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四百四十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四百四十一卷
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四百四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四百四十一卷目录

     管子部汇考一

      周总一则

     管子部汇考二

      汉刘向校定管子进序

      明赵用贤订正管子自序

      张榜管子纂自序

     管子部汇考三

      汉书艺文志道家

      隋书经籍志法家

      唐书艺文志法家

      宋史艺文志法家

      宋郑樵通志法家

      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道家

      马端临文献通考法家

     管子部总论

      汉贾谊新书俗激篇

      淮南子鸿烈解道应训

      宋苏洵文集管仲论

      邵雍皇极经世书观物外篇

      朱子语录诸子

      性理大全诸子

      杨忱文集管子论

      黄震文集管子论

     管子部艺文

      管晏列传赞       汉司马迁

      管仲赞         晋夏侯湛

      管仲赞           孙楚

      读管子         明王世贞

     管子部纪事

     管子部杂录

     商子部汇考一

      周总一则

     商子部汇考二

      汉书艺文志法家

      隋书经籍志法家

      唐书艺文志法家

      宋史艺文志法家

      宋郑樵通志法家

      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法家

      马端临文献通考法家

     商子部总论

      周韩非子定法篇

      汉桓宽盐铁论非鞅篇

      宋苏轼文集商君论

    经籍典第四百四十一卷

    管子部汇考一

    周时齐管仲著《管子》八十六篇。

    按《史记周本纪》不载。按《管晏列传》:“管仲夷吾者,颍 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 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 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 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 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管仲曰: ‘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 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 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 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走, 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 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 而耻功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 也’。”鲍叔既进管仲,以身下之,子孙世禄于齐,有封邑 者十馀世,尝为名大夫,天下不多管仲之贤,而多鲍 叔能知人也。管仲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 通货积财,冨国强兵,与俗同好恶,故其称曰:“仓廪实 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 不张,国乃灭亡。下令如流水之源,令顺民心。故论卑 而易行,俗之所欲,因而予之;俗之所否,因而去之。”其 为政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贵轻重,慎权衡。 桓公实怒少姬,南袭蔡,管仲因而伐楚,责苞茅不入 贡于周室。桓公实北征山戎,而管仲因而令燕,修召公之政。于柯之会,桓公欲背曹、沬之约,管仲因而信 之,诸侯由是归齐,故曰:“知与之为取政之宝也。”管仲 富拟于公室,有三归反坫,齐人不以为侈。管仲卒,齐 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后百馀年而有《晏子》焉。

    管子部汇考二

    《汉刘向校定管子八十六篇》

    按向进序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臣所校雠中管子书三百八十九篇太中大夫卜圭书二十七篇臣富参书四十一篇射声校尉立书十一篇太

    “《史书》九十六篇,凡中外书五百六十四篇,以校除复 重四百八十四篇,定着八十六篇,杀青而书,可缮写 也。”《管子》者,颍上人,名夷吾,号仲父。少时常与鲍叔牙 游,鲍叔知其贤。管子贫困,常欺叔牙,叔牙终善之。鲍 叔事齐公子小白,管子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 子纠死,管仲囚鲍叔,荐管仲。管仲既任政于齐,齐桓 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故管仲曰: “吾始困时,与鲍叔分财,多自予,鲍叔不以我为贪,知 吾贫也;尝为鲍叔谋事而更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 知吾有利有不利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 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吾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 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鲍叔既进管 仲而己下之子孙世禄于齐,有封邑者十馀世,常为 大夫。管子既相,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 强兵,与俗同好丑。故其《书》称曰:“仓廪足而知礼节,衣 食足而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 亡。下令如流水之源,令顺人心,故论卑而易行。俗所 欲因予之,俗所否“因去之。其为政也,善因祸为福,转 败为功,贵轻重,慎权衡。”桓公怒少姬,南袭蔡,管仲因 伐楚,责苞茅不入贡于周室。桓公北征山戎,管仲因 而令燕修召公之政。柯之会,桓公背曹沫之盟,管仲 因而信之,诸侯归之。管仲聘于周,不敢受上卿之命 以让高国。是时诸侯为管仲城谷以为之乘邑,《春秋》 书之褒贤也。管仲富拟公室,有三归反坫,齐人不以 为侈。管子卒,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孔子曰:“微管 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太史公曰:余读管氏牧民,山高 乘马,轻重九府,详哉言之也!又曰:“将顺其美,匡救其 恶,故上下能相亲爱。”岂管仲之谓乎?九府书民间无 有山高,一名形势。凡管子书,务富国安“民,道约言要”, 可以晓合经义,向谨第录上。按重复者当得四百七十八篇今曰四百八十 四疑有讹误

    《明赵用贤订正管子二十四卷》

    按用贤自序管子旧书凡三百八十九篇汉刘向校除其重复定着为八十六篇今亡十篇近世所传往往淆乱至不可读余行求古善本庶几遇之者几二

    十年,始得之友人秦汝立氏。其大章仅完整,而句字 复多纠错,乃为正其脱误者逾三万言,而阙其疑不 可考者尚十之二,然后《管子》几为全书。夫五伯莫盛 于桓公,而管仲特为之佐,自其事羞称于圣门,而其 言悉见,绌以为权谋功利,学者鲜能道之。及余读是 书而深惟其故,然后知王者之法莫备于周公,而善 变周公之法者,莫精于《管子》。何者?方周之兴,去隆古 沕穆之风未远,而后稷、公刘其深仁厚泽,又培之于 数百年之久。盖风会既启,而文明犹郁。周公起而当 制作之任,其法制之绸缪,文章之繁猥,诸所经画莫 不犁然具举,而天下且以鸿庞淳固之俗,始向利于 宪度著明之后。故其法虽密,而其服习者亦能安之 而不悖。周室既衰,诸侯日寻于干戈,谋臣察士竞出 其智力以相胜。苟必兢兢于先王之约束而执不移 等,则势有所格,而其术必有所穷,非救时之宜矣。《管 子》固天下才也,岂其智不及此乎?是故当其谋之于 垂缨下衽之日者,不过审旧法,择其善者而从之。又 其要,则杜事可以隐,“令可以寄政,使诸侯不吾虞,而 吾独安国富民,以取盈于天下。”故其书如《牧民》《乘马》 《幼官》《轻重》诸篇,大抵不离《周官》以制用,而亦不尽局 于《周官》以通其变。今考其说,所为参国为三军者,即 伍、两卒旅之旧也;因罚备器用者,即“两造”、“两剂”之遗 也。选士首以好学、慈孝,而且及于拳勇股肱,亦兴贤 之故典也;铸币藉以黄金刀布,而并及于鱼盐针铁, 亦圜府之旧章也。他如五势之准诸说,不过积馀藏 羡,待之于国。诸侯不服,吾可以战;诸侯宾服,吾可以 行仁义。盖周公之法。其樊然结约者,要以率民于善。 仲直师其意,不袭其故,一更之为,截然夷易,而作民 于战。故其言曰:“精时者少,日而功多。”又曰:“吾欲正卒 伍,修甲兵,而大国亦将修之。吾有攻伐之器,而诸侯 有守御之备,是难以速得志。”此仲之所以立法意也。

    夫白刃捍胸,则目不见流矢,拔戟加首,则十指不辞
    考证
    断,明缓急之有所先也。使仲当诸侯力政之日,必欲

    举王制而井田吾民,象刑吾法,毋招权勇,毋榷盐铁, 不逾时而国且饱于敌矣,安能以区区之齐,伸威海 岱,而成其一匡之绩哉?昔者苏轼氏盖论仲之变法, 而曰:“王者之兵非以求胜,故其法繁而曲;霸者之兵 求以决胜,故其法简而直。”然则谓仲之用法异于周 公之意则可,而谓其法之尽诡于周公则不可。故曰: “古今递迁,道随时降,王伯迭兴,政由俗革。”吾以为周 公经制之大备,盖所以成王道之终。管子能变其常 而通其穷,亦所以基霸道之始。夫亦势之所趋,有不 得不然者乎?虽然,非仲之轻于悖周也,当太公之治 齐,五月而报政,曰:“吾因其俗,简其礼。”至三年而伯禽 之报政,周公且訾之曰:“夫政不简不易,民不可近。”鲁 终北面而事齐矣。意者太公之治,有不尽仿于《周官》, 而史盖称其通商贾之策,便鱼盐之利,人民归齐。齐 称大国,盖自太公而齐固以富强名于列国,仲特因 齐之故而修业耳,非一无所昉袭而创为之者也。世 之谭者曰:“帝降而王,王降而霸。”自仲之说行,一变而 入于夸诈之习,其末极于秦鞅,尽去先王之籍而流 毒天下,遂以管商为功利之首。夫商君惨礉少恩,卒 受恶名于秦。而仲之政,饰四维,固六亲,其论白心内 业,不可谓无窥于圣人之道,而非徒以刀锯绳民如 商君者。故虽吾夫子,亦且大其功,而以“如其仁”归之, 奈何跻鞅于仲也?余惧夫读是书者不揆其修政立 事之原,而徒辱之以权谋功利。使管子之所以善用 周公者,其道不“明于天下也”,故为之梓其书,而复论 著其大略于篇首云。吴郡赵用贤撰。

    《张榜管子纂二卷》

    按榜自序书自语孟外无若老子老子外无若管子管子之生计其时先老子百馀岁管子洵天下才不虚哉皇帝王之治统大熄而管以霸术创易诗书之

    “经统大备。而管以子言创五霸,则未有肩管仲者。诸 子言舍老,则未有肩管子者。合功与言而两居,创而 两不易肩,则岂非天下才乎!”今观其言述政法,亚旅 《周官》,而其谈理元,则老氏之先驱也。天概人概,泄谿 谷之倪;毋代毋先,涵因应之旨。至如老吃婴儿,语反 意协。彼岂知百馀岁后有老子者而与之约证哉?神 理所至而已矣。吕秦烧薙百籍,《老》《易》无恙,神灵实呵 护之,而《管子》多亡,阙亡则已矣。诸解多非原旨,则何 以漫附也?其尤谬者,如《管子》没后,赝而续之,称子纠 立三年而桓公入,如此其戾也。其尤谬者,海王国蓄 服莒楚山诸迹,诡而设之,盖桑孔之徒,见乘马轻重 诸篇之名存而言灭,而便于寄,是以优孟于《管子》以 蛊主心,而奈何谬缀之以为一书羞?故亡者无如何, 而骈指者、附疽者并可删也。有疑出乎《管子》而删焉 者,如四维解柳子著辨,予谓是何庸辨,删之而可。有 非《管子》而不大戾《管子》而犹收焉者,则文彩足录耳。 讹者取他书正之,可补者补之,紊者理之,至不可正、 不可补、不可理者概删之。谓是无救于此书之散亡, 而徒令读者蓄疑胸中,不得援《夏五》为例。刻成自谓 有功管氏,即于管氏不为功,庶几有功铅椠家矣。万 历龙在辛亥,律应应锺哉生。明金陵张榜宾王甫题。

    管子部汇考三

    《汉书艺文志》

    《道家》

    《筦子》八十六篇。名夷吾,相齐桓公,九合诸侯,不以 兵车也。师古曰:“筦读与管同。”

    《隋书经籍志》

    《法家》

    《管子》十九卷。齐相管夷吾撰。

    《唐书艺文志》

    《法家》

    《管子》十九卷。《管仲》。

    尹知章注《管子》三十卷。

    杜祐“《管氏指略》二卷。”

    《宋史艺文志》

    《法家》

    《管子》二十四卷。管夷吾撰。

    尹知章注《管子》十九卷。

    杜祐“《管氏指略》二卷。”

    丁度“《管子要略》五篇。”卷亡。

    《宋郑樵通志》

    《法家》

    《管子》十八卷。齐相管夷吾撰。刘向校录。

    又十九卷。唐尹知章注。旧有三十卷。

    又二十四卷。唐房元龄撰。

    《管氏指略》二卷。唐杜佑撰。

    《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

    ===
    《道家》
    ===《管子》八十六篇。

    刘向序所校雠中《管子》书、大中大夫卜圭书、臣富参书、射声校尉立书、太史书,凡中外书五百六十四,以校除重复四百八十四篇,定着八十六篇。太史公曰:“余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详哉言之也!九府书,民间无有,山高一名形势。注:今二十四卷《牧民》至《轻重庚》。

    “《傅子》曰:《管子》书过半是后之好事者所加,轻重篇尤鄙俗。” 今本房乔注《唐志》谓尹知章注《文选》引江邃文释云:“《管子》曰:‘夫士怀耿介之心,不荫恶木之枝’。今检《管子》,近亡数篇,恐是亡篇之内,而邃见之。” 石竹叶氏曰:“其间颇多与《鬼谷子》相乱。《管子》自序,其事亦泛滥不切,疑皆战国策士相附益。” 苏氏《古史》谓“多申韩之” 言,非《管子》之正也。甚者以智欺其民,以术倾邻国,有不赀之宝,石壁菁茅之谋。使管仲而信然,尚何以霸哉!

    《马端临文献通考》

    《法家》

    《管子》二十四卷。

    晁氏曰:刘向所定凡九十六篇,今亡十篇。世称齐管仲撰。杜佑《指略序》云:“唐房元龄注。” 其书载管仲将没对桓公之语,疑后人续之,而注颇浅陋,恐非元龄。或云尹知章也。管仲九合诸侯以尊王室,而三归反坫,僭拟邦君,是以孔子许其仁,而陋其不知礼议者,以故谓仲但知治人,而不知治己。予读仲书,见其谨政令,通商贾,均力役,尽地利,既为富强,又颇以礼义廉耻化其国俗,如《心术》《白心》之篇,亦尝侧闻正心诚意之道,其能一正天下,致君为五霸之盛,宜矣。其以汰侈闻者,盖非不知之罪,在于志意易满,不能躬行而已。孔子云尔者,大抵古人多以不行礼为不知礼。陈司败讥昭公之言亦如此,然则其为《书》固无不善也。后之欲治者庶几之,犹可以制四夷而安中国。学者何可忽哉!因为是正其文字而辩其音训云。

    东坡苏氏曰:“尝读《周官司马法》,得军旅什伍之数。其后读管夷吾书,又得《管子》所以变周之制。盖王者之兵出于不得已,而非以求胜敌也,故其为法要以不可败而已。至于桓、文,非决胜无以定霸,故其法在必胜。繁而曲者,所以为不可败也;简而直者,所以为必胜也。”

    水心叶氏曰:“《管子》非一人之笔,亦非一时之书,莫知谁所为。以其言毛嫱、西施” 、“吴王好劎推之,当是春秋末年。又持满定倾、不为人容等,亦种、蠡所遵用也。其时固有师传,而汉初学者讲习尤至,贾谊、晁错以为经本,故司马迁谓‘读管氏书,详哉其言之也!篇目次第,最为整比。乃汉世行书,至成、哀间,向歆论定群籍’” ,古文大盛,学者虽疑信未明,而管氏、申、韩由此稍绌矣。然自昔相承,直云“此是齐桓、管仲相与谋议唯诺之辞。” 余每惜晋人集诸葛亮事,而今不存,使《管子》施设果传于世,士之浅心,既不能至周、孔之津涯,随其才分,亦足与立,则管仲所亲尝经纪者,岂不足为之标指哉!惟夫山林处士,妄意窥测,借“以自名。王术始变,而后世信之,转相疏剔,幽蹊曲径,遂与道绝。而此书方为申、韩之先驱。鞅、斯之初觉民罹其祸而不蒙其福也,哀哉!” 又曰:“管氏书独盐䇲为后人所遵,言其利者无不祖管仲,使之蒙垢万世,甚可恨也!《左传》载晏子言海之盐蜃,祈望守之,以为衰微之苛敛。陈氏因为厚施,谋取齐,而” 齐卒以此亡。然则管仲所得,齐以之霸,则晏子安得非之?孔子以小器卑管仲,责其大者可也。使其果猥琐为市人,不肯为之术,孔子亦不暇责矣。故《管子》之尤谬妄者,无甚于《轻重》诸篇。

    高氏《子略》曰:“先王之制,其盛极于周。后稷、公刘、太王、王季、文、武、成、康。周公之所以创周者,非一人之力,一日之勤,经营之难,积累之素,况又有出于唐、虞、夏、商之旧者。及其衰也,一夫之谋,一时之利,足以销靡破凿,变徙划蚀,而迄无馀脉。吁,一何易耶?九合之力,一匡之图,于齐何有也?使天下一于兵而忘其为农,天” 下一于利而忘其为义,孰非利也,而乃攻之以贪,骋之以诈,孰非兵也,而乃趋之以便,行之以一。切先王之所以经制天下者,烟散风靡,无一可传。呜呼,仲其不仁也哉!而况井田既坏,概量既立,而商鞅之毒益滋矣;封建既隳,《诗》《书》既燎,而李斯之祸益惨矣。繄!谁之咎耶?汉唐之君,贪功苟利,兵穷而用之无法,民削而诛之无度,又有出于管仲、鞅斯之所不为者,岂无一士之智,一议之精,区区有心于复古,而卒不可复行。盖三代之法甚坏,而扫地久矣。坏三代之法,其一出于管仲乎?

    《周氏涉笔》曰:“《管子》一书,杂说所丛,予尝爱其统理。”

    道论名法处,过于馀子,然它篇自语道论法,如《内业》《法禁》诸篇,又偏驳不相丽。虽然,观物必于其聚,《文子》《淮南》徒聚众词,虽成一家,无所收采。《管子》聚其意者也。粹羽错色,纯玉间声,时有可味者焉。陈氏曰:“按《汉志》,《管子》八十六篇,列于道家,隋、《唐志》著之法家之首。” 今篇数与《汉志》合,而卷视隋、唐为多。《管子》似非法家,而世皆称“管商” ,岂以其标术用心之同故邪?然以为道家则不类,今从《隋唐志》。《崇文总目》“唐国子博士尹知章注。” 按吴兢《书目》凡三十卷,今存十九卷,自列《势解篇》而下十一卷,亡。又有《管氏指略》二卷,唐杜佑撰,采管氏章句之要为十篇。

    管子部总论

    《汉贾谊新书》

    《俗激》

    《管子》曰:“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四维不 张,国迺灭亡。”使管子愚无识人也则可,使管子而少 知治体,则是岂不可为寒心!今世以侈靡相竞,而上 无制度,弃礼义,捐廉耻日甚,可谓月异而岁不同矣。 夫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礼,六亲有纪,此非天所 为,人之所设也。夫人之所设,弗为立,持,不植则僵,不 脩则坏。秦灭四维不张,故君臣乖而相攘,上下乱贼 而无差,父子六亲殃僇而失其宜,奸人并起,万民离 畔,凡十三岁而社稷为墟。今四维犹未备也,故奸人 冀幸而众心疑惑矣。岂如今定《经制》,令主主臣臣,上 下有差,父子六亲各得其宜,奸人无所冀幸,群众信 上而不疑惑哉?此业一定,世世常安,而后有所持循 矣。

    《淮南子鸿烈解》

    《道应训》

    田鸠欲见秦惠王,约车申辕留于秦,周年不得见。客 有言之楚王者,往见楚王,楚王甚悦之。予以节使于 秦。惠王见而悦之,出舍,喟然而叹,告从者曰:“吾留秦 三年,不得见,不识道之可以从楚也。”物故有近之而 远,远之而近者。故大人之行,不掩以绳,至所极而已 矣。此所谓筦子枭飞而维绳者。

    《宋苏洵文集》

    《管仲论》

    管仲相威公,霸诸侯,攘夷狄,终其身齐国富强,诸侯 不敢叛。管仲死,竖刁、易牙、开方用。威公薨于乱,五公 子争立,其祸蔓延,讫简公齐无宁岁。夫功之成,非成 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繇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 必有所繇兆。则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及 其乱也,吾不曰竖刁、易牙、开方而曰管仲。何则?竖刁、 易牙、开方三子,彼固乱人国者,顾其用之者,威公也。 夫有舜而后知放四凶,有仲尼而后知诛少正卯。彼 威公何人也?顾其使威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仲之 疾也,公问之相。当是时,吾以仲且举天下之贤者以 对,而其言乃不过曰:竖刁、易牙、开方三子,非人情,不 可近而已。呜呼!仲以为威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 与威公处几年矣,亦知威公之为人矣乎?威公声不 绝乎耳,色不绝乎目,味不绝乎口,而非三子者,则无 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 日无仲,则三子者可以弹冠相庆矣。仲以为将死之 言,可以絷威公之手足耶?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 无仲。有仲则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岂少三子 之徒哉?虽威公幸而听仲诛此三人,而其馀者能悉 数而诛之耶?呜呼!仲可谓不知本者矣。因威公之问, 举天下之贤者以自代,则仲虽死而齐国未为无仲 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五霸莫盛于威、文,文公 之才不过威公,其臣又皆不及仲。灵公之虐不如孝 公之宽厚。文公死,诸侯不敢叛晋。晋袭文公之馀威, 犹得为诸侯之盟主者百有馀年。何者?其君虽不肖, 而尚有老成人焉。威公之薨也,一乱涂地,无惑也。彼 独恃一管仲,而仲则死矣。夫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 有臣而无君者矣。威公在焉,而曰“天下不复有管仲 者”,吾不信也。《仲之书》,有记其将死,论鲍叔、宾、胥无之 为人,且各疏其短,是其心以为是数子者皆不足以 托国,而又逆知其将死,则其书诞谩,不足信也。吾观 史鳅,以不能进蘧伯玉而退弥子瑕,故有身后之谏; 萧何且死,举曹参以自代。大臣之用心,固宜如此也。 一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 其国之衰,故必复有贤者而后可以死。彼管仲者,何 以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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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邵雍皇极经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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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物外篇》

    管仲用智数,晚识物理,大抵才力过人也。

    《朱子语录》

    《诸子》

    管子之书杂。管子以功业著者,恐未必曾著书。如《弟 子职》之篇,全似《曲礼》。他篇有似庄老。又有说得太卑, 真是小意智处,不应管仲如此之陋。其内政分乡之 制,《国语》载之却详。 管子非管仲所著,仲当时任齐 国之政事甚多,稍闲时又有三归之溺,决不是闲工 夫著书底人。著书者,是不见用之人也。其书想只是 战“国时人,收拾仲当时行事言语之类著之,并附以 他书。” 问:“《管子》中说‘《辟雍》’,言不是学,只是君和也。”曰: “既不是学,君和又是个甚物事?而今不必论。《礼记》所 谓‘疑事毋质’,盖无所考据,不必恁地辩析。且如《辟雍》 之义,古不可考,或以为学名,或以为乐名,无由辩证。 某初解《诗》,亦疑放那里。但今说作学,亦说”得好了。亦 有人说,《辟雍》是天子之书院,太学又别。

    《性理大全》

    《诸子》

    或问内政何名?寓军令。潜室陈氏曰:“自霸图之兴,大 抵兵不诡则不能谋人国,政不诡则不能自谋其国。 故《春秋》善战者,兵有所不交;善诡者,城有所不守。”诡 道相高,求以得志,乃于治民之中而默寓治兵之法。 阳为治民以欺其人,阴为治兵以壮其势。其言于桓 公曰:“君欲正卒伍,修甲兵,大国亦将修之;而小国设” 备,则难以速得志,不若隐其事而寄其政,于是作《内 政》而寓军令焉。今观自五家为轨,轨有长积而至十 连之乡,乡有良人,以为内政;自五人为伍,轨长率之 积而至于万人为军,伍乡之帅,帅之以为军令,名为 内政,实则军令寓焉。寓之云者,犹旅之有寓,非其所 居而暂居之谓也。夷吾志在强国,《内政》之作,岂在于 民乎?特假内政之名以行军令耳。是故外假三政之 名,内修《强国》之利。夷吾巧于用诡,固如是哉?嗟夫!有 为为善,虽善实利;有意为公,虽公实私。成周自五家 为比,至五州为乡,居民之法也;自“五人为伍”,至五帅 为军,会万民之法也。其事暴白于天下,而无非王道 之公,夷吾之法能仿佛其一二矣,独奈何以诡道行 之,以欺其邻国,则安得不为伯者之私哉?

    《杨忱文集》

    《管子论》

    《春秋》尊王不尊霸,与内不与外,始于平王避难也,是 王室迁而微也,见于《周书》。《文侯之命》微王也,是王者 失赏也;《费誓》善其备外,是诸侯之正也;《秦誓》专征伐, 是诸侯之失礼也;书《春秋》,合体而异世也,书以文侯 之命,终其治也。《春秋》以平王东迁,始其微也。自东迁 六十五年,《春秋》无晋,以其亡护乱也。及其灭中国之 国,而后见其行事,讥失赏也。周之微也,幸不夷其宗 稷,齐桓之功也,其中国无与加其盛也,见于《卫诗》,美 其存中国也。《春秋》无与辞,何异也?存一国之风,无其 人则卫亡矣。全王道之正与之霸,是诸侯可专征伐 也。夫晋之为霸也,异齐远矣,桓正文谲。夫桓之为正, 文之为谲,微王室,晋之风也。无美其美,无功其功,外 无他焉,虽国人不与也。然而桓之正,非王道之正也, 以文谲而桓正也。桓之功,非王道之功也,以存周也。 无桓。周灭有周,桓贼,桓卒,齐衰,楚人灭周。周之不幸, 桓之蚤死也。故曰“周之存而不亡者,桓之功也;桓之 不幸,管仲之蚤死也。故曰:桓之功,管仲之力也。”自是 楚灭诸国而炽矣。今得其著书,然后知其功,皆远略 也。儒讥霸信刑赏,岂王者愚民哉?霸严政令,岂王者 怠忽哉?霸乡方略,岂王者不先谋哉?霸审劳佚,岂王 者暴师哉?霸谨蓄积,岂王者使民不足哉?亦时大者 畏威,小者怀仁,功亦至矣。不幸名之不正,然奈衰世 何?孔子曰:“民到于今受其赐。”此其据也。

    《黄震文集》

    《管子论》

    “《管子》之书,不知谁所集,乃庞杂重复,似不出一人之 手。然诸子惟荀卿、扬雄、王通知宗尚孔氏,而未知其 傥用于世果何如。馀皆处士横议,高者诬诞,下者刻 深,戏侮圣言,坏乱风俗,盖无一非孔门之罪人。其间 尝获用于世而卓然有功,为孔子所称者,管子一人 而已。”余故读其书而不敢忽,为之熟,复再三而条列 之。大抵《管子》之书,其别有《五心术》《内业》等篇,皆影附 道家以为高;《侈靡》《宙合》等篇,皆刻斲隐语以为怪;管 子责实之政,安有虚浮之语,使果出于《管子》,则亦谬 为之以欺世。殆权术之施于文字间尔,非管子之情 也。《管子》之情,见于《牧民》《大匡》《轻重》之篇,然《牧民》之篇 最简明,《大匡》之篇颇粉饰;《轻重》之篇殆傅会《牧民》之 要曰:“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礼义廉耻, 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此管子政纪之纲,苟 得王者之心以行之,虽历世可以无弊,秦汉以来,未 有能践其实者也。其说岂不简明乎?《大匡之要》曰:“桓公入国践位之年,欲修兵革,仲谏不可,公不从。二年, 欲缮兵,仲谏不可,公”不从,果败于宋。公以勇授禄,仲 谏不可,公不从。明年公伐鲁,仲谏不可,公不从,果败 于鲁。四年,公兴兵十万围鲁,仲谏不可,公不从。鲁去 国五十里,为关以请盟,仲谏不可,公不从,鲁果劫盟。 五年,欲伐宋以救杞,仲谏不可,公乃始用其谋,不伐 宋,而城缘陵以封杞。明年狄伐邢,又用其谋,城夷仪 以封那。明年狄伐卫,又用其谋,城楚丘以封卫。捐齐 之有,封三亡国,恩足以结四邻,无兵争矣。公问将何 行?乃请宽关市之征。又问何行,乃请轻诸侯之币。又 问何行,乃请赏其国以及诸侯之国。又问何行,乃请 隰朋为东国,宾胥无为西土。而又游公子开方于卫, 游季反于鲁,游蒙孙于楚,以亲附四方之诸侯。方是 时,齐之势骎骎乎如春,斯达乎狄反,不量德而伐之, 齐于是请救于诸侯。诸侯之来救者,皆以其所获予 之,惟北州之令支不来,则称兵而伐之。齐之恩威遂 四达于天下,而犹未试也。乃教诸侯足民食兵备;乃 教诸侯正君臣父子,乃又罚其不尽君臣父子之道 者。夫然后兵车之会六,乘“车之会三,诸侯莫不宾从, 而夷狄以服,中国以安。”盖自东迁,诸侯争强,仅同泥 中之斗兽,未尝有一念能出于兵争之外。至管子始 一切反之,而有以弭其争。此《管子》行事之目,聚见此 书,其次第皆可按而考,然其说似粉饰之以夸功矣, 若《轻重篇》,则何其多术哉?管子虽多术,亦何至如此 之屑屑哉?伐菹薪,冬煮盐三万六千锺,尔谬称妨农 而春禁之,使价至长十倍。乃粜之于邻国,得金万一 千斤。复请于周,以黄金贺献,使金价百倍焉。筑阴里 三墙九门,使玉人刻为璧者,乃《石尔》谬请于周,非彤 弓石璧不得朝献,而使天下诸侯尽输金珠谷帛于 齐,以易石璧焉。北郭掘阙而得者一龟,尔谬以十乘 之使,百金之装,赐其家为中大夫,名其龟曰“无赀之 宝”,以质丁民粟。三军之师,五月之粮,贾至四千金焉。 凡其张无为有善于富国如此,谷贱将流而他也,则 以石璧聘囷京之家,而民争藏谷;民贫无以偿贷也, 则以石璧聘称贷之家,而人皆折券。士大夫之家不 恤其族也,则灭城阳大夫之位,而人皆散财发粟,死 事之后无以赏之也,则缟素朝豪家,使争藏粟为备。 俟贾长四十倍,而官出四十倍之粟以赈之。凡其转 虚为赢,善于足民如此。通杭庄之水以致凫鸟,商人 挟丸弹而商以贫,沐途旁之树以绝游息,农人皆务 本业而农以富。沐去树枝也“商重农轻,则下令藏谷,而农 商以平。西饥东丰,则税钱准谷而东西以平。藏粟者 不出,则下令出师,俾有粟者不行。”于是尽知囷窌之 数,弓弩多。“则下令骋鹄鶤之所在,而民皆习远 射。”于是士无之患,皮干筋角之征重,则下令高 杠柴地,使车马罢绝。皮干筋角委积,而诸侯之牛马 皆来。凡其量低与昂,善于权民物之宜如此,而又推 其术以残邻国焉。尝一朝素赏四万二千金,即以虚 声攻莱而尽并其地。鲁、梁出绨,则身先国人以衣绨, 使鲁、梁皆弃农而织绨,俟其田荒,则倏贱之,闭关不 与通。鲁、梁民饥,归齐者十六而鲁、梁服。莱、莒生柴,则 铸金境上以市柴,使莱、莒皆弃农而采柴,俟其田荒 则倏止之,闭关不与通。莱、莒民饥,归齐者十七而莱、 莒服鹿生于楚,狐白出于代,器械出于衡山,则买鹿、 买狐白、买器械,使其国皆弃农而争应之。民既饥困 而归齐,楚与代与衡山又皆服,不宁惟是龙斗而称 天,使临郊,亦因以动八侯之朝;彗出而称国有大事, 亦因以裒百姓之积。凡皆驾虚翼空,随物生智。其在 国者,则神之以富其国;其在邻者,则愚之以戕其邻。 虽其在天者,亦假之以威动天下。而猎取为利,颠倒 一世,如弄婴儿于掌股之上。要皆多为之术,以成其 私。至若欲鱼价之增而立五厉之祭,幸柴价之增而 贺北泽之烧。古人之教艺畜,不过使之自养,今顾色 色鼓舞之以为己利,甚至盐计食口,针刀耒耜,每加 分以尽其利。其亦琐屑甚矣,未必皆《管子》之真愚。故 疑其为附会,抑此以其政言也。若其书载鲍叔荐仲 与求仲于鲁,及入国谋政,与弋廪鸿飞,四时三弊,临 死戒勿用竖刁、易牙、开方等说,皆屡载而屡不同。或 本文列前,而解自为篇,或并篇,或无解;或云“十日斋 戒以召仲,觞三行而仲趋出”,又云“乐饮数旬而后谏”, 自相矛盾,若此不一,故曰庞杂重复,似不出一人之 手。杨忱序《管子》,论高文奇,虽有作者,不可复加一辞 矣。张巨山谓其《心术》《内业》等篇,为管氏功业所本,意 巨山好道家学,故云耳

    管子部艺文

    《管晏列传赞》
    汉·司马迁

    太史公曰:吾读管氏牧民、山高、乘马、轻重、九府及《晏 子春秋》,详哉其言之也!既见其著书,欲观其行事,故 次其传。至其书,世多有之,是以不论,论其轶事。管仲 世所谓贤臣,然孔子小之,岂以为周道衰微,桓公既 贤,而不勉之,至王,乃称霸哉?语曰:“将顺其美,匡救其 恶,故上下能相亲也。”岂管仲之谓乎?方晏子伏庄公 尸,哭之,成礼然后去,岂所谓“见义不为无勇”者邪?至 其谏说,犯君之颜,此所谓“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哉! 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

    《管仲赞》
    晋·夏侯湛

    堂堂《管生》,存志兴仁。仁道在己,唯患无身。包辱远害, 思济彝伦。心寄鲍子,动成生民。

    《管仲赞》
    孙楚

    管生弯弓,与桓是仇。骏奔从纠,块为累囚。沐浴西郊, 鸾飞詹丘。

    《读管子》
    明·王世贞

    余读《左氏》所称《管子》,大要佐桓公以正,如伐楚、却郑, 太子辞上卿,礼,彬彬乎德言君子也,即孔子亦称之 曰“如其仁,如其仁。”及读《管子》一书,自定兵制、兴鱼盐 诸大䇲外,往往择卑而易行,博小以图大,转败以为 绩,巧取而不匮,愚其君,遂愚其民,以愚天下之诸侯, 使翕然用于吾术而不敢背,窃以为战国之策士、术 史傅会而增益之者,晚而信其然,不谬妄也。夫齐,积 狙之国也;戎与楚,积强之虏也。骤而用齐以王,齐必 不信;骤而加戎、楚以王,楚必不绌。管子,善因时者也, 时至三代,人犹纯如也,及周之衰,而人龂龂如也。孟 氏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而子谓我愿之乎?”又曰: “王不待大,文王以百里,汤以七十里,滕不五十里耶?” 井田之制,孟氏之言,则既行之矣。至于筑薛之问,而 后其技穷也。得王而王者,周公也;得霸而霸者,管子 也。能王而不得王者,孔子也;不能王而欲王者,孟氏 也。昔宋之南,压于金若卵矣,而濂、闽之徒,日谆谆以 正心诚意之说告其君,至于用略焉。万一不幸,而君 任之,井吾田,车吾兵,“不逾时而社稷饱敌矣。”於乎!今 安得起仲而将相其才,使之南治岛,北却虏、徐,而置 濂、洛诸儒于庠序间,雅步高论,藻饰其所不足耶?

    管子部纪事

    《晋书张辅传》:辅尝著论云:“管仲不若鲍叔,知所奉,知 所投。管仲奉主而不能济,所奔又非济事之国,三归 反坫,皆鲍不为。”

    《唐书魏徵传》:“征字元成,为侍中尚书,进封郑国公,特 进知门下省事。是岁大雨,谷、洛溢,毁宫寺十九,漂居人 六百家。征陈事曰:‘臣闻为国基于德礼,保于诚信。诚 信立则下无二情,德礼形则远者来格。故德礼诚信, 国之大纲,不可斯须废也。昔齐桓公问管仲曰:‘吾欲 使酒腐于爵,肉腐于俎,得无害霸乎’?管仲曰:‘此固非 其善者,然无害霸也’’。”公曰:“何如而害霸?”曰:“不能知人, 害霸也;知而不能用,害霸也;用而不能任,害霸也;任 而不能信,害霸也。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害霸也。”夫 管仲,霸者之佐,犹能慎于信任,远避佞人,况陛下之 上圣乎?若欲令君子小人是非不杂,必怀之以德,待 之以信,厉之以义,节之以礼,然后“善善而恶恶,审罚 而明赏,无为之化,何远之有?善善而不能进,恶恶而 不能去,罚不及有罪,赏不加有功,则危亡之期,或未 可保。”帝手诏嘉答。于是废明德宫元圃院,赐遭水厄 者高昌平。帝宴两仪殿,曰:“高昌若不失德,岂至于亡? 然朕亦当自戒,不以小人之言而议君子,庶几获安 也。”征曰:“昔齐桓公”与管仲、鲍叔牙、甯戚四人者饮,桓 公请叔牙曰:“盍起为寡人寿?”叔牙奉觞而起曰:“愿公 无忘在莒时,使管仲无忘束缚于鲁时,使甯戚无忘 饭牛车下时。”桓公避席而谢曰:“寡人与二大夫无忘 夫子之言,则社稷不危矣。”帝曰:“朕不敢忘布衣时,公 不得忘叔牙之为人也。”

    《宋史刘厂传》:厂奉使契丹,顺州山中有异兽如马而 食虎豹,契丹不能识,问厂,厂曰:“此所谓驳也。”为说其 音声形状,且诵《山海经》《管子》书晓之,契丹益叹服。 《明外史儒林传》:吾哻居里二十馀年,乡邦子弟及四 方来学者,先后数千馀人,率授以《太极西铭》诸书,且 举《管子》“思之思之又重思之”之语为训。

    弇州山人《艺苑卮言》:明兴称“博学饶著述者,盖无如 杨慎用脩。其所撰有《叙管子录

    管子部杂录

    《芥隐笔记》:羊祜《让开府表》云:“德未为人所服而受高 爵,则使才臣不进;功未为人所归而荷厚禄,则使劳 臣不劝。”用管子:“德业未明于朝而处尊位者,则良臣 不进;有功未见于国而有重禄者,则劳臣不劝。” 《丹铅总录》:《管子》旧有注,近世翻刻者,谬为大言,强作 解事,尽删去之。然有不可去者,试举一二于此。凑漏 之流曰“瀷。”昌力切。《宙合篇》《流泉》。《瀷》注: 兰,即所 谓兰锜,兵架也。鞈革,重革,当心着之,所以御兵。《小 匡篇》:“兰盾鞈革。”注: “𦈉絻为古衮冕字。”《君臣》上篇:

    《卯菱》即芡。注:《五行篇》: “疾者,两手相拱著而不伸,

    曰握迎。”《入国篇》: “城中无积粮曰无委。”《事语》篇: “无委致国,城脆致。”衡注: 古鸨字:猎而火曰烧,式 照切。同上。 《銢》,其休切。凿也。“《轻重》一篇,一凿一 隶”注。 时橘反,长锐也。同上一、《箴》一。 《峥丘》 即“葵丘。”《轻重丁 二升八合》曰“鏂。”《鸟区》切。轻则 重《丁篇》“百泉区二十七也”,注 如此类,去注殆不可 知,存之亦何伤乎?

    商子部汇考一

    周时卫公孙鞅著《商子》二十九篇。

    按:《史记周本纪》不载。

    按《商君列传》:商君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名鞅,姓公 孙氏,其祖本姬姓。鞅少好刑名学,事魏相公叔痤为 中庶子。公叔痤知其贤,未及进,会痤病,魏惠王亲往 问病,曰:“公叔病有如不可讳,将奈社稷何?”公叔曰:“痤 之中庶子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 王嘿然。王且去座,屏人言曰:“王即不听用鞅,必杀之, 无令出境。”王许诺而去。公叔痤召鞅谢曰:“‘今者王问 可以为相者,我言若王色不许我,我方先君后臣’。因 谓王:即弗用鞅,当杀之。王许我,汝可疾去矣,且见禽。” 鞅曰:“彼王不能用君之言任臣,又安能用君之言杀 臣乎?”卒不去。惠王既去,而谓左右曰:“公叔病甚悲乎, 欲令寡人以国听公孙鞅也,岂不悖哉!”公叔既死,公 孙鞅闻秦孝公下令国中求贤者,将修缪公之业,东 复侵地,迺遂西入秦,因孝公宠臣景监以求见孝公。 孝公既见卫鞅,语事良久,孝公时时睡,弗听。罢而孝 公怒景监曰:“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监以让卫 鞅,卫鞅曰:“吾说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后五日,复 求见鞅。鞅复见孝公,益愈,然而未中旨。罢而孝公复 让景监,景监亦让鞅。鞅曰:“吾说公以王道而未入也, 请复见鞅。”鞅复见孝公,孝公善之而未用也。罢而去。 孝公谓景监曰:“汝客善,可与语矣。”鞅曰:“吾说公以霸 道,其意欲用之矣。诚复见我,我知之矣。”卫鞅复见孝 公,公与语,不自知膝之前于席也,语数日不厌。景监 曰:“子何以中吾君,吾君之驩甚也。”鞅曰:“吾说君以帝 王之道比三代,而君曰久远,吾不能待。且贤君者,各 及其身,显名天下,安能邑邑待数十百年以成帝王 乎?故吾以强国之术说君,君大说之耳,然亦难以比 德于殷周矣。”孝公既用卫鞅,鞅欲变法,恐天下议己。 卫鞅曰:“疑行无名,疑事无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 见非于世;有独知之虑者,必见敖于民。愚者暗于成 事,知者见于未萌。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 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 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孝公曰:“善。” 甘龙曰:“不然。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法而治。因 民而教,不劳而成功。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卫 鞅曰:“龙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 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 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 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杜挚曰:“利不百不 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卫鞅曰:“治 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故汤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 易礼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礼者不足多。”孝公曰: “善。”以卫鞅为左庶长,卒定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五,而 相收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 匿奸者,与降敌同罚。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 赋;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 刑。大小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 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 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 以家次。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令既具 未布,恐民之不信己,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南门, 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 “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 欺。卒下令,令行于民。期年,秦民之国都,言初令之不 便者以千数。于是太子犯法。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 之,将法太子。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 黥其师公孙贾。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民大 说,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 私斗,乡邑大治。秦民初言令不便者,有来言令便者卫鞅曰:“此皆乱化之民也。”尽迁之于边城。其后民莫 敢议令,于是以鞅为大良造,将兵围魏安邑,降之。居 三年,作为筑冀阙宫庭于咸阳。秦自雍徙都之,而令 民父子兄弟同室内息者为禁,而集小都乡邑聚为 县,置令丞,凡三十一县。为田,开阡陌封疆,而赋税平 平斗桶,权衡丈尺行之。四年,公子虔复犯约劓之。居 五年,秦人富强,天子致胙于孝公,诸侯毕贺。其明年, 齐败魏兵于马陵,虏其太子申,杀将军庞涓。其明年, 卫鞅说孝公曰:“秦之与魏,譬若人之有腹心疾,非魏 并秦,秦即并魏。何者?魏居岭厄之西,都安邑,与秦界 河,而独擅山东之利,利则西侵秦,病则东收地。今以 君之贤圣,国赖以盛,而魏往年大破于齐,诸侯畔之, 可因此时伐魏。魏不支秦,必东徙。东徙,秦据河山之 固,东乡以制诸侯,此帝王之业也。”孝公以为然,使卫 鞅将而伐魏,魏使公子卬将而击之。军既相距,卫鞅 遗魏将公子卬《书》曰:“吾始与公子驩今俱为两国将, 不忍相攻,可与公子面相见盟,乐饮而罢兵,以安秦、 魏。”魏公子卬以为然。会盟已,饮,而卫鞅伏甲士而袭 虏魏公子卬,因攻其军,尽破之以归秦。魏惠王兵数 破于齐,秦国内空,日以削恐,乃使使割河西之地献 于秦以和,而魏遂去安邑,徙都大梁。梁惠王曰:“寡人 恨不用公叔痤之言也。”卫鞅既破魏还秦,封之于商 十五邑,号为商君。商君相秦十年,宗室贵戚多怨望 者,赵良见商君,商君曰:“鞅之得见也,从孟兰皋。今鞅 请得交,可乎?”赵良曰:“‘仆弗敢愿也。孔丘有言曰:‘推贤 而戴者进,聚不肖而王者退’。仆不肖,故不敢受命’。仆 闻之曰:‘非其位而居之曰贪位,非其名而有之,曰贪 名’。仆听君之义,则恐仆贪位贪名也,故不敢闻命。”商 君曰:“子不说吾治秦与?”赵良曰:“反听之谓聪,内视之 谓明,自胜之谓强。虞舜有言曰:‘自卑也尚矣’。君不若 道虞舜之道,无为问仆矣。”商君曰:“始秦戎、翟之教,父 子无别,同室而居。今我更制其教,而为其男女之别, 大筑冀阙,营如鲁、卫矣。子观我治秦也,孰与五羖大 夫贤?”赵良曰:“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诺诺, 不如一士之谔谔。武王谔谔以昌,殷纣墨墨以亡。君 若不非武王乎?则仆请终日正言而无诛,可乎?”商君 曰:“语有之矣。貌言华也,至言实也,苦言药也,甘言疾 也。夫子果肯终日正言,鞅之药也。鞅将事子,子又何 辞焉?”赵良曰:“‘夫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闻秦缪公之 贤,而愿望见,行而无资,自粥于秦客,被褐食牛。期年, 缪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秦国莫 敢望焉。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国之君,一救 荆国之祸,发教封内而巴人致贡,施德诸侯而八戎 来服。由余闻之,款关请见。五羖大夫之相秦也,劳不 坐乘,暑不张盖,行于国中不从车乘,不操干戈,功名 藏于府库,德行施于后世。五羖大夫死,秦国男女流 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此五羖大夫之德也。今 君之见秦王也,因嬖人景监以为主,非所以为名也; 相秦不以百姓为事,而大筑冀阙,非所以为功也。刑 黥太子之师傅,残伤民以骏刑,是积怨畜祸也。教之 化民也深于命,民之效上也捷于令。今君又《左建》外 《易》,非所以为教也。君又南面而称寡人,日绳秦之贵 公子,《诗》曰‘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何不遄死’? 以诗观之,非所以为寿也。公子虔杜门不出,已八年 矣,君又杀祝驩而黥公孙贾,《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 崩’。此数事者,非”所以得人也。君之出也,后车数十,从 车载甲,多力而骈胁者为骖乘,持矛而操闟㦸者旁 车而趋。此一物不具,君固不出。《书》曰:“恃德者昌,恃力 者亡。”君之危若朝露,尚将欲延年益寿乎?则何不归 十五都,灌园于鄙,劝秦王显岩穴之士,养老存孤,敬 父兄,序有功,尊有德,可以少安。君尚将贪商于之富, “宠秦国之教,畜百姓之怨。秦王一旦捐宾客而不立 朝,秦国之所以收君者,岂其微哉!亡可翘足而待。”商 君弗从。后五月而秦孝公卒,太子立。公子虔之徒告 商君欲反,发吏捕商君。商君亡至关下,欲舍客舍。客 人不知其是商君也,曰:“商君之法,舍人无验者坐之。” 商君喟然叹曰:“嗟乎,为法之敝,一至此哉!”去之魏。魏 人怨其欺公子卬而破魏师,弗受。商君欲之他国。魏 人曰:“商君,秦之贼。秦强而贼入魏弗归,不可。”遂内秦。 商君既复入秦,走商邑,与其徒属发邑兵,北出击郑。 秦发兵攻商君,杀之于郑黾池。秦惠王车裂商君以 徇,曰:“莫如商鞅反者。”遂灭商君之家。

    太史公曰:商君其天资刻薄人也。迹其欲干孝公以 帝王术,挟持浮说,非其质矣。且所因由嬖臣,及得用 刑,公子虔欺魏将,卬不师赵良之言,亦足发明商君 之少恩矣。余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 类,卒受恶名于秦,有以也夫

    商子部汇考二

    汉书艺文志

    《法家》

    《商君》二十九篇。名鞅,姬姓,卫后也,相秦孝公。有《列 传》。

    隋书经籍志

    《法家》

    《商君书》五卷。秦相卫鞅撰。

    唐书艺文志

    《法家》

    《商君书》五卷。《商鞅》或作“商子。”

    宋史艺文志

    《法家》

    《商子》五卷。卫公孙鞅撰。

    宋郑樵通志

    《法家》

    《商君书》五卷。秦相卫鞅撰。汉有二十九篇,今亡三 篇。

    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

    《法家》

    《商君》二十九篇。

    太史公曰:“尝读商君《开塞耕战书》,与其人行事相类。” 《正义》云:“《商君书》五卷。《馆阁书目》今是书具存,共二十六篇,三篇亡。” 《后魏·刑罚志》:“商君以《法经》六篇入说于秦,设参夷之诛,连相坐之法。”

    马端临文献通考

    《法家》

    《商子》五卷。

    晁氏曰:秦公孙鞅撰。鞅,卫之庶孽,好刑名之学,秦孝公委以政,遂致富强。后以反诛鞅封于商,故以名。其书本二十九篇,今亡者三篇。太史公既论鞅刻薄少恩,又读鞅《开塞书》,谓与其行事相类,卒受恶名,有以也。《索隐》曰:“开谓刑严峻则政化开,塞谓布恩惠则政化塞。” 今考其书,司马正盖未尝见之,妄为之说耳。《开塞》乃其第七篇,谓道塞久矣,今欲开之,必刑九而赏一。刑用于将过,则大邪不生,赏施于告奸,则细过不失。大邪不生,细过不失,则国治矣。由此观之,鞅之术无他,特恃告讦而止耳。故其治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告奸者杀敌同赏。此秦俗所以日坏,至于父子相夷,而鞅不能自脱也。太史公之言,信不诬也。

    周氏《涉笔》曰:“《商鞅书》亦多附会后事,拟取他辞,非本所论著也。其精确切要处,《史记》列传包括已尽。今所存大抵汎滥淫辞,无足观者。盖有地不忧贫,有民不忧弱,凡此等语,殆无几也。此书专以诱耕督战为本根,今云使商无得籴,农无得粜,农无粜则窳惰之农勉,商无籴则多岁不加乐。夫积而不粜,不耕者诚困” 矣,力田者何利哉?暴积如丘山,不

    时焚烧,无所用之。《管子》谓“积多而食寡,则民不力” ,不知当时何以为馀粟地也?贵酒肉之价,重其租,令十倍其朴,则商估少而农不酣,然则酒肉之用废矣。凡《史记》所不载,往往为书者所附合,而未尝通行者也。秦方兴时,朝廷官爵,岂有以货财取者,而卖权者以求货,下官者以冀迁?岂孝公前事耶?陈氏曰:“《汉志》二” 十九篇。今二十八篇,又亡其一。商子部总论

    韩非子

    《定法篇》

    问者曰:“申不害、公孙鞅,此二家之言,孰急于国?”应之 曰:“是不可程也。人不食十日则死,大寒之隆,不衣亦 死,谓之衣食。孰急于人?则是不可一无也”,皆养生之 具也。今申不害言术,而公孙鞅为法术者,因任而授 官,循名而责实,操生杀之柄,课群臣之能者也。此人 主之所执也。法者,宪令著于官府,刑罚必于民心,赏 存乎慎法,而罚加乎奸令者也,此臣之所师也。君无 术则弊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 之具也。

    问者曰:“徒术而无法,徒法而无术,其不可,何哉?”对曰: “申不害,韩昭侯之佐。韩者,晋之别国也。晋之故法未 息,而韩之新法又生;先君之令未收,而后君之令又 下。申不害不擅其法,不一其宪令,则奸多故。利在故 法前令则道之,利在新法后令则道之,利在故。新相 反,前后相悖,则申不害虽十使昭侯用术,而奸臣犹有所谲其辞矣。故托万乘之劲韩,七十年而不至于 霸王者,虽用术于上,法不勤饰于官之患也。”公孙鞅 之治秦也,设告相坐而责其实,连什伍而同其罪,赏 厚而信,刑重而必,是以其民用力劳而不休,逐敌危 而不却,故其国富而兵强。然而无术以知奸,则以其 富强也,资人臣而已矣。及孝公商君死,惠王即位,秦 法未败也,而张仪以秦殉韩。魏惠王死,武王即位,甘 茂以秦殉周。武王死,昭襄王即位,穰侯越韩魏而东 攻齐,五年,而秦不益尺土之地,乃城其陶邑之封。应 侯攻韩八年,城其汝南之封。自是以来,诸用秦者,皆 应、穰之类也。故战胜则大臣尊,益地则私封立,主无 术以知奸也。商君虽十饰其法,人臣反用其资,故乘 强秦之资,数十年而不至于帝王者,法不勤饰于官, 主无术于上之患也。

    问者曰:“主用申子之术,而官行商君之法,可乎?”对曰: “申子未尽于法也。申子言治不逾官,虽知弗言。治不 逾官,谓守职可也。知而弗言,是谓过也。人主以一国 目视,故视莫明焉;以一国耳听,故听莫聪焉。今知而 弗言,则人主尚安假借矣?商君之法曰:斩一首者爵 一级,欲为官者为五十石之官;斩二首者爵二级,欲” 为官者为百石之官,官爵之迁,与斩首之功相称也。 今有法曰:“斩首者令为医匠,则屋不成而病不已。”夫 匠者,手巧也;而医者,齐药也,而以斩首之功为之,则 不当其能。今治官者,智能也。今斩首者,勇力之所加 也。以勇力之所加而治智能之官,是以斩首之功为 医匠也。故曰:“二子之于法术,皆未尽”善也。

    桓宽盐铁论

    《非鞅第七》

    大夫曰:“昔商君相秦也,内立法度,严刑罚,饰政教,奸伪无所容;外设百倍之利,收山泽之税,国富民强,器械完饰,蓄积有馀。是以征敌伐国,攘地斥境,不赋百姓而师以赡,故用不竭而民不知,地尽西河而民不苦。盐铁之利,所以佐百姓之急,足军旅之费,务蓄积以备乏绝,所给甚众。有益于国,无害于人。百姓何苦” 尔,而文学何忧也。

    文学曰:“盖文帝之时,无盐铁之利而民富,今有之而 百姓困乏,未见利之所利也,而见其害也。且利不从 天来,不从地出,一取之,民间谓之百倍,此计之失者 也。无异于愚人反裘而负薪,爱其毛不知其皮尽也。 夫李梅实多者,来年为之衰;新谷熟者旧谷为之亏, 自天地不能两盈,而况于人事乎?故利于彼者必耗” 于此,犹阴阳之不并曜,昼夜之有长短也。商鞅峭法 长利,秦人不聊生,相与哭孝公;吴起长兵攻取,楚人 骚动,相与泣悼王。其后楚日以危,秦日以弱,故利蓄 而怨积,地广而祸构,恶在利用不竭而民不知,地尽 西河而人不苦也。今商鞅之册任于内,吴起之兵用 于外,行者勤于路,居者匮于室,老母号泣,怨女叹息。 文学虽无忧,其可得也?

    大夫曰:“秦任商君,国以富强,其后卒并六国而成帝业。及二世之时,邪臣擅断,公道不行,诸侯叛弛,宗庙隳亡。《春秋》曰:‘未言介祭仲亡也’。夫善歌者使人续其声,善作者使人绍其功。推车之蝉攫,负子之教也;周道之成,周公之力也。虽有裨谌之草创,无子产之润色;有文、武之规矩,而无周、召之凿枘,则功业不成。今” 以赵高之亡秦而非商鞅,犹以崇虎乱殷而非伊尹也。

    《文学》曰:“善凿者建周而不疲,善基者致高而不蹶。伊 尹以尧舜之道为殷国基,子孙绍位,百代不绝。商鞅 以重刑峭法为秦国基,故二世而夺。刑既严峻矣,又 作为相坐之法,造诽谤,增肉刑,百姓斋栗,不知所措 手足也。赋敛既烦数矣,又外禁山泽之原,内设百倍 之利,民无所开说容言。崇利而简义,高力而尚功,非” 不广壤进地也。然犹人之病水,益水而疾深,知其为 秦开帝业,不知其为秦致亡道也。狐刺之凿,虽公输 子不能善其枘;《畚本》之基,虽良匠不能成其高。譬秋 蓬被霜,遭风则零落,虽有十子,产如之何?故扁鹊不 能肉白骨,微箕不能存亡国也。

    大夫曰:“言之非难,行之为难。故贤者处实而效功,亦非徒陈空文而已。昔商君明于开塞之术,假当世之权,为秦致利成业,是以战胜攻取,并近灭远,乘燕、赵,陵齐、楚,诸侯敛衽,西面而向风。其后蒙恬、征胡,斥地千里,逾之河北,若坏朽折腐。何者?商君之遗谋备饰素循也,故举而有利,动而有功。夫蓄积筹策,国家之” 所以强也。故弛废而归之民,未睹巨计而涉大道也。

    《文学》曰:“商鞅之开塞,非不行也;蒙恬却敌千里,非无 功也;震威天下,非不强也;诸侯随风西面,非不从也; 然而皆秦之所以亡也。商鞅以权数危秦国,蒙恬以 得千里亡秦社稷。此二子者,知利而不知害,知进而 不知退,故果身死而众败。此所谓挛朐之知,而愚人 之计也。夫何大道之有?故曰:‘小人先合而后忤,初虽乘马,卒必“泣血”,此之谓也。

    大夫曰:“淑好之人,戚施之所妒也;贤知之士,阘茸之所恶也。是以上官大夫短屈原于顷襄公,伯寮诉子路于季孙。夫商君起布衣,自魏入秦,期年而相之,革法明教而秦人大治。故兵动而割地,兵休而国富。孝公大悦,封之于商安之地,方五百里,功如丘山,名传后世。世人不能为,是以相与嫉其能而疵其功也。”

    《文学》曰:“君子进必以道,退不失义,高而勿矜,劳而不 伐,位尊而行恭,功大而理顺,故俗不疾其能,而世不 妒其业。今商鞅弃道而用权,废德而任力,峭法盛刑, 以虐戾为俗,欺旧友以为功,刑公族以立威,无恩于 百姓,无信于诸侯。人与之为怨,家之与为仇,虽以获 功见封,犹食毒肉愉饱而罹其咎也。苏秦合众连衡”, 统理六国,业非不大也;桀、纣与尧舜并称,至今不亡, 名非不长也。然非者不足贵,故事不苟多,名不苟传 也。

    大夫曰:“缟素不能自分于缁、墨,圣贤不能自理于乱世。是以箕子执囚,比干被刑,伍员相阖闾,以伯夫差不道,流而杀之。乐毅信功于燕昭,而见疑于惠王。人臣尽节以徇名,遭世主之不用。大夫种辅翼越王,为之深谋,卒擒强吴,据有东夷,终赐属镂而死。骄主背恩德,听流说,不计其功故也,岂身之罪哉?”

    《文学》曰:“比干剖心,子胥䲭夷,非轻犯君以危身,强谏 以干名也。憯怛之忠诚心动于内,忘患之祸发于外, 志在匡君救民,故身死而不怨。君子能行是,不能御 非,虽在刑戮之中,非其罪也。是以比干死而殷人怨, 子胥死而吴人恨。今秦怨毒商鞅之法,甚于私仇,故 孝公卒之日,举国而攻之,东西南北,莫可奔走,仰天” 而叹曰:“嗟乎,为政之弊至于斯极也。”卒车裂族夷,为 天下笑。斯人自杀,非人杀之也。

    苏轼文集

    《商君论》

    苏子曰:“此皆战国之游士,邪说诡论,司马迁暗于大 道,取以为史。吾尝以为迁有大罪二:其先黄老,后《六 经》,退处士,进奸雄,盖其小小者耳。所谓大罪二,则论 商鞅、桑弘羊之功也。自汉以来,学者耻言商鞅、桑弘 羊,而世主独甘心焉,皆阳讳其名,而阴用其实,甚者 则名实皆宗之,庶几其成功。”此则司马迁之罪也。秦 固天下之强国,而孝公亦有志之君也,修其政刑十 年,不为声色畋游之所败,虽微商鞅,有不富强乎?秦 之所以富强者,孝公务本力穑之效,非鞅流血刻骨 之功也。而秦之所以见疾于民,如豺狼毒药,一夫作 难而子孙无遗种,则鞅实使之。至于桑弘羊,斗筲之 才,穿窬之智,无足言者,而迁称之曰:“不加赋而上用 足。”善乎司马光之言也!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 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譬如雨泽,夏涝 则秋旱。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 甚于加赋也。二子之名在天下者,如蛆蝇粪秽也,言 之则污口舌,书之则污简牍。二子之术用于世者,灭 国残民、覆族亡躯者”相踵也,而世主甚甘心焉,何哉? 乐其言之便己也。夫尧舜禹,世主之父师也;谏臣拂 士,世主之药石也;恭敬慈俭,勤劳忧畏,世主之绳约 也。今使世主日临父师而亲药石,履绳约,非其所乐 也。故为商鞅、桑弘羊之术者,必先鄙尧笑舜而陋禹 也。曰:所谓贤主者,专以天下适己而己。此世主之所 以人“人甘心而不悟也。世有食锺乳、乌喙而纵酒色 以求长年者,盖始于何晏。晏少而富贵,故服寒食散 以济其欲,无足怪者。彼其所为,足以杀身灭族者日 相继也。得死于服寒食散,岂不幸哉?而我独何为效 之?世之服寒食散,疽背呕血者相踵也,用商鞅、桑弘 羊之术,破国亡家者,皆是也。然而终不悟”者,乐其言 之美便,而忘其祸之惨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