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戎政典/第062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六十二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戎政典
第六十二卷目录
兵制部艺文二
建置团营疏 明于谦
清军议 王琼
申明赏罚以励人心疏 王守仁
选拣民兵公移 前人
二曾夜谈记 宗臣
强兵策 王世贞
论营制疏 赵贞吉
制兵议 陈建
京营兵制考 叶向高
兵农论上 前人
兵农论下 前人
抽丁说 劳堪
官军户说 前人
戎政典第六十二卷
兵制部艺文二
《建置团营疏》明·于谦
议得:“各营见操官军,已选十万分作五营团操,以备 出战。每二万人为一营,每队五十人,一人管队。每二 队又立领队官一员,每千人把总官一员;每三五千 人又立把总都指挥一员。其管队把总、大小总兵官 员,各量其才器高下、谋勇如何,而选用之,使之互相 统属,兵将相识。如遇下教场操练之时,臣等出其不 意,量调一队或三队五队点视,但唤把总、管队官姓 名,各官自行管领本队军士前来。内唤出军士一二 人或三五人,令管队把总官识认是何名姓、卫所,却 将军人悬带牌面上,原开姓名、卫所、年貌查对。若有 不同,就将管队等官量情责罚。”仍比较弓箭、牌刀、长 枪等项,武艺精熟者量为奖励,生疏“者一体惩治,使 管军者知军士之强弱,为兵者知将帅之号令,体统 相维,彼此相识,不致临时错乱,难于调遣。”大意前项 团操军士十万,合则为一营,分则为五营,万一贼寇 侵犯,贼多则各营俱动,贼少则分调一二营或一万、 或三五千,随机应敌。其平日选定大小,该管头目已 定,至交战之时,多用则多调,少用则少调,止调该管 头目,则士卒自随。平日相处既久,同辈之人易以期 会,管事之人易以使令。如手足之捍头目,子弟之卫 父兄,比之平日混同操练,不辨强弱,不知号令,将各 营之人逐渐凑合者不同,庶几可以成功取胜。又贼 之所恃者,弓马冲突而已,贼知我火器一发之后,未 免再“装迟慢,以此我军放罢火器,就便驰突前来。今 若与之对敌,我军列阵,外用鹿角遮护,持满以待。贼 若来紧,坚阵不动,先以弓弩对敌,神铳未发,先以火 药爆竹诈之,贼必谓我火药已尽,不复畏避,驰马来 攻,则我军火炮、火铳、飞枪、火箭、弓矢齐发。若势不动, 又以大将军击之。待贼势动,分调精锐马军用长枪 大刀劲弓射砍,步军用团牌腰刀,一齐冲入贼阵,或 刺射人马,或砍其马足。臣等以身率先,冲冒矢石,奖 励士卒,俾无退缩,如有退缩者,以军法治之。”此臣等 愚见,操军出战分合之势如此。谨当用心设法,将各 营已选团操并其馀军马,一体操习,申严号令,务使 人马强盛,武艺精熟。除团“营之外,另选次等精壮,以 备缓急调用,以助团营军威。每日除演习弓马武艺 外,仍令马步官军兼习阵法,及交锋冲突,安营走阵, 以为战斗之势。使之耳目惯熟,步骤轻健,能知进退 坐作之法,免致临敌畏怯失措。至于固守之法,则今 日士卒颇多,京师城垣坚固,又有战车、鹿角器具,贼 纵势众,可”以固守无虞。但用兵之法,不测如阴阳,难 知如鬼神,贵在临期应变,难以一定而求。况敌骑趫 捷,去来之闲,如飘风骤雨,应敌之际,非勇无以挫其 锋,非智无以破其诈,必谋勇兼济,可以成其功。岳飞 有言:“阵而后战,兵家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又曰: “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清军议》王琼
“国初乘大乱之后,民多流离,失恒产。然当是时,官皆 畏法,不敢虐下,故建卫徙军,多安其役。自后日渐承 平,流罪者悉改充戍,故人有怀土之思,不能固守其 新业,于是乎逃亡者十常八九,而清勾之令,遂不胜 其烦扰矣。以军伍消耗为忧者,务严其法。然法益严 而民益扰,终不能使之安其业而不逃。此非法之不 善,势不能也。盖民贫不自爱,始轻犯法,又远徙为军, 亦必不能自存,所至逃逸者,其势则然耳。至于远年 故绝军户必使有以继之,则其为害滋甚,又恶乎其 可乎?故今清军之法,当以宽为主,庶几闾阎少得休 息耳。况兵贵乎精,而按籍勾补者,率多老弱疲羸,粮 饷费而无用。”是二者之事,理又有不相当也。然则变 通之道宜何如?亦曰“募其土著之精锐者抚而用之则兵亦不患其不足矣。”
《申明赏罚以励人心疏》王守仁
据江西按察司整饬兵备带管分巡岭北道副使杨 璋呈:伏睹《大明律》内该载“失误军事条,领兵官已承 调遣,不依期进兵策应,若承差告报军期而违限,因 而失误军机者并斩。”“从军违期条,若军临敌境,托故 违期,三日不至者斩。主将不固守条,官军临阵先退 及围困敌城而逃者斩。”此皆罚典也。及查得原拟直 “隶、山东、江西等处征剿流贼陞赏事例,一人并二人 为首,就阵擒斩以次剧贼,一名者五两,二名者十两, 三名者陞实授一级,不愿者赏十两,阵亡者陞一级, 俱世袭,不愿者赏十两。擒斩从贼六名以上至九名 者,止陞实授二级。馀功加赏不及六名,除陞一级之 外,扣算赏银。三人、四人、五人以上,共”擒斩以次剧贼 一名者,赏银十两;均分从贼一名者,赏五两。均分领 军把总等官,自斩贼级,不准陞赏。部下获功七十名 以上者,升署一级;五百名者,升实授一级,不及数者, 量赏一人。捕获从贼一名者,赏银四两,二名者赏八 两;三名者陞一级。以次剧贼一名者,升署一级。俱不 准世袭,不愿者赏五两。此皆赏格也。赏罚如此,宜乎 人心激劝,功无不立。然而有未能者,盖以赏罚之典 虽备,然罚典止行于参提之后,而不行于临阵对敌 之时;赏格止行于大军征剿之日,而不行于寻常用 兵之际故也。且以岭北一道言之,四省联络,盗贼渊 薮。近年以来,如贼首谢志珊、高快马、黄秀魁、池大鬓 之属,“不时攻城掠乡,动辄数千馀徒。每每督兵追剿, 不过遥为声势,俟其解围退散,卒不能取决一战者, 以无赏罚为之激劝耳。合无申明赏罚之典。今后但 遇前项贼情,领兵官不拘军卫有司,所领兵众,有退 缩不用命者,许领兵官军前以军法从事;领兵官不 用命者,许总统兵官军前以军法从事。所统兵众,有 能对敌擒斩功次,或赴敌阵亡,从实开报,覆勘是实, 转达奏闻,一体陞赏。至若生擒贼徒,鞫问明白,即时 押赴市曹,斩首示众,庶使人知警畏,亦与见行事例 决不待时,无相悖戾。”如此则赏罚既明,人心激励,盗 贼生发得以即时扑灭,粮饷可省,事功可见矣。具呈 到臣。卷查三省盗贼二、三“年前,总计不过三千有馀。” 今据各府州县兵备、守备等官所报,已将数万,盖已 不啻十倍于前。臣尝深求其故,询诸官僚,访诸父老, 采诸道路,验诸田野,皆以为盗贼之日滋,由于招抚 之太滥;招抚之太滥,由于兵力之不足;兵力之不足, 由于赏罚之不行。诚有如副使杨璋所议者。臣请因 是为陛下略言其故:“盗贼之性,虽皆凶顽,固亦未尝 不畏诛讨。夫惟为之而诛讨不及,又从而招抚之,然 后肆无所忌。盖招抚之议,但可偶行于无辜胁从之 民,而不可常行于长恶估终之寇;可一施于回心向 化之徒,而不可屡施于随招随叛之党。南、赣之盗,其 始也被害之民恃官府之威令,犹或聚众而与”之角, 鸣之于官,而有司者以为既招抚之,则皆置之不问。 盗贼习知官府之不彼与也,益从而仇胁之;民不任 其苦,知官府之不足恃,亦遂靡然而从贼。由是盗贼 益无所畏,而出劫日频,知官府之必将己招也。百姓 益无所恃,而从贼日众,知官府之必不能为己地也。 夫《平良》有冤苦无伸,而盗贼乃无求不遂。为民者困 征输之剧,而为盗者获犒赏之勤,则亦何苦而不彼 从乎?是故近贼者为之战守,远贼者为之乡导,处城 郭者为之交援,在官府者为之间谍。其始出于避祸, 其卒也从而利之。故曰“盗贼之日滋,由于招抚之太 滥”者此也。夫盗贼之害,神怒人怨,孰不痛心?而独有 司者必欲招抚之,亦岂得已哉!诚使强兵悍卒足以 歼渠魁而荡巢穴,则百姓之愤雪,地方之患除,功成 名立,岂非其所欲哉?然而南、赣之兵素不练养,类皆 脆弱骄惰。每遇征发,追呼拘摄,旬日而始集;约束赍 遣,又旬日而始至,则贼捆载归巢矣。或犹遇其未退, 望贼尘而先奔,不及交锋而已败。以是御寇,犹驱群 羊而攻猛虎也,安得不以招抚为事乎?故凡南、赣之 用兵,不过文移调遣,以苟免坐视之罚;应名剿捕,聊 为招抚之媒;求之实用,断有不敢。何则?兵力不足,则 剿捕未必能克;剿捕不克,则必有失律之咎,则必征 调日繁,督责日至。纠举论劾者,四面而起,往往坐视, 而至于落职败名者有之。招抚之策行,则可以安居 而无事,可以无调发之劳,可以无戴罪杀贼之责,无 地方多事不得迁转之滞。夫如是,孰不以招抚为得 计?是故宁使百姓之荼毒,而不敢出一卒以抗方张 之寇;宁使孤儿寡妇之号哭,颠连疾苦之无告,而不 敢提一旅以忤反招之贼。盖招抚之议,其始也出于 不得已,其卒也遂守以为常策。故曰:“招抚之太滥,由 于兵力之不足者此也。”古之善用兵者,驱市人而使 战,收散亡之卒以抗强梗。今南赣之兵尚足以及数 千,岂尽无可用乎?然而金之不止,鼓之不进,未见敌 而亡,不待战而北。何者?进而效死,无爵赏之劝;退而奔逃,无诛戮之及,则进有必死而退有幸生也,何苦 而求必死乎?吴起有云:“法令不明,赏罚不信,虽有百 万,何益于用?凡兵之情,畏我则不畏敌,畏敌则不畏 我。”今南赣之兵,皆畏敌而不畏我,欲求其用,安可得 乎?故曰:“兵力之不足,由于赏罚之不行者”,此也。今朝 廷赏罚之典,固未尝不具,但未申明而举行耳。古者 赏不逾时,罚不后事,过时而赏与无赏同,“后事而罚 与不罚同!况过时而不赏、后事而不罚,其亦何以齐 一人心而作兴士气!”是虽使韩、白为将,亦不能有所 成;况如臣等腐儒小生,才识昧劣而素不知兵者,亦 复何所冀乎!议者以南、赣诸处之贼联络数郡,蟠据 四省;非奏调狼兵大举夹攻,恐不足以扫荡巢穴:是 固一说也。然臣以为狼兵之调,非独所费不赀,兼其 所过残掠,不下于盗。大兵之兴,旷日持久,声势彰闻。 比及举事诸贼,渠魁悉已逃遁。所可得者,不过老弱 胁从。无知之氓,于是乎有横罹之惨,于是乎有妄杀 之弊。班师未几,而山林之闲,复已呼啸成群,此皆往 事之已验者。臣亦近拣南赣之精锐,得二千有馀,部 勒操演,略有可观。诚使得以大军诛讨之赏罚,而行 之平时。假臣等以便宜行事,不限以时,而惟成功是 责,则比于大军之举,臣窃以为可省半费而收倍功。 臣请以近事证之:臣于本年正月十五日抵赣,卷查 兵部所咨申明律例,今后地方但有草贼生发,事情 紧急,该管官司即便依律调拨官军,乘机剿捕。“应合 会捕者,亦就调发策应。但系军情,火速差人申奏,敢 有迟延隐匿,巡抚、巡按三司官即便参问,依律罢职 充军”等项发落。虽不系聚众草贼,但系有名强盗肆 行劫掠,贼势凶恶,或白昼拦截,或明火持杖,不拘人 数多少,一面设法缉捕,即时差人申报合干上司,并 具申本部知会处置。如有仍前“朦胧隐蔽,不即申报, 以致聚众滋蔓,贻患地方,从重参究,决不轻贷”等因。 题奏钦依,备行前来。时以前官久缺,未及施行,臣即 刊印数千百纸,通行所属,布告远近。未及一月,而大 小衙门以贼情来报者接踵,亦屡有斩获一二人或 五六人、七八人者。何者?兵得随时调用,而官无观望 掣肘,则自然无“可推托逃避,思效其力。”由此言之,《律 例》具存,前此惟不申明而举行耳。今使赏罚之典悉 从而申明之,其获效亦未必不如是之速也。伏望皇 上念盗贼之日炽,哀民生之日蹙,悯地方荼毒之愈 甚,痛百姓冤愤之莫伸,特敕兵部俯采下议,特假臣 等令旗、令牌,使得便宜行事。如是而兵有不精、贼有 “不灭,臣等亦无逃其死。”夫任不专,权不重,赏罚不行, 以致于偾军败事。然后选重臣,假以总制之权而往 拯之,纵善其后,已无救于其所失矣。臣才识浅昧,且 体弱多病,自度不足以办此,行从陛下乞骸骨,苟全 馀喘于林下。但今方待罪于此,心知其弊,不敢不为 陛下尽言。陛下从臣之请,使后来者得效其分寸,收 讨贼之功,臣亦得以少逭死罪于万一。缘系申明赏 罚以励人心事理,为此具本请旨。
《选拣民兵公移》前人
照得抚属地方,界连四省,山谷险隘,林木茂深,盗贼 所盘,三居其一,乘闲劫掠,大为民患。本院缪当巡抚, 专以弭盗安民为职,钦奉敕谕,“一应军马钱粮事宜, 得以径自区画。”莅任以来,甫及旬日,虽未遍历各属, 且就赣州一府观之,财用耗竭,兵力脆寡,卫所军丁, 止存故籍。府县机快,半应虚文。御寇之方,百无足恃。 “以此例彼,馀亦可知。”夫以羸卒而当强寇,犹驱群羊 而攻猛虎,必有所不敢矣。是以每遇盗贼猖獗,辄复 会奏请兵,非调土军,即倩狼兵,往返之际,辄已经年, 糜费所须,动逾数万。逮至集兵举事,即已魍魉潜形, 曾无可剿之贼。稍俟班师旋旅,则又鼠狐聚党,复皆 不轨之群。良由素不练兵,倚人成事,“是以机宜屡失, 备御益弛。征发无救于疮痍,供馈徒增其荼毒。群盗 习知其然,愈肆其无惮。百姓谓莫可恃,竞亦从非。夫 事缓则坐纵乌合,势急乃动调狼兵,一皆苟且之谋, 此岂可常之策。古之善用兵者,驱市人而使战,假闾 戍以兴师。岂以一州八府之地,遂无奋勇敢战之夫? 事豫则立,人存政举。”近据江西分巡岭北道兵备副 使杨璋呈,将所属各县机快,通行拣选,委官统领操 练,即其处分,当亦渐胜于前。但此等机快,止可护守 城郭,堤备关隘,至于捣巢深入,摧锋陷阵,恐亦未堪。 为此案仰四省各兵备官,于各属弩手、打手、机快等 项,挑选骁勇绝群,胆力出众之士,每县多或十馀人, 少或“八九辈,务求魁杰异才,缺则悬赏召募。”大约江 西、福建二兵备各以五六百名为率,广东、湖广二兵 备各以四五百名为率,中闲若有力能扛鼎、勇敌千 人者,优其廪饩,署为将领。召募犒赏等费,皆查各属 商税赃罚等银支给。各县机快,除南赣兵备已行编 选外,馀四兵备仍于每县原额数内拣选“精壮可用 者,量留三分之二,就委该县能官统练,专以守城防
隘为事。其馀一分,拣退疲弱不堪者,免其著役,止出工食,追解该道,以益召募犒赏之费。所募精兵,专随各兵备官屯札,别选素有胆略属官员,分队统押,教 习之方,随材异技,器械之备,因地异宜,日逐操演,听 候征调。各官常加考挍,以”核其进止金鼓之节。本院 闲一调遣,以习其往来道途之勤;资装素具,遇警即 发;声东击西,举动由己;运机设伏,呼吸从心。如此,则 各县屯戍之兵既足以护守防截,而兵备募召之士 又可以应变出奇,盗贼渐知所畏而革心,平良益有 所恃而无恐。然后声罪之义克振,抚绥之仁可施,弭 盗之方斯惟其要。本院所见如此,其闲尚有知虑未 周,措置犹缺者,在各官酌量润色,务在尽善,期于可 久。亮爱民忧国之心,既无不同,则拯溺救焚之图,自 不容缓。案至即便举行,或有政务相妨,未能一一亲 诣,先行各属精为选发,先将召募所得姓名及措置 支费银粮,陆续呈报,事完之日,通造文册,以凭查考。
《二曾夜谈记》宗臣
督储曾君以戊午十二月二十三日至延平,分巡颜 君与予夜觞之。而余因问君曰:“君自天津来,则闻诸 君谈南事哉?”君曰:“诸相君言不闻其他,则闻厌客兵 云。”余曰:“天津故称北兵者,亦畏兵乎?”君曰:“何畏?顾其 心驩甚矣。盖有鬻其妇而南者,人曰:‘妇而鬻,归安取 妇’?则曰:‘去鬻一妇耳,归尚获二妇,奈何不鬻哉’?”余曰: “唐太史奉命视江南戎事也,何谈?”君曰:盖尝揖太史 西河之上矣,则言客兵不宜调、宜罢也。会有客兵过 江西之洪路,白日攫市,市人逐之,遂格杀市人数十 人,而有司惧乱,至不敢问。则太史之不予客兵也,有 见哉!有见哉!君既去,而余因与颜君累叹,盖是时闽 已往,檄湖兵四千,故云。而侍御曾君奉其尊公某归 泉也,道出,延余与颜君谒慰,而君衰麻悲戚,问之他 事不谈,独谈兵事。至挥涕而问曰:“湖兵至未?吾惧闽 人之被祸深也。”余曰:“何?”曰:“余之至玉山也,盖遇粤兵 云。”粤兵屯玉山者六日,家掠户残。会有嫁其女于人 者,其夕将遣,而粤兵闻其有女而遣也,则持刀辟门, 舁其女以去。及他,窥有少妇,辄舁之,而又嘱之曰涂。 问为谁,则曰:兵所携来粤妇也。有敢言状者,杀而舆 中人嘤嘤泣。涂之人闻而悲之,不敢问也。而《玉山簿》 流涕言曰:“兵再一日屯此,吾将逸矣。”而阅之涂中,血 盈盈满路。其丛丛若丝而墨者,盖人发也,而鸡豕牛 马皮毛被道矣。余与颜君因太息曰:“天乎,天乎!何苍 生多难至此乎?”是日,建宁舒君遗余书,虑所以防客 兵者。余为书以报。其词曰:“曾侍御至,具言粤兵状,可 为陨涕。来谕更详,仁人君子之用情殷矣。尝谓客兵 之祸,甚于盗寇。何者?寇之害犹有方也,客兵者无不 及之矣。寇之至也,人犹得持梃逐之;客兵者杀人而 人不敢怒而诉也;即有诉者,反益之祸矣。”今之论者, 辄云“客兵。”客兵,而不知数千里闲父哭其子,夫哭其 妻,母哭其女,主哭其仆者,耳不忍闻也。血涂野草,四 体毁残,鸡犬牛马,户牖门屏,俄然一空者,目不忍见 也。然有闻言客兵之祸,则反勃勃怒其言者,斯何心 哉!斯何心哉?今已无可奈何,则其策莫急于清野矣。 近者檄其城中预税一庐,“稍远者,檄其三十里之外 预税一庐。客兵讯至,则徙其妻孥老稚而避之,庶几 其可免乎?不然,露刃大呼,若群虎而翼,即号令何施 也?区区之愚,敢再拜而献。”既缄书以授使者,而因采 缀所闻,作《二曾夜谈记》,以俟后之谈客兵者观焉。时 己未正月十四日也。督储君名于拱,号文泉,泰和人; 侍御君名承芳,号龙山,泉州人。分巡君名嘉会,号衡 厓,长沙人。建宁君,名春芳,号健庵,鄱阳人。
《强兵策》王世贞
甚哉,周之自弱其兵也!《大司马》之法,其所以制军师 旅卒伍,至要而有纪,其振茇治阅于四时,而施之蒐 苗狝狩者,甚详而不烦,日闲而不废。独其诸侯四裔 之役,往往使其方伯连帅任之,而王卒不轻发也。夫 兵未有不战而自精者也。终春秋之世,而王师之在 行,以胜告者不一二也。至于战国,而周仅以空言弥 缝于天下,实不能当诸侯之一岩邑裨帅也。此不战 之罪也。秦以日战而兵日精,楚、赵计不胜秦耳。南略 慎,北备边,若破节而拉朽然,无他战故也。不战则以 文帝之治天下之富饶,而匈奴一入烽甘泉而赭北 地;战则以武帝之不治天下之耗虚,而力遏匈奴之 劲。又用其馀“下闽,下南粤,下牂牁夜郎下大宛,百试 而锷不折。”故武帝之强也,用文之馀富也;而宣、元之 降匈奴也,用武之馀强也。昔宋之有靖康也,金实草 芥我而践刈之,数十万之师,夜一鼓而旦绝马迹矣。 及其季也,天下啮其什八,而韩、岳、锜、俊之徒收馀烬, 一再角而折其锋。此之所恃以一再角而折其锋者, 固划刈之不尽者也。今夫士,平居投石超距,跃踘较 射,力拒虎豹,然而闻金鼓之声,未有不色动者;矢刃 交于前,未有不股栗者。何者?以非素习也。有恂恂于 杯酒而侃侃于行阵者,则习之也。勇公战,怯私斗,岂 独秦民性然哉?作之公则公,作之私则私耳。余所言作者,未敢及也。今国家之患,莫大于聚天下不战之 兵于京师,而竭天下之资以奉之,而不得其丝忽之 用。庚戌事起,上赫然逮治大司马以下更戎制、稽核 尺籍矣,然而泄泄如故也。亡论其影避役占,名在而 实亡者,老弱市人之不堪者,即人人贲、育,怒马厉刃, 亡益于用也。此非所以强兵之实也。今天下转岁漕 四百万石以给京军,计独有汰京军之半,留其勇壮 者,时蒐习之,以示强干而已。馀漕粟之半,可悉征其 资,以付边人之能战者,作其气而鼓舞之,敌未有不 屈者也。夫“汰兵而兵强,益兵而兵弱,此精之说也。不 战则积强以为弱,战则转弱以为强,此战之说也。汰 其必不战者,而厚用其战者可也。”
《论营制疏》赵贞吉
照得我朝内外卫兵分隶五府,乃高皇帝定万世太 平之计,俾免前代强臣握兵之害,其为圣子神孙虑 至深远,其法制甚周悉也。永乐末年,因聚府兵北伐, 旋师之后,遂结营团操,乃以三千、神机二营附之,因 号为“三大营”,其实皆为五府之兵也。夫五府之兵,因 调伐而聚之为营,既归即当散还各府矣。所以久聚 团操而不散者,以当时常有戒严征伐之事,故不暇 耳。然犹以“五军”名营,实未变五府之旧制也。沿至正 统末年,尝变为十团营矣。弘治年闲,又加为十二团 营矣。正德年闲,又添置东西官厅矣。然旧营之中尚 存老家军之籍,则“五营”之号未泯,而五府之意犹存 也。夫我太祖分府以设将,则权任不偏,而得将将之 法。我成祖分营以统兵,则分数易明,而得将兵之法。 得将将之法,则无前代强臣握重兵之衅矣。得将兵 之法,则合兵法御众如御寡之方矣。此祖制之尽善, 所当世守者也。至嘉靖庚戌,严嵩欲为贼将仇鸾之 地,遂请于先帝,特设戎政厅,括内外兵籍,铸“总督戎 政之印,而授之于鸾。”夫于五府之外而别立一厅,则 尽变太祖“分府”之意矣;以十馀万之众而统于一人, 则尽变成祖“分营”之意矣。时无《骨鲠》伐奸之臣,故贼 臣得以肆觊觎之计。向使鸾迟于伏诛,则时事之危 未可测也。鸾诛而以镇远侯顾寰代之,寰惟知退让 自守,以保勋名,以避嫌忌耳。然而营兵则日弱矣。往 岁戒“严,官军俱列营于城内,其怯弱可知,皆由轻变 《祖宗》之法,遂致将强而如鸾,则有不轨之虞,将弱而 如寰,则有不振之弊。”国家与强敌密迩,而兵将之不 足恃如此,诚可为寒心矣。臣愚昼夜虑此,窃谓分府 设将之制,未易卒复,而分营统兵之法犹可遵行。况 近日兵部会推总督戎政之将,武臣之中“无堪任者。 盖才足以统御十万之众而能变弱为强者,非韩白 之流不能当之。”求之今时,果难其人矣。若夫才堪将 一二万之众者,犹或可选择而使也。合毋将见操官 军九万,分为左、右、中、前、后五营,各择一将以分统之。 责令开营教习,依法训练,仍以文臣巡核之。每岁春 秋,遣官较阅,凡将官之能否,军士之勇怯,技艺之生 熟,纪律之严纵,皆得奏闻,而赏赉罚治行焉。务令五 营齐成精锐,先将《戎政印》收入内府,有事则颁敕挂 印,而命将于阃外;事完则缴敕纳印,而归将于营中。 如此则太阿之柄独持于上,而辇毂之下常有数万 精兵,可战可守,听调听戍,随所用无不宜矣。转弱为 强之道,实“不外此。今若徒狃于戎政厅之设而不遵 祖宗分府分营之意,则将权重而避忌愈多,兵不敢 练也。卒伍溷而分数不明,兵不可练也。责任归于一 人,而观望推委者多,兵不能练也。夫与其握兵权于 一人,坐视其废弛以趋于弱,孰若分其权于五人,令 其各自操练,互相奋勉而渐趋于强,以壮国威”也哉。 臣一得之愚,所见如此,伏望俯赐采纳。
《制兵议》陈建
夫兵者,生民大命,国家之盛衰兴亡,恒必由之。故曰: “天生五材,谁能去兵。”兵固有国者之所不可已也。然 莫善乎兵,寓于农;莫不善乎兵,养于官。愚请详前代 得失之故,而后及于今日之事。成周井田之法,邈乎 尚矣。《周官》小司徒乃会万民之卒伍而用之,五人为 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 “军,以起军旅,以作田役,以令贡赋。”盖欲其恩足相恤, 义足相救,容服相别,声音相识,兵农无分也。周衰,王 制坏而不复。至唐,府兵之法始一寓之于农。《史》称其 居处、教养、畜材、持事、动作、休息,皆有节目,居无事时 耕于野,其番上者,宿卫京师而已。若四方有事,则命 将以出,事解辄罢,兵散于府,将归于朝,故士不失业, 而将帅无握兵之重,所以防微杜渐,绝祸乱之萌。此 唐初之所以盛,由兵寓于农也。至开元中,承平日久, 府兵法坏,张说、李林甫始奏募人为长征兵,卒启方 镇跋扈之祸。李泌谓“其兵不土著,又无宗族,不自重 惜,忘身徇利,祸乱遂生,下陵上替,不可救止。”欧阳修 《唐史》谓:“置兵所以止”乱,及其弊也,适足以为乱;又其 甚也,至困天下以养乱,而遂至于亡焉。此唐室后来 之祸,皆原于轻变府兵之法,而兵农为二也。苏轼论宋兵之弊尝曰:“唐府兵之法,无事则力耕而积谷,是 以兵虽聚于京师,而天下不至于弊者,未尝无事而 食也。今天下之兵不耕,而聚于畿辅者以数十万计, 皆仰”给于县官。天下之财,近自淮甸而远至于吴楚, 凡舟车所至,人力所及,莫不尽取以归于京师,而三 司之用犹苦其不给,其弊皆起于不耕之兵聚于内 而食四方之贡赋也。叶适曰:“康定以后,谋国日误,召 募日广,而后天下有百万之兵,弱天下以奉兵,而其 事无可为者矣,则又为之俯首以事敌,而使之自安 于营伍之中;将兵之官充满天下,坐縻厚禄,而未尝 有一日之用。政和以后,军制大坏,而士卒不能披甲 荷戈,斡离不始挟兵万馀,长驱而至,莫有敌者,仓卒 召天下兵以勤王,京师不守,而勤王之人溃散为盗, 寇掠遍天下矣。呜呼,痛哉!养兵以自困,多兵以自祸, 不用兵以自败,未有甚于本朝者也。”观二公之言,则 宋家之祸,未始不起于养兵之弊也明矣。罗大经《鹤 林玉露》曰:“五代前,兵寓于农,素习战斗,一呼即集。本 朝兵费最多,兵力最弱,皆缘官自养兵。乾道初,陈福 公献民兵之策,两淮、荆、襄皆用其法。开禧用兵,禁旅 多败,而两淮山水寨万弩手率有功。丙寅,卤大举南 牧,围安襄,宣司檄召诸郡兵与湖北义勇俱往救,诸 郡兵不待见敌而溃,所遇抄掠,甚于戎寇。独义勇随 其帅进退,不敢有秋毫犯,盖顾其室家门户故也。”观 此,则兵寓于农与兵养于官,其为得失利害较然矣。 昔唐李抱真节度泽潞,荒乱之馀,土瘠民困,无以赡 军,乃籍民三丁,选一壮者,免其租徭,使农隙习射,岁 暮都试,行其赏罚。比三年,得精兵二万,既不费廪给, 府库充实,遂雄视山东。宋张方平曰:“昔太宗籍两河 强壮为兵,使之捍边,壮者入籍,衰者出役,不衣库帛, 不食廪粟,边不缺兵,民不去农,何在乎蓄之营堡而 后官军也?”此昔者所行,盖仿佛寓兵于农之遗意矣。 范仲淹曰:“戎狄建官置兵,不用”禄食,每举众犯边,一 毫之物皆出其下,风集云散,未尝聚养。滕甫曰:“中国 外裔之兵,常患多寡不敌,盖中国兵有定数,至于平 民则素不知战,外裔之俗人人能战,举国皆兵,此其 所以多胜也。观此则外裔犹合于兵农不分之意,得 寓兵于农之利,中国何独不然也?”马端临曰:“《周官小 司徒》‘伍两卒旅,军师之法’”,此教练之数也。《司马》“井邑 丘甸之法”,此调发之数也。教练则不厌其多,家家使 之为兵,人人使之知兵,故虽至小之国,胜兵万数,可 指顾而集也。调发则不厌其简,甸六十四,井家可任 者一千二百八十人,而所调者止七十五人,是十六 次方调发一人也。教练必多,则人皆习于兵革,调发 “必简则人不疲于征战,此古者用兵制胜之道也。”苏 轼曰:“三代之兵不待择而精。盖兵出于农,有常数而 无常人。国有事要以一家而备一正卒,民各推其家 之壮者以为兵,使之足轻险阻而手易器械,聪明足 以赴旗鼓之节,强锐足以犯死伤之地,千乘之众而 人人足以自捍,故杀人少而成功多,费用省而兵卒 强。”后世兵民既分,兵不得复还为民,于是始有老弱 之卒,徒为无益之费,而不可使战。由此言之,寓兵于 农之制诚行,则兵可强,费可省,无将帅专兵之虞,无 募兵溃乱之祸,永世保民之道莫加于此。有国者何 惮而不为乎?“我太祖平一天下,设置卫所,分布内外, 为卫者四百九十有”三,为守御所者三百一十有七。 每卫旗军以五千六百名为率,每所以一千一百馀 名为率,可谓盛矣。然承平日久,武备废弛,军士逃亡 故绝者过半,甚至十无二三者,其存者率多懦弱不 堪。虽每岁敕差御史清勾,司府州县皆设官清理,然 亦徒有其名,无益于事。近阅袁州府《武卫志》,谓“承平 百七十年,法网日疏,武卫尸其职,而兵不教战,流窜 逋徙,十亡六七。其存者率柔脆,闻枹鼓格斗声,畏怖 欲死。正德闲,华林啸聚及宁濠所集,皆乌合耳。平时 佩虎纡、金縻廪食粟者,不能被介胄、挟弓矢,一战鼓 勇,而阵尽市井民兵,国家所获卫力,仅转漕岁千人 耳。”呜呼!此言确尽当今军卫之病。观袁州一卫,而天 下可知矣。今虽逃亡耗缺之馀,总计天下实在兵帐 犹逾九十四万,而西北边兵且四十万。然近年边境 多寇,如蹈无人之境,诸卫之兵曾勾不能向敌发一 矢、交一战。今纵清勾充满卫伍,亦徒耗国储,而何益 于胜负之算,保障之功也哉?《语》云:“养军千日,用在一 朝。”今国家竭帑庾以供军,而实何尝得一朝之用如 此?虽有卫,犹无卫也,虽有军,犹无军也。朱子尝曰:“今 朝廷尽力养兵,皆有不足之患。自兵农既分之后,计 其所费,却是无日不用兵也。”观之今事实然。近《胡端 敏奏议》曰:今天下卫所原额军士,逃绝者多,实在者 少。以逃绝者言,则远年丁尽或埋没者,岁岁清查,既 无根影;近“日病故或逃亡者,年年勾解,随复逃回,空 累里甲造册劳费,贴解艰难。”以见在者言,今养军虽 多,能战无几。在边遇敌,则撄城固守,而坐视乡民之 被掠;在内有警,则奏闻后遣,而先累民壮之被伤。此民闲空出力以养军,而又先代军死,甚可痛也。况今 东南力薄之人充军西北,既不得用西北近边“之人 充军,东南亦尝逃回,尢为无益。”愚尝因胡端敏此言 推之,窃见近年每解一军,即累里甲盘费数十金,长 解方回,逃军继踵。每一军逃,即遗弃所买妻小,流落 乞丐,冻馁而死。今天下每岁军解军逃何啻数千,是 即每岁累穷里长数千户,累死军妻数千人也。其可 矜悯甚矣。抑尢有异焉者,近年“大同、宣府以至辽东、 福建诸军,每给粮稍不如期,动辄诟噪群起,思欲为 乱,甚至戕胁主帅者有之。此风岂盛世所宜有也。使 兵寓于农,讵至此乎?”近胡参政松《疏奏》曰:“大同兵自 顷年镇巡诸臣失于抚驭,致其悖逆,骄慢偃蹇,日甚 一日。迩来教场鞠为蓬藋,金鼓几于绝响。每边警交 驰,烽火四照,将或躬先出城。彼悍夫骄卒,方抱其爱 子若孙,熟寐以寝,苟稍稍绳缚,则群起而噪呼,脱巾 而诟骂,事势至此,岂不可为之痛哭也哉!”马端临谓 “宋兵虽多劣弱而不可用,唐兵虽多骄悍而不为用, 今日兼其弊矣。”窃谓今日承平玩愒,百度懈弛,百弊 丛集,天下之事,莫不皆然,而军卫一事,尢为甚。迩者 有事交南,因卫兵不足而行募兵之令矣。然兵方集 而劫掠已肆,沿途骚然,有司不敢诘,将令不能禁。彼 寇未平而吾民已先受祸。募兵益寇,古今天下同一 揆也。呜呼!清军无益,勾军无益,解军无益;谪发罪人, 充军无益;养兵于预无益,募兵于暂无益。非惟无益, 而害反有甚焉。盍亦反其本而求其“善矣。”董仲舒曰: “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不行, 甚者必改而更化之,乃可理也。”丘文庄曰:“天下之事, 譬如器用,有旧而坏者,必又为之新制,则其用不穷 矣。今日之军伍可谓旧而坏矣。失今而不为之更制, 吾恐日甚一日,一旦有事仓卒之际,其将噬脐无及 矣。”愚于此有策焉,不“烦清解,不烦谪充,不烦预养,不 烦召募,不致大更张骇世,而兵自足,民自安。则有民 壮一事,因今法而稍加损益焉,俾合于人情,宜于土 俗,而不失乎寓兵于农之意,足为经久可行之法尔 矣。何以言之?今日州县民壮,朋丁均粮,十年一编,听 差操捕,无卫所处,即用以守城,亦仿佛出兵于农之 意。”愚尝备员临江府,原无卫所,附郭清江县止编有 机兵八百馀名,亦设置教场,四时操练,一如军制。或 有寇警,则督捕官即率以往,无养兵之费,而亦足以 遏寇安民。但今民壮、贴户皆是朋合别图丁粮雇募 等役,亦未尽善。又十年一另编,分合不常,亦非画一。 不若各随其里甲编定,如一图十甲一百户即编民 壮一百名。图甲内人户有多寡大小者,随为增减,不 拘一律。大率以甲户为准,一户编一名;大户丁众粮 多者,一户编二、三名;小户丁单粮寡者,二三户朋编 一名。就如里甲之制,十年一次轮班听役。县小兵少 者,二班合为一班,五年一次听役。除有非常大寇警, 方尽起用之,次警则酌量起用,以次一二班,周而复 始,小警则止用本班。至十年一界造册图甲内人户 丁粮或有消长,民壮之数亦随增减。每户必推择户 丁正身精壮者出当,其或粮多而丁不足者,方许令 义男应当,不许雇募代替,生弊推行。如此,则虽不必 拘拘于井田,府兵之既往,稍损益今日之法,而即得 寓兵于农之意。有国制兵,简易经久,百世可行之法, 无过于此矣。若夫今日一时补偏救弊之权宜,则又 有可言者,在于调停卫军之制耳。何也?国初卫军籍 充垛集,大县至数千名,分发天下卫所,多至百馀卫, 数千里之远者。近来东南充军,亦多发西北,西北充 军亦多发东南。然四方风土不同,南人病北方“之苦 寒,北人病南方之暑湿,逃亡故绝,莫不由斯。道里既 远,勾解遂难。谓宜更制,各归土著,除国初编发子孙 已数世惯彼风土,不愿回原籍者听,中闲有愿回者, 官司给文发回原籍卫所补伍,以后充军,俱即编本 省附近卫所,庶鲜逃亡,易为勾解。”虽然,此法虽善,要 不过补偏救弊,一时权宜之政而已,终不若“随图里 编民兵”之为经久无弊。何也?盖军随土著,祇省清理 勾解之烦,小利而已,他弊固自若也。若兵随里甲,则 可省养兵之费,可省募兵之害,可无逃亡缺伍之虞, 可无孱弱充数,与夫骄兵悍肆之患,凡昔之所谓弊 者,一扫而空之,而所谓利者,悉兼而有之矣。不井田, 不府兵,而自得寓兵于农之利,迂疏一得,妄谓圣人 复起,或有取于吾言而润泽之矣。
《京营兵制考》叶向高
欧阳公有云:“古之有天下者,其兴衰治乱,未始不以 德。自秦汉以来,鲜不以兵。”嗟夫,兵之重也,宁独秦汉 以来然哉?盖在周之盛时,伍两卒旅之法,统于大司 马者,已最为详备。天子至,躬万乘之尊,修靺鞈珌琫 之容,以从事于行闲,故武备日张,疆场无虞。迨后畿 辅削弱,至不能具一旅之师,以至于亡。兵之重也若 此矣。历汉而唐、而宋,代有建置,然竟皆不振。岂其初 制固然哉,积渐之弊使之也。我国家置兵监酌往代二百年来,京师无肘腋之虞,强臣无专制之患,为谋 臧矣。顾兵政之设,易坏难修,其盛也,南剿北伐,威加 方外;而其弊也至尺籍空虚,大司马四顾张皇,计无 所设,至廑庙堂宵旰之怀也,则岂非因循耗蠹之大 验哉?盖明兴制兵有五军营,五军营变而为三大营, 三大营又变而为团营,团营又弊而戎政府之名始 立矣。其沿革之由,盛衰之故,大概有可考焉。五军营 者,高皇帝所定也。籍留守等四十八卫之众而训练 之,有中军,有左哨,有右哨,有左掖,有右掖,而总之曰: “五军无事则戒弓马、习技击。环卫都城,有事则简师 命,率分统以出,事已而休”,制至善也。文皇帝时,仍五 府之旧,增七十二卫,又以龙旗宝纛等物下三千骑, 立三千营。后又征交趾,得神枪火箭之法,立神机营, 是为三大营。三大营之训练,如高皇帝时。而河南、山 东、大宁、中都四都司之军,又岁以班操。至春秋番练, 如三“大营,益详备矣。”洪宣之世,海宇升平,兵革不试, 将媮士窳,日以废坏。至于正统,嬉恬益甚,京营之兵, 几不能受甲,此己巳之变所由兴焉。于肃愍逢多难 之秋,深惟良策,乃于三大营之中,拔其骁锐,分为十 营,营万人。其统之之官,则“队长统五十人,队官统百 人,把总统千人,都指挥统五千人。”训练之“方则有八 阵,八阵分而为六十四阵,纤微委曲,咸有条理。虽未 能尽如祖宗之旧,要以救弊举废,振弱为强,斯亦有 足观者矣。大抵法久则蠹,人久则玩。以二祖之尽制 曲防,势禁形格,不三传而遂坏。其坏也,以肃愍之忠 勤,景帝之责任,日夜焦劳,而仅仅得十万之师为国 家用,亦足以明兵政之易”坏而难修已。天顺初年,务 反景泰之所为,遂革团营,八年而复。成化初再革,二 年而复。又增为十二营:曰奋武、《耀武》《练武》《显武》,曰敢 勇、《果勇》《效勇》《鼓勇》,曰立威、《伸威》《扬威》《振威》。营万人,京 兵八万,益以外兵八万,分两班隶之,期年一报代。初, 十二营之选也,其任者名曰“选锋”,不任者归本营,名 曰“老家。”老家固已孱弱,而所谓选锋者,岁久而浸失 其初,供役于私门,掊克于主帅,上下相蒙。苟岁月无 事,愈益脆懦,斯其与老家何异也?庚戌之役,敌叩郊 关而无能以一矢相加遗,都门昼闭,烽燧烛天。肃皇 帝震怒,责令廷臣博谋所以强兵御敌之略。诸臣乃 请复三大营,改三千为神枢,统以勋臣,督以枢臣,巡 以台臣、省臣,其大指俱如洪、永时,而规制为备。上是 其议,著为令。及今数十年矣,其蠹弊之端又有甚于 曩日。当文皇帝建三大营时,挽强超距之士不下三 十馀万。一损而为十万,再损而几于无兵。嘉靖虽复 祖制,而兵籍存者不能如团营之数,又缺额者十之 二三;挂名投闲、买差替役者又“十之二三”,则当时亦 已无兵矣。况在今日,而欲求抗旌揭竿、射石饮羽之 夫为国家用,安从出乎?此其故难言之矣。夫将之于 兵,若家人父子之相属也,故必休戚相通,而后能臂 指相使。今京营诸将,非皆以才见庸素拊循士卒者 也,多贾人子,厚金帛,结中官权贵而为之请托者耳。 夫彼既输财于此,不得不取偿于彼。故有索月钱、需 常礼,恣意诛求。若以为当然而不可易者,“国家岁漕 东南之粟数百万石以赡兵,而兵岁出月粮之半以 赡将,将愈饱而兵愈饥。甚有典衣鬻儿而枵腹待命 者矣。何以振士气而鼓其锐乎?此病在将领之侵夺 也。夫器不用则敝,士不训则衰。今京营将士教战之” 法,岁不过数月,月不过数日。其下操也,目不识进退 之节,手不习击刺之方,相与趋走呐喊,若“角抵”、“拔河”、 “翘木”、“扛铁”之戏已耳。甚者,挟无弦之弓,插无羽之矢, 悬无鞘之刀,质明而入,未午而出,以为故事若此耳。 又甚者,于下操之日,责追赎锾,漫无统纪;又甚者,豪 门占役,市井窜名,冒支经费,按牍而“求,其人皆不可 考,行伍安得而不消,营阵安得而不废乎?此病在操 练之寡实也。”文皇帝集班操之兵,盖强本深根之大 虑,非以人众饰观为也。嘉、隆闲,率供土木之役,畚锸 是劳,未尝操戈执锐以从事于戎行,弊且寸梃不持, 空身备伍。迄于今日,因仍己甚,领班之将,复多贪渔, 富者贿免,贫者气夺。彼其数千里裹粮赴命,流汗浃 踵而不得休,乃使之营不急之务,应无艺之工,重为 其帅所苦,虽使孟贲、乌获复任征发,亦安能昂首伸 眉,度功絜艺乎?此病在班操之失制也。先皇帝时,盖 亦深烛其弊,上下咨嗟太息,求为经远之计。而人情 久弛,振刷为难,日复一日,偷安自喜。脱一旦有意外 之事,“发于仓卒,国胡以支?”诚使欲改弦调琴,桑土绸 缪,则莫如议任将。必以军功多者、猷望着者、扬历深 者,乃充其选,而纨绔之夫勿使之建旗鼓而坐于将 坛之上也,又莫如议责实。器械必精,伍两必备,蒐简 必严。诸游惰者法,后期者法将弗恤士者法。坚持而 行之,勿因人言不便而遂废格也,又莫如议存恤,凡 士番休至者,毋苦以他役,使得一志毕能,各习其务, 晓然知国家所以勤劳训诲之意,而忘其跋履之难, 一有缓急,能得其死力而后可也。如是则有将有兵戎务稍举,而又时稽其充耗,月程其功效,使《祈父》之 谣不兴,而六师之勇自倍,即二祖威灵可复振也,又 安在兵制之详略哉!
《兵农论》上 前人
三代之法,其难行于后世者,如“封建也,井田也,孰不 知之?惟寓兵于农,其利甚博,其名甚美,至今谈者以 为当复,殆未要其实也。”夫兵者至凶至危,生死存亡, 判于呼吸,非其耳目手足,便习而相安,卒然驱之,未 有不骇而走者。今田野耒耜之夫,平居则嬉游乡井, 有事则顾惜妻子,强以赴汤蹈火,情势俱拂,必不行 也。当三代时,无大战争,其用兵如格斗然,胜则休矣。 非有枕戈浴铁,腥原沸川,旷日历世相拏不解也。故 唐虞无掌兵之官,士师直以刑威耳。故农可兵也,卿 大夫可将也。然至周而弱极矣,穆、昭之世,去成、康无 几,南征不复而不能问也。犬戎蕞尔,平王不能讨,反 徙避焉。凡周家所为,比、闾、族、党、伍、两军师之法未见 一用,不数传而无兵矣。此虽后王制驭之不善,亦其 势之所趋必至于此也。何也?兵既出于田闲,则其征 发必难卒集,而训练必难时行,纵有春蒐、夏苗、秋狝、 冬狩之制,为日几何,而欲化农夫为精卒哉?汉之南 北军,唐之府兵,虽祖其意,然南北军仅充宿卫。建元、 元狩以后,南征北伐,率赦谪士,募弛刑徒,兵制已变, 而府兵则屯田之卒耳,非民兵也,行之犹不能久。至 宋熙宁中,义勇、保甲之丽籍者至七百十八万,而不 能当一卒之用。神宗有言:“民兵农战参半,殊不足恃, 不如募兵,专事战守。”盖已洞其弊矣。故夫后世之分 兵于农也,穷而变,变而通也。彼农者曰:“吾出谷粟而 免于”锋镝死亡之苦,何幸如之!而兵者曰:“吾既已受 县官豢养,日习于干戈战斗之事矣,一旦缓急,安得 不赴?”是以练之而易精,令之而易行,羽檄一驰,而十 万之众可立具也。方周之衰,诸侯强大者,皆日夜图 谋,以养兵为务。秦有陷阵,楚有组练被甲,越有习流。 君子取威定霸,率藉兹力。周之终弱而不竞也,失在 于兵,制坏而不知更张以救其弊耳。夫乡举里选以 取士,法至善也,后世行之,则为魏人之中正。夫乡举 里选之必为科举也,农之必不能为兵也,与封建井 田一也。古今异宜,强弱异势,即周公而在,亦未必尽 仍其故矣。
《兵农论》下 前人
夫所病于养兵者,非养兵之害也,养而不用之害也。 自汉而上,兵皆曰军,至唐而始谓之府兵,名虽不同, 其于执干戈供战斗一也。近世军与兵始判为两途, 所谓军者,仰给于县官,安居饱食,长子孙,其中世世 无害。为之上者,稍以法约束之,或给散愆期,则群噪 而起,莫谁何也。于是复召募乌合以为兵,而举其平 日所养之军视之,犹石田耳、悬赘耳。是昔之兵与农 分而为二,而今之兵与农分而为三。昔之兵与农非 耕则战,而今之军不耕不战,安坐而朘民之膏脂也。 三代而上无不耕之民,游手游食之禁甚严,后世之 不耕而食者则有缁流。韩愈氏所谓“昔之为民者四, 而今之为民者五”,已丛蠹矣。然犹自以其教惑人,未 尝衣食于公家也。今举百万不耕不战之军,竭民之 力以奉之,如骄子然而又责之以养兵,天下安得而 不大困乎?唐之府兵变为彉骑,议者虽咎其兵农之 始分,要之府兵既废,则上下鱼书悉皆停罢,其死与 逃者不复点补,故戎伍虽虚,而天下未甚受其害。非 如今日卫所有定额,“逃亡有清。”《勾伍符》一下,闾里骚 扰,聚无用之人,食有限之粟。其为穴�有不可胜言 者。盖自三代以来,兵制之变,更不知凡几。至今日而 当其大坏极弊之势,拘儒曲士,不究其原,犹相与祖 述陈言,为“寓兵于农”之说。夫军兵尚不可合,而欲合 兵于农,不亦舛戾而难通哉?唐之李邺侯、宋之韩魏 公,皆锐然欲复府兵,然终格而不行。谋非不工,虑非 不熟也,势固有所难耳。张说之变,府兵“诚为失策。使 说当时所召募彉骑,非市井子弟,而悉皆天下之精 兵,安史之得志于唐,亦未必若是甚也。今卫所之军 不得卒除,养军之费不能遽省,宜选其精锐者以为 兵,而稍优其廪饩,使一军兼两军之食,其馀尺籍,缺 者勿补,逃者勿勾,军以渐精而食以渐寡,不至以百 万之众为游手游食之”徒。而又潜消其骄悍不可驯 之气。以毋为他日患。则天下庶乎其有瘳矣。
《抽丁说》劳堪
抽丁者,伍耗而籍兵馀之丁以为兵也。盖国初之为 兵也,取之亦多途矣。有从征,有归附,有谪发,有籍选。 从征者,诸将素将之兵也,平定其地,有留戍者矣。归 附者,元之故兵,与诸僭伪者之兵也,举部来归,有仍 其伍号者矣。谪发则以罪人籍选,拔之编户,途不一 也。夫取之多途则人无定贯,人无定贯则额难久盈。 积之百九十年,而欲伍不耗,不可也。虽然,一夫一妇, 异世为族,积之百九十年,而谓丁无馀不足,更籍以 为兵,亦不可也。今之言足兵者有三:曰清勾也、召募也、征调也。清勾责办于岁年,效缓而功倍;召募责办 于时月,费侈而弊滋;征调责办于旦夕,廪困而力老。 嗟夫!非其所乐,苙之犹逸。数往数来,伍无恒丁矣,清 勾不足恃也;见利则趋,遇害则避,以逃以匿,费无实 效,召募不足恃也。介胄虮虱于道途,戈鋋朽败于羁 寓,士惫而疫,马蹐而仆,征调不足恃也。故议者有抽 丁之说焉。然抽丁事大,懦者惮于贾怨,溺者惑于守 常。夫莫非王臣,天地之大分也;以籍为定,国家之永 制也。今闾阎之民,有“一不服庸调者乎?甚至藩府之 护卫,功臣之甸丁,有一不归藩府之用功臣之役者 乎?”由国初以至于今,百九十馀年矣。始而一军,继而 馀,继而屯丁,继而复馀,理势必有者也。始而一军,继 而绝,继而不绝,又继乃绝,亦理势必有者也。绝者以 理势之必有,则罢其勾,空其伍馀,不以理势之必有, 抽其丁,籍为兵,是岂乘除之道哉?取之于民,则曰籍 定矣。民不可以为兵,取之于兵之馀,复以贾怨守常 已之,则亦幸绝者十一也。即不幸而十二三焉,十四 五焉,将不披坚荷戈矣乎?是宜日纷纷于清勾召募, 而日不足也。夫为清勾之善者,不过曰“谨单籍之造, 慎里甲之挨,严解补之限”而已,然亦及于户在丁存 者也。丁户尽者,吾末如之何矣。为召募之善者,不过 曰厚募直以鼓其集,速月廪以乐其驻处,垦田以永 其业而已,然亦及于身在长子孙者也。身死无子孙 者,吾末如之何矣。夫户丁单弱者,其血食如线,民之 无告者也。今执缚之,拘系之,曰“补尔祖伍”,宜尔也。而 期功林立、族大且茂者,则以贾怨守常,而不及召募。 应募者,其家徒壁立,民之游惰者也。今优厚之责,望 之曰藉其死力,宜尔也。业产丘峙,丁广且闲者,则以 贾祸守常而不及,安在其为絜矩也?故尝曰:“以费计, 则召募不如清勾;以措用计,则清勾不如召募。”两计 之,则清勾、召募皆不及抽丁也。然有欲行之者矣,拟 议而心骇,指措而颊谤。主者未竟其画,而隐匿欺漏 之弊作,贿赂公行矣。抽者未至其伍,而告讦争夺之 风炽,讼狱无已时矣。故尝为之策曰:“卫所之丁与州 县之丁,一也;州县之丁有庸,卫所之丁有杂役,一也; 州县之丁庸也,有则卫所丁之杂役也,无则政之不 一也。州县之丁有籍,卫所之丁无籍,政之大不”一,而 于理大不通者也。夫十年编籍,制也,州县行之卫所 则否。三年均徭,亦制也,州县行之卫所则否。夫不编 籍,则名姓不登于版图,自天子不得以知其数;不均 徭,则产业不较其盈歉,其长又乌得而差别之?故曰: 政之大不一,而于理大不通者也。夫军户族满十丁 者,曰“其一兵也,二三或屯田也”,其馀则以供是兵也, 而族满百丁者亦然,胡此供之伙耶?官户族满十丁 者,曰:“品官有优典也”,是不宜强之也,而族满百丁者 亦然,胡此优之厚耶?是又所谓政之大不一,而于理 大不通者也。欲其一,则十年之编,卫所宜与州县同 也;欲其通,则三年之徭,卫所亦宜与州丝同也。夫州 县之十年有编也,合丁以为家,合家以为甲,合甲以 为里,役诸公者有定也。卫所亦十年有编,则“三十拔 其一,五十拔其一,百拔其一”,其所以为兵者不有定 乎?州县之三年有徭也,一金役民壮,二金役快手,为 武备者不少也。卫所亦三年有徭,则准民壮以为步 兵,准快手以为骑兵,其所以为兵者不既多乎?是二 者以十年编,行之尚难,以三年徭,行之至易。今卫所 之丁苦,无徭以差别其杂役,望其长者不少也。上之 人诚能即是而导之曰:三年一审编,如民也,有不欢 然乐从者乎?是编也,不必付其长也,而取诸两镇,若 山西州县吏之良;远而取诸北直隶,若山东、河南州 县吏之良。合二镇不十馀人,人不二三。卫所集其丁 而公审之,“有不有谓有,无谓无,众曰众,寡曰寡”者乎? 兵身罔论也,而仍给之供,视其步骑,三四五六人焉; 官身罔论也,而仍给之优,视其禄秩,八九十数人焉。 馀籍之以为庸,有产籍之以为调,总之以为徭,调以 为银差,卫所之杂用办矣;单丁以为力差,卫所之杂 役办矣;壮丁茂族以为兵,兵之耗伍充矣。兵不曰兵, 别立之目,以实曰“佥丁”,以名曰“义勇。”或以一金为步, 二金为骑,或以二金为步,三四金为骑,皆可也。若骑 为难,则尽以为步亦可也。其无事时,耕于野,秋集之 以乘塞,可也。秋免乘塞,春役之以乘塞,亦可也。今固 虞乘塞者寡矣。使即守腹里之墩,而以墩卒乘塞,亦 可也。今固虞民堡不守矣,使即具器械守附近之民 堡亦可也。夫无事耕不妨其业,有乘城则馈之行粮, 守民堡保其亲故,守墩则馈之墩粮。有不愿从者乎? 行之二三年,则令曰:“有不愿归农恒于伍者,岁给全 粮如步兵。”其从者当过半也。更二三年,则令曰:“有愿 因乘塞即家塞上者,给全粮,且给垦田。”则从之者当 又过半也。是非合一政体,转移民心,足补兵伍之一 大机哉!然其始则固宜秘之。初曰《均杂役》,次曰《佥义 勇》,所谓“秘之”也。
===孽受庇,于是称官户;兵役之家一补伍馀供装,于是 称“军户。”夫古者兵民之合也,谓有事荷戈则为兵,无 事秉耜则为民,兼役以为省也。后世兵民之分也,谓 兵出力以卫民,民出资以养兵,相济以为便也。夫相 济,兵民之分也,而其本未尝不一也。自兵视之,则委 身于国而籍养于家;自民视之,则家役一人而赍送 也。迨后官军户者出,则法制始不一,徭输始不均。不 惟失古封建井田之遗,而并秦人所以罢候置守、“分 土不分民”之意亦乖矣。揆厥所由,盖自制卫始也,非 自制卫始也。置卫而不虑其后始也。夫置卫以卫民 也,卫必资兵,于是有旗甲,有伍队,有司营,群万千百 人而恒役之,是曰“军兵必隶帅”,于是有百夫长、千夫 长、万夫长,联万千百人而恒主之,是曰“军官。”军有子 以补伍,馀子归之州县,以待伍缺有所清也;官有子 以嗣职,馀子亦归之州县,以待职缺有所嗣也。补伍 嗣职者,役其身而合之于卫所;待清、待嗣者,责之供 而统之以州县,所谓其本一也。今拔军于州县矣,补 伍以其子矣,而馀子不归之州县,曰“军户。”州县之徭 罔徭也,累阶于伍矣,嗣职以其子也,而馀子不归之 州县,曰“官户。”州县之徭罔徭也,一军役伍而俟而补 者五六十人焉;一官嗣职,而俟而嗣者百馀人焉。议 官户之罔徭也,则曰“国家以酬功”;议军户之罔徭也, 则曰军不与民同。由是民徭莫共,而卫所无名之徭, 百出于军之身矣。夫授田而责之耕,曰“屯田以授民 可也,授军馀亦可也。”今授军馀而督课收受,必以卫 所官籍之以营其家者,人人也。不得已而有所鸣,曰 “讼以赴于监司可也,于州县吏亦可也,今赴讼者必 于卫所官籍之以逞其私者,人人也。”古谓屯田即役 兵也,故可统之将校。今以役伍外之丁,而必曰将校, 非古法矣。《律》曰“约会”,谓民与军讼也,故可质之卫所 官。今军馀自相讼,而必曰卫所官,非律意矣。甚至民 愤军户之罔役也,则逓运夫役必与之较,曰军民各 半也。州县吏愤卫所官之营家逞私也,则供应廪饩 之类必与之较,曰“州县卫所各半也。夫卫以卫斯民 也,其军之勇悍者当为骑兵以出战,无战则习其技 击;老弱不任者,当为步兵以城守,无警则日修其睥 睨伍缺而取之州县。清解补伍者,州县吏责也,既补 则授之约束。训练简阅者,卫所官责也。卫所官不思 其训练简阅之道而悾?”�于簿书期会之闲;诸军不 习其技击城守之方,而困毙于鞭扑奔走之下。“百户 长百人罔百人敌,千户长千人罔千人敌,指挥长万 人罔万人敌”,而日计其何以督课,何以剖析,以求营 家逞私于屯田讼狱之闲。旗甲罔旗甲实,伍队罔伍 队实,司营罔司营实,而日计其何以输作,何以赂贿, 以求免戾于屯田讼狱之闲,安望其将良而兵精也? 凡此者,军户之弊也。国家之酬功也,章之以物采,优 之以禄给,申之以世官,厚矣。而必曰“其子姓咸复焉”, 则前代未闻也。夫古之戍边也,丞相子皆在遣中,其 曰“世世无与”者,褒佐命元功也。品官封君,则有给亲 丁、占佃户,崇卑内外有差矣。今不问其功之轻重,阶 之崇卑,子姓之贤不肖,贫富众寡,悉举而复之,非古 也。国家之置武阶也,百户以三级,千户以五级,指挥 以七八九级,非佐命元功也,而世世无与,以比元功, 不可也。国家之制世禄也,“百户岁不过二三金,千户 岁不过四五金,指挥岁不过五六金”,非古诸侯比也, 而世世无与,以比诸侯,不可也。国家之酬战士也,一 级畀四金,二级畀八金,三级畀十金止矣。今以三级 得百户,不三世优数十人,以至十百千世,是无杀敌 之勋,而坐费守功之赏也。国家之厉武功也,重伤者 给其养,死事者字其孤,以鼓勇责报也。今已畀之官, 而复复其所出,以至十百千世,是无重伤死亡之惨, 而乱鼓勇责报之典也。官之富者,官之贫者之子孙 也。不重其禁而纵之贪,又赏其贪而复之,既非所以 昭德而塞违。其子姓之蒙复者,始而期功,降而缌,再 降而路人矣。挟优占之私,逞蚕食之计,抑勒其族以 取益,往往有之,又非所以崇让而敦薄也。宗人之爵, 自其亲王子姓咸有递降,而顾于武臣之后不为之 规,军官之禄,往“往以不恪之故,即于其躬有所褫夺, 而顾于其子姓不为之靳,非所以一政体也。”凡此者, 官户之弊也。欲军户之弊除,则军馀必归之州县,欲 官户之弊除,则官馀必置之差徭。军有理装,则归州 县者输之可也;捐数丁专之输,如儒生吏胥之供亦 可也;官有优占,则限一世二世可也;捐十馀丁专之 复如封君户之给,亦可也。故曰:“法不立不行,行不变 不继。”或曰:“国初置卫也,胡不归馀于州县?”曰:“始也但 恤其无兵,继也但恤其无继。夫妇二人,三世成族,国 初未之及思也。今州县民籍,固有拔丁为军世输之 装,而徭民徭如故者,谓非国初之制乎?国初置武阶 也,胡不计其给复?”曰:“始也但旌其战功,继也复藉其 死力,数世之下,世系疏远,国初未之及思也。今隔省调卫军官,固有身任征战,而原籍族属徭民徭如故 者,谓非国初之制乎?合兵民以一其本,稽丁甲以齐 其徭,是在与权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