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第119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十九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文学典
第一百十九卷目录
文学总部艺文一
屈原贾谊传赞 史记
司马相如传赞 同前
答刘歆书 汉扬雄
司马迁传赞 汉书
贾谊传赞 同前
谷永杜邺传赞 同前
文苑传赞 后汉书
张衡传论 同前
马融传论 同前
蔡邕传论 同前
班彪传论 同前
班固传论 同前
元文先生李子材碑 蔡邕
翟先生碑 前人
与诸卿书 孔融
典论论文 魏文帝
又与吴质书 同前
与杨德祖书 陈思王曹植
与吴质书 同前
前录自序 同前
答东阿王笺 陈琳
文苑传序 晋书
文苑传后论 同前
陆机陆云传论 同前
上诸葛亮集表 陈寿
文赋〈并序〉 陆机
吊蔡邕文 前人
司马相如赞 嵇康
贺司空循像赞 孙绰
吊贾谊文 庾阐
屈贾 陶潜
韩非 前人
狱中与诸甥侄书 宋范晔
文学典第一百十九卷
文学总部艺文一
《屈原贾谊传赞》史记
太史公曰: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 观屈原所自沈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及见贾 生吊之,又怪屈原以彼其材,游诸侯,何国不容,而自 令若是。读《服鸟赋》,同生死,轻去就,又爽然自失矣。
《司马相如传赞》同前
太史公曰:“《春秋》推见至隐,《易》本隐之以显。《大雅》言王 公大人而德逮黎庶,《小雅》讥小己之得失,其流及上。 所以言虽外殊,其合德一也。相如虽多虚辞滥说,然 其要归,引之节俭,此与《诗》之风谏何异?扬雄以为靡 丽之赋,劝百风一,犹驰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不 已亏乎!”余采其语可论者,著于篇。
《答刘歆书》汉·扬雄
雄叩头赐命谨至,又告以田仪事,事穷竟,白案显出, 甚厚甚厚。田仪与雄同乡里,幼稚为邻,长艾相更视, 觊动精采,似不为非者,故举至之。雄之任也,不意淫 迹污暴于官朝,令举者怀赧而低眉,任者含声而冤 舌。知人之德,尧犹病诸,雄何惭焉?叩头叩头,又敕以 《殊言》十五卷,君何由知之,谨归诚底里,不敢违信。雄 少不师章句,亦于《五经》之训所不解。尝闻先代𬨎轩 之使,奏籍之书,皆藏于周秦之室,及其破也,遗弃无 见之者。独蜀人有严君平、临邛林闾翁孺者,深好训 诂,犹见𬨎轩之使所奉言翁孺与雄外家牵连之亲, 又君平过误,有以私遇少而与雄也。君平财有千言 耳,翁孺梗概之法略有。翁孺往,数岁死,归蜀郡掌氏 子,无子而去。而雄始能艸文,先作《县邸铭》《王佴颂》《阶 闼铭》及《成都城四堣铭》。蜀人有杨庄者为郎,诵之于 成帝,成帝好之,以为似相如,雄遂以此得外见。此数 者,皆都水君常见也,故不复奏。雄为郎之岁,自奏“少 不得学,而心好沈博绝丽之文,愿不受三岁之奉,且 休脱直事之繇,得肆心广意,以自克就。”有诏可不夺, 奉令尚书赐笔墨钱六万,得观书于石渠。如是后一 岁,作《绣补》《灵节》《龙骨》之铭诗三章,成帝好之,遂得尽 意。故天下上计孝廉及内郡卫卒会者,雄常把三寸 弱翰,赍油素四尺,以问其异语,归即以铅摘次之于 椠,二十七岁于今矣。而语言或交错相反,方覆论思, 详悉集之燕。其疑张伯松不好雄赋颂之文,然亦有 以奇之,常为雄道言其父及其先君。熹与训,属雄以 此篇目频示之,伯松曰:“是县诸日月不刊之书也。”又 言雄为《太元经》,由鼠坻之与牛场也。如其用,则实五 稼,饱邦民,否则为抵粪弃之于道矣。而雄般之,伯松 与雄独何德慧,而君与雄独何谮隙,而当匿乎哉?其
不劳戎马高车。令人君坐帏幕之中。知《绝遐》异俗之语。典流于昆嗣,言列于《汉籍》,诚雄心所绝极,至情之所想遘也。扶圣朝远照之明,使君�“此。如君之意,诚 雄散之之会也。死之日,则今之荣也,不敢有贰,不敢 有爱,少而不以行立于乡里,长而不以功显于县官, 著训于帝籍,但言词博览,翰墨为事,诚欲崇而就之, 不可以遗,不可以怠。即君必欲胁之以威,陵之以武, 欲令入之于此,此又未定,未可以见。今君又终之则 缢死以从命也,而可且宽假延期,必不敢有爱雄之 所为。得使君辅贡于明朝,则雄无恨,何敢有匿?惟执 事图之。长监于规绣之就死,以为小,雄敢行之。谨”因 还使叩头叩头。
《司马迁传赞》汉·书
赞曰:“自古书契之作,而有史官,其载籍博矣。至孔氏 籑之,上继唐尧,下讫秦缪。唐虞以前,虽有遗文,其语 不经,故言黄帝、颛顼之事,未可明也。及孔子因鲁史 记而作《春秋》,而左丘明论辑其本事以为之传,又籑 异同为《国语》。又有《世本》,录黄帝以来至春秋时帝王、 公、侯、卿、大夫祖世所出。春秋之后,七国并争,秦兼诸” 侯,有《战国策》。汉兴代,秦定天下,有《楚汉春秋》。故司马 迁据《左氏》《国语》,采《世本》《战国策》,述《楚汉春秋》,接其后 事,讫于天汉,其言秦汉详矣。至于采经摭传,分散数 家之事,甚多疏略,或有抵牾,亦其涉猎者广博。贯穿 经传,驰骋古今,上下数千载间,斯以勤矣。又其是非 颇缪于圣人。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序游侠则 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贱贫。此其 所蔽也。然自刘向、扬雄博极群书,皆称迁“有良史之 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 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呜呼!以迁之博物洽 闻,而不能以知自全,既陷极刑,幽而发愤,《书》亦信矣。 迹其所以自伤,悼《小雅》。《巷伯》之伦。夫唯《大雅》。既明且 哲。能保其身。难矣哉。
《贾谊传赞》同前
赞曰:“刘向称贾谊言三代与秦治乱之意,其论甚美, 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也。使时见用,功化 必盛,为庸臣所害,甚可悼痛。”追观孝文元默躬行以 移风俗,谊之所陈,略施行矣。及欲改定制度,以汉为 土德,色尚黄,数用五;及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 单于,其术固已疏矣。谊亦天年早终,虽不至公卿,未 “为不遇也。”凡所著述五十八篇,掇其切于世事者,著 于传云。
《谷永杜邺传赞》同前
赞曰:孝成之世,委政外家诸舅,持权重于丁、傅,在孝 哀时,故杜邺敢讥丁、傅,而钦、永不敢言王氏,其势然 也。及钦欲挹损凤权,而邺附会音、商,永陈三七之戒, 斯为忠焉。至其引申伯以阿凤,隙平阿于车骑,指金 火以求合,可谓谅不足而谈有馀者。孔子称“友多闻, 三人”,近之矣。
《文苑传赞》后汉·书
赞曰:“情志既动,篇辞为贵。抽心呈貌,非雕非蔚。殊状 共体,同声异气。言观丽则,永监淫费。”
《张衡传论》同前
论曰:崔瑗之称《平子》曰:“数术穷天地,制作侔,造化斯 致,可得而言欤?推其围范两仪,天地无所蕴其灵,运 情机物,有生不能参其智。故智思引渊微,人之上术。” 《记》曰:“德成而上蓺,成而下量。”斯思也,岂夫蓺而已哉, 何德之损乎!
赞曰:“三才理通,人灵多蔽。近推形算,远抽深滞。不有 元虑,孰能昭晰。”
《马融传论》同前
论曰:马融辞命邓氏,逡巡陇汉之间,将有意于居贞 乎?既而羞曲士之节,惜不赀之躯,终以奢乐恣性,党 附成讥,固知“识能匡欲者鲜矣。夫事苦则矜全之情 薄,生厚故安存之虑深。登高不惧者,胥靡之人也;坐 不垂堂者,千金之子也。原其大略,归于所安而已矣。 物我异观,亦更相笑也。”
《蔡邕传论》同前
论曰:“意气之感,士所不能忘也;流极之运,有生所共 深悲也。当伯喈抱钳扭,徙幽裔,仰日月而不见照烛, 临风尘而不得经过,其意岂及语平日幸全人哉!及 解刑衣,窜瓯越,潜舟江壑,不知其远,捷步深林,尚苦 不密。但愿北首旧丘,归骸先垄,又可得乎?董卓一旦 入朝,辟书先下,分明枉结,信宿三迁,匡导既申,狂僭” 屡革,资《同人》之先号,得“北叟”之后福。属其庆者,夫岂 无怀!君子断刑,尚或为之不举,况国宪仓卒,虑不先 图,矜情变容,而罚同邪党。执政乃追怨子长,谤书流 后,放此为戮,未或闻之典刑。
赞曰:“季长、戚氏才通,情侈。苑囿典文,流悦音伎。邕实 慕静,心精辞绮。斥言金商,南徂北徙。籍梁怀董,名浇 身毁。”
《班彪传论》同前
论曰:班彪以通儒上才,倾侧危乱之间,行不逾方,言不失正,仕不急进,贞不违人,敷文华以纬国典,守贱 薄而无闷容。彼将以世运未弘,非所谓“贱焉耻乎,何 其守道恬淡之笃也。”
《班固传论》同前
论曰:“司马迁、班固父子,其言史官载籍之作,大义粲 然著矣。议者咸称二子有良史之才。迁文直而事核, 固文赡而事详。若固之序事,不激诡,不抑抗,赡而不 秽,详而有体,使读之者亹亹而不厌,信哉其能成名 也!彪固讥迁以为是非颇谬于圣人。然其论议常排 死节,否正直而不叙,杀身成仁之为美,则轻仁义贱” 守节,愈矣。固伤迁博物洽闻,不能以智免极刑,然亦 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呜呼,古人所以致论 于目睫也。
赞曰:“二班怀文,裁成《帝坟》。比良迁董,兼丽卿云。彪识 皇命,固迷世纷。”
《元文先生李子材碑》蔡邕
“元文先生名休,字子材,南阳宛人也。其祖李伯阳,周 柱下史,觌衰世而遁焉。其后雄俊豪杰,往往崛出。自 战国及汉,名臣继踵,支胄散逸,其迁于宛尚矣。王莽 窃位,汉祚中移,考翼佐世祖匡复郊庙,锡封茅土,卿 相牧守,于时相逐。休少以好学,游心典谟,既综《七经》, 又精群纬,钩深极奥,穷览妙旨。居则玩其辞,动则察 其变,云物不显,必考其占。故能独见前识,以先神意。” 若古今常难,疑义错缪,前人所希论,后学所不览,休 尽剖判,剥尽幽暗,靡不昭烂,犹发愤于目所不睹,体 所不闲。遂登东岳,观百王遗风,习容阙里,以协礼衷。 退而讲诲,童冠仰焉,僔僔如也。郡署五官掾功曹司 空胡公显,以儒誉,特进大鸿胪,仍优“礼固请,秉让执 虚,辞此三命,不为利回,不为义疚,临宠审己,不动其 守,可谓纯洁皓素,绰有馀裕者已。其于乡党细行,敦 睦九族,笃信交友,不可得而详也。”初娶配出,后配未 字,年既五十,苗裔不嗣,以永寿二年夏五月乙未卒。 凡其亲昭朋徒,相与大会而葬之,鼎俎之礼,节文曲 备。时令戴君临丧命“谥,郡遣丞掾,冠盖咸届,既定而 后罢焉。于是故好朋旧,佥以仲尼既没,文不在兹。韫 椟美玉,丧莫贾之,求而无继,㥪尔永思,乃刊斯石,懿 德是丕。吁兹先生,秉德恭勤,天启哲心,其学孔纯。经 纬是综,雅丽是分,行已守道,匪礼不遵。处约不戚,闻 宠不欣。荣不能华,威不能震。天淑厥命,以让以仁,有 惠云”载,惟邦之珍。按《典》考谥,谥以元文。身没名彰,配 黔作邻。遗誉罔极,丕昭亿年。呜呼哀哉!
《翟先生碑》前人
“世,以仁义为质,学问为业。爰暨先生,固天纵德,应运 立言,继期五百实行,形于州里,明哲与圣合契,该通 《五经》,兼洞坟籍,为万里之场圃,九隩之林泽,挹之若 江湖,仰之若华岳,元元焉测之则无源,汪汪焉酌之 则不竭,可谓生民之英者已。国失元傅,学失表式,凡 百搢绅,哀矣泣血,人百其身,匪云来复。”于是乡党乃 相与登山伐石而勒铭曰:
“邈矣先生,厥德孔贞。腹心弘道,深高入神。王锡三命, 观国之宾。”其视富贵,忽若浮云。既不降志,亦不辱身。
《与诸卿书》孔融
郑康成多臆说,人见其名学,谓有所出也。证案大较, 要在五经四部书,如非此文,近为妄矣。若子所执,以 为郊天鼓必当麒麟之皮也,写《孝经》本当曾子家策 乎?
《典论论文》魏·文帝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傅毅之于班固,伯仲之间耳,而 固小之,《与弟超书》曰:“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 笔不能自休。”夫人善于自见,而文非一体,鲜能备善, 是以各以所长,相轻所短。《里语》曰:“家有弊帚,享之千 金。”斯不自见之患也。今之文人,鲁国孔融文举,广陵 陈琳孔璋,山阳王粲仲宣,北海徐干伟长,陈留阮瑀 “元瑜、汝南应玚德琏、东平刘桢公干,斯七子者,于学 无所遗,于辞无所假,咸以自骋骥𫘧于千里,仰齐足 而并驰,以此相服,亦良难矣。盖君子审己以度人,故 能免于斯絫”而作论文,王粲长于辞赋,徐干时有齐 气,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楼》《槐赋》《征思》,干之《元 猿》《漏卮》《圆扇》《橘赋》,虽张、蔡不过也,然于他文,未能称 是。琳、瑀之章表书记,今之俊也;应玚和而不壮,刘桢 壮而不密,孔融体气高妙,有过人者,然不能持论,理 不胜辞,至于杂以嘲戏,及其所善,扬班、俦也。常人贵 远贱近,向声背实,又患暗于自见,谓己为贤。夫文本 同而末异,盖奏议宜雅,书论宜理,铭诔尚实,诗赋欲 丽。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备其体。文 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譬诸音乐, 曲度虽均,节奏同检,至于引气不齐,巧拙有素,虽在 父兄,不能以遗子弟。”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 事,年寿有时而尽,荣乐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 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见意 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名自传于后。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显而制礼,不以隐约而 弗务,不以康乐而加思。夫然则古人贱尺璧而重寸 阴,惧乎时之过已。”而人多不强力,贫贱则慑于饥寒, 富贵则流于逸乐,遂营目前之务,而遗千载之功。日 月逝于上,体貌衰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斯亦志士 之大痛也。”融等已逝,唯干著论,成一家言。
《又与吴质书》同前
《魏志》云:“阮瑀以十七岁卒,徐干、陈琳、应玚、刘桢以二十二年卒,质时为元城令,太子与书。”
二月三日。丕白:“岁月易得,别来行复四年。三年不见, 东山犹叹其远,况又过之,思何可支!虽书疏往返,未 足解其劳结。昔年疾疫,亲故多离其灾,徐、陈、应、刘,一 时俱逝,痛可言邪!昔日游处,行则连舆,止则接席,何 曾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 而赋诗。当此之时,忽然不自知乐也。谓百年已分,长 共相保,何图数年之间,零落略尽,言之伤心。顷撰其 遗文,都为一集,观其姓名,已为鬼录。追思昔游,犹在 心目,而此诸子,化为粪壤,可复道哉!”观古今文人,类 不护细行,鲜皆能以名节自立,而伟长独怀文抱质, 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矣。著《中论》二 十馀篇,成一家之业,辞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 朽矣。”德琏常斐然有述作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 不遂,良可痛息。间者历览诸子之文,对之抆泪,既痛 逝者,行自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为繁富;《公干》有逸 气,但未遒耳。至其五言诗,妙绝当时,元瑜书记翩翩, 致足乐也。仲宣独自善于辞赋,惜其体弱,不足起其 文,至于所善,古人无“以远过也。昔伯牙绝弦于锺期, 仲尼覆醢于子路,愍知音之难遇,伤门人之莫逮也。 诸子但为未及古人,自一时之俊也。今之存者已不 逮矣。后生可畏,来者难诬,然吾与足下不及见也。行 年已长大,所怀万端,时有所虑,至乃通夕不瞑,何时 复类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头耳。”光武言年已三十, 在军“十年,所更非一。吾德虽不及,年与之齐,以犬羊 之质,服虎豹之文,无众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动见瞻 观,何时易邪?恐永不复得为昔日游也。”少壮真当努 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顷何以自娱,颇复有所造述否?东望于邑,裁书叙心。 丕白。
《与杨德祖书》陈思王曹植
植白:“数日不见,思子为劳”,想同之也。仆少小好为文 章,迄于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略而言也。 昔仲宣独步于汉南,孔璋鹰扬于河朔,伟长擅名于 青土,公干振藻于海隅,德琏发迹于北魏,足下高视 于上京。当此之时,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 抱荆山之玉,吾王于是设天网以该之,顿八纮以掩 之,今悉集兹国矣。然此数子,犹复不能飞骞绝迹,一 举千里也。以孔璋之才,不闲于辞赋,而多自谓能与 司马长卿同风,譬画虎不成反为狗者也。前有书嘲 之,反作论盛道,仆赞其文。夫锺期不失听,于今称之, 吾亦不能妄叹者,畏后世之嗤余也。世人著述,不能 无病,仆常好人讥弹,其文有不善者,应时改定。昔丁 敬礼尝作小文,使仆润饰之,仆自以才不过若人,辞 不为也。敬礼谓仆:“卿何所疑难?文之佳恶,吾自得之, 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尝叹此达言,以为美谈。 昔尼父之文辞与人通流,至于制《春秋》,游、夏之徒,乃 不能措一辞。过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见也。盖有南 威之容,乃可以论于淑媛;有龙渊之利,乃可以议于 断割。刘季绪才不能逮于作者,而好诋诃文章,掎摭 利病。昔田巴毁五帝,罪三王,呲五霸于稷下,一旦而 服千人。鲁连一说,使终身杜口。刘生之辩,未若田氏。 今之仲连,求之不难,可无叹息乎!人各有好尚,兰茝 荪蕙之芳,众人之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 茎之发,众人所共乐,而墨翟有非之之论,岂可同哉! 今往仆少小,所著辞赋一通相与夫街谈巷说,必有 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也。辞 赋小道,固未足以揄扬大义,彰示来世也。昔扬子云, 先朝执戟之臣耳,犹称壮夫不为也。吾虽薄德,位为 藩侯,犹庶几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 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若吾志 未果,吾道不行,则将采庶官之实录,辨时俗之得失, 定仁义之衷,成一家之言。虽未能藏之于名山,将以 传之于同好,非要之皓首,岂以今日之论乎?”其言之 不惭恃惠子之知我也。明早相迎,书不尽怀。曹植白。
《与吴质书》同前
植白季重足下:“前日虽因常调,得为密坐,虽宴饮弥 日,其于别远会稀,犹不尽其劳积也。若夫觞酌凌波 于前,箫笳发音于后,足下鹰扬其体,凤观虎视,谓萧、 曹不足俦,卫、霍不足侔也。左顾右盼,谓若无人,岂非 君子壮志哉?过屠门而大嚼,虽不得肉,实且快意。当 斯之时,愿举泰山以为肉,倾东海以为酒,伐云梦之 竹以为笛,斩泗滨之梓以为筝,食若填巨壑,饮若灌漏卮”,其乐固难量,岂非大丈夫之乐哉!然日不我与, 曜灵急节,面有逸景之速,别有参商之阔,思欲抑六 龙之首,顿羲和之辔,折若木之华,闭濛汜之谷,天路 高邈,良无由缘,怀恋反侧,如何如何,得所来讯,文采 委曲,晔若春荣,浏若清风,申咏反复,旷若复面。其诸 贤所著文章,想还所治,复申咏之也。可令憙事小史, 讽而诵之。夫文章之难,非独今也。古之君子,犹亦病 诸:“家有千里骥而不珍焉,人怀盈尺和氏而无贵矣。” 夫君子而不知音乐,古之达论,谓之通而蔽。墨翟不 好技,何为过朝歌而回车乎?足下好技,而正值墨氏 回车之县,想足下助“我张目也。又闻足下在彼,自有 佳政。夫求而不得者,日有之矣,未有不求而自得者 也。且改辙而行,非良、乐之御;易民而治,非楚、郑之政。 愿足下勉之而已矣。”适对嘉宾,口授,不悉。往来数相 闻。曹植白。
《前录自序》同前
故君子之作也,俨乎若高山,勃乎若浮云,质素也如 秋蓬,摛藻也如春葩,氾乎洋洋,光乎皓皓,与《雅》《颂》争 流可也。余少而好赋,其所尚也,雅好慷慨,所著繁多。 虽触类而作,然芜秽者众,故删定别撰为《前录》七十 八篇。
《答东阿王笺》陈琳
琳死罪死罪。昨加恩辱命,并示《龟赋》,披览粲然。君侯 体高俗之材,秉青萍干将之器,拂钟无声,应机立断, 此乃天然异禀,非钻仰者所庶几也。音义既远,清辞 妙句,焱绝焕炳,譬犹飞兔流星,超山越海,龙骥所不 敢追,况于驽马可得齐足哉!夫听《白雪》之音,观绿水 之节,然后东野巴人,蚩鄙益著,载欢载笑,欲罢不能, 谨。韬椟玩耽,以为吟颂。琳死罪死罪。
《文苑传序》晋·书
夫文以化成,惟圣之高义;行而不远,前史之格言。是 以温洛祯图,绿字符其丕业;苑山灵篆,金简成其帝 载。既而书契之道聿兴,锺石之文逾广,移风俗于王 化,崇孝敬于人伦,经纬乾坤,弥纶中外。故知文之时 义,大哉远矣。洎姬历云季,歌颂滋繁;荀宋之流,导源 自远。总金羁而齐骛,扬玉轪而并驰,言泉会于九流, 文律谐于六变。自时已降,轨躅相趋。西都贾、马,耀灵 蛇于掌握;东汉班、张,发雕龙于绨椠。俱摽称首,咸推 雄伯。逮乎当途基命,文宗郁起,三祖叶其高韵,七子 分其丽则,翰林总其菁华,典论详其藻绚,彬蔚之美, 竞爽当年。独彼陈王,思风遒举,备乎典奥,悬诸日月。 及金行纂极,文雅斯盛。张载擅铭山之美,陆机挺焚 研之奇,藩夏连辉,颉颃名辈。并综采繁缛,杼轴清英, 穷广内之青编,缉平台之丽曲,嘉声茂迹,陈诸别传。 至于吉甫、太冲,江右之才杰;曹毗、庾阐,中兴之时秀。 信乃金相玉润,野会川冲,埒美前修,垂裕来叶。今撰 其鸿笔之彦,著之《文苑》云。
《文苑传后论》同前
史臣曰:“夫赏好生于情,刚柔本于性,情之所适,发乎 咏歌,而感召无象,风律殊制。至于应贞宴射”之文,极 形言之美,华林群藻,罕或畴之。子安幼摽明敏,少蓄 清思,怀天地之寥廓,赋辞人之所遗,特构新情,岂常 均之所企。太冲含毫,历载以赋三都,士安见而称善, 平原睹而韬翰。匪惟高步当年,故以腾华终古。邹湛 之持论,枣据之缘情,实南阳之人杰,盖颍川之时秀。 季雅摛属道迈,夙备成德,称为泉岱之珍,固其然矣。 彦伯未能混迹光尘,而屈乎卑位,释时宏论,亦足见 其志耳。季鹰纵诞一时,不邀名爵,《黄花》之什,浚发神 府;仲初之文,风流可尚,擢秀士林;《阳都》之美,尤重时 彦。曹毗沉研秘籍,踠足下寮绮靡,《降神》之歌,朗畅对 儒之论,李充之《学箴》,信清壮也。袁宏《东征》,名臣之作, 抑潘陆之亚。元度学艺优赡,笔削擅奇,降帝问于西 堂,故其荣观也。君章耀湘中之宝,挺荆楚之材,梦鸟 发乎精诚,岂独日者之蛟凤。长康矜能过实,谭谐取 容,而才多逸气,故有三绝之目。仲静机思通敏,延誉 清流,德与西伐之计,取定于微指者矣。
赞曰:“爻彖垂法,宫征,流音美哉群彦扬。”�《翰林》“俱谐 《振玉》,各擅锵金。”子安太冲,遒文绮烂。袁庾充《恺》,缛藻 霞焕。架彼辞人,共超清贯。
《陆机陆云传论》同前
制曰:“古人云:‘虽楚有才,晋实用之’。”观夫陆机、陆云,实 荆衡之杞梓,挺圭璋于秀实,驰英华于早年;风鉴澄 爽,神情俊迈,文藻宏丽,独步当时;言论慷慨,冠乎终 古。高词迥映,如朗月之悬光;叠意回舒,若重岩之积 秀。千条析理,则电拆霜开;一绪连文,则珠流璧合。其 词深而雅,其义博而显,故足远超枚马,高蹑王刘,百 代文宗,一人而已。然其祖考重光,羽楫吴运,文武奕 叶,将相连华。而机以廊庙蕴才,瑚琏摽器,宜其承俊 乂之庆,奉佐时之业,申能展用,保誉流功。属吴祚倾 基,金陵毕气,君移国灭,家丧臣迁。矫翮南辞,翻栖火 树,飞鳞北逝,卒委汤池。遂使穴碎双龙,巢倾两凤,激浪之心未骋,遽骨修鳞;凌云之意将腾先灰劲翮,望 其翔跃,焉可得哉?夫贤之立身,以功名为本;士之居 世,以富贵为先。然则荣利人之所贪,祸辱人之所恶。 故安居保名,则君子处焉;冒危履贵,则哲士去焉。是 知兰植中涂,必无经时之翠;桂生幽壑,终保弥年之 丹。非兰怨而桂亲,岂涂害而壑利。而生灭有殊者,隐 显之势异也。故曰“炫美非所罕有。”常安韬奇择居,故 能全性。观机云之行已也,智不逮言矣。睹其文章之 诫,何知易而行难。自以智足安时,才堪佐命,庶保名 位,无忝前基。不知世属未通,运锺方否,进不能辟昏 匡乱,退不能屏迹全身。而奋力危邦,竭心庸主,忠抱 实而不谅,谤缘虚而见疑,生在己而难长,死因人而 易足。上蔡之犬,不诫于前;华亭之鹤,方悔于后。卒令 覆宗绝祀,良可悲夫!然则三世为将,衅锺来叶,诛降 不祥,殃及后昆。是知“西陵”结其凶端,河桥收其祸末, 其天意也,岂人事乎?
《上诸葛亮集表》陈寿
臣寿等言,“臣前在著作郎、侍中领中书监济北侯臣 荀勖,中书令关内侯臣和峤奏,使臣定《故蜀丞相诸 葛亮故事》。亮毗佐危国,负阻不宾,然犹存录其言,耻 善有遗,诚是大晋光明至德,泽被无疆,自古以来未 之有伦也。”辄删除复重,随类相从,凡为二十四篇,篇 名如右。亮少有逸群之才,英霸之器,身长八尺,容貌 甚伟,时人异焉。遭汉末扰乱,随叔父元避难荆州,躬 耕于野,不求闻达。时左将军刘备以亮有殊量,乃三 顾亮于草庐之中。亮深谓备雄姿杰出,遂解带写诚, 厚相结纳。及魏武帝南征荆州,刘琮举州委质,而备 失势,众寡无立锥之地。亮时年二十七,乃建奇策,身 使孙权,求援吴会。权既宿服仰备,又睹亮奇雅,甚敬 重之,即遣兵三万人以助备。备得用与武帝交战,大 破其军,乘胜克捷,江南悉平。后备又西取益州,益州 既定,以亮为军师将军,备称尊号,拜亮为丞相,录尚 书事。及备殂殁,嗣子幼弱,事无巨细,亮皆专之。于是 外连东吴,内平南越,立法施度,整理戎旅,工械技巧, 物究其极,科教严明,“赏罚必信,无恶不惩,无善不显。 至于吏不容奸,人怀自厉,道不拾遗,强不侵弱,风化 肃然也。”当此之时,亮之素志,进欲龙骧虎视,苞括四 海;退欲跨陵边疆,震荡宇内。又自以为无身之日,则 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国者。是以用兵不戢,屡耀 其武。然亮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 将略。“而所与对敌,或值人杰,加众寡不侔,攻守异体, 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克。昔萧何荐韩信,管仲举王 子城父,皆忖己之长,未能兼有故也。”亮之器能政理, 抑亦管、萧之亚匹也。而时之名将,无城父、韩信,故使 功业陵迟,大义不及邪!盖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 也。青龙二年春,亮帅众出武功,分兵屯田,为久驻之 基。其秋病卒,黎庶追思,以为口实。至今梁益之民,咨 述亮者,言犹在耳,虽《甘棠》之咏召公,郑人之歌子产, 无以远譬也。孟轲有云:“以逸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 道杀人,虽死不忿。”信矣。论者或怪亮文彩不艳,而过 于丁宁周至。臣愚以为咎繇大贤也,周公圣人也。考 之《尚书》,咎繇之谟略而雅,周公之《诰》烦而悉。何则?咎 繇与舜禹共谈,周公与群下矢誓故也。亮所与言,尽 众人凡士,故其文指不得及远也。然其声教遗言,皆 经事综物,公诚之心,形于文墨,足以知其人之意理, 而有补于当世。伏惟陛下迈踪古圣,荡然无忌,故虽 敌国诽谤之言,咸肆其辞,而无所革讳,所以明大通 之道也。谨“录写上诣著作臣寿。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死罪死罪。泰始十年二月一日癸巳,平阳侯相臣陈 寿上。”
文赋〈并序〉 陆机
余每观才士之所作,窃有以得其用心。夫其放言遣辞,良多变矣。妍蚩好恶,可得而言。每自属文,尤见其情。恒患意不称物,文不逮意,盖非知之难,能之难也。故作《文赋》,以述先士之盛藻,因论作文之利害所由。他日殆可谓曲尽其妙。至于操斧伐柯,虽取则不远;若夫随手之变,良难以辞逮。盖所能言者,具于此云尔。
伫中区以元览,颐情志于典坟。遵四时以叹逝,瞻万 物而思纷;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心懔懔以 怀霜,志眇眇而临云。咏世德之骏烈,诵先人之清芬; 游文章之林府,嘉丽藻之彬彬。慨投篇而援笔,聊宣 之乎斯文。其始也,皆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骛八极, 心游万仞。其致也,情曈昽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倾 “群言之沥液,漱六艺之芳润,浮天渊以安流,濯下泉 而潜浸。”于是沈辞怫悦,若游鱼衔钩而出重渊之深; 浮藻联翩,若翰鸟“缨缴而坠层云之峻。收百世之阙 文,采千载之遗韵,谢朝华于已披,启夕秀于未振,观 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然后选义按部,考辞就 班,抱景者咸叩,怀响者毕弹。或因枝“以振叶,或沿波 以讨源。或本隐以之显,或求易而得难。或虎变而兽扰,或龙见而鸟澜。或妥帖而易施,或岨峿而不安。罄 澄心以凝思,眇众虑而为言。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 于笔端。始踯躅于燥吻,终流离于濡翰。理扶质以立 干,文垂条而结繁。信情貌之不差,故每变而在颜。思 涉乐其必笑,《方言》哀而已叹。”或操觚以率尔,或含毫 而邈然。伊兹事之可乐,固圣贤之所钦。课虚无以责 有,叩寂寞而求音。函绵邈于尺素,吐滂沛乎寸心。言 恢之而弥广,思按之而逾深。播芳蕤之馥馥,发青条 之森森。粲风飞而飙竖,郁云起乎翰林。体有万殊,物 无一量。纷纭挥霍,形难为状。辞程才以效伎,意司契 而为匠,在有无而僶俛,当浅深而不让,虽离方而遁 圆,期穷形而尽相。故夫夸目者尚奢,惬心者贵当,言 穷者无隘,论达者唯旷,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 亮,“碑披文以相质,诔缠绵而凄怆,铭博约而温润,箴 顿挫而清壮,颂优游以彬蔚,论精微而朗畅”,奏平彻 以闲雅,说炜煜而谲诳,虽区分之在兹,亦禁邪而制 放。要辞达而理举,故无取乎冗长。其为物也多姿,其 为体也屡迁。其会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贵妍。暨音声 之迭代,若五色之相宣。虽逝止之无常,固崎锜之难 便。苟达变而识次,犹开流以纳泉。如失机而后会,恒 操末以续巅。谬元黄之秩叙,故淟涊而不鲜。或仰逼 于先条,或俯侵于后章。或“辞害而理比,或言顺而义 妨。离之则双美,合之则两伤。考殿最于锱铢,定去留 于毫芒。苟铨衡之所裁,固应绳其必当。或文繁理富, 而意不指适。极无两致,尽不可益。立片言而居要,乃 一篇之警策。虽众辞之有条,必待兹而效绩。亮功多 而累寡,故取足而不易。或藻思绮合,清丽芊眠,炳若 缛绣,凄若繁弦。必所拟之不殊,乃暗合乎曩篇。虽杼 轴于予怀,怵他人之我先。苟伤廉而愆义,亦虽爱而 必捐。或苕发颖竖,离众绝。致形不可逐,响难为系。块 孤立而特峙,非常音之所纬。心牢落而无与偶,意徘 徊而不能揥。石韫玉而山晖,水怀珠而川媚。彼榛楛 之勿翦,亦蒙荣于集翠。缀下里于《白雪》,吾亦济”夫所 伟。或托言于短韵,对穷迹而孤兴。俯寂寞而无友,仰 寥廓而莫承。譬偏弦之独张,含清唱而靡应。或寄辞 于瘁音,言徒靡而弗华。混妍蚩而成体,累良质而为 瑕。象下管之偏疾,故虽应而不和。或遗理以存异,徒 寻虚以逐微。言寡情而鲜爱,辞浮漂而不归。犹弦幺 而徽急,故虽和而不悲。或奔放以谐合,务嘈囋而妖 冶。徒悦目而偶俗,固声高而曲下。“寤防露与《桑间》”,又 虽悲而不雅。或清虚以婉约,每除烦而去滥。阙大羹 之遗味,同朱弦之清氾。虽一唱而三叹,固既雅而不 艳。若夫丰约之裁,俯仰之形,因宜适变,曲有微情。或 言拙而喻巧,或理朴而词轻,或袭故而弥新,或沿浊 而更清。或览之“而必察,或研之而后精。譬犹舞者赴 节以投袂,歌者应弦而遣声。是盖轮扁所不得言,故 亦非华说之所能精。普辞条与文律,良余膺之所服。 练世情之常尤,识前修之所淑。虽浚发于巧心,或受 嗤于拙目。彼璚敷与《玉藻》,若中原之有菽。同橐龠之 罔穷,与天地乎并育。虽纷蔼于此世,嗟不盈于予掬。” 患挈瓶之屡空,病昌言之难属。故踸踔于短垣,放庸 音以足曲。恒遗恨以终篇,岂怀盈而自足。惧蒙尘于 叩缶,顾取笑乎鸣玉。若夫感应之会,通塞之纪,来不 可遏,去不可止。藏若景灭,行犹响起。方天机之骏利, 夫何纷而不理。思风发于胸臆,言泉流于唇齿。纷葳 蕤以馺遝,唯毫素之所拟。文徽徽以溢目,音泠泠以 盈耳,及其六情底滞,志往神留,兀若枯木,豁若涸流。 揽营魂以探赜,顿精爽而自求,理翳翳而愈伏,思轧 轧其若抽。是以或竭情而多悔,或率意而寡“尤,虽兹 物之在我,非余力之所戮,故时抚空怀而自惋,吾未 识夫开塞之所由也。伊兹文之为用,固众理之所因, 恢万里使无阂,通亿”载而为津。俯贻则于来叶,仰观 象于古人。济文武于将坠,宣风声于不泯。涂无远而 不弥,理无微而弗纶。配霑润于云雨,象变化乎鬼神。 被金石而德广,流管弦而日新。
《吊蔡邕文》前人
彼洪川之方割,岂一篑之所堙。故尼父之惠训,智必 愚而后贤。谅知道之已妙,曷信道之未坚。忽甯子之 保己,效苌叔之违天。“冀澄河之远日,忘朝露之短年。”
《司马相如赞》嵇康
长卿慢世,越礼自放。犊鼻居市,不耻其状。托疾避官, 蔑此卿相。乃赋《大人》,超然莫尚。
《贺司空循像赞》孙绰
“公应天纵之德,系命世之期,质与荆玉参贞,鉴与南 金等照,若其好学之性,不劝而成,弱不珍玩,雅好博 古,慨洙泗之邈远,悼礼乐之不举,于是覃思深讲,锐 精幽赞,虽齐侯之归孟轲,汉王之宗仲舒,无以加焉。” 赞曰:
思文公侯,诞保休祥。素质玉洁,华藻金章。总角韫德, 被褐韬光。自昔丧乱,钲鼓日震。礼乐藏器,《诗》《书》蒙尘。 哲人遐慨,垂幕澄神。仰观洙泗,扬波绝津。方曜金铉协赞衡机。昊天不吊,会不慭遗。缙绅颓范,皇德莫毗。 公之云徂,华裔同悲。
《吊贾谊文》庾阐
中兴二十三载,余忝守衡南鼓。栧三江,路次巴陵,望 君山而过洞庭,涉湘川而观汨水,临贾生投书之川, 慨以永怀矣。及造长沙,观其遗像,喟然有感,乃吊之 云:“伟哉,兰生而芳,玉产而洁,阳葩熙冰,寒松负雪。莫 邪挺锷,天骥汗血,苟云其俊,谁与比杰。是以高明倬 茂,独发奇秀,道率天真,不议世疚。焕乎若望舒,耀景 而焯群星,矫乎若翔鸾,拊翼而逸”宇宙也。飞荣洛汭, 擢颍山东,质清浮磬,声若孤桐,琅琅其璞,岩岩其峰。 信道居正,而以天下为公;方驾逸步,不以曲路期通。 是以张高弦悲,声激柱落,清唱未和,而桑濮代作。虽 有惠音,莫过《韶》《濩》;虽有腾鳞,终仆一壑。呜呼!大庭既 邈,元风悠缅,皇道不以智隆,上德不以仁显。三五亲 誉,其轨可仰而摽;霸功虽逸,其涂可翼而阐。悲矣先 生,何命之蹇?怀宝如玉,而生运之浅。昔咎繇谟虞,吕 尚归昌,德协充符,乃应帝王。夷吾相桓,汉登萧张,草 庐三顾,臭若兰芳。是以道隐则蠖屈,数感则凤睹。若 栖不择木,翔非九五,虽曰玉折,俊才何补。夫心非死 灰,智必存形,形托神用,故能全生。奈何兰膏扬芳,汉 庭摧景“《飙风》,独丧厥明。悠悠太素,存亡一指。道来斯 通,世往斯圯。吾哀其生,未见其死。敢不敬吊,寄之《渌 水》。”
《屈贾》陶潜
进德修业,将以及时。如彼稷契,孰不愿之?嗟乎二贤, 逢世多疑。侯詹写志,感鵩献辞。
《韩非》前人
丰狐隐穴,以文自残。君子失时,白首抱关。巧行居灾, 枝辩召患。哀矣韩生,竟死说难。
《狱中与诸甥侄书》宋·范晔
吾狂衅覆灭,岂复可言!汝等皆当以罪人弃之,然平 生行己在怀,犹应可寻,至于能不?意中所解,汝等或 不悉知。吾少懒学问,晚成人,年三十许,政始有向耳。 自尔以来,转为心化,推老将至者,亦当未已也。往往 有微解言,乃不能自尽为性,不寻注书,心气恶,小苦 思便愤闷,口机又不调利,以此无谈功。至于所通解 处,皆自得之于胸怀耳。文章转进,但才少思难,所以 每于操笔,其所成篇,殆无全称者。常耻作文士文,患 其事尽于形,情急于藻,义牵其旨,韵移其意,虽时有 能者,大较多不免此累。政可类工巧图缋,竟无得也。 尝谓情志所托,故当以意为主,以文传意。以意为主, 则其旨必见,以文传意,则其词不流,“然后抽其芬芳, 振其金石耳。”此中情性旨趣,千条百品,屈曲有成理 自谓颇识其数,尝为人言,多不能赏,意或异故也。性 别宫商,识清浊,斯自然也。观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此 处,纵有会此者,不必从根本中来,言之皆有实证,非 为空谈。年少中《谢庄》最有其分,手笔差易,文不拘韵 故也。吾思乃无定方,特能济难适轻重所禀之分,犹 当未尽,但多公家之言,少于事外远效,以此为恨,亦 由无意于文名故也。本未关史书,政恒觉其不可解 耳。既造《后汉》,转得统绪,详观古今著述及评论,殆少 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无例,不可甲乙辨。后 赞于理近无所得,惟志可推耳。博赡不可及之,整理 未必“愧也。吾杂传论皆有精意深旨,既有裁味,故约 其词句,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诸序论,笔势纵放,实 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减《过秦》篇。尝共比方 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欲遍作诸志,前汉所有 者悉令备,虽事不必多,且使见文得尽。又欲因事就 卷内发论,以正一代得失,意复未果。赞自”是吾文之 杰思,殆无一字空设,奇变不穷,同含异体,乃自不知 所以称之。此书行,故应有赏音者,纪传例为举其大 略耳。诸细意甚多,自古体大而思精,未有此也。恐世 人不能尽之,多贵古贱今,所以称情狂言耳。吾于音 乐,听功不及自挥,但所精非雅声,为可恨。然至于一 绝处,亦复何异邪?其中体“趣,言之不尽,弦外之意,虚 响之音,不知所从而来。虽少许处而旨态无极,亦尝 以授人,士庶中未有一毫似者,此永不传矣。吾书虽 小小有意,笔势不快。馀竟不成就,每愧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