门 罗特固守。“尚委城夜遁”,特开门内雄,遂克成都。于时 雄军饥甚,乃率众就谷于郪,掘野芋而食之。蜀人流 散,东下江阳,南入七郡。雄以西山范长生岩居穴处, 求道养志,欲迎立为君而臣之,长生固辞,雄乃深自 挹损,不敢称制,事无巨细,皆决于李国、李离兄弟。国 等事雄弥谨,诸将固请雄即尊位,以永兴元年僭称 成都王,赦其境内,建元为建兴。除《晋法》,约法七章,以 其叔父骧为太傅,兄始为太保,折冲李离为太尉,建 威李云为司徒,翊军李璜为司空,材官李国为太宰, 其馀拜授各有差。追尊其曾祖武曰巴郡桓公,祖慕 陇西襄王,父特成都景王,母罗氏曰王太后。范长生 自山西乘素舆诣成都,雄迎之于门,执版延坐,拜丞 相,尊曰范贤。长生劝雄称尊号,雄于是僭即帝位,赦 其境内,改年曰太武。追尊父特曰景帝,庙号始祖;母 罗氏为太后。加范长生为天地太师,封西山侯,复其 部曲。不豫军征,租税一入其家。雄时建国草创,素无 法式,诸将恃恩,各争班位。其尚书令阎式上疏曰:“夫 为国制法,勋尚仍旧汉、晋故事,惟太尉、大司马执兵; 太傅、太保,父兄之官,论道之职;司徒、司空,掌五教、九 土之差;秦置丞相,总领万机;汉武之末,越以大将军 统政令。国业初建,凡百未备,诸公大将,班位有差,降 而竞请施置,不与典故相应。宜立制度,以为楷式。”雄 从之,遣李国、李云等率众二万寇汉中,梁州刺史张 殷奔于长安。国等陷南郑,尽徒汉中人于蜀。先是,南 土频岁饥疫,死者十万计,南夷校尉李毅固守不降, 雄诱建宁夷使讨之,毅病卒,城陷,杀壮士三千馀人, 送妇女千口于成都。时李离据梓潼,其部将罗𦍛、张 金苟等杀离及阎式,以梓潼归于罗尚。尚遣其将向 奋屯安汉之宜福以逼雄,雄率众攻奋,不克。时李国 镇巴西,其帐下文硕又杀国,以巴西降尚,雄乃引还, 遣其将张宝袭梓潼,陷之。会罗尚卒,巴郡乱,李骧攻 涪,又陷之,执梓潼太守谯登。遂乘胜进军,讨文硕,害 之。雄大悦,赦其境内,改元曰《玉衡》。雄母罗氏死,雄信 巫觋者之言,多有忌讳,至欲不葬。其司空赵肃谏,雄 乃从之。雄欲申三年之礼,群臣固谏,雄不许。李骧谓 司空上官惇曰:“今方难未弭,吾欲固谏不听。主上终 谅暗,君以为何如?”惇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 故孔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但汉、魏以来,天下 多难,宗庙至重,不可久旷,故释缞绖至哀而已。”骧曰: “任回方至,此人决于行事,且上常难违其言,待其至, 当与俱请。”及回至,骧与回俱见雄。骧免冠流涕,固请 公除,雄号泣不许。回跪而进曰:“今王业初建,凡百草 创,一日无主,天下惶惶。昔武王素甲观兵,晋襄墨绖 从戎,岂所愿哉?为天下屈己故也。愿陛下割情从权, 永隆天保。”遂强扶雄起,释服亲政。是时,南得汉嘉、涪 陵,远人继至。雄于是下宽大之令, 降附者皆假复除, 虚己爱人,授用皆得其才,益州遂定。伪立其妻任氏 为皇后。氐王杨难敌兄弟为刘曜所破,奔葭萌,遣子 入质。陇西贼帅陈安又附之。遣李骧征越嶲,太守李 钊降。骧进军由小会攻宁州刺史王逊,逊使其将姚 岳悉众距战,骧军不利,又遇霖雨,骧引军还,争济泸 水,士众多死。钊到成都,雄待遇甚厚,朝廷仪式丧纪 之礼,皆决于钊。杨难敌之奔葭萌也,雄安北李稚厚 抚之,纵其兄弟还武都。难敌遂恃险,多为不法。稚请 讨之,雄遣中领军琀及将军乐次、费他、李干等由白 水桥攻下辨,征东李寿督琀弟玝攻阴平,难敌遣军 距之,寿不得进,而琀、稚长驱至武街,难敌遣兵断其 归道,四面攻之,获琀稚死者数千人。琀稚,雄兄荡之 子也。雄深悼之,不食者数日,言则流涕,深自咎责焉。 其后将立荡子班为太子。雄有子十馀人,群臣咸欲 立雄所生。雄曰:“起兵之初,举手捍头,本不希帝王之 业也。值天下丧乱,晋氏播荡,群情义举,志济涂炭,而 诸君遂见推逼,处王公之上,本之基业,切由先帝。吾 兄适统,丕祚所归,恢懿明睿,殆天所命。大事垂克,薨 于戎战。班姿性仁孝,好学夙成,必为名器。”李骧与司 徒王达谏曰:“先王树冢适者,所以防篡夺之萌,不可 不慎。吴子舍其子而立其弟,所以有专诸之祸。宋宣 不立与夷,而立穆公,卒有宋督之变。犹子之言,岂若子也?深愿陛下思之。”雄不从,竟立班骧。退而流涕曰: “乱自此始矣!”张骏遣使遗雄书,劝去尊号,称藩于晋。 雄复书曰:“吾过为士大夫所推,然本无心于帝土也。 进思为晋室元功之臣,退思共为守藩之将,埽除氛 埃,以康帝宇。而晋室凌迟,德声不振,引领东望,有年 月矣。会获来贶,情在暗室,有何已已!知欲远遵楚、汉, 尊崇义帝,《春秋》之义,于斯莫大。”骏重其言,使聘相继。 巴郡尝告急,云有东军。雄曰:“吾尝虑石勒跋扈,侵逼 琅邪,以为耿耿。不图乃能举兵,使人欣然。”雄之雅谭, 多如此类。雄以中原丧乱,乃频遣使朝贡,与晋穆帝 分天下。张骏领秦、梁。先是遣傅颖假道于蜀,通表京 师,雄弗许。骏又遣治中从事张淳称藩于蜀,托以假 道。雄大悦,谓淳曰:“贵主英名盖世,土险兵强,何不自 称帝一方?”淳曰:“寡君以乃祖世济忠良,未能雪天下 之耻,解众人之倒悬,日昃忘食,枕戈待旦。以琅邪中 兴江东,故万里翼戴,将成桓、文之事,何言自取邪?”雄 有惭色曰:“我乃祖乃父亦是晋臣,往与六郡,避难此 地,为同盟所推,遂有今日。琅邪若能中兴大晋于中 夏,亦当率众辅之。”淳还,通表京师,天子嘉之。时李骧 死,以其子寿为大将军、西夷校尉,督征南费黑。征东 任回攻陷巴东太守杨谦退保建平。寿别遣费黑寇 建平,晋巴东监军母丘奥退保宜都。雄遣李寿攻朱 提,以费黑、卬攀为前锋。又遣镇南任回征木落,分宁 州之援。宁州刺史尹奉降,遂有南中之地。雄于是赦 其境内,使班讨平宁州夷,以班为抚军。咸和八年,雄 生疡于头,六日死,时年六十一,在位三十年。伪谥武 帝,庙曰太宗,墓号安都陵。雄性宽厚,简刑约法,甚有 名称。氐苻成文隗既降复叛,手伤雄母,及其来也,咸 释其罪,厚加待纳,由是夷夏安之,威震西土。时海内 大乱,而蜀独无事,故归之者相寻。雄乃兴学校,置史 官,听览之暇,手不释卷。其赋:男子岁谷三斛,女丁半 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两。事少役稀,百姓富实,闾 门不闭,无相侵盗。然雄意在招致远方,国用不足,故 诸将每进金银珍宝,多有以得官者。丞相杨褒谏曰: “陛下为天下主,当网罗四海,何有以官买金邪!”雄逊 辞谢之。后雄尝酒醉而推中书令,杖大官令。褒进曰: “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安有天子而为酗也!”雄即舍之。 雄无事小出。褒于后持矛驰马过雄,雄怪问之,对曰: “夫统天下之重,如臣乘恶马而持矛也,急之则虑自 伤,缓之则惧其失,是以马驰而不制也。”雄寤,即还。雄 为国无威仪,官无禄秩,班序不别;君子小人,服章不 殊;行军无号令,用兵无部对,战胜不相让,败不相救, 攻城破邑,动以虏获为先,此其所以失也。

    班,字世文,初署平南将军,后立为太子。班谦虚博纳, 敬爱儒贤,自何点、李钊,班皆师之。又引名士王嘏及 陇西董融、天水文夔等以为宾友,每谓融等曰:“观周 景王太子、晋魏太子丕、吴太子孙登,文章鉴识,超然 卓绝,未尝不有惭色,何古贤之高朗,后人之莫逮也!” 为性汎爱,动脩轨度。时诸李子弟皆尚奢靡,而班常 戒厉之,每朝有大议,雄辄令豫之。班以古者垦田均 平,贫富获所,今贵者广占荒田,贫者种殖无地,富者 以己所馀而卖之,此岂“王者大均之义乎!”雄纳之。及 雄寝疾,班昼夜侍侧。雄少数攻战,多被伤夷,至是疾 甚,痕皆脓溃,雄子越等恶而远之。班为吮脓,殊无难 色。每尝药,流涕不脱衣冠,其孝诚如此。雄死,嗣伪位, 以李寿录尚书事辅政,班居中执丧礼,政事皆委寿 及司徒何点、尚书令越瑰等。越时镇江阳,以班非雄 所生,意甚不平,至此奔丧,与其弟期密计图之。李玝 劝班遣越还江阳,以期为梁州刺史,镇葭萌。班以未 葬,不忍遣。推诚居厚,心无纤介。时有白气二道带天。 太史令韩豹奏:“宫中有阴谋兵气,戒在亲戚。”班不悟。 咸和九年,班因夜哭,越杀班于殡宫,时年四十七,在 位一年,遂立雄之子期嗣位焉。

    期字世运,雄第四子也。聪彗好学,弱冠能属文,轻财 好施,虚心招纳。初为建威将军,雄令诸子及宗室子 弟以恩信合众,多者不至数百,而期独致千馀人。其 所表荐,雄多纳之,故长史列署颇出其门。既杀班,欲 立越为主。越以期雄妻任氏所养,又多才艺,乃让位 于期,于是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玉恒。诛班弟 都,使李寿伐都弟玝于涪,玝弃城降晋。封寿汉王,拜 梁州刺史、东羌校尉、中护军、录尚书事。封兄越建宁 王,拜相国大将军、录尚书事。立妻阎氏为皇后,以其 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骠骑将军、尚书令王瑰为司 徒。期自以谋大事既果,轻诸旧臣,外则信任尚书令 景骞、尚书姚华、田褒。褒无他才艺,雄时劝立期,故宠 待甚厚。内则信宦竖许涪等,国之刑政,希复关之,卿 相庆贺威刑皆决数人而已,于是纲维紊矣。乃诬其 尚书仆射、武陵公李载谋反,下狱死。先是,晋建威将 军司马勋屯汉中,期遣李寿攻而陷之,遂置守宰,戍 南郑。雄子霸、保并不病而死,皆云期鸩杀之。于是大 臣怀惧,人不自安,天雨大鱼于宫中,其色黄。又宫中“豕犬交期,多所诛夷。籍没妇女资财以实后庭,内外 凶凶道路,以目谏者获罪,人怀苟免。”期又鸩杀其安 北李攸。攸,寿之养弟也。于是与越及景骞、田褒、姚华 谋袭寿等,欲因烧市桥而发兵。期又累遣中常侍许 涪至寿所伺其静。及杀攸,寿大惧,又疑许涪往来 之数也,乃率步骑一万,自涪回成都,表称“景骞、田褒 乱政,兴晋阳之甲,以除君侧之恶,以李弈为先登。”寿 到成都,期、越不虞其至,素不备设。寿遂取其城,屯兵 至门。期遣侍中劳寿,寿奏“相国建宁王越、尚书令河 南公景骞、尚书田褒、姚华、中常侍许涪、征西将军李 遐及将军李西等皆怀奸乱政,谋倾社稷,大逆不道, 罪合夷灭。”期从之。于是杀越、骞等。寿矫任氏令,废期 为卭都县公,幽之别宫。期叹曰:“天下主乃当于小县 公,不如死也。”咸康三年,自缢而死,时年二十五,在位 三年,谥曰幽公。及葬,赐鸾辂九旒,馀如王礼。雄之子 皆为寿所杀。

    李寿《载记》:“寿字武考,骧之子也。敏而好学,雅量豁然, 少尚礼容,异于李氏诸子。雄奇其才,以为足荷重任, 拜前将军,督巴西军事,迁征东将军。时年十九,聘处 士谯秀以为宾客,尽其谠言。在巴西威惠甚著。骧死, 迁大将军、大都督、侍中,封扶风公,录尚书事,征宁州。 攻围百馀日,悉平诸郡。雄大悦,封建宁王。雄死,受遗” 辅政。期立,改封汉王,食梁州五郡,领梁州刺史。寿威 名远振,深为李越、景骞等所惮,寿深忧之,代李玝屯 涪,每应期朝觐,常自陈“边疆寇警,不可旷镇”,故得不 朝。寿又见期、越兄弟十馀人年方壮大,而并有强兵, 惧不自全,乃数聘礼巴西龚壮。壮虽不应聘,数往见 寿。时岷山崩,江水竭,寿恶之,每问壮以自安之术,壮 以特杀其父及叔,欲假手报仇,未有其由,因说寿曰: “节下若能舍小从大,以危易安,则开国裂土,长为诸 侯,名高桓文,勋流百代矣。”寿从之,阴与长史略阳罗 桓、巴西解思明共谋据成都,称藩归顺。乃誓文武得 数千人,袭成都,克之,纵兵掳掠,至乃奸略雄女及李 氏诸妇,多所残害,数日乃定。桓与思明及李弈、王利 等劝寿称镇西将军、益州牧、成都王,称藩于晋。而任 调与司马蔡兴、侍中李艳及张烈等劝寿自立。寿命 筮之,占者曰:“可数年天子。”调喜曰:“一日尚为足,而况 数年乎!”思明曰:“数年天子,孰与百世诸侯?”寿曰:“朝闻 道,夕死可矣。任侯之言,策之上也。”遂以咸康四年僭 即伪位,赦其境内,改元为“汉兴。”以董皎为相国,罗恒、 马当为股肱,李弈、任调、李闳为爪牙,解思明为谋主。 以安车束帛聘龚壮为太师。壮固辞,特听,缟巾素带, 居师友之位,拔擢幽滞,处之显列。追尊父骧为献帝, 母昝氏为太后,立妻阎氏为皇后,世子势为太子。有 告广汉太守李干与大臣通谋,欲废寿者,寿令其子 广与大臣盟于前殿,徙干汉嘉太守。大风暴雨,震其 端门,寿倏自悔责,命群臣极尽忠言,勿拘忌讳。遣其 散骑常侍王嘏、中常侍王广聘于石季龙。先是,季龙 遗寿书,欲连横入寇,约分天下。寿大悦,乃大脩船舰, 严兵缮甲,吏卒皆备糇粮。以其尚书令马当为六军 都督、假节钺,营东场,大阅军士七万馀人。舟师溯江 而上,过成都,鼓噪盈江。寿登城观之,其群臣咸曰:“我 国小众寡,吴会险远,图之未易解。”思明又窃谏恳至, 寿于是命群臣陈其利害,龚壮谏曰:“陛下与胡通,孰 如与晋通?胡,豺狼国也,晋既灭,不得不北面事之。若 与之争天下,则强弱势异。此虞、虢之成范,已然之明 戒。愿陛下熟虑之。”群臣以壮之言为然,叩头泣谏,寿 乃止。士众咸称万岁。遣其镇东大将军李弈征牂柯, 太守谢恕保城距守者积日不拔。会弈粮尽,引还。寿 以其太子势领大将军、录尚书事。寿承雄宽俭,新行 篡夺,因循雄政,未逞其志,欲。会李闳、王嘏从邺还,盛 称季龙威强,宫观美丽,邺中殷寔。寿又闻季龙“虐用 刑法,王逊亦以杀罚御下,并能控制邦域。寿心欣慕, 人有小过,辄杀以立威。”又以郊甸未实,都邑空虚,工 匠械器,事未充盈,乃徙傍郡户三。丁巳,上以实成都, 兴尚方御府,发州郡工巧以充之。广脩宫室,引水入 城,务于奢侈。又广太学,起宴殿,百姓疲于使役,呼嗟 满道,思乱者十室而九矣。其左仆射蔡兴切谏寿,以 为诽谤,诛之。右仆射李嶷数以直言忤旨,寿积忿非 一,托以他罪,下狱杀之。寿疾笃,常见李期、蔡兴为祟。 八年,寿死,时年四十四,在位五年。伪谥昭文帝,庙曰 中宗,墓曰安昌陵。寿初为王,好学爱士,庶几善道,每 览良将贤相,建功立事者,未尝不反复诵之,故能征 伐四克,辟国千里。雄既垂心于上,寿亦尽诚于下,号 为贤相。及即伪位之后,改立宗庙,以父骧为汉始祖 庙,特雄为大成庙。又下书言“与期、越别族”,凡诸制度, 皆有改易。公卿以下,率用己之僚佐,雄时旧臣及六 郡士人,皆见废黜。寿初病,思明等复议奉王室,寿不 从。李演自越嶲上书,劝寿归正返本,释帝称王,寿怒 杀之,以威龚壮、思明等。壮作诗七篇,托言应璩以讽

    寿。寿报曰:“省诗知意,若今人所作,贤哲之话言也。古
    考证
    人所作,死鬼之常辞耳。动慕汉武、魏明之所为,耻闻

    父兄时事,上书者不得言先世政化,自以己胜之也。” 《李势载记》:势字子仁,寿之长子也。初,寿妻阎氏无子, 骧杀李凤,为寿纳凤女,生势。期爱势姿貌,拜翊军将 军、汉王世子。势身长七尺九寸,腰带十四围,善于俯 仰,时人异之。寿死,势嗣伪位,赦其境内,改元曰太和。 尊母阎氏为太后,妻李氏为皇后。太史令韩皓奏:“荧 惑守心,以宗庙礼废。”势命群臣议之,其相国董皎、侍 中王嘏等以为“景武昌业,献文承基,至亲不远,无宜 疏绝。”势更令祭特、雄同号曰“汉王。”势弟大将军汉王 广以势无子,求为太弟,势弗许。马当、解思明以势兄 弟不多,若有所废,则益孤危,固劝许之。势疑当等与 广有谋,遣其太保李弈袭广于涪城,命董皎收马当、 思明,斩之,夷其三族,贬广为临卭侯,广自杀。思明有 计谋,强谏诤,马当甚得人心,自此之后,无复纪纲及 谏诤者。李弈自晋寿举兵及之,蜀人多有从弈者,众 至数万。势登城距战,弈单骑突门,门者射而杀之,众 乃溃散。势既诛弈,大赦境内,改年嘉宁。初,蜀土无獠, 至此始从山而出,北至犍为、梓潼,布在山谷,十馀万 落,不可禁制,大为百姓之患。势既骄吝,而性爱财色, 常杀人而取其妻,荒淫不恤国事,夷獠叛乱,军守离 缺,境宇日蹙。加之荒俭,性多忌害,诛残大臣,刑狱滥 加,人怀危惧。斥外父祖臣佐,亲任左右,小人群小,因 行威福。又常居内,少见公卿史官,屡陈灾谴。乃加董 皎太师,以名位优之。寔欲与分灾眚大司马桓温率 水军伐势,温次青衣,势大发军距守,又遣李福与昝 坚等数千人从山阳趣合水距温,谓温从步道而上, 诸将皆欲设伏于江南以待王师,昝坚不从,率诸军 从江北鸳鸯埼渡向犍为,而温从山阳出江南。昝坚 到犍为,方知与温异道,乃回从沙头津北渡。及坚至, 温已造成都之十里陌,昝坚众自溃。温至城下,纵火 烧其大城诸门,势众惶惧,无复固志。其中书监王嘏、 散骑常侍常璩等劝势降,势以问侍中冯孚,孚言:“昔 吴汉征蜀,尽诛公孙氏。今晋下书不赦,诸李虽降,恐 无全理。”势乃夜出东门,与昝、坚走至晋寿,然后送降 文于温曰:“伪嘉宁二年三月十七日,略阳李势叩头 死罪。伏惟大将军节下:先人播流,恃险因衅,窃有汶、 蜀。势以暗弱,复统末绪,偷安荏苒,未能改图。猥烦朱 轩,践冒险阻,将士狂愚,干犯天威,仰惭俯愧,精魂飞 散,甘受斧锧,以衅军鼓。伏惟大晋天纲恢弘,泽及四 海,恩过阳日,逼迫仓卒,自投草野。即日到白水城,谨 遣私署散骑常侍王幼奉笺以闻,并敕州郡,投戈释 杖。穷池之鱼,待命漏刻。”势寻舆榇,面缚军门。温解其 缚,焚其榇,迁势及弟福、从兄权亲族十馀人于建康。 封势“归义侯。”升平五年,死于建康,在位五年而败。始, 李特以惠帝太安元年起兵,至此六世,凡四十六年, 以穆帝永和三年灭。

    赫连勃勃 赫连昌 赫连定

    《晋书赫连勃勃载记》:“勃勃字屈孑,匈奴右贤王去卑 之后,刘元海之族也。曾祖武,刘聪世以宗室封楼烦 公,拜安北将军、监鲜卑诸军事、丁零中郎将。雄据肆 卢川,为代王猗卢所败,遂出塞,表祖豹子,招集部落, 复为诸部之雄。石季龙遣使就拜平北将军、左贤王。 丁零单于父卫辰入居塞内,苻坚以为西单于,督摄” 河西诸虏,屯于代来城。及坚国乱,遂有朔方之地,控 弦之士三万八千。后魏师伐之,辰令其子力候提距 战,为魏所败。魏人乘胜济河,克代来,执辰杀之,勃勃 乃奔于叱干部。叱干佗斗伏送勃勃于魏。《佗斗伏》兄 子阿利先戍大洛川,闻将送勃勃,驰谏曰:“鸟雀投人, 尚宜济免,况勃勃国破家亡,归命于我,纵不能容,犹 宜任其所奔,今执而送之,深非仁者之举。”佗斗伏惧, 为魏所责,弗从。阿利潜遣劲勇篡勃勃于路,送于姚 兴高平公没弈于,《弈于》以女妻之。勃勃身长八尺五 寸,腰带十围,性辩慧,美风仪。兴见而奇之,深加礼敬, 拜骁骑将军,加奉车都尉,常参军国大议,宠遇逾于 勋旧。兴弟邕言于兴曰:“勃勃天性不仁,难以亲近,陛 下宠遇太甚,臣窃惑之。”兴曰:“勃勃有济世之才,吾方 收其艺用,与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乃以勃勃为安 远将军,封阳川侯,使助没弈于镇高平,以三城、朔方 杂夷及卫辰部众三万配之,使为伐魏。侦侯姚邕固 谏,以为不可,兴曰:“卿何以知其性气?”邕曰:“勃勃奉上 慢,御众残,贪暴无亲,轻为去就,宠之逾分,终为边害。” 兴乃止。顷之,以勃勃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公,配以 三交五部鲜卑及杂虏二万馀落,镇朔方。时河西鲜 卑杜仑献马八千匹于姚兴,济河至大城,勃勃留之, 召其众三万馀人,伪猎高平川,袭杀没弈于而并其 众,众至数万。义熙二年,僭称天王、大单于,赦其境内, 建元曰“龙升”,署置百官。自以匈奴夏后氏之苗裔也, 国称大夏。以其长兄右地代为丞相、代公,次兄力候 提为大将军、魏公,叱干阿利为御史大夫、梁公,弟阿 利罗引为征南将军、司隶校尉,若门为尚书令,叱以鞬为征西将军、尚书左仆射,乙斗为征北将军、尚书 右仆射,自馀以次授任。其年,讨鲜卑薛于等三部,破 之,降众万数千。进讨姚兴三城已北诸戍,斩其将杨 丕、姚石生等。诸将谏,固险,不从。又复言于勃,勃曰:“陛 下将欲经营宇内,南取长安,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 所凭系,然后大业可成,高平险固,山川沃饶,可以都 也。”勃勃曰:“卿徒知其一,未知其二。吾大业草创,众旅 未多,姚兴亦一时之雄,关中未可图也。且其诸镇用 命,我若专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众非其敌,亡可立 待。吾以云骑风驰,出其不意,救前则击其后,救后则 击其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岭 北、河东尽我有也。待姚兴死后,徐取长安,姚泓凡弱 小儿擒之,方略已在吾计中矣。”昔轩辕氏亦迁“居无 常,二十馀年,岂独我乎!”于是侵掠岭北,岭北诸城门 不昼启,兴叹曰:“吾不用黄儿之言,以至于此。”黄儿,姚 邕小字也。勃勃初僭号,求婚于秃发傉檀,傉檀弗许。 勃勃怒,率骑二万伐之,自杨非至于支阳三百馀里, 杀伤万馀人,驱掠二万七千口、牛马羊数十万而还。 傉檀率众追之,其将焦朗谓傉檀曰:“勃勃天姿雄骜, 御军齐肃,未可轻也。今因抄掠之资,率思归之士,人 自为战,难与争锋。不如从温围北渡,趣万斛堆,阻水 结营,制其咽喉,百战百胜之术也。”傉檀将贺连怒曰: “勃勃以死亡之馀,率乌合之众,犯顺结祸,幸有大功。 今牛羊塞路,财宝若山,窘弊之馀,人怀贪竞,不能督 厉士众以抗我也。我以大军临之,必上崩鱼溃。今引 军避之,示敌以弱。我众气锐,宜在速追。”傉檀曰:“吾追 计决矣,敢谏者斩!”勃勃闻而大喜,乃于阳武下陕,凿 陵埋车以塞路。傉檀遣善射者射之,中勃勃左臂,勃 勃乃勒众逆击,大败之,追奔八十馀里,杀伤万计,斩 其大将十馀人,以为京观,号髑髅台。还于岭北。勃勃 与姚兴将张佛生战于青石原,又败之,俘斩五千七 百人。兴遣将齐难率众二万来伐,勃勃退如河曲。难 以去勃勃既远,纵兵掠野,勃勃潜军覆之,俘获七千 馀人,收其戎马兵仗,难引军而退。勃勃复追击于木 城,拔之,擒难,俘其将士万有三千,戎马万匹,岭北夷 夏降附者数万计。勃勃于是拜置守宰以抚之。勃勃 乃率骑二万入高冈,及于五井,掠平凉杂胡七千馀 户以配后军,进屯依力川。姚兴来伐,至三城,勃勃候 兴诸军未集,率骑击之。兴大惧,遣其将姚文宗距战。 勃勃伪退,设伏以待之。兴遣其将姚榆生等追之,伏 兵夹击,皆擒之。兴将王奚聚羌胡三千馀户于敕奇 堡,勃勃进攻之。奚骁悍有膂力,短兵接战,勃勃之众 多为所伤。于是堰断其水,堡人窘迫,执奚出降。勃勃 谓奚曰:“卿忠臣也,朕方与卿共平天下。”奚曰:“若蒙大 恩,速死为惠。”乃与所亲数十人自刎而死。勃勃又攻 兴将金洛生于黄石固,弥姐豪地于我罗城,皆拔之。 徙七千馀家于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领幽州牧以 镇之。遣其尚书金纂率骑二万攻平凉。姚兴来救,纂 为兴所败,死之。勃勃兄子左将军罗提率步骑一万, 攻兴将姚广都于定阳,克之,坑将士四千馀人,以女 弱为军赏。拜广都为太常。勃勃又攻兴将姚寿都于 清水城,寿都奔上邽,徙其人万六千家于大城。是岁, 齐难,姚广都谋叛,皆诛之。姚兴将姚详弃三城,南奔 大苏,勃勃遣其将平东鹿弈于要击之,执详,尽俘其 众。详至,勃勃数而斩之。其年,勃勃率骑三万攻安定, 与姚兴将杨佛嵩战于青石北原,败之,降其众三万 五千,获戎马二万匹。进攻姚兴将党智隆于东乡,降 之,署智隆光禄勋,徙其三千馀户于贰城。姚兴镇北 参军王买德来奔,勃勃谓买德曰:“朕大禹之后,世居 幽朔,祖宗重辉,常与汉魏为敌国。中世不竞,受制于 人。逮朕不肖,不能绍隆先构,国破家亡,流离漂虏。今 将应运而兴,复大禹之业,卿以为何如?”买德曰:“自皇 晋失统,神器南移,群雄岳峙,人怀问鼎。况陛下弈叶 载德,重光朔野,神武超于汉王,圣略迈于魏祖,而不 于天启之机建成大业乎?今秦政虽衰,藩镇犹固,深 愿蓄力待时,详而后举。”勃勃善之,拜军师中郎将。乃 赦其境内,改元为凤翔。以叱干阿利领将作大匠,发 岭北夷夏十万人,于朔方水北,黑水之南,营起都城。 勃勃自言:“朕方统一天下,君临万邦,可以统万为名。” 阿利性尤工巧,然残忍刻薄,乃蒸土筑城,锥入一寸, 即杀作者而并筑之。勃勃以为忠,故委以营缮之任。 又造五兵之器,精锐尤甚。既成,呈之工匠,必有死者。 射甲不入,即斩弓人,如其入也,便斩铠匠。又造百链 刚刀,为龙雀大环,号曰“大夏龙雀”,铭其背曰:“古之利 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 迩,如风靡草,威服九区”,世甚珍之。复铸铜为大鼓,飞 廉、翁仲、铜驼、龙兽之属,皆以黄金饰之,列于宫殿之 前。凡杀工匠数千,以是器物莫不精丽。于是议讨乞 伏炽磐。王买德谏曰:“明王之行师也,轨物以德,不以 𣊻。且炽磐,我之与国,新遭大丧,今若伐之,岂所谓乘 理而动,上感灵和之义乎!苟恃众力,因人丧难,匹夫犹耻为之,而况万乘哉!”勃勃曰:“甚善。微卿,朕安闻此 言!”其年,下《书》曰:“朕之皇祖,自北迁幽朔,姓改姒氏,音 殊中国,故从母氏为刘子,而从母之姓,非礼也。古人 氏族无常,或以因生为氏,或以王父之名,朕将以义 易之。帝王者,系天为子,是为徽赫,实与天连。今改姓 曰赫连氏,庶协皇天之意,永享无疆大庆,系天之尊, 不可令支庶同之。其非正统,皆以《铁伐》为氏庶。朕宗 族子孙,刚锐如铁,皆堪伐人。”立其妻梁氏为王后,子 璝为太子,封子延阳平公,昌太原公,伦酒泉公,定平 原公,满河南公,安中山公。又攻姚兴将姚逵于杏城, 二旬,克之,执逵及其将姚大用、姚安和、姚利仆、尹敌 等,坑战士二万人。遣其御史中丞乌洛孤盟于沮渠 蒙逊曰:“自金晋数终,祸缠九服,赵、魏为长蛇之墟,秦、 陇为豺狼之穴,二都神京,鞠为茂草,蠢尔群生,罔知 凭赖。上天悔祸,运属二家,封疆密迩,道会义亲,宜敦 和好,弘康世难。爰自终古,有国有家,非盟誓无以昭 神祗之心,非断金无以定终始之好。然晋、楚之成,吴、 蜀之约,咸口血未干而寻背之。今我二家,契殊曩日, 言未发而有笃爱之心,音一交而怀倾盖之顾。息风 尘之警,同克济之诚,戮力矢心,共济六合。若天下有 事,则双振义旗,区域既清,则并敦鲁、卫,夷险相赴,交 易有无,爰及子孙,永崇斯好。”蒙逊遣其将沮渠汉平 来盟。勃勃闻姚泓将姚嵩与氐王杨盛相持,率骑四 万袭上邽,未至而嵩为盛所杀。勃勃攻上邽,二旬,克 之,杀泓秦州刺史姚平都及将士五千人,毁城而去。 进攻阴密,又杀兴将姚良子及将士万馀人。以其子 昌为使持节、前将军、雍州刺史,镇阴密。泓将姚恢弃 安定,奔于长安,安定人胡俨、华韬率户五万据安定, 降于勃勃。以俨为侍中,韬为尚书,留镇东,羊苟儿镇 之,配以鲜卑五千,进攻泓将姚谌于雍城,谌奔长安。 勃勃进师,次郿城,泓遣其将姚绍来距,勃勃退如安 定。胡俨等袭杀苟儿,以城降泓。勃勃引归杏城,笑谓 群臣曰:“刘裕伐秦,水陆兼进。且裕有高世之略,姚泓 岂能自固。吾验以天时人事,必当克之。又其兄弟内 叛,安可以距人?裕既克长安,利在速返,正可留子弟 及诸将守关中,待裕发轸,吾取之若拾芥耳,不足复 劳吾士马。”于是秣马厉兵,休养士卒。寻进据安定,姚 泓岭北镇戍郡县悉降勃勃,于是尽有岭北之地。俄 而刘裕灭泓,入于长安,遣使遗勃勃书,请通和好,约 为兄弟。勃勃命其中书侍郎皇甫徽为文而阴诵之, 召裕使前,口授舍人为书,封以答裕。裕览其文而奇 之。使者又言勃勃容仪瑰伟,英武绝人,裕叹曰:“吾所 不如也。”既而勃勃还统万裕,留子义真镇长安而还。 勃勃闻之大悦,谓王买德曰:“朕将进图长安,卿试言 取之方略。”买德曰:“刘裕灭秦,所谓以乱平乱,未有德 政以济苍生。关中形胜之地,而以弱才小儿守之,非 经远之规也。狼狈而返者,欲速成篡事耳,无暇有意 于中原。陛下以顺伐逆,义贯幽显,百姓以君命望陛 下义旗之至,以日为岁矣。青泥、上洛,南师之冲要,宜 置游兵,断其去来之路。然后杜潼关,塞崤、陕,绝其水 陆之道。陛下声檄长安,申布恩泽,三辅父老皆壶浆 以迎王师矣。义真独坐空城,逃窜无所,一旬之间,必 缚面麾下,所谓兵不血刃,不战而自定也。”勃勃善之, 以子璝都督前锋诸军事,领抚军大将军,率骑二万, 南伐长安。前将军赫连昌屯兵潼关,以买德为抚军 右长史,南断青泥。勃勃率大军继发。璝至渭阳,降者 属路。义真遣龙骧将军沈田子率众迎战,不利而退, 屯刘回堡。田子与义真司马王镇恶不平,因镇恶出 城,遂杀之。义真又杀田子。于是悉召外军入于城中, 闭门距守,关中郡县悉降。璝夜袭长安,不克。勃勃进 据咸阳,长安樵采路绝。刘裕闻之,大惧,乃召义真东 镇洛阳,以朱龄石为雍州刺史,守长安。义真大掠而 东,至于灞上,百姓遂逐龄石,而迎勃勃入于长安。璝 率众三万追击义真,王师败绩,义真单马而遁。买德 获晋宁朔将军傅弘之、辅国将军蒯恩、义真司马毛 修之于青泥,积人头以为京观。于是勃勃大飨将士 于长安,举觞谓王买德曰:“卿往日之言,一周而果效, 可谓算无遗策矣。虽宗庙社稷之灵,亦卿谋猷之力 也。此觞所集,非卿而谁?”于是拜买德都官尚书,加冠 军将军,封河阳侯。赫连昌攻龄石及龙骧将军王敬 于潼关之曹公故垒,克之,执龄石及敬送于长安。群 臣乃劝进,勃勃曰:“朕无拨乱之才,不能弘济兆庶,自 枕戈寝甲十有二年,而四海未同,遗寇尚炽,不知何 以谢责?当年垂之来叶,将明杨仄陋,以王位让之,然 后归老朔方,琴书卒岁。皇帝之号,岂薄德所膺!”群臣 固请,乃许之。于是为坛于灞上,僭即皇帝位,赦其境 内,改元为昌武。遣其将叱奴侯提率步骑二万,攻晋 并州刺史毛德祖于蒲坂,德祖奔于洛阳。以侯提为 并州刺史,镇蒲坂。勃勃归于长安,征隐士京兆韦祖 思。既至,而恭惧过礼。勃勃怒曰:“吾以国士征汝,奈何 以非类处吾!汝昔不拜姚兴,何独拜我!我今未死,汝犹不以我为帝王;吾死之后,汝辈弄笔,当置吾何地!” 遂杀之。群臣劝都长安,勃勃曰:“朕岂不知长安累帝 旧都,有山河四塞之固;但荆、吴僻远,势不能为人之 患。东魏与我同壤,境去北京裁数百馀里,若都长安, 北京恐有不守之忧。朕在《统万》,彼终不敢济河,诸卿 适未见此耳。”其下咸曰:“非所及也。”乃于长安置南台, 以璝领大将军、雍州牧、录南台尚书事。勃勃还,统万 以宫殿大成,于是赦其境内。又改元曰真兴。刻石都 南,颂其功德曰:“夫庸大德盛者,必建不刊之业;道积 庆隆者,必享无穷之祚。昔在陶唐,数终厄运。我皇祖 大禹,以至圣之姿,当经纶”之会,凿龙门而辟伊阙,疏 三江而决九河,夷一元之穷灾,拯六合之沉溺,鸿绩 侔于天地,神功迈于造化。故二仪降祉,王灵叶赞,揖 让受终,光启有夏。传世二十,历载四百,贤辟相承,哲 王继轨,徽猷冠于元古,高范焕乎畴昔。而道无常夷, 数或屯险,王桀不纲,网漏殷氏,用使金晖绝于中天, 神辔辍于促路。然纯曜未渝,庆绵万祀,龙飞漠南,凤 峙朔北。长辔远驭,则西罩昆山之外;密网遐张,则东 絚沧海之表。爰始逮今,二千馀载,虽三统迭制于崤 函,五德革运于伊洛,秦雍成篡弑之墟,周豫为争夺 之薮。而幽朔谧尔,主有常尊于上;海代晏然,物无异 望于下。故能控弦之众,百有馀万,跃马长驱,鼓行秦 赵,使中原疲干奔命,诸夏不得高枕,为日久矣。是以 偏师暂拟,泾阳摧隆周之锋;赫斯一奋,平阳挫汉祖 之锐。虽霸王继踪,犹朝日之升扶桑;英豪接踵,若夕 月之登濛汜:自开辟以来,未始闻也。非夫卜世与干 坤比长,鸿基与山岳齐固,孰能本枝于千叶,重光于 万祀,履寒霜而逾荣,蒙重氛而“弥耀者哉!”于是元符 告征,大猷有会。我皇诞命世之期,应大纵之运,仰协 时休,俯顺时望。龙升北京,则义风盖于九区;凤翔天 域,则威声格于八表。属奸雄鼎峙之秋,群凶岳立之 际,昧旦临朝,日旰忘膳,运筹命将,举无遗策;亲御六 戎,则有征无战。故伪秦以三世之资,丧魂于关陇。河 源望旗而委质,“北虏钦风而纳款”,德音著于柔服,威 刑彰于伐叛,文教与武功并宣,俎豆与干戈俱运。五 稔之间,道风弘著,暨乎七载,而王猷允洽。“乃远惟周 文,启经始之基;近详山川,究形胜之地。遂营起都城, 开建京邑,背名山而面洪流,左河津而右重塞。高隅 隐日,崇墉际云,石郭天池,周绵千里。其为独守之形, 险绝之状,固以远迈于《咸阳》,超美于周洛。”若乃广五 郊之义,尊七庙之制,崇左社之规,建右稷之礼,御太 一以缮明堂,模帝坐而营露寝,闾阖披霄而山亭,象 魏排虚而岳峙,华林灵沼,崇台秘室,通房连阁,驰道 苑园,可以荫映万邦,光覆四海,莫不郁然并建,森然 毕备。若紫微之带皇穹,《阆风》之跨后土。然宰司鼎臣, 群黎士庶,佥以为重威之式,有阙前王。于是延王尔 之奇工,命班输之妙匠,搜文梓于邓林,采绣石于恒 岳。九域贡以金银,八方献其瑰宝。亲运神奇,参制规 矩。营离宫于露寝之南,起别殿于永安之北。高构千 寻,崇基万仞。元栋镂榥,若腾虹之扬眉;飞檐舒㗁,似 羽鹏之矫翼。二序启矣。而五时之坐开;四隅陈设,而 一御之位建。温宫胶葛,凉殿峥嵘,络以隋珠,綷以金 镜。虽曦望互升于表,而中无昼夜之殊;阴阳迭更于 外,而内无寒暑之别。故善目者不能为其名,博辩者 不能究其称。斯盖神明之所规模,非人工之所经制。 若乃寻名以求类,迹状以效真;据质以究名,形疑妙 出。虽如来须弥之宝塔,帝释刀利之神宫,尚未足以 喻其丽,方其饰矣。昔周宣考室,而咏于诗人,閟宫有 侐,而颂声是作。况乃太微肇制,清都启建,轨一文昌, 旧章唯始,咸秩百神,宾享万国,群生开其耳目,天下 咏其来苏,亦何得不播之管弦,刊之金石哉?乃树铭 都邑,敷赞硕美,俾皇风振于来叶,圣庸垂“乎不朽”,其 辞曰:“于赫灵祚,配干比隆,巍巍大禹,堂堂圣功,仁被 苍生,德格元穹,帝锡元圭,揖让受终,哲王继轨,光阐 徽风,道无常夷,数或不竞,金精南迈,天辉北映,灵祉 逾昌,世业弥盛,惟祖惟父,克广休命,如彼日月,连光 接镜,元符瑞德,干运有归,诞锺我后,应图龙飞。落落 神武,恢恢圣姿,名教内敷”,群妖外夷。化光四表,威截 九围。封畿之制,王者常经。乃《延输》尔,肇建帝京。土苞 上壤,地跨胜形。庶人子来,不日而成。崇台霄峙,秀阙 云亭。千榭连隅,万阁接屏。晃若晨曦,昭若列星。离宫 既作,别宇云施。爰构崇明,仰准乾仪。悬甍风阅,飞轩 云垂。温室嵯峨,层城参差。楹雕虬兽,节镂龙螭。莹以 宝璞,饰以“珍奇,称因褒著,名由实扬。伟哉皇室,盛以 厥章,义高灵台,美隆未央。迈轨三五,贻则霸王,永世 垂范,亿载弥光。”其秘书监胡义周之辞也。名其南门 曰朝宋门,东门曰招魏门,西门曰服凉门,北门曰平 朔门。追尊其高祖训儿曰“元皇帝”,曾祖武曰“景皇帝”, 祖豹子曰“宣皇帝”,父卫辰曰“桓皇帝”,庙号太祖,母苻 氏曰桓文皇后。勃勃性凶暴好杀,无顺守之规,常居

    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便手自杀之。群臣忤视
    考证
    者毁其目,笑者决其唇,谏者谓之“诽谤”,先截其舌而

    后斩之,夷夏嚣然,人无生赖。在位十三年,而宋受禅, 以宋元嘉二年死。子昌嗣伪位,寻为魏所擒。弟定僭 号于平凉,遂为魏所灭。自勃勃至定,凡二十有六载 而亡。

    按《魏书铁弗刘虎传》:“屈孑死,昌僭立。昌字还国,一名 折,屈孑之第三子也。既僭位,改年永光。世祖闻屈孑 死,诸子相攻,关中大乱,于是西伐,乃以轻骑一万八 千,济河袭昌。时冬至之日,昌方宴飨,王师奄到,上下 惊扰。车驾次于黑水,去城三十馀里,昌乃出战,世祖 驰往击之,昌退走入城。未及闭门,军士乘胜入其西” 宫,焚其西门,夜宿城北。明日,分军四出,略民居,杀获 数万,生口牛马十数万,徙万馀家而还。后昌遣弟定 与司空奚斤相持于长安。世祖乘虚西伐,济君子津, 轻骑三万,倍道兼行。群臣咸谏曰:“统万城坚,非十日 可拔。今轻军讨之,进不可克,退无所资。不若步军攻 具,一时俱往。”世祖曰:“夫用兵之术,攻城最下,不得已 而用之。如其攻具一时俱往,贼必惧而坚守。若攻不 时拔,则食尽兵疲,外无所掠,非上策也。朕以轻骑至 其城下,彼先闻有步军,而徒见骑至,必当心闲,朕且 羸师以诱之,若得一战,擒之必矣。所以然者,军士去 家二千里,复有黄河之难,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 以是决战则有馀,攻”城则不足。遂行,次于黑水,分军 伏于深谷,而以少众至其城下。昌将狄子玉来降,说 昌使人追其弟定。定曰:“城既坚峻,未可攻拔,待擒斤 等,然后徐往,内外击之,何有不济?”昌以为然。世祖恶 之,退军城北,示昌以弱。遣永昌王健及娥清等分骑 五千,西掠居民。会军士负罪亡入昌城,言“官军粮尽, 士卒食菜,辎重在后,步兵未至,击之为便。”昌信其言, 引众出城,步骑三万。司徒长孙翰等言“昌步陈难陷, 宜避其锋,且纵步兵一时奋击。”世祖曰:“不然。远来求 贼,恐其不出。今避而不击,彼奋我弱,非计也。”遂收军 伪北,引而疲之。昌以为退,鼓噪而前,舒陈为翼。行五 六里,世祖冲之,贼陈不动,稍复前行。会有风起,方术 宦者赵倪劝世祖更待后日,崔浩叱之,世祖乃分骑 为左右以掎之。世祖坠马,贼已逼接,世祖腾马刺杀 其尚书斛黎,又杀骑贼十馀人,流矢中掌,奋击不辍。 昌军大溃,不及入城,奔于上邽,遂克其城。初,屈孑性 奢,好治宫室。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墙 五仞,其坚可以砺刀斧。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 图画,被以绮绣,饰以丹青,穷极文彩。世祖顾谓左右 曰:“蕞尔小国,而用民如此,虽欲不亡,其可得乎?”后侍 御史安颉擒昌,世祖使侍中古弼迎昌至京师,舍之 西宫门内,给以乘舆之副。又诏昌尚始平公主,假常 忠将军、会稽公,封为秦王。坐谋反伏诛。

    昌弟定,小字直獖,屈孑之第五子,凶暴无赖。昌败,定 奔于平凉,自称尊号,改年胜光。定登阴盘山,望其本 国,泣曰:“先帝以朕承大业者,岂有今日之事乎!使天 假朕年,当与诸卿建季兴之业。”俄而有群狐百数,鸣 于其侧,定命射之,无所获。定恶之,曰:“此亦大不臧,咄 咄天道,复何言哉!”与刘义隆连和,遥分河北,自恒山 以东属义隆,恒山以西属定。遣其将寇麟城,始平公 隗归讨破之。定又将数万人东击归。世祖亲率轻骑 袭平凉,定救平凉,方陈自固,世祖四面围之,断其水 草。定不得水,引众下原。诏武卫将军丘眷击之,众溃, 定被创,单骑遁走,收其馀众,乃西保上邽。神麚四年, 为吐谷浑慕璝所袭,擒定送京师,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