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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四百六十七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四百六十七卷目录
诸子部汇考二十一
明陈氏续书目〈诸子〉
经籍典第四百六十七卷
诸子部汇考二十一
明陈氏续书目
诸子
《周鬻子》二十二篇。
逢行圭《序》曰:“鬻子名熊,楚人,周文王之师也。年九十,见文王,王曰:‘老矣’。鬻子曰:‘使臣捕兽逐麋,已老矣;使臣坐策国事,尚少也’。文王师之。著书二十二篇,名曰《鬻子》。子者,男子之美称。贤不逮圣,不以为经,用题纪标,子,因据刘氏。” 九流,即道流也。遭秦暴乱,书记略尽。鬻子虽不预焚烧,编帙由此残缺。依《汉书艺文志》虽有六篇,今此本乃有十四篇,未详孰是。篇或错乱,文多遗阙。至敷演大道,铨撰明史,阐域中之教化,论刑德之是非,虽卷轴不全,而其门可见。然邓林之枝,荆山之玉,君子馀文,可得观矣。鬻子博怀道德,善谋政事,故使周文屈节,大圣咨询,情存帝王之道,辞多斥救之要,理致通远,旨趣恢弘,实先达之奥言,为诸子之首唱。织组仁义,经纬家邦,垂劝诫之风,陈弘济之术。王者览之,可以理国;吏者遵之,可以从政。足使贤者励志,不肖者涤心。语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言而不朽,可为龟镜。鬻?子论道,无邪之谓欤?幸以休务之隙,披阅子史,而书籍实繁,不能精备。至于此子,颇复留心。寻其“立迹之端,探其阐教之旨,岂如寓言迂恢,驰术飞辩者乎?若乃字重千金,辞高万岁,聊为注解,略起指归,驰心于万古之上,寄怀于千载之下。庶垂道见志,悬诸日月,将来君子,幸无忽焉。” 永徽四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华州郑县尉臣逢行圭上。
《关尹子》七篇。
刘向上《关尹子序》曰:“右新书著定《关尹子》九篇,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刘向言所校。中秘书《关尹子》九篇,臣向校雠太常存七篇,臣向本九篇,臣向辄除错不可考,增阙断续者,九篇成,皆杀青,可缮写。” 关尹子名喜,号关尹子,或曰:关令子隐德行,人易之。尝请老子著《道德经》上下篇,列御寇、庄周,皆称道家书,篇皆寓名有章,章首皆有“关尹子曰” 四字。篇篇叙异,章章义异,其旨同,辞与《老》《列》《庄》异,其归同,浑质崖戾,汪洋大肆,然有式,则使人泠泠轻轻,不使人狂。盖公授曹相国参,曹相国薨,书葬。至孝武皇帝时,有方士来,以七篇上,上以仙处之。淮南王安,好道聚书,有此不出。臣向父德,因治淮南王事得之,臣“向幼好焉。寂士清人,能重爱黄、老,清静不可阙。臣向昧死上。” 永始二年八月庚子,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谨进上。
《子华子》十篇。
刘向上《子华子序》曰:“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所校雠中《子华子》书凡二十有四篇,以相校复重十有四篇,定着十篇,皆以杀青书可缮写。” 子华子,程氏名本,字子华,晋人也。晋自顷公失政,政在六卿,赵简子始得志,招徕贤俊之士,为其家臣。子华子生于是时,博学能通坟、典、丘索及故府传记之书。性闿爽,善持论,不肯苟容于诸侯。聚徒著书,自号程子,名称籍甚,闻于诸侯。孔子遇诸郯,叹曰:“天下之贤士也。” 简子欲仕诸朝而不能致,乃遣使者奉𫄸币,聘以为爵执圭。是时简子杀窦犊及舜华,孔子为作《临河之操》,子华子亦逡巡不肯起。简子大怒,将胁之以兵。子华子去而之齐,齐景公不能用也。子华子馆于晏氏,更题其书曰“子华子。” 简子卒,襄子立。子华子反于晋,时已老矣,遂不复仕以卒。今其书编离简断,以是门人弟子共相缀随,记其所闻而无次叙,非子故所著之书也。大抵《子华子》以道德为指归,而纲纪以仁义,存诚养操,不苟于售,唯孔子然后知其贤。齐大夫晏平仲与之为久要之交,当时诸侯,以势相轧,争结怨连祸,日以权谲为事。子华子之言,如持水纳石,不相酬答,卒以不遇,可为酸鼻。谨《目录》。臣向昧死上。
《邓析子》四篇。
汉刘歆《上邓析子序》曰:“中邓析书四篇,臣叙书一篇,凡中外书五篇,以相校除,复重为一篇,皆定杀青书,可缮写也。” 邓析者,郑人也,好刑名,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当子产之世,数难子产之法记或。
云:“子产起而戮之于《春秋左氏传》。昭公二十年而子产卒,子太叔嗣为政。定公八年太叔卒,驷歂嗣为政。明年乃杀邓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谓子歂于是乎不忠,苟有可以加于国家,弃其邪可也。” 《静女》之三章,取彤管焉,竿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故用其道,不弃其人。《诗》之“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思其人,犹爱其树也,况用其道,不恤其人乎?然无以劝能矣。《竹刑》,简法也,久远,世无其书。子产卒后二十年而邓析死,传说或称子产诛邓析,非也。其论无厚者,言之异同,与《公孙龙》同类,谨第上。
《晏子》十一篇。
刘向上《晏子序》曰:“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所校中书《晏子》十一篇,臣向谨与长社尉臣参校,仇太史书五篇,臣向所书一篇,参书十三篇,凡中外书三十篇,为八百三十八章”,除复重二十二篇,六百三十八章,定着八篇,二百一十五章。外书无有三十六章,中书无有七十一章,中外皆有以相定。中书以夭为“芳”,“又”为“备”,“先”为“牛”,“章”为“长。”如此类者多,谨颇略。�“皆已定,以杀青书可缮写。晏子名婴,谥平仲,莱人。莱者,今东莱地也。晏子博闻强记,通于古今,事齐灵公、庄公、景公,以节俭力行,尽忠极谏,道齐国君得以正行,百姓得以附亲,不用则退耕于野,用则必不诎义,不可胁以邪,白刃虽交胸,终不受崔杼之劫,谏齐君恳而至,顺而刻,及使诸侯莫能诎其辞。”其博通如此。盖次管仲,内能亲亲,外能厚贤,居相国之位,受万锺之禄,故亲戚待其禄而衣食五百馀家,处士待而举火者亦甚众。晏子衣苴布之衣,麋鹿之裘,驾敝车疲马,尽以禄给亲戚朋友,齐人以此重之。晏子盖短。〈阙〉其书六篇,皆忠谏其君,文章可观,义理可法,皆合《六经》之义。又有复重,文辞颇异,不敢遗失,复列以为一篇。又有颇不合经术,似非晏子言,疑后世辨士所为者,故亦不敢失,复以为一篇。凡八篇。其六篇可常置旁,御览,谨第录。臣向昧死上。
《鬼谷子》三卷。
唐长孙无忌序曰:“《隋书经籍志》:‘《鬼谷子》三卷,皇甫谧注。鬼谷子,楚人也,周世隐于鬼谷。梁有陶弘景注三卷,又有乐台注三卷。从横者,所以明辨说,善辞令,以通上下之志者也。《汉书》以为本出行人之官,受命出疆,临事而制,故曰:‘诵《诗》三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周官》:“掌交以节与币,巡邦国之诸侯及万姓之聚,导王之德意志虑,使辟行之,而和诸侯之好,达万民之说,谕以九税之利,九仪之亲,九牧之维,九禁之难,九戎之威是也。佞人为之,则便辞利口,倾危变诈,至于贼害忠信,覆乱邦家。”监修国史赵国公长孙无忌等撰《上高似孙序》曰:“战国之事危矣,士有挟隽异豪伟之气,求骋乎用,其应对”酬酢,变诈激昂,以自放于文章,见于顿挫险怪,离合揣摩者,其辞又极矣。鬼谷子书,其智谋,其数术,其变谲,其辞谈,盖出于战国诸人之表。夫一辟一阖,《易》之神也;一翕一张,老氏之几也。鬼谷之术,往往有得于阖辟翕张之外,神而明之,益至于自放溃裂而不可御。予尝观诸《阴符》矣,穷天之用,贼人之私,而阴谋诡秘,有“《金匮》韬略”之所不可该者,而鬼谷尽得而泄之,其亦一代之雄乎!〈按:下文已载前卷《文献通考》内。〉
《于陵子》十二篇。
汉刘向上《于陵子序》曰:“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臣所校中书《于陵子》十五篇,以校除杂乱三篇,著定十二篇,杀青书可缮写。” 臣按,于陵子,齐之廉士,名子终,世称陈仲子是也。仲子,齐之世家,兄戴为齐王卿士,盖禄万锺,仲子以为不义而弗与共也,齐王将使为大夫,不受,遂去齐,居楚之于陵,身织履,妻辟“纑,以为衣食。楚王闻其贤,欲相之,不许,遂与其妻逃去。为人灌园,著《书》十二篇,卒于楚臣。” 观周室衰微,诸侯竞为富强贪攘,相率草上之风,以故冉有为季氏宰,富于周公。至于战国,士适腾智,窃赀自雄,沈厥原始,而廉风遂渺。是以颜斶鲁连之徒,乱流而出,黾勉行事,辄以长杰当时。况仲子遁上遁民,舍车而徒,砺志洁身,亡有疑贰者哉!即其违远中庸,取讥通人,至读其先人《梦葵》诸篇,可谓亡歉幽昧,足有严慕者。《诗》云:“相在尔室,上不愧于屋漏。” 仲子有焉。晚近王公,不闲轨度,贪侈转相法则,用浇元元,倾世遐顾,宁有其人为之纲纪?故臣愿陛下少加览观,风谕臣工,庶几有益道教。臣向谨第“录昧死上” :
《公孙龙子》十四篇。
宋谢希深《序》曰:公孙龙子,姓公孙,名龙,字子秉,赵人也。以坚白之辩鸣于时。初为平原君门客,平原君信其说而厚待之。后齐使邹衍过赵,平原君以问邹子,邹子曰:“不可。彼天下之辩,有五胜三至,而”
“辞至为下。辩者,别殊类使不相害,序异端使不相乱,抒意通指,明其所谓,使人与知焉,不务相迷也。故胜者不失其所守,不胜者得其所求,若是故辩可为也。及至烦文以相假,饰辞以相惇,巧譬以相移,引人声使不得及其意如此,害大道。” 平原君悟而绌之。又与魏国公子牟相善。乐正子与笑曰:“公孙龙之为人也” ,行无师,学无友,佞给而不中,漫衍而无家,好怪而妄言,欲惑人之心,屈人之口,与韩、檀等肄之,而公子牟不以为尢也,其说乃大行矣。今阅所著书六篇,多虚诞不可解,缪以肤识注释,私心尚在疑信间,未能顿怡然无异也。昔《庄子》云:“公孙龙能胜人之口,不能服人之心,辩者之囿也。” 厥有旨哉。
《文子》十二卷。
句吴陆九州跋曰文子汉艺文称九篇诸经籍皆
十二卷,而默希子乃曰:“十二篇篇卷相去亦远,而所存如是,岂柳子之所利者而又无所发之意?” 或者曰:陶氏载之,《说郛》者亦复如是。第马氏《意林》诸书语多参错,因知其非全书也。高似孙曰:“此文子之一脔也。” 予亦云云。嘉靖己亥书。
《尹文子》一篇。
仲长统序曰:“尹文子者,盖出于周之尹氏。齐宣王时,居稷下,与宋钘、彭蒙、田骈同学于公孙龙,公孙龙称之。著书一篇,多所弥纶。《庄子》曰:‘不累于物,不苟于人,不忮于众,愿天下之安宁以活于民命,人我之养毕足而止之。以此白心,见侮不辱’。此其道也。” 而刘向亦以其学本于黄、老,大较刑名家也,近为诬矣。余黄初末始到京师。缪熙伯以此书见示。意甚玩之。而多脱误。聊试撰定为上下篇。亦未能究其详也。山阳仲长氏撰定。
《鹖冠子》三卷。
陆九州曰鹖冠子汉艺文称一篇隋经籍以下皆
称三卷,而亦未详篇次。韩退之始曰十六篇,陆农师乃得十九篇,注之,谓韩未睹全书。然则汉称一篇,夫固无有博选名目者,其“六” 与九,庸知非后人所析邪?呜呼!柳子厚读《鵩赋》而嘉之,学者谓尽出鹖冠,至读其书,则仅谊所引足取耳。其全与否,君子奚暇深论也。嘉靖乙亥书。
《汉黄石子》一卷。
宋张商英《序》曰:“黄石公,秦之隐君子也。其书简,其意深,知秦之将亡,汉之将兴,故以此书授张子房,而子房岂能尽用其书哉?凡子房之所以为子房者,仅能用一二耳。” 嗟乎!遗粕弃滓,犹足以亡秦、项而帝沛公,况纯而用之,深而造之者乎!自汉以来,章句文词之学炽,而知道之士极少,如诸葛亮、王猛、房乔、裴度等“类,虽号为一时贤相,至于先王大道,曾未足以知仿佛此书所以不传于不道不神不圣不贤之人也。离有离无之谓道,非有非无之谓神,有而无之之谓圣,无而有之之谓贤,非此四者,虽口诵此书,亦不能身行之矣。” 张商英《天觉序》。
《孔丛子》二卷。
李燫《序》曰:“《孔丛子》,世传汉孔鲋撰。鲋字子鱼,一名申,魏相子顺之子也。秦并六国,召鲋为鲁国文通君,拜少傅。始皇三十四年,丞相斯议令燔书。鲋惧遗典之灭亡也,方来之无征也,违令之祸烈也,乃与其弟子襄归,藏书壁中,隐居嵩山之阳。无何,陈涉起为楚王,聘鲋为博士。鲋以目疾辞。退而著是书,乃搜辑仲尼而下子思、伋子、上帛、子高、穿子、顺、慎之言行,列为六卷。至汉孝武朝,太常孔臧又以所著赋与书合为一卷,附焉,曰《孔丛子》云。盖言有善而丛聚之也。” 呜呼,是书也,果鲋之手笔否耶?按《汉志》无《孔丛子》,而儒家有《孔臧》十篇,杂家有《孔甲盘盂》二十六篇。宋晁氏谓《孔丛子》,疑即《汉志》所谓《孔甲盘盂》者也。然考颜监《注》云:“甲,黄帝史” ,或曰“夏帝孔甲” ,疑皆非。又史称田鼢学盘盂书,《注》亦云黄帝史。谓鲋著盘盂,岂征信哉?朱子云彦辈集先世遗文而成之,故其书东京始行,谓为《盘盂书》,则不可知,其自孔子则无疑也。乃去孔臧所赘而刻之。丁丑夏日,大梁李燫序。
《陆子新语》二卷。
陆贾撰。明钱福序曰:“汉班固论列刘向父子所校书为《艺文志》,又即歆所奏《七略》中序六艺为九种,首之以儒家者流。称其出于司徒之官,游文于六经之中,留意于仁义之际,宗师仲尼,以重其言。虽未必尽然,要亦有近似者矣。书凡五十三家,而陆贾《新语》十二篇实存焉。” 予读其书,信固之知言,又叹司马迁之雄于文也。《迁传》:“贾拜大中大夫,时时前说称《诗》《书》。高帝骂之曰:‘乃公居马上得之,安事诗书’?贾曰:‘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乎’?” 汤武逆取而以顺守之,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昔者吴王夫
“差、智伯极武而亡。秦任刑法不变,即灭赵氏,乡使秦以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而有之?” 帝有惭色,谓贾曰:“试为我著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及古成败之国。” 贾凡著十二篇,今其书不下数千言,而其要旨不越迁数言,于是乎知迁之雄于文序,事核而明,可指也。然迁尚豪侠,喜纵横,而称其固辨士。固稍知重儒术,既列其书于儒,又赞其身名俱荣,为优于郦娄、建通辈,贾亦有以自致之哉!故知人不可以无所见,有所见必不能掩矣。先儒议其逆取顺守之说,及秦虽行仁义不可及者,秦汉辨士,岂足及此?要之,亦为高帝既定天下而言之耳。其书亦不复见此论,岂迁以己见文饰其说而致然欤?若其两使南粤,调和平勃,以平诸吕,自为大有功于汉。其识见议论,非惟椎埋屠狗之辈所不及,而一时射利卖友,采芝绵蕞之徒,亦岂可企哉!其书所论亦正多,且“尚崇俭尚静” 等语,似亦有启文、景、萧、曹之治者,但无段落条理。如先儒所论贾谊之失,自是当时急于论事,动人主听,不暇精择浑融。观迁谓其“每奏一篇,帝辄称善” ,其称《新语》,又出于他人,可见其随时论奏,非若后世之著述次第,成一家言也。其所分篇目,则固所称,向辄条其篇目,振其旨意,奏之者必非其所自定。然其言既与《迁传》合,而篇次至于今不讹,且雄伟精壮,汉中叶以来所不及,其为真本无疑。秦汉之书传至于今,无讹妄如此者,良亦鲜哉。
《贾子新书》十卷。
贾谊撰。唐皮日休曰:余读贾谊《新书》,见其经济之道大矣哉,真命世王佐之才也。惜乎天不祐汉,绛灌兴谤,竟枉其道,出傅湘沅。生自以不得志,为文以吊屈平。余谓平虽遭靳尚、子兰之谗,不忍舍同姓之邦,为他国之相,宜矣。若生之见弃,又甚于平。当其时,舍文帝则诸侯矣。如适诸侯,则《新书》之文,抑诸侯而尊天子也。舍诸侯则胡越矣。如“适胡越” ,则《新书》之文,“灭胡越而崇中夏” 也。是以其心切,其愤深,其词隐而丽,其藻伤而雅。
桓子《盐铁论》十二篇。
桓宽撰。明张之象序曰:“余于桓氏《盐铁论》,不独好其文,盖多其善言政事焉。夫君子非患不文也,患不适用耳。汉兴百有馀载,敦尚儒术,文学贤良,皆诵法孔孟,知所自好。其议罢盐铁酒榷均输,愤切时政,贯综国体,至能以韦布直诋公卿,辩难侃侃,无少假借,不降其志,不馁其气,虽古称国士,何以加焉。当其时,虽” 不见用,卒乃赖桓氏采录为书,遂至不朽。后之儒者,试取而读之,不以俗学自困,则志意奋扬,待问而发,临文不逊,尽言不讳,将以尧、舜待其君,伊、周待其相,孔、孟待其身,又何疑惧之有?
《刘子新序》十卷。
宋曾巩《上刘向新序表》曰:“古之治天下者,一道德,同风俗,盖九州之广,万民之众,千岁之远,其教既明,其政既成之后,所守者一道,所传者一说而已,故《诗》《书》之文,历世数十,作者非一,而言未尝不相为终始,化之如此其至也,当是之时,异行者有诛,异言者有禁,防之又如此其备也,故二帝三王之际,及其中间,尝更衰乱,而馀泽未熄之时,百家众说,未有能出其间者也。” 及周之末世,先王之教化法度既废,馀泽既熄,世之治方术者,盖得其一偏,故人奋其私意,家尚其私学。学者𧔧起于中国,皆明其所长而昧其所短,务其所得而讳其所失,天下之士各自为言而不能相通,世之人不复知夫学之有统、道之“有归也。” 先王之遗文虽在,皆绌而不讲,况至于秦,为世所大禁哉!汉兴,六艺皆得于散绝残脱之馀,世无复明先王之道,为众说之所蔽,暗而不明,郁而不发,而怪奇可喜之论,各师异见,皆自名家者,诞漫于中国,一切不异于周之末世,其弊至于今尚在也。自斯以来,天下学者知折衷于圣人,而能纯于道德之美者,扬雄氏而止耳。如向之徒,皆不免为众说之蔽,而不知有折衷者也。《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 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汉之士,岂特无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哉?亦其出于是时者,豪杰之士少,故不能特起于流俗之中,绝学之后也。盖向之序此书,于今最为近古,虽不能无失,然远至舜、禹,而次及于周、秦以来。古人之嘉言善行,亦往往而在也,要在慎取之而已。故臣既惜其不可见者,而校其可见者特详焉。亦足以知臣之志者,岂好辩哉?盖臣之不得已也。《编校书籍》,臣曾巩上。
刘子《说苑》二十卷。
宋曾巩《上说苑书》曰:“刘向所序《说苑》二十篇,《崇文总目》云:‘今存者五篇,馀皆亡’。臣从士大夫间得之者十有五篇,与旧为二十篇,正其脱谬,疑者阙之。”
而叙其篇目,曰向来传记百家所载行事之迹,以为此书奏之,欲以为法戒。然其所取或有不当于理,故不得而不论也。夫学者之于道,非知其大略之难也,知其精微之际固难矣。孔子之徒三千,其显者七十二人,皆高世之材也,然独称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及回死,又以为无好学者,而回亦称夫子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子贡又以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则其精微之际,固难知久矣。是以取舍不能无失于其间也。故曰“学然后知不足。” 岂虚言哉!向之学博矣,其著书及建言,尤欲有为于世,忘其枉己而为之者有矣。何其徇物者多而自为者少也。盖古之圣贤,非不欲有为也,然而曰“求之” 有道,得之有命。故孔子所至之邦,必闻其政,而子贡以谓非夫子之求之也,岂不求之有道哉?子曰:“道之将行也,欤命也;道之将废也,欤,命也。” 岂不得之有命哉?令向知出此,安于行止,以彼其志,能择其所学,以尽乎精微,则其所至未可量也。是以夫子称古之学者为己,孟子称君子欲其自得之。自得之,则取诸左右逢其原,岂汲汲于外哉?向子得失如此,亦学者之戒也。故见之《叙论》,令读其书者知考而择之也。然向数困于谗而不改其操,与夫患失者异矣,可谓有志者也。编校书籍,臣曾巩上。
魏子《参同契》三卷。
魏伯阳撰。明杨慎《古文参同契序》曰:“《参同契》为丹经之祖。”然考《隋唐经籍志》皆不载其目,惟《神仙传》云:“魏伯阳,上虞人。通贯诗律,文辞赡博,修真养志,约《周易》作《参同契》,徐氏景休笺注。桓帝时,以授同郡淳于叔通,因行于世。五代之时,蜀永康道士彭晓分为九十章,以应火候之九转。馀鼎器歌一篇,以应真铅之得一。”其说穿凿,且非魏公之本意也。其书散乱衡决,后之读者不知孰为《经》,孰为《注》,亦不知孰为魏,孰为徐与淳于,自彭始矣。朱子作《考异》及解,亦据彭本。元俞玉吾所注,又据朱本。玉吾欲分三言、四言、五言各为一类而未果。盖亦知其序之错乱,而非魏公之初文,然均之未有定据尔。余尝观张平叔《悟真篇》云:“叔通受学魏伯阳,留为万古丹经王。”予意平叔犹及见古文,访求多年,未之有获。近晤洪雅杨卭崃。�副云:“南方有掘地得石函,中有古文参《周契》、魏伯阳所著上中下三篇,序一篇,徐景休《笺注》亦三篇,后序一篇,淳于叔通《补遗》三相类,上下二篇,后序一篇,合为十一篇,盖未经后人妄紊也,亟借录之。”未几,有人自吴中来,则有刻本。乃妄云苦思精索,一旦豁然,若有神悟,离章错简,雾释冰融。其说既以自欺,又以欺人甚矣。及观其书之别序又云:有人自会稽来,贻以善本,古文一出,诸伪尽正,一叶半简之间,其情已见。亦可谓掩耳盗铃,藏头露足矣。诚可笑也。余既喜古文之复出,而得见朱子之所未见,为千古之一快,乃序而藏之。呜呼!东汉古文存于世者几希,此书如断圭复完,缺璧再合,诚可珍哉!若夫形“似之言,譬况之说,或流而为房中,或认以为炉火,使人陨命亡身,倾赀荡产,成者万无一二,而陷者十之八九。班固有言:神仙者,所以全性命之真,而无求于外者也。聊以荡意平心,同大化之域,而无怵惕于胸中。然或者专以是为务,则怪迂之文,弥以益多,非圣人之所以教也。”旨哉其言,辄并及之。按庐陵黄瑞节《附录》云:“按《参同契》注本,凡一十九部,三十一卷。其目载夹漈郑氏《艺文略》,彭晓本最传,然分三卷为九十章,以应阳九之数;歌鼎器一篇,以应水一之数。其傅会类如此。盖效河上公分《老子》为上经下经,八十一章,而其实非也。”鲍氏云:“彭本为近世浅学妄更,秘馆所藏,民间所录,差误”衍脱,莫知适从朱子《考辨》正文,引证依据,其本始定。
今考五代彭晓《解义序》曰:“魏伯阳,会稽上虞人。修真潜默,养志虚无,博赡文词,通诸纬候,得古人《龙虎经》,尽获妙旨。乃约《周易》,撰《参同契》三篇,复作《补塞遗脱》一篇。所述多以寓言借事,隐显异文,密示青州徐从事,徐乃隐名而注之。桓帝时,公复传授与同郡淳于叔通,遂行于世。参,杂也。同,通也。契,合也,谓与《周易》理” 通而义合也。其书假借君臣,以彰内外,叙其离坎,直指汞铅,列以乾坤,奠量鼎器,明之父母,保以终始,合以夫妻,拘其交媾,譬诸男女,显以滋生,析以阴阳,尊之反复,示之晦朔,通以降腾,配以卦爻,形于变化,随之斗柄,取以周星,分以晨昏诸刻漏,莫不托易象而论之,故名《周易参同契》云。
又按:朱子曰:“《参同契》本不为明易,姑借此纳甲之法,以寓其行持进退之候。” 异时每欲学之,而不得其传,无下手处,不敢轻议,然其所言纳甲之法,则
“今所传京房占法,见于《火珠林》者,是其遗法。所云甲乙丙丁庚辛者,乃以月之昏旦出没言之,非以分六卦之方也。此虽非为明《易》而设,然《易》中无所不有,苟其言自成一家,可推而通,则亦无害于《易》。” 又云:“伯阳《参同契》,恐希夷之学,有些自其源流。” 又云:“《先天图》与纳音相应,蔡季通言与《参同契》合。以图观之,坤复之” 间为晦,震为初三。一阳生八日为兑,月上弦十五日为干,十八日为巽。一阴生二十三日为艮月下弦。坎离为日月,故不用《参同》,以坎离为药,馀者以为火候。又云:“邵子发明先天图,图传自希夷,希夷又自有所传,盖方士技术用以修炼,《参同契》所言是也。” 又云:“《参同契》文章极好,盖后汉之能文者为” 之,其用字皆根据古书,非今人所能解,以故皆为人妄解。世间本子极多,其中有云:“千周灿彬彬兮,万遍将可睹。神明或告人兮,魂灵忽自悟。” 言诵之久,则文义要诀自见。须溪刘氏曰:古书惟《参同契》似先秦文。
《王子论衡》三十卷。
后汉王充撰。明虞淳熙序曰:“余览东京永元之季,名能立言者,王节信、仲长、公理及王仲任三君子,并振藻垂声,范史亦类而品之,而迨数世后独仲任《论衡》八十馀篇,有秘玩为谈助,还许下见称才进者,而节信、公理泬寥莫及若是,何也?言贵考镜于古昔,而尤不欲其虚窾靡当,要如持衡入宝,肆酌昂抑,免哗众” 尔己潜夫一论,指讦时短,抵牾卤略,罔所考镜。而公理之昌言,好澶漫而澹宕,辄龃龉于世而不相入。彼二氏世且敝帚,视之奚其传仲任、少宗、扶风、叔皮,而又腹笥洛阳之籍。其于众流百氏,一一启其扃而洞其窍。愤俗儒矜吊诡,侈曲学,转相讹赝而失真。乃创题铸意,所著《逄遇》,迄自纪十馀万言,大较旁引博证,释同异,正嫌疑,事即丝棼复遝,而前后条委深密,矩矱精笃。汉世好虚辞异说,中为辨虚凡九。其事檃其法,严其旨,务祛谬悠,夸毗以近理,实而不惮。与昔贤聚讼,上裨朝家彝宪,下淑词坛听睹,令人,诵之泠然。斥吊诡而公平,开曲学而宏巨。史称仲任年渐七十,志力衰耗,造《养性书》十六篇,不知谁何氏匿之。吾甚不平,行问之灵族氏矣。虞淳熙序。
王子“《潜夫论》十卷。”
后汉王符撰。其《叙录》曰:“夫生于当世,贵能成大功。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言,阘茸而不才,先器能当官,未尝服斯役,无所效其勋,中心时有感,授笔纪数文字,以缀愚情,财令不忽,忘刍荛,虽微陋先圣亦咨询草创叙先贤三十六篇,以继前训。左丘明《五经》,先圣遗业,莫大教训,博学多识,疑则思问,智明所成,德义所” 建,夫子好学,诲人不倦,故叙赞学第一。凡士之学,贵本贱末,大人不华,君子务实,礼虽媒绍,必载于贽,时俗趋末,惧毁行术,故叙《务本》第二。人皆智德,苦为利昏,行污求荣,戴盆望天,为仁不富,为富不仁,将修德行,必慎其原,故叙《遏利》第三。《世不识》论,以士卒化,弗问志行,官爵是纪,不义富贵,仲尼所耻。伤俗陵迟,遂远圣述,故《叙论荣》第四。惟贤所苦,察妒所患,皆嫉过己,以为深怨,或因类舋,或空造端,痛君不察,而信谗言,故叙《贤难》第五。原明所起,述暗所生,距谏所败,祸乱所成,当涂之人咸欲专君,壅蔽贤士,以擅生权,故叙《明暗》第六。上览先王所以致太平,考绩黜陟,著在《五经》,罚赏之实,不以虚名,明豫德音,焉问扬庭,故《叙考绩》第七。人君选士,咸求贤能,有司贡荐,竞进下材,憎是掊克,何官能治,买药得雁,难以为医,故叙《思贤》第八。原本天人,参连相因,致和平机,述在于君,奉法选贤,国自我身,奸门窃位,将谁督察,故《叙本政》第九。览观古今,爰暨《书》传,君皆欲治,臣恒乐乱,忠佞溷淆,各以类进,常苦不明,而信奸论,故叙《潜款》第十。夫位以德兴,德贵忠立,社稷所赖,安危是系。非夫谠直真亮,仁慈惠和,事君如天,视民如子,则莫保爵位,而全令名,故叙《忠贵》。第十一。先王理财,禁民为非,《洪范》忧民,《诗》刺末资。浮伪者众,本农必衰,节以制度,如何弗议,故叙《浮侈》第十二。积微伤行,怀安败名,明莫恣,欢而无悛容足以愎谏,闻善不从,微安召辱,终必有凶,故叙《慎微》第十三。明主思良,劳精贤知,百僚阿党,不核真伪,苟崇虚举,以相诳曜,居官任职,则无功效,故叙《实贡》第十四。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先王之制,皆足代耕,增爵损禄,必程以倾,先王吏俸,乃可致平,故叙《班禄》第十五。君忧臣劳,古今通义,上思致平,下宜竭惠,贞良信士,咸痛数赦,奸宄繁兴,但以赦故,乃叙《述赦》第十六。先王御世,兼秉威德,赏有建侯,罚有刑剭,赏重严禁,臣乃敬职,将修太平,必媚此法,故叙《三式》。第十七。民为国基,谷为民命,日力不暇,谷何由盛?公卿师尹,卒劳百姓,轻夺民时,诚可愤诤,故叙爱。
日第十八。观吏所治,斗讼居多,原祸所起,诈欺所为,将绝其未,必塞其原,民无欺绐,世乃平安,故叙《断讼》第十九。五帝三王,复劣有情,虽欲超皇,当先致平,必世后仁,仲尼之经,遭衰奸牧,得不用刑,故叙《衰制》第二十。圣王忧勤,选练将帅,授以𫓧钺,假以权贵,诚多蔽暗,不识变势,罚赏不明,安得不败,故叙《劝将》第二十一。“蛮夷猾夏,古今所患,尧舜忧民,皋陶术叛;宣王中兴,南仲征边。今民日死,如何弗蕃,故叙《救边》”第二十二;“凡民之情,与君殊戾,不能远虑,督取一制,苟挟私议,以为国计,宜寻其言,以诘所谓”,故叙《边议》第二十三。边既远问,太守擅权,台阁不察,信其奸言,今怀郡县,驱民内迁,今又丘荒,虑必生心,故叙实边第二十四。天生神物,圣人则之,蓍龟卜筮,以定嫌疑,俗工浅源,莫尽其才,自非大贤,何足信哉?故叙卜列第二十五。《易》有史巫,《诗》有工祝,圣人先成,民后致力,兆黎劝乐,神乃授福,孔子不祈,以明在德,故叙巫列第二十六。五行八卦,阴阳所生,禀气薄厚,以著其形。天题厥象,人实奉成,弗修其行,福禄不臻,故《叙相》列第二十七。《诗》称吉梦,书传亦多,观察行事,占验不虚。福从善来,祸由德痡,吉凶之应,与行相须,故《叙梦》列第二十八。论难横发,令道不通,后进疑惑,不知所从。自昔庚子,而有贵云,“予岂好辩,将以明真”,故《叙释难》第二十九。朋友之际,义存六纪,摄以威仪,讲习王道,善其久要,贵贱不改,今民迁久,莫之能奉,故叙《交际》。第三十。君有美称,臣有令名,二人同心,所愿乃成,宝权神术,勾示下情,治势一定,终莫能倾,故叙《明忠》。第三十一。人天情通,气感相和,善恶相征,异端变化,圣人运之,若御舟车,作民精神,莫能含嘉,故叙《本训》。第三十二。明王统治,莫大身化,道德为本,仁义为佐,思心顺政,责民务广,四海治焉,何有消长,故叙《德化》第三十三。上观太古,五行之运,咨之《诗》《书》,考之前训,气终度尽,后代复运,虽未必正,可依传问,故叙《五德》。志第三十四。“君子多识,前言往行,类族辨物,古有斯姓,博见同”〈阙十三字。〉《故叙志》“民姓”第三十五。
徐子《中论》二十篇。
汉徐干撰。宋曾巩序曰:“臣始见馆阁及世所有徐干《中论》二十篇,以谓尽于此。及观《贞观政要》,怪太宗称尝见干《中论》复三年丧篇,而今书此篇阙。因考之《魏志》,见文帝称干著《中论》二十馀篇,于是知馆阁及世所有干《中论》二十篇者,非全书也。” 干字伟长,北海人。生于汉、魏之间。魏文帝称干“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 而《先贤行状》亦称“干笃行体道,不耽世荣。魏太祖特旌命之,辞疾不就,后以为上艾长,又以疾不行。” 盖汉承周衰及秦灭学之馀,百氏杂家与圣人之道并传,学者罕能独观于道德之要,而不牵于俗儒之说。至于治生养性,去就语默之际,能不悖于理者固希矣,况至于魏之浊世哉!干独能考《六艺》,推仲尼、孟轲之旨,述而论之,求其辞时若有小失者,要其归,不合于道者少矣。其所得于内者,又能信而充之,逡巡浊世,有去就显晦之大节。臣始读其书,察其意而贤之,因其书以求其为人,又知其行之可贤也。惜其有补于世而识之者少。盖迹其言行之所至,而以世俗之好恶观之,彼恶足以知其意哉。顾臣之力,岂足以重其《书》,使学者尊而信之。因校其脱谬,而序其大略,盖所以致臣之意云。
《小荀子申鉴》五卷。
后汉荀悦撰。明王鏊序曰:“《申鉴》五卷,汉荀悦著。悦仕献帝朝,辟曹操府,与孔融及弟彧同侍讲禁中,悦每有献替,而意有未尽。此《申鉴》所为作者,盖有志于经世也。然当时政体,顾有大于总揽机务,使权不下移者乎?而曾无一言及之,何哉?厥后融以论建渐广,彧以不阿,九锡皆不得其死,悦独优游以寿终,其亦善” 处浊世者矣。其论政体,无贾谊之经制而近于醇,无刘向之愤激而长于讽。其《杂言》等篇,颇似扬雄《法言》。雄曲意美新,而悦无一言及于操,视雄为优矣。或言悦书似徐干、王符,考其归,兹若人之俦乎?吾未知所先后也。而三品之说,昌黎公有取焉,其书世亦罕传。吾苏黄勉之好蓄异书,又为之训释,搜讨磔裂,出入《五经》《三史》《春秋》内外《传》《老》《庄》《淮南》《素难》《天官》《地志》,博洽精密,多得悦旨。虽然,悦之书其有所感而为乎?勉之之注,岂亦有感而为乎?勉之《春秋》方富,行将抒其学,出而效用,当炳焉赫焉,流声实于天朝,尚何悦之慕哉!
《抱朴子》 卷。
晋葛洪撰。其《自序》曰:“《抱朴子》者,姓葛名洪,字稚川,丹阳句容人。洪生晚,为二亲所娇娆,不早见,督以书史。年十有三而慈父见背,夙失庭训,饥寒困瘁,躬执耕穑,承星履草,密勿畴陇。又累遭兵火,先人”
典籍荡尽,农隙之暇无所读,乃负笈徒步行借,卒于一家。少得全部之书,益破功日伐薪卖之,以给纸笔。就营田园处,以柴火写书。坐此之故,不得早涉艺文,常乏纸,每所写,反复有字,人鲜能读也。不喜星书及算术,九宫、三棋、太一飞符之属,了不从焉,由其苦人而少气味也。晚学风角、望气、三元、遁甲、六壬、太一之“法,粗知其旨,又不研精。亦计此辈率是为人用之事,以此自劳役不如省,于书之有益”,遂又废焉。案《别录艺文志》众有万三千二百九十九卷,而魏代以来,群文滋长,倍于往者,乃自知所未见之多也。江表书籍,通同不具,故诣京师索奇异而正值大乱,半道而还,每具叹恨。今齿近不惑,素志衰颓,但“念损之又损,为乎无为,偶耕薮泽,苟存性命耳。”博涉之业,于是日沮矣。洪之为人也,𫘤而野,性钝口讷,形貌丑陋,而终不辩自矜饰也。冠履垢敝,衣或䍀缕,而或不耻焉。俗之服用,俄而屡改,或忽广领而大带,或身促而修袖,或长裾曳地,或短不蔽脚。洪期于守常,不随世变。言则率实,杜绝嘲戏,不得其人,终日嘿然,故邦人咸称之为“抱朴之士”,是以洪著书因以自号焉。洪禀性尪羸,兼之多疾,贫无车马,不堪徒行,行亦性所不好。又患弊俗,舍本逐末,交游过差,故遂抚笔闲居,守静荜门,而无所趋从。至于权豪之徒,虽在密迹,而莫或相识焉。衣不辟寒,室不免漏,食不充虚,名不出户,不能忧也。贫无僮仆,篱落顿决,荆棘丛于庭宇,蓬莠塞乎阶溜,披榛出门,排草入室。世人多慕豫亲之好,推暗至之密,洪以为知人甚未易,上圣之所难,浮杂之交口,无益有损,虽不能如朱公叔一切绝之,且必须清澄详悉,乃处意焉。又为此见憎者甚众,而不改也。驰逐苟达,侧立势门者,又共疾洪之异于己而见疵毁,谓洪为傲物轻俗。而洪之为人,信心而行,毁誉皆置之于不闻,至患近人,或恃其所长而轻人所短。洪忝为儒者之末,每与人言,常度其所知而论之,不强引之以造彼所不闻也。及与学士有所辩识,每举纲领,若值惜短难解,但粗说意之与向,使足以发寤而已,不致苦理,使彼率不得自还也。彼静心者存详而思之,则多自觉而得之者焉。度不与言者,虽或有问,常辞以不知,以免辞费之过也。洪性深,不好干烦官长,自少及长,曾救知己之抑者数人,不得有言于在位者。然其人皆不知洪之恤也。不忍见其陷于非理,密自营之耳。其馀虽亲至者,在事秉势,与洪无恤者,终不以片言半“字少累之也。至于粮用穷匮,急合汤药,则唤求朋类,或见济,则不让也。受人之施,必皆久久渐有以报之,不令觉也。非类则不妄受其馈致焉。”洪所食有旬日之储,则分以济人之乏。若殊自不足,亦不割己也。不为皎皎之细行,不治察察之小廉。村里凡人之为良守善者,用时或赍酒肴候洪,虽非俦匹,亦不拒也。后有以答之,亦不登时也。洪尝谓:“史云不食于昆弟,华生治洁于昵客”,盖邀名之伪行,非廊庙之远量也。洪尤疾无义之人,不勤农桑之本业,而慕非义之奸利。持乡论者,则卖选举以取谢;有威势者,则解符疏以索财。或有罪人之赂,或枉有理之家;或为逋逃之薮,而飨亡命之人;或挟“使民丁,妨以公役;或强收钱物,以求贵价;或占锢市肆,夺百姓之利;或割人田地,劫孤弱之业。”�“恫官府之间,以窥掊克之益,内以夸妻妾,外以钓名位,其如此者不与交焉。每见世人有好论人物者,比方伦匹,未必当允,而褒贬与夺,或失准格,见誉者自谓已分,未必信德也。见侵者则恨之入骨,剧于血仇。”洪益以为戒,遂不复言及士人矣。虽门宗子弟,其称评皆以付邦族,不为轻予其价数也。设令有人问我,“使自比古人及同时,令我自求辈,则我实不能自知,可与谁为匹也。况非我,安可为取评定之耶?”汉末俗弊,朋党分部,许子将之徒,以口舌取戒,争讼论议,门宗成仇,故汝南人士,无复定价,而有月旦之评。魏帝深亦疾之,欲取其首,尔乃奔波亡走,殆至屠灭。前鉴不远,可以得师矣。且人之未易知也,虽父兄不必尽子弟也。同乎我者遽是乎?异于我者遽非乎?唐尧公旦,仲尼季札,皆有不全得之恨,无以近人。信其喽喽管见荧烛之明,而轻人评物,是皆迈彼上圣大贤乎?昔太安中,石冰作乱,六州之地,村镇业靡违正,党逆义军大都督邀洪为将兵都尉,累见敦迫。既桑梓恐虏,祸深忧大。古人有“急疾之义,又畏军法,不敢任志”,遂募合数百人,与诸军旅进,会攻贼之别将。破之日,钱帛山积,珍玩蔽地,诸军莫不放兵,收拾财物,继毂连担。洪独约令所领不得妄离行阵,士有摭得众者,洪即斩之以徇。于是无敢委杖。而果有伏贼数百,出荡诸军。诸军悉发,无部队,皆人马负重,无复战心,遂致惊乱,死伤狼籍殆欲不
“振,独洪军整齐毂张,无所损伤,以救诸军之大崩,洪有力焉。” 后别战斩贼小帅,多获甲首,而献捷幕。于是大都督加洪伏波将军,例给布百匹,诸将多封闭之,或送还家。而洪分赐将士,及施知故之贫者,馀之十疋。又径以市肉酤酒飨将吏,于时窃擅一日之美谈焉。事平,洪投戈释甲,径诣洛阳,欲广寻异书,了不论战功,窃慕鲁连不受聊城之金,包胥不纳存楚之赏,成功不处之义焉。正遇上国大乱,北道不通,而陈敏又反于江东,归涂隔塞,会有故人谯国嵇居道,见用为广州刺史,乃表请洪为参军,虽非所乐,然利可避地于南,故黾勉就焉。见遣先行催兵,而居道于后遇害,遂停广州,频为节将见邀,用皆不“就。永惟富贵可以渐得,而不可顿合,其间屑屑,亦足以劳人。且荣位势利,譬如寄客,既非常物,又其去不可得留也。隆隆者绝,赫赫者灭,有若春花,须臾凋落,得之不喜,失之安悲,悔吝百端,忧惧兢战,不可胜言,不足为也。” 乃叹曰:“山林之中无道也,而古之修道者必入山林者,诚欲以远远讙哗,使心” 不乱也。今将遂本志,委桑梓,适嵩岳,以寻方平梁公之轨。先所作《子书内外篇》,幸已用功夫,聊复撰次,以示将来云尔。洪体钝性驽,寡所玩好,自总发垂髫,又掷瓦手搏,不及儿童之群,未曾斗鸡鹜,走狗马,见人博戏,了不目眄,或强牵引观之,殊不入神,有若昼睡,是以至今不知棋局上有几道樗蒲“齿名,亦念此辈末伎,乱意思而妨日月,在位有损政事。儒者则废讲诵,凡民则忘稼穑,商人则失贝财。至于胜负未分,交争都市,心热于中,颜愁于外,名之为乐,而实煎悴。丧廉耻之操,兴争竞之端,相取重货,密结怨隙。昔宋闵公、吴太子致碎首之祸,生叛乱之变,覆灭七国,几倾天朝,作戒百代,其鉴” 明矣。每观戏者,惭恚交集,手足相及,丑詈相加,绝交坏友,往往有焉。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多召悔𠫤,不足为也。仲尼虽有昼寝之戒,以洪较之,洪实未许其贤于昼寝。何者?昼寝但无益,而未有怨恨之忧,斗讼之变,圣人犹韦编三绝,以勤经业,凡才近人,安得兼修?惟诸戏尽不如示一尺之书。故因本不喜而不为,盖此俗人所亲焉。少尝学射,但力少不能挽强,若颜高之弓耳。意为射既在六艺,又可以御寇辟劫,及取鸟兽,是以习之。昔在军旅,曾手射追骑,应弦而倒,杀二贼一马,遂以得免死。又曾受刀楯及单双戟,皆有口诀要术,以待取人,乃有秘法,其功入神。若以此道与不晓者对,便可以当前独胜,所向无前矣。晚又学七尺杖术,可以入白刃,取大戟,然亦是不急之末学,知之譬如麟角凤距,何必用之,此已往未之或知。洪少有定志,决不出身,每览巢许子州北人、石户、二姜、两袁、法真、子龙之传,尝废书前席,慕其为人。念精治《五经》,著一部《子书》,令后世知其为文儒而已。
《亢仓子》二卷。
唐王士元补著《金玉节》曰:十六子中有《亢仓子》二篇,第一曰全道,二曰用道,三曰政道,四曰君道,五曰臣道,六曰贤道,七曰训道,八曰农道。而《全道》篇首所载,即曰亢仓子居羽山之颜,三年俗无疵疠,而仍谷熟,其俗窃相畏曰:‘亢仓子之始来,吾鲜然异之,今吾日计之不足,岁计之有馀,其或圣者邪,盍相与尸而祝’” ,社而稷之乎?其辞即《庄子》所称。予初读之,以为《庄子》固称之,必有超出乎《庄子》之右者,否则必其窈渺变幻,亦当与《庄子》匹耳。及读之终篇,惜其殊不逮远甚也。他日观柳子厚辨,讥其为后世之书,首篇出《庄子》,而益以庸言,及观《唐书艺文志》有王士元《亢仓子》二卷,注云:“天宝元年,诏号亢桑子,为《洞灵真经》,然求之不获。襄阳处士王士元谓《庄子》作《庚桑子》,太史公《列子》作《亢仓子》,其实一也。取诸子文义类者补其亡。然则今之所称《亢仓子》者,盖士元所著云。
《天隐子》 卷。
唐司马承祯《序》曰:“神仙之道,以长生为本;长生之要,以养气为根。夫气受之于天地,和之于阴阳。阴阳神灵,谓之心主。昼夜寤寐,谓之魂魄。是故人之身,大率不远乎神仙之道矣。天隐子,吾不知何许人,著书八篇,包括秘妙,殆非人间所能力学者也。观夫修炼形气,养和心灵,归根契于伯阳,遗照齐于庄叟,长生久” 视,无出是书。承祯服习道风,惜乎世人夭促真寿,思欲传之同志,使简易而行,信哉!自伯阳以来,惟天隐子而已矣。唐司马承祯序承祯后序曰:“承祯诵天隐子之书三年,恍然有所悟,乃依此五门,渐渐进习。又三年,觉身心之闲而名利之淡矣。又三年,天隐子出焉,授以口诀,其要在《存想篇》。归根复命,成性众妙者是也。” 夫人之根本由丹田而生,能复则长命,故曰归根复命。夫人之灵识,本乎理性,性通则妙万物而不穷,故曰成。
“性众妙,然而呼吸由气而活,故我有吐纳之诀;津液由水藏而生,故我有漱咽之诀;思虑由心识而动,故我有存想之诀。人身荣卫血脉,寤即行于外,寐即行于内。寤寐内外,相养和平。” 然后每日自夜半子时至日中午时,先平卧舒展四肢,次起身导引,喘息均定,乃先叩当门齿小鸣,后叩大齿大鸣,以两手摩面及“眼,身觉暖畅,复端坐盘足,以舌揽华池,候津液生而漱之,默记其数,数及三百,而一咽之。” 凡咽津,候呼定而咽,咽毕而吸,如此则吸气与津顺下丹田也。但子后午前,食消心空之时,频频漱咽,气论遍数,意尽而止,凡五日为一候,当焚香于静室中,存想自身,从首至足,又自足至丹田,上脊膂入于泥“丸,想其气如云,直贯泥丸。想毕复漱咽,乃以两手掩两耳,搭其脑如鼓声三七下伸两足,端坐俛首,极力直颈,两手握固,又于两胁下接腰胯骨旁,乃左右耸两肩甲,闭息顷刻,候气息面赤即止。凡行七遍,气从脊膂上彻泥丸” ,此修养之大纲也。然更有要妙,在乎与天地真气冥契同运,能识气来之时,又辨气息之所。若是则与天地齐其长久,谓之神仙矣。法起冬至夜子时,一阳气始来,或迟或早,先须辨识气来形候,才觉气来,则运自己之气,适与天地之气偕作,次日复候此气而消息之。此是神仙至妙至精之术,人罕达之。倘三百六十日内,运气适合真气三两次,则自觉身体清和,异于常时矣。况久久习之,积累冥契,则神仙之道,不难至矣。唐司马承祯撰。
宋胡琏书后曰:“昔谢自然欲过海求师蓬莱,至海上,或谓自然曰:‘蓬莱隔弱水三十万里,不可到,天台有司马子微,身居赤城,名在绛阙,可往从之’。自然乃还,受道于子微,白日仙去。东坡《水龙吟》词云:‘古来云海茫茫,蓬山绛阙知何处。人间自有赤城居士,龙蟠凤举,清静无为,坐忘遗照’。” 八篇奇语。观此,则此书八篇当是子微所著,而序乃云《天隐子》,不知何许人。意者不欲自显其名邪?绍兴壬午从事郎知台州黄岩县主管学事劝农公事胡琏跋。明宋濂辨曰:“《天隐子》八篇,不知何人所作,唐司马承祯为之序。承祯字子微,尝著《坐忘论》。此书言长生久视之法,与之相表里,岂天隐子即承祯欤?洪兴祖谓承祯得‘《隐子》’” 之学,岂或别有考欤?金华宋濂辨。
《元真子》一卷。
唐张志和撰。凡三篇。一曰《碧虚》,设为红霞子与碧虚子问答之词也。二曰《𬸚𬸦》,设为𬸚𬸦氏与狻猊氏问答之词也。三曰《涛之灵》,设为涛之灵,曰“江胥” ,汉之神,曰“河姑” ,问答之词也。大抵皆恢诡谲怪,荒诞不经之词,浚源于《庄子》而又甚焉者尔。
《无能子》三卷。
《无能子自序》曰:“无能子,余忘形友也。少博学寡欲,长于穷理尽性,以至于命。黄巢乱,避地流转,不常所处,冻馁淡如也。光启三年,天子在褒,四方犹兵,无能子寓于左辅景氏民舍,自晦也。民舍之陋,杂处其间,循循如也。昼好卧不寐,卧则笔札一二纸,兴则怀之而不余示。自仲春壬申至季春己亥,盈数十纸,卷而囊” 之,似有所著者。余窃得之,多记所传所见,或尝与昆弟朋友问答之言。其旨归于“明自然之理,极性命之端。自然无作,性命无欲,是以略礼教而外世务焉。知之者不待喻而信,不知者能无罪乎?” 余因析为品目,凡三十四篇,编上中下三卷,自与知之者共之尔。余盖甚审无能子行止中藏,故不述其姓名游宦焉。
《齐丘子》一卷。
明宋濂序曰:“《齐丘子》一卷,一名《化书》” ,言道术、德仁、食俭六化为甚悉。世传为伪唐宋齐丘子嵩作。张文潜题其后云:“齐丘,犬鼠之雄,盖不足道。” 其为化书,虽皆浅机小数,亦微有见于黄、老之所谓道德者噫。是书之作,非齐丘也。终南山隐者,谭峭景升也,齐丘窃之耳。其云能得一者,天下可以理老氏说也。魂魄昧我,“血气醉我,七窍囚我,五根役我” ,释氏说也。“心冥冥兮无所知,神怡怡兮无所之,气熙熙兮无所为,万虑不可惑,求死不可得” ,神仙家说也,非浅机小数比也。使齐丘而知此,何为不得其死哉?其文高简,固微有见于道德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