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第126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一百二十六卷 |
第一百二十六卷目录
书经部总论六
明焦氏笔乘〈尚书古文〉
群书备考〈尚书源流〉
古今私评〈评书三端〉
贝琼文集〈中星解〉
周洪谟文集〈殷民叛周论〉
张吉文集〈禹贡疑误辨〉
夏良胜文集〈读洪范〉
日知录〈舜典 古文尚书 书序 丰熙伪尚书 书传会选〉
经籍典第一百二十六卷
书经部总论六
明焦氏笔乘
尚书古文
国子学正梅𬸦曰:“《尚书》惟今文四十二篇传自伏生 口诵者为真,古文十六篇出孔壁中者,尽汉儒伪作, 大抵依约诸经、《论》《孟》中语,并窃其字句而缘饰之。其 补《舜典》二十八字,则窃《易》中‘文明’、《诗》中‘温恭允塞’等 字成文。其作《大禹谟》‘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等句, 则窃《论语》‘为君难、为臣不易’成文;‘惟精惟一,允执厥 中’”等句,则窃《论语》“允执其中”等语成文。征苗、誓师、赞 禹还师等,原无此事。舜分北三苗与窜三苗于三危, 已无烦师旅。伪作者徒见《舜典》有此文,遂模仿为誓, 召还“兵有苗格”诸语。《益稷赓歌》,亦窃孟子“手足腹心” 等句成文。其外《五子之歌》,窃孟子“忸怩”之语。《泰誓》三 篇,取语孟“百姓有过,在余一人,若崩厥角稽首”之语, 其外引《征仲虺之诰》《汤诰》《伊训》《太甲》咸有一德、《傅说》 《武成》诸篇,文多浅陋,必非商周之作。相传共王坏孔 子宅,欲以为宫而得之,不知竹简漆书,岂能支数百 年之久?壁间《丝竹八音》,是何人作?乃献书者之饰辞 也。梅作有成书,不知今尚流传否?聊记于此,以俟明 者。
群书备考
尚书源流
孔子叙书,始自唐虞者,以其运中天而治化隆也。伤 周道之既东,而深有望于鲁,故录伯禽之《费誓》焉;叹 《王风》之不竞,而惧其入于秦,故录穆公之《秦誓》焉。
邵康节谓“孔子知周之必入于秦,故《书》终于《秦誓》。” 《诗》录夫《秦风》,先儒多非之,然其说亦有理。《鹤林玉露》载之甚详。
后遭秦火,百篇亡缺,幸而得济南伏生之口授二十 九篇,谓之《今文》。
伏生名胜,为秦博士。以秦时禁书,伏生壁藏之。汉兴,伏生求其书,亡数十篇,独得二十八篇,即作《尚书大传》,以教于齐鲁之间。孝文时,遣晁错往受之。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晓,使其女传言教错。错,齐人,语,多与颍川异。错所不知者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属读而已。按伏生所传只二十八篇,《泰誓》一篇,武帝时河内女子所献,故合为二十九篇。然所献者载白鱼火乌之祥,乃伪《书》也。伏生教齐、鲁时授同郡张生,张生授欧阳生,欧阳生授倪宽,倪宽授欧阳之子,世世传之,至曾孙欧阳高,谓之“欧阳之学。” 又有夏侯都尉,受业于张生,以授族子始昌。始昌传族子胜,为大夏侯之学。胜传子建,别为小夏侯之学。故有欧阳。大小夏侯三家并立,而欧阳最盛。
而传之者,欧阳大小夏侯也。
欧阳歙八世传书,教授千馀人,而不免多赇之败。倪宽亦出其门,以循良课最,而赞成封禅,可惜也。夏侯明《皇极》之大旨,而垂意于青紫之得,何欤?
其后孔安国得孔壁所传科斗文字,定为五十八篇, 谓之《古文》。
武帝时,鲁恭王坏孔子旧宅,得其末孙惠所藏之书,字皆古文。孔安国以伏生之书考论其文义,定其可知者,得伏生所诵《盘庚》等五篇相合,又多伏生二十五篇,《泰誓》与河内女子所献不同,共五十八篇.。安国并依古文,间其篇第,以隶古字写之,其馀篇简错乱,并送之官府。安国又为作传,巫蛊事起,不得奏,私传其学于都尉朝,朝授胶东庸生,谓之“《尚书》古文之学” ,而未得立。张霸之徒遂伪造《古文尚书》二十四篇。后汉扶风杜林传《古文尚书》,然非孔旧本。同郡贾逵为之作《训》,马融作《传》,郑元亦为之注。刘歆欲立古文学官,移责诸博士甚力,然。
皆不见真古文,而误以霸本为古文者也。晋时,郑冲以古文授苏愉,愉授梁柳,柳之内兄皇甫谧又从柳得之,而柳又以授臧曹,曹始授梅赜,赜乃于前晋奏上其书,时又缺《舜典》一篇。齐建武中,姚兴云于大航头得其书,奏上,而古文始行焉。至唐孝明不喜古文,以今文易之,又颇改其辞,如旧“无颇” 、“今无陂” 之类是也。自是而隶古之书遂变矣。郑康成注《礼记》,韦昭注《国语》,杜预注《左氏》,赵岐注《孟氏》,引《古文尚书》所有之文,皆曰“逸书” ,盖未尝见古文故也。惟太史公尝从安国授《书》,故迁所载多《古文说》。今《史记》所引《书》与《序》皆与孔氏本合。
而奏立之者,梅颐、姚兴也。当时为之传注者,在汉则 有伏生、刘向之辈。
伏生作《大传》,以天地人四时为七政,以金縢作于周公没后。刘向作《洪范五行传》,溺于灾异。又汉儒注曰:“若稽古,殆三万言,郊禘六宗” ,牵合附会,皆不得圣人之意者也。
在隋、唐则有费甝、刘焯之徒。
隋初,始流河朔,为《正义》者蔡大宝、巢猗、费甝、顾彪,文义皆浅略,惟刘焯、刘炫最为详雅。然焯穿凿烦杂,炫就而删焉,义更太略,辞又过华,未为得也。孔颖达之《正义》,因费疏而广之;陆德明之《释文》,待陈、郑而刊定;王肃之《释驳》,李显之《新释》,皆未当。
至宋之《注》朱子所取者四家,然王安石伤于凿。
即《新经尚书》乃王雱所撰。而安石修定者。最为乖谬。介甫又有《洪范传》。
苏轼《伤于略》:
《东坡书传》驳正王氏之功为多,其于《引征》,以为羲和贰于羿而忠于夏,于康王之诰以释衰服冕为非礼。又云:昭王南征不复,穆王初无愤耻哀痛之语,平王当祸败之极,其书与平、康无异,有以知周德之衰,皆自出己见,不随人笑哭者也。
《吕祖谦》《伤于巧》。
《泰誓》至《洛诰》凡十八篇,前段多不注。
林之奇伤于烦。
林少颖集解。朱子曰:“林书尽有好处,但自《洛诰》以后,非其所解。”
乃以属九峰蔡氏。而《书传》有所归矣。
蔡氏讳沈,季通之子。朱子以书属之,乃作《集传》。
古今私评
评书三端
蔡九峰谓“今文多艰涩,而古文反平易”,或以为今文 自伏生女子口授晁错时失之,则先秦所引古书之 文皆已如此,恐其未必然也。或以为“记录之实语难 工,而润色之雅辞易好,故训诰誓命有难易之不同”, 此为近之。然伏生背文暗诵,乃偏得其所难,而安国 考订于科斗古文错乱糜灭之馀,反专得其所易,则 又有不可晓者。至于诸《序》之文或颇与《经》不合,而安 国之《序》又绝不类西京文字。朱子亦疑安国《书》是假 书,谓《大序》格致极轻,却疑晋宋间文字。况孔书东晋 方出,前此诸儒皆未之见,可疑之甚。又《春秋》《礼记》《孟 子》《荀子》间与今书不同者,如《孟子》载《汤诰》“造攻自牧 宫”,不言鸣条;《春秋传》述五子之歌衍“率彼天常”一句, 《康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今经乃无有。若荀卿引仲 虺曰:“诸侯能自得师者王,得友者霸”,引《康诰》“惟文王 敬忌一人以怿”,《礼记》以申劝宁王之德为申观宁王, 又庶言同则亡怿,多一“亡”字,其乖牾有如此者,安可 必书无缺文乎?安可谓所引者之皆谬乎?释书者欲 尽解之,是难逃晦翁之讥也。又欧阳公《日本歌》云:“徐 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令严不许通中国, 举世无人识古文。”按:今世经书,往往有外国本,则书 之独全于日本者,未可知也。
贝琼文集
中星解
“中星见”,于作历之法尚矣。天有定星,星无定位,各于 四时考之南方,而《尧典》言象、言次、言星之不同,何也? 永嘉郑氏本于孔《注》互见之说,诸家无以异之。盖南 言朱鸟,则知东为苍龙,西为白虎,北为元武矣;东言 大火,则知南为鹑火,西为大梁,北为元枵矣;西言虚, 北言昴,则知南为星,东为房矣。余求之《经》而参之考 亭所论,岂特以互见为文哉?天道至幽至远,而圣人 察之至精至密。春言星鸟,以二十八宿各复于四方, 而星鸟适见于昏中,故举而言之。至于仲夏,则朱鸟 转而西,苍龙转而南,而大火适见于昏中,不可以象 言,亦不可以星言矣。秋之中星,则元武七宿之虚宿, 冬之中星,则白虎七宿之昴宿,故于此独举一宿焉。 大抵天以星为体,而有广狭远近、明暗早晚,惟中者 则载之,故《月令》仲春“昏弧中,旦建星中馀月”皆举二 十八宿,而此独非者,以弧近井,建星近斗,井、斗不可 的指,故举弧建以定昏旦之中。则知《尧典》所载,岂非
以其中之所见而言乎?圣人考中星以正作讹,成易之事,析因夷隩之宜,所谓术不违天,政不失时者如此。然尧时冬至,日在虚昏中昴,至朱子之时,则日在 斗昏中壁。此见岁差之由,而岁差之由,恒于中星知 之。苟以为互见,其法无乃甚疏耶?吁!差之毫厘,谬以 千里,而学者不之详也,故表而著之。
周洪谟文集
殷民叛周论
或问:“武王之伐商也,书曰:‘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是 言王者无敌也。又曰:‘篚厥元黄,绍我周王’。是言人心 悦服也。夫何天下甫定,武王既崩,而四国殷民扇乱 不已,虽化训三纪之久,而闲之犹艰。故先儒谓《大诰》 《康诰》《酒诰》《梓材》《召诰》《洛诰》《多士》《多方》八篇,皆为殷人 不服周而作。”又谓“方殷之虐人,如在膏火中,归周如 流,不暇念先王之德。及天下稍定,人自膏火中出,即 念殷先七王如父母,虽以武王、周公之圣,相继抚之 而莫能御也。由是观之,则所谓倒戈执篚于吊伐之 日者,不几于虚文乎?圣人以至仁伐至不仁,何其人 心之不易服哉?”南皋子曰:“是盖不然。向之倒戈而不 敌执篚而来迎者,非商之臣也,乃纣”所虐害之蒸民 也,所播弃之黎老也。其后不服周而念商者,非商之 民也,乃纣所比昵之罪人也,所崇信之奸回也。何以 明之?《书》曰:“乃惟四方之多罪逋逃,是崇是长,是信是 使,是以为大夫卿士,俾暴虐于百姓,以奸宄于商邑。” 又曰:“为天下逋逃主,萃渊薮。”则商臣之党纣虐民者, 皆天下之奸回罪人,不可谓不众也。故《孟子》谓“武王 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而朱子以为皆 党纣虐民者也。然灭之云者,岂噍类无遗哉?不过歼 其渠魁,而馀孽之犹存者不知几千万人,诛之不可 胜诛也。既不之诛,而子弟念其父兄之死、臣仆念其 国统之绝者,愤怨不已,故乘三监之隙而胁其民以 叛也。今夫盗跖一呼,聚党数百,犹能糜人之国,其故 何哉?胁之而已矣。岂有纣党之在渊薮者犹众,而不 能胁四国之民以叛哉?故《多土》曰:“予大降尔四国民 命”,《多方》曰:“我惟大降尔四国民命。”皆谓商民为所胁 者众,故宽宥之而不加诛也。虽以四国民命为言,而 曰“商王士,曰尔殷多士”,曰“殷侯尹,民曰胥伯,小大多 正”,则实告殷臣,而非告殷民也。至于《毕命》曰“毖殷顽 民”,亦指殷之馀孽而言。故下文言“世禄之家,鲜克由 礼,兹殷庶士,席宠惟旧”,则极数殷士之恶,而无一语 以及殷民也。数千载之下,读者不得其意,乃谓殷民 既怨殷而归周,又叛周而思殷。且或谓周之顽民,乃 殷之忠臣。夫殷之臣孰有忠于微子、箕子而叛周者? 非微子、箕子,乃纣子武庚及其馀党耳。使诚以为叛 周者非纣馀党,乃前日涂炭之民,则圣人伐暴救民 之意,终无以暴白于天下后世,而乱臣贼子得以藉 口矣。予故为详辩之。
张吉文集
禹贡疑误辨
贡。于嶓冢,导汉之下则曰“南入于江,东汇泽为彭蠡, 东为北江,入于海”;于“岷山”,导江之下则曰:“东迤北会 为汇,东为中江,入于海。”此二条者,朱子及九峰蔡氏 皆以彭蠡乃江西诸水所潴,固无仰于江、汉之所汇, 而江、汉二水并持东下,又不见所谓北江、中江者,执 是以疑《经》之误,其说甚备。愚尝亲历其地,细观其说, 而以《经》文证之,乃知《经》文无误。二先生之说,皆过论 也。夫“汇”本训回,乃下流泛溢,他水势不能泄,于是回 旋渟滀,潴而为泽之谓也。今春夏之间,江汉水涨,则 彭蠡之水郁不得流,而逆注倒积,漭为巨浸,茫然数 百馀里,无复畔岸,其汇为泽盖如此。虽无仰于江汉 之所入,然是因其下流牣,故湖水壅阏沮抑而不能 出,方能成其泽尔,非谓江汉之水截入泽内而为汇 也。若其截入为泽,则但如他条曰“至”、“曰入”可也,何必 变文言“汇”哉?此东汇泽为彭蠡,东迤北会为汇,本无 误矣。汉水不言会者,为江水所隔,与彭蠡不相接也。 江水不言彭蠡者,与汉互见也。逮夫二水渐消,则彭 蠡之水溢出大江,循南岸而行,与二水颉颃趋海,所 谓“其北则江汉之浊流,其南则鄱阳”是已。第江水浚 发,最在上流,其流则汉水自北岸而入。又其次则彭 蠡之水,自南岸而入。三水并持东下,则江为中江,汉 为北江。而彭蠡之水入江并流为南江者,不言可知, 非谓分支分派,判然殊途,为二江也。此东为北江,东 为中“江,入于海”,亦无误也。而理明义精,如我朱子九 峰,又其高弟,乃皆不能无疑,于斯何与?况《经》文简奥, 其言“南入于江,东汇为泽”,盖亦无远不包,而曰“南”曰 东,与今水道屈折迤逦,势正相符。今却又云:今文自 有谬处,与今水道全然不合,不可强解,此不可晓也。 又按:江水自东陵而下,汉水自汉阳而下,其势皆渐 趋东北湖口为江汉所汇之处,正在东陵汉阳东北, 与《经》文亦合。今却又云,于汉水则宜改曰“南汇彭蠡”, 于导江则宜改曰“南会于汇”,此又不可晓也。若夫所 谓横截南入于鄱阳,又横截而北流为北江,又谓至此而后,一先一后以入于彭蠡,既汇之后,又复循次 而出以为二江。此自说者之误,非《经》文之误也。盖《经》 意以为汉虽入江,而自循北岸以达于海,不可泯灭, 故有“东汇北江入海”之文。朱子偶未之思,以为二水 既合,则有江无汉,故既疑其误,而复有取于郑樵之 说,以为“东汇泽为彭蠡,东为北江入于海”二句,疑衍。 蔡氏笃信朱子,不复别求其说,遂再立论以疑《经》,皆 非也。或曰:“南之有江,犹北之有河,皆大水也。”然渭水、 洛水皆入于河,不言中河、北河,安知中江非江之说 不为误乎?是不然,河源远出闷磨黎山,自积石、龙门 而下,气势雄猛,流波汹汹,而洛、渭二水,近出鸟鼠同 穴、熊耳诸山,不数百里遂达于河,几不能见,安得与 河为敌?若夫江源出于嶓冢,既不相远,而其通流之 地,大小虽殊,终不相揜,则汉虽入江,犹得各纪其为 汇为江入海之实,夫岂过乎?河可以包渭、洛,而江不 得以包汉,故于兖州则曰“九河既道”,不兼渭、洛而言。 荆州则曰“江汉朝宗于海”,对举二水而并言之贡之, 立精义矣。呜呼!《经》赖真儒而明贡,有朱子及蔡氏者, 为之辨析,其义犹晦。信乎说难矣。
夏良胜文集
读洪范
《洪范》谓“帝锡九畴于禹,而震怒不畀于鲧,归于治水 成败之绩。”呜呼!圣贤传道之际,其授受微矣。若谓天 所以畀、所以不畀,其然哉?夫道初无也,以有天地而 有有于天地,天地则付于物,物以呈文而道益著,圣 人成而应之矣。其著与微,固有其时,而著必有其人 也。盖有有其人而不遇其时者,未有有其时而无以 应之者也。故先天而天弗违,道在人而应之天也;后 天而奉天时,道在天而应之人也。应以天者惟其人, 应以人者惟其时。彼龙马负图,八卦乃画,是道寓于 图,伏羲生,当其时以应之,然非伏羲不足以应也,故 曰图为伏羲出也。然为八卦而出,虽曰不为伏羲而 出亦可也。至于《韶》作而凤仪,《春秋》成“而麟至”,则道在 人而著于《韶》与《春秋》,故天应之以瑞,以昭其道也。凤 与麟,固非道也。然则龟负文而九畴叙,亦龙负图而 八卦画,谓禹当其时足以应之而叙彝伦,则固也。谓 其专应治水,功成而出,某不知何如也。又谓以鲧绩 弗成而震怒不畀某,益不知为何如也。夫功以人成, 道以时显,若鲧诚足震怒,然当其时,有尧在矣,有舜 在矣,天果为震怒,鲧而不畀,独不锡尧舜而畀之乎? 是知道以物而著者,故自有其时,当其时,必有人也。 故某曰:“《龟书》为九畴而出,非为禹也,非为禹而出,则 固非为怒鲧而不出矣。况夫天本无心而有象,若谓 怒是人而不畀,锡是人而畀之,是亦市井小丈夫任 情而”予夺者之所为,殆恐天不若是之小也。是道之 所系,固自有理数,又不若感应灾祥之论也。《传》曰:“治 水功成,洛龟呈瑞。”龟,水族也,固以类应之,则《河图》为 伏羲何功而出者乎?然则箕子何为云尔?“允执厥中”, 尧之道传于舜,必曰:“四海困穷,天禄永终。”是君臣之 间,其授受之际,警戒如是。礼乐为邦,孔子之道,传之 颜渊,必曰“郑声淫佞人。”殆是师弟之间,授受之际,警 戒如是。若箕子、武王之授受,后尧、舜而先孔、颜者,虽 箕子不得而臣,而武王盖以道之所在,访之若弟子 矣。故其云尔者,亦警戒之意也。“惟鲧匪人则不畀,惟 禹其人则畀之”,是天之意也。箕子惟其人,故得道之 传;武王惟其人,故箕子以“道传之也”,亦天之意也。然 则道之所在,天之所在,非其人而传,则为逆天;惟其 人而不传,亦为逆天。逆天者,废道也。此箕子所以不 死,所以不臣,而必传其道而不避者,亦天也。则武王 所以得传其道于箕子,亦天也。其所以示付托之重, 而欲武王承天之意有在矣。然则箕子何若是隐也? 当其时,君臣之名未正,而师弟子之分亦未安也,故 不得如尧、舜、孔、颜之名言警戒,乃托天之付畀,微示 其意如此也。故曰:“圣贤传道之际,其授受之微也。”若 夫圣贤之言,固非浅陋所能窥,亦非敢有所致疑于 其间也。
日知录
舜典
古时《尧典》《舜典》本合为一篇,故“月正元日,格于文祖 之后。”而四岳之咨必称“舜曰”者,以别于上文之帝也。 至其命禹,始称“帝曰”,问答之辞已明,则无嫌也。
古文尚书
汉时《尚书》今文与古文为二,而古文又自有二。《汉书 艺文志》曰:“《尚书古文经》四十六卷,为五十七篇。”师古 曰:“孔安国《书序》云:‘凡五十九篇,为四十六卷。承诏作 传,引序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郑元《序赞》云:“后又 亡其一篇,故五十七。”又曰:“经二十九卷,大小夏侯二 家《欧阳经》三十二卷。”
欧阳生字和伯,史失其名。夏侯胜胜从兄子建皆得伏生《尚书》。
师古曰:“此二十九卷,伏生传授者{{Annotation|,内毒誓非伏生所传”,师古并言之,详见下。}}此今文与古文为二也。又曰:“《古文尚书》者,出孔子 壁中。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而得《古 文尚书》及《礼记》《论语》《孝经》凡数十篇,皆古字也。共王 往入其宅,闻鼓琴瑟钟磬之音,于是惧,乃止不坏。”孔 安国者,孔子后也。悉得其书,以考二十九篇,得多十 六篇。〈师古曰见行世二十九篇之外更得十六篇〉安国献之遭巫蛊事,未 列于学官,刘向以《中古文》〈师古曰中者夫子之书也〉校欧阳、大小 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 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 字。文字异者七百有馀,脱字数十。
志自云,“此所述者,本之刘歆《七略》,不知中古文即安国所献否?及王莽末,遭赤眉之乱,焚烧无馀。”
《儒林传》曰:“孔氏有《古文尚书》,孔安国以今文字读之, 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馀篇,盖《尚书》滋多于是矣。”〈言此 为最多者明张霸加之以百二篇为伪〉遭巫蛊,未立于学官。安国为谏 大夫,授都尉朝,都尉朝授胶东庸生,庸生授清河胡 常,少子又传《左氏》;常授虢徐敖,又传《毛诗》,授王璜、平 陵涂恽子真。子真授河南桑钦君长。王莽时,诸学皆 立。
《传》末又言“平帝时,立《左氏春秋》《毛诗》《逸礼》《古文尚书》,而《后汉书》十四博士无之,盖光武时废。”
《刘歆》为国师,璜《恽等》皆贵显。〈言刘歆者哀帝时歆移书太常博士欲立此诸 家之学故也〉
又曰:“世所传《百两篇》者,出东莱张霸,分析合二十九 篇,以为数十。”〈或分析之或合之〉又采《左氏传》《书序》,为作首尾, 凡百二篇,篇或数简,文意浅陋。成帝时,求其古文者, 霸以能为百两征,以中书校之,非是。此又孔氏《古文》 与张霸之书为二也。《后汉书儒林传》曰:“孔僖,鲁国鲁 人也。自安国以下,世传《古文尚书》。”又曰:“扶风杜林传 《古文尚书》,林同郡贾逵为之作训。”
《贾逵传》:“肃宗好古文尚书,诏逵撰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古文同异为三卷。帝善之。”
马融作传,郑元注解,由是《古文尚书》遂显于世。”又曰: “建初中,诏高才生受《古文尚书》《毛诗》《穀梁》《左氏春秋》, 虽不立学官,然皆擢高第为讲郎,给事近署。”然则孔 僖所受之安国者,竟无其传。而杜林、贾逵、马融、郑元 则不见安国之传,而为之作训、作传、作注解。此则孔、 郑之学,又当为二而无可考矣。《刘陶传》曰:“陶明《〈尚书 〉、春秋》,为之训诂,推三家《尚书》及古文,是正文字三百 馀事,名曰“中文尚书。”〈言参用今文古文之中〉汉末之乱无传。若 马融注“《古文尚书》十卷”,“郑元注《古文尚书》九卷”,则见 于《旧唐书艺文志》。
又有王肃、范甯、李颙、姜道成注《古文尚书》,《新唐书》作“姜道盛。”
开元之时。尚有其书。而未尝亡也。按陆氏《释文》言马、 郑所注二十九篇,则亦不过伏生所传之二十八
一、《尧典》并《舜典》《慎徽》以下为一篇;二、《皋陶谟》并《益稷》为一篇;三、《禹贡》,四、《甘誓》五,《汤誓》六,《盘庚》七《高宗肜日》,八《西伯戡黎》,九《微子》十,《牧誓》十一《洪范》十二《金縢》十三《大诰》十四《康诰》十五,《酒诰》十六《梓材》十七《召诰》十八《洛诰》十九《多士》二十《无逸》,二十一《君奭》二十二《多方》,二十三《立政》,二十四《顾命》,并《康王之诰》为一篇。二十五《吕刑》,二十六《文侯之命》,二十七《费誓》,二十八《秦誓》。
而《泰誓》别得之民间。合之为二十九。
孔氏正义曰:《史记》及《汉书儒林传》云:“伏生独得二十九篇,以教齐鲁,然《泰誓》非伏生所得。” 按马融云“《泰誓》后得。” 郑元《书论》亦云:“民间得《泰誓》,《别录》曰‘武帝末,民有得《泰誓》书于壁内者,献之’。” 则《泰誓》非伏生所传,而言二十九篇者,以司马迁在武帝之世,见《泰誓》出而得行,入于伏生所传内,故为史。总之云伏生所出,不“复曲别分析,其实得时。不与伏生所传同也。”
且非今之《泰誓》。〈有白鱼入于王舟等语董仲舒对策引之〉其所谓“得多十 六篇”者,不与其间也。《隋书经籍志》曰:“马融、郑元所传 惟二十九篇,又杂以今文,非孔子旧书。自馀绝无所 说。”
正义曰:郑氏书,于伏生所传之外,增益二十四篇。《舜典》一,《汨作》二《九工》九篇;十一《大禹谟》十二《益稷》十三《五子之歌》十四《引征》十五《汤诰》十六,《咸有一德》十七,《典宝》十八,《伊训》十九,《肆命》二十,《原命》二十一,《武成》二十二,《旅獒》二十三,《冏命》二十四,以一篇为一卷九,共九篇,合为一卷。通十六卷,以合于《汉艺文志》,得多十六篇之数。此即张霸之徒所作,伪书也。与《旧唐书》所载卷目不同。
晋世秘府所存,有《古文尚书》经文,今无有传者。及永 嘉之乱,欧阳、大小夏侯《尚书》并亡。至东晋,豫章内史 梅赜始得安国之传,上之。
正义引《晋书》云:“太保郑冲以古文授扶风苏愉,愉授天水梁柳,柳授城阳臧曹,曹授汝南梅赜,遂上其书。” 又云:“其书亡失《舜典》一篇。” 此书东京以下诸
儒,皆不曾见。郑元注《礼记》、韦昭注《国语》,杜预注《左氏》,赵岐注《孟子》,凡引此书文,并注云:《逸书》。
《增多》二十五篇。
“《大禹谟》一,《五子之歌》二,《引征》三,《仲虺之诰》四,《汤诰》五,《伊训》六,《大甲》三篇九,《咸有一德》十,《说命》三篇十三,《泰誓》三篇十六,《武成》十七,《旅獒》十八,《微子之命》十九,《蔡仲之命》” 二十,《周官》二十一,《君陈》二十二,《毕命》二十三,《君牙》二十四,《冏命》二十五。
以合于伏生之二十八篇,而去其伪。《泰誓》又分《舜典》 《益稷》《盘庚》中下《康王之诰》各自为篇,则为今之五十 八篇矣。其《舜典》亡阙,取王肃本《慎徽》以下之传续之。
陆氏《释文》云:“梅赜上孔氏传《古文尚书》,亡《舜典》一篇。” 时以王肃注颇类孔氏,故取王注从“慎徽《五典》” 以下为《舜典》,以续孔传。
齐明帝建武四年,有姚方兴者,于大航头得本,有“曰 若稽古帝舜”以下二十八字,献之朝议,咸以为非。及 江陵板荡,其文北入中原,学者异之,刘炫遂以列诸 本第。然则今日之《尚书》,其今文、古文皆有之,三十三 篇固杂取伏生、安国之文,而二十五篇之出于梅赜 《舜典》二十八字之出于姚方兴,又合而一之。《孟子》曰: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于今日而益验之矣。
窃疑古时有《尧典》无《舜典》,有《夏书》无《虞书》,而《尧典》亦 《夏书》也。《孟子》引“二十有八载放勋,乃徂落而谓之《尧 典》”,则《序》之别为《舜典》者非矣。《左氏传庄公八年》引“皋 陶迈种德”,《僖公二十四年》引“地平天成”,二十七年引 “赋纳以言”,《文公七年》引“戒之用休”,《襄公五年》引“成允 成功”,二十一年、二十三年两引“念兹在兹”,《二十六年》 引“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哀公六年引“允出兹在兹”, 十八年引“官占惟先蔽志”,《国语》周内史过引“众非元 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而皆谓之《夏书》,则后之目 为《虞书》者赘矣。
《正义》言马融、郑元、王肃《别录》题皆曰“《虞夏书》,以虞、夏同科。”
何则?记此书者必出于夏之史臣,虽传之自唐,而润 色成文,不无待于后人者。故篇首言曰“若稽古”,以古 为言,明非当日之记也。世更三圣,事同一家,以夏之 臣追记二帝之事,不谓之《夏书》而何?夫惟以夏之臣 而追记二帝之事,则言尧可以见舜,不若后人之史, 每帝各立一本纪,而后为全书也。
“帝曰: 来!禹,汝亦昌言”,承上文皋陶所陈一时之言也。 “王出在应门之内”,承上文诸侯出庙门俟一时之事 也。序分为两篇者,妄也。
书序
益都孙宝侗仲愚谓:“《书序》为后人伪作,逸书之名亦 多不典。至如《左氏传定四年》:祝佗告苌弘,其言鲁也, 曰:‘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墟。其言卫也,曰:命以《康 诰》,而封于殷墟。其言晋也,曰:命以《唐诰》,而封于夏墟’。 则《伯禽之命》《康诰》《唐诰》,《周书》之三篇,而孔子所必录 也。今独《康诰》存而二《书》亡。为《书序》者,不知其篇名,而” 不列于百篇之内,疏漏显然,则不但《书序》可疑, 百篇之名亦未可信矣。其解命以伯禽为书名,《伯禽 之命》尤为切当。今录其说。
正义曰:《尚书》遭秦而亡,汉初不知篇数。武帝时有太 常蓼侯孔臧者,安国之从兄也,与安国书云:“时人惟 闻《尚书》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谓为信然,不知其 有百篇也。”今考传记引书,并无《序》所亡四十二篇之 文,则此篇名亦未可尽信也。
丰熙伪尚书
《五经》得于秦火之馀,其中固不能无错误,学者不幸 而生乎二千馀载之后,信古而阙疑,乃其分也。近世 之说经者,莫病乎好异,以其说之异于人而不足以 取信,于是舍《本经》之训诂而求之诸子百家之书,犹 未足也,则舍近代之文而求之远古;又不足,则舍中 国之文而求之四海之外,如丰熙之古书《世本》,尤可 怪焉。
鄞人言出其子坊伪撰,又有《子贡诗传》,后儒往往惑之。
“曰箕子,朝鲜本”者,箕子封于朝鲜,传书古文,自《帝典》 至《微子》止,后附《洪范》一篇。曰“徐市,倭国本”者,徐市为 秦博士,因李斯坑杀儒生,托言入海求仙,尽载古书, 至岛上立倭国,即今日本是也。二国所译书,其曾大 父河南布政使庆录得之,以藏于家。按宋欧阳永叔 《日本刀歌》,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盖昔 时已有是说,而叶少蕴固已疑之。夫诗人寄兴之辞, 岂必真有其事哉?日本之职贡于唐久矣,自唐及宋, 历代求书之诏不能得,而二千载之后,庆乃得之。其 得之,又不以献之朝廷,而藏之家,何也?
宋咸平中,日本僧奝然以郑康成注《孝经》来献,不言有《尚书》。
至曰箕子传《书》古文自《帝典》至《微子》,则不应别无一
篇逸书,而一一尽同于伏生、孔安国之所传。其曰“后附《洪范》一篇”者,盖徒见《左氏传》三引《洪范》,皆谓之《商书》。
《文公五年》引“沈潜刚克,高明柔克。” 《成公六年》引“三人占,从二人。” 《襄公三年》引“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正义》曰:“箕子,商人所说,故谓之《商书》。”
而不知王者,周人之称。十有三者,周史之记,不得为 商人之书也。《禹贡》以道山道水移于九州之前,此不 知古人先经后纬之义也。
《孔安国传》“道岍及岐” ,即云:“更理说所治山川首尾所在。” 是自汉以来别无异文。《史记。夏本纪》亦先九州而后道山、道水。
《五子之歌》“为人上者奈何不敬?”以其不叶而改之,曰 “可不敬乎?”谓本之鸿都石经。据《正义》言,蔡邕所书石 经,《尚书》止今文三十四篇,无《五子之歌》,熙又何以不 考而妄言之也?
《五子之歌》,乃孔氏古文,东晋豫章内史梅赜所上。故《左传》成公十六年引“怨岂在明,不见是图” ,《哀公六年》引“惟彼陶唐,有此冀方” ,杜预注并以为逸书;《国语》周单襄公引“民可近也,而不可下也” ,单穆公引“关石和钧” ,《王府》则有韦昭解,亦以为逸书。
“夫天子失官,学在四裔,使果有残编断简,可以裨经 文而助圣道,固君子之所求之而惟恐不得者也。若 乃无益于经,而徒为异以惑人,则其于学也,亦谓之 异端而已。”愚因叹夫昔之君子,遵守经文,虽章句先 后之间,犹不敢辄改。故元行冲奉明皇之旨,用魏徵 所注《类礼》,撰为疏义,成书上进。而为张说所驳,谓章 句隔绝,有乖旧本,竟不得立于学官。夫《礼记》二戴所 录,非夫子所删,况其篇目之次,元无深义。而魏徵所 注,则又本之孙炎。〈字叔然汉末人〉以累代名儒之作,申之以 诏旨,而不能夺经生之所守。盖唐人之于经传,其严 也如此。故啖助之于《春秋》,卓越三家,多有独得,而史 氏犹讥其一本所承,自用名学,谓后生诡辩,为助所 阶。乃近代之人,其于读经,卤莽灭裂,不及昔人远甚, 又无先儒为之据依,而师心妄作,刊传记未已也,进 而议圣经矣;更章句未已也,进而改文字矣。此陆游 所以致慨于宋人。
陆务观曰:“唐及国初,学者不敢议孔安国、郑康成,况圣人乎?自庆历后诸儒发明经旨,非前人所及,然排《系辞》,毁《周礼》,疑《孟子》,讥《书》之引征、《顾命》不难于议《经》,况传注乎?” 赵汝谈至谓《洪范》非箕子之作。
而今且弥甚。徐防有言:“今不依章句,妄生穿凿,以遵 师为非义,意说为得理,轻侮道术,寖以成俗。”呜呼!此 学者所宜深戒。若丰熙之徒,又不足论也。
近有谓得朝鲜本《尚书》,于《洪范》八政之末添多五十二字者。按:元王恽《中堂事记》,中统二年,高丽世子�来朝,宴于中书省,问曰:“传闻汝邦有《古文尚书》及海外异书。”答曰:“与中国不殊。”是知此五十二字者,亦伪撰也。
汉东莱张霸伪造《尚书》百二篇,以中书校之,非是。霸 受父,父有弟子尉氏樊并,诏存其书。后樊并谋反,乃 黜其书,而伪逸《书嘉禾篇》有周公奉鬯立于阼阶,延 登赞曰“假王莅政”之语,莽遂依之,以称居摄。是知惑 世诬民,乃犯上作乱之渐。大学之教禁于未然者,其 必先之矣。
书传会选
洪武二十七年四月丙戌,诏征儒臣定正宋儒蔡氏 《书传》。上以蔡氏《书传》日月五星运行与朱子《诗传》不 同,其他注说与番阳邹季友所论,间亦有未安者,遂 诏征天下儒臣定正之,命翰林院学士刘三吾等总 其事。凡蔡氏《传》得者存之,失者正之。又采诸家之说, 足其未备。九月癸丑,书成,赐名《书传会选》,命礼部颁 行天下。今按此书,若《尧典》谓天左旋,日月五星违天 而右转,〈陈氏祥道〉“高宗肜日”,谓祖庚绎于高宗之庙。〈金氏履祥〉 《西伯戡黎》,谓是武王。〈金氏〉《洛诰》:“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 惟七年。”谓周公辅成王之七年。〈张氏 陈氏栎〉皆《不易》之论。
又如《禹贡》“厥赋贞” ,主苏氏轼,谓赋与田正相当。泾属渭,汭主孔《传》“水北曰汭。” 《太甲》“自周有终” ,主金氏,谓“周当作君。” 《多方》“不克开于民之丽” ,主叶氏;陈氏栎,谓“古者治狱以附罪为丽” ,皆可从,然所采既博,亦或失当。如《金縢》“周公居东” ,谓孔氏以为“东征” ,非是。至《洛诰》又取“东征” 之说,自相抵牾。
每《传》之下系以《经》文及《传音释》,于字音、字体、字义辨 之甚详。其《传》中用古人姓字、古书名目必具出处,兼 亦考证典故。盖宋、元以来诸儒之规模犹在,而其为 此书者,皆自幼为务本之学,非由八股发身之人。故 所著之书,虽不及先儒,而尚有功于后学。至永乐中 修《尚书大全》,不惟删去异说,并《音释》亦不存矣。愚尝 谓自宋之末造以至有明之初年,经术人材,于斯为 盛。自“八股行而古学弃,《大全》出而经说亡,十族诛而 臣节变”,洪武、永乐之间,亦世道升降之一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