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祥刑典/第112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一百十二卷 |
第一百十二卷目录
盗贼部杂传十六
元
李璮 王文统
阿鲁辉帖木儿 铁失
孛罗帖木儿
韩林儿 郭子兴
徐寿辉 陈友谅〈理〉
熊天瑞 张士诚
明玉珍〈升〉 方国珍
祥刑典第一百十二卷
盗贼部杂传十六
元
元史李璮传璮小字松寿潍州人李全子也或曰璮本衢州徐氏子父尝为扬州司理参军全盖养之为子云太祖十六年全叛宋举山东州郡归附太师国
王孛鲁承制拜全山东淮南楚州行省,而以其兄福 为副元帅。太宗三年,全攻宋扬州,败死,璮遂袭为益 都行省,仍得专制其地。朝廷数征兵,辄诡辞不至。宪 宗七年,又调其兵赴行在,璮亲诣帝言曰:“益都乃宋 航海要津,分军非便。”帝然之,命璮归取涟、海数州。璮 遂发兵攻拔涟水,相连四城,大张克捷之功。中统元 年,世祖即位,加璮江淮大都督。璮言:“近获生口,知宋 调兵将攻涟水,且谍见许浦、射阳湖舟舰相望,势欲 出胶西,向益都,请缮城堑以备。”诏出金符十、银符五 授璮,以赏将士有功者,且赐银三百锭。降诏奖谕蒙 古、汉军之在边者,咸听节制。璮复扬言:“宋吕文德合 淮南兵七万五千来攻涟水,且规筑堡以临我。及得 贾似道、吕文德书,辞甚悖傲,知朝廷近有内顾之忧, 必将肆志于我,乞选将益兵,臣当帅先渡淮,以雪慢 书之辱。”执政得奏,谕以“朝廷方通和议,边将惟当固 封圉。且南人用间,其诈非一,彼既不至,毋或妄动。”璮 乃上言:“臣所领益都,土旷人稀,自立海州今八载,将 士未尝释甲,转挽未尝息肩,民力凋耗,莫甚斯时。以 一路之兵,抗一敌国,众寡不侔,人所共患。赖陛下神 武,既克涟、海二州,复破夏贵、孙虎臣十馀万之师,然 臣岂敢恃此必敌人之不再至哉!且宋人今日西无 掣肘,宜得并力而东。若以水陆缀涟,而遣舟师遵海 以北,捣胶、莱之虚,然后帅步骑直指沂、莒、滕、峄,则山 东非我有矣,岂可易视而不为备哉!臣昨追敌至淮 安,非不能乘胜取扬、楚,徒以执政止臣,故臣不敢深 入。若以枣阳、唐、邓、陈、蔡诸军攻荆山,取寿、泗,以亳、宿、 徐、邳诸军合臣所统兵攻扬、楚,则两淮可定。两淮既 定,则选兵以取江南,自守以宽民力,将无施不可,此 上策也。”因上将校冯泰等《功第状》,诏以益都官银分 赏之。二年正月,璮言于行中书省,“以宋人聚兵粮数 十万,列舰万三千艘于许浦,以侵内郡,而宣抚司转 输不继,恐一日水陆道绝,缓急莫报。请选精骑倍道 来援,表里协攻,乘机深入,江、淮可图也。”既而来献涟 水捷,诏复奖谕,仍给金符十七、银符二十九,增赐将 士。庚寅,璮辄发兵修益都城堑,且报宋人来攻涟水。 诏遣阿术、哈剌拔都、爱仙不花等悉兵赴之,仍谕度 宜益兵赴调。璮遂请节制诸道所集兵马,且请给兵 器。中书议与矢三万,诏给矢十万。三年四月,又以宋 贾似道诱总管张元、张进等书来上。盖璮专制山东 者三十馀年,其前后所奏凡数十事,皆恫疑虚喝,挟 敌国以要“朝廷,而自为完缮益兵计,其谋亦深矣。”初, 以其子彦简质于朝,而僭为私驿,自益都至京师质 子营,至是,彦简遂用私驿逃归。璮遂反,以涟、海三城 献于宋,歼蒙古戍兵,引麾下吴舟舰还攻益都。甲午, 入之,发府库以犒其党,遂寇蒲台。民闻璮反,皆入保 城郭,或奔窜山谷。由是自益都至临淄数百里寂无 人声。癸卯,帝闻璮反,遂下诏暴其罪。甲辰,命诸军讨 璮。己酉,以璮故,戮中书平章王文统。壬子,璮盗据济 南。癸酉,命史枢、阿术帅师赴济南。璮帅众出掠,辎重 将及城,官军邀击,大败之,斩首四千级,璮退保济南。 五月庚申,筑环城围之。甲戌,围《合璮》。自是不得复出, 犹日夜拒守,取城中子女赏将士以悦其心,且分军 就食民家,发其盖藏以继,不足则家赋之盐,令以人 为食。至是人情溃散,璮不能制,各什伯相结缒城以 出。璮知城且破,乃手刃爱妾,乘舟入大明湖,自投水 中,水浅不得死,为官军所获。缚至诸王合必赤帐前, 丞相史天泽言:“宜即诛之,以安人心”,遂与蒙古军官囊家并诛焉。
王文统传文统字以道益都人也少时读权谋书好以言撼人遍干诸侯无所遇乃往见李璮璮与语大喜即留置幕府命其子彦简师事之文统亦以女妻
璮。由是军旅之事,咸与咨决。岁上边功,虚张敌势,以 固其位。用官物,树私恩,取宋涟、海二郡,皆文统谋也。 世祖在潜藩,访问才智之士,素闻其名。及即位,厉精 求治,有以文统为荐者,亟召用之,乃立中书省,以总 内外百官之政。首擢文统为平章政事,委以更张庶 务。建元为“中统。”诏谕天下,立十路宣抚司,示以条格, “欲差发办而民不扰,盐课不失常额,交钞无致阻滞。” 寻诏行中书省造“中统元宝”交钞,立互市于颍州、涟 水、光化军。是年冬,初行《中统交钞》,自十文至二贯文, 凡十等,不限年月。诸路通行税赋并听收受。明年二 月,世祖在开平,召行中书省事祃祃与文统亲率各 路宣抚使俱赴阙。世祖自去秋亲征“叛王阿里不哥 于北方,凡民间差发、宣课、盐铁等事,一委文统等裁 处。及振旅还宫,未知其可否何若,且以往者急于用 兵,事多不暇讲究,所当振其纪纲者,宜在今日。”故召 文统等至,责以成效,用游显、郑鼎、赵良弼、董文炳等 为各路宣抚司,复以所议《条格》诏谕各路,俾遵行之。 未几,又诏谕宣抚司并达鲁花赤、管民官、课税所官, 申严私盐酒醋曲货等禁。文统为人忌刻,初立中书 时,张文谦为左丞,文谦素以安国利民自负,故凡讲 论建明,辄相可否。文统积不能平,思有以陷之。文谦 竟以本职行大名等路宣抚司事而去。时姚枢、窦默、 许衡皆世祖所敬信者,文统讽世祖授枢为太子太 师,默为太子太傅,衡为太子太保,外佯尊之,实不欲 使朝夕备顾问于左右也。默尝与王鹗及枢衡俱侍 世祖,面诋文统曰:“此人学术不正,必祸天下,不可处 以相位。”世祖曰:“若是则谁可为者?”默以许衡对,世祖 不怿而罢。鹗尝请以右丞相史天泽监修国史,左丞 相耶律铸监修《辽史》,文统监修《金史》。世祖曰:“监修阶 御,俟修史时定之。”又明年二月,李璮反,以涟、海三城 献于宋。先是,其子彦简由京师逃归,璮遣人白之中 书。及反书闻,人多言文统尝遣子荛与璮通音耗,世 祖召文统问之曰:“汝教璮为逆,积有岁年,举世皆知 之。朕今问汝,所策云何,其悉以对。”文统对曰:“臣亦忘 之,容臣悉书以上。”书毕,世祖命读之,其间有曰:“蝼蚁 之命,苟能存全,保为陛下取江南。”世祖曰:“汝今日犹 欲缓颊于朕耶?”会璮遣人持文统三书自洺水至,以 书示之,文统始错愕骇汗。书中有“期甲子”语,世祖曰: “甲子之期云何?”文统对曰:“李璮久蓄反心,以臣居中, 不敢即发。臣欲告陛下缚璮久矣,第缘陛下加兵,北 方犹未靖也。比至甲子,犹可数年。臣为是言,姑迟其 反期耳。”世祖曰:“无多言。朕拔汝布衣,授之政柄,遇汝 不薄,何负而为此?”文统犹枝辞傍说,终不自言臣罪 当死。乃命左右斥去,始出就缚,犹召窦默、姚枢、王鹗、 僧子聪及张柔等至,示以前书曰:“汝等谓文统当得 何罪?”文臣皆言:“人臣无将,将而必诛。”柔独疾声大言 曰:“宜剐!”世祖又曰:“汝同辞言之。”诸臣皆曰:“当死。”世祖 曰:“渠亦自服朕前矣。”文统乃伏诛,子荛并就戮。诏谕 天下曰:“人臣无将,垂千古之彝训;国制有定,怀二心 者必诛。何期辅弼之僚,迺蓄奸邪之志。平章政事王 文统,起由下列,擢寘台司,倚付不为不深,待遇不为 不厚,庶收成效,以底丕平。焉知”李璮之同谋,潜使子 荛之通耗。迩者获亲书之数幅,审其有反状者累年, 宜加肆市之诛,以著滔天之恶。已于今月二十三日, 将反臣王文统并其子荛,正典刑讫。於戏!负国恩而 谋大逆,死有馀辜;处相位而被极刑,时或未喻。咨尔 有众,体予至怀。然文统虽以反诛,而元之立国,其规 模法度,世谓出于《文统》之功为多云。
阿鲁辉帖木儿传阿鲁辉帖木儿灭里大王之裔也初太宗生七子而灭里位第七世祖既定天下乃大封宗亲为王灭里其一也灭里生脱忽脱忽生俺都
剌。俺都剌生秃满,至大元年,始封阳翟王,赐金印螭 纽,俾镇北藩。秃满传曲春,曲春传太平,太平传帖木 儿赤,而阿鲁辉帖木儿袭其封。会兵起汝、颍,天下皆 震动,帝屡诏宗王以北方兵南讨。阿鲁辉帖木儿知 国事已不可为,乃乘间拥众数万,屯于木儿古兀彻 之地,而胁宗王以叛,且遣使来言于帝曰:“祖宗以天 下付汝,汝何故失其太半?盍以国玺授我,我当自为 之。”帝闻,神色自若,徐曰:“天命有在,汝欲为则为之。”于 是降诏开谕,俾其悔罪。阿鲁辉帖木儿不听,乃命知 枢密院事秃坚帖木儿等击之。行至称海,起哈剌赤 万人为军。其人素不习为兵,而一旦驱之使战,既阵, 兵犹未接,皆脱其号衣,奔阿鲁辉帖木儿军中。秃坚 帖木儿军遂败绩,单骑还上都。二十一年,更命少保、 知枢密院事老章以兵十万击之,且俾阿鲁辉帖木 儿之弟忽都帖木儿从征,军中遂大败其众。阿鲁辉 帖木儿遂谋东遁,其部将脱驩知其势穷,乃与宗主囊加、玉枢、虎儿吐华擒阿鲁辉帖木儿送阙下,帝命 诛之。于是加老章太傅脱驩知辽阳行枢密院事,仍 以忽都帖木儿袭封阳翟王,而宗王囊加等悉议加 封。寻又诏加封老章“和宁王,以岭北行省丞相知行 枢密院事,俾镇北藩”云。
铁失传铁失者当英宗即位之初以翰林学士承旨宣徽院使为太医院使未逾月特命领中都威卫指挥使明年改元至治有珍珠燕服之赐三月特授光
禄大夫、御史大夫,仍金虎符、忠翊侍卫亲军都指挥 使,依前太医院使。英宗尝御鹿顶殿,谓铁失曰:“徽政 虽隶太皇太后,朕视之与诸司同,凡簿书宜悉令御 史检核。”既而又命领左右阿速卫。冬十月,英宗亲祀 太庙,以中书左丞相拜住为亚献官,铁失为终献官。 明年冬十月,江南行台御史大夫脱脱以疾请于朝, 未得旨,辄去职,铁失奏罢之,杖六十七,谪居云南。治 书侍御史锁南,铁木迭儿之子也,罢为翰林侍讲学 士。铁失奏复其职,英宗不允。十二月,铁失以御史大 夫、忠翊亲军都指挥使、左右卫阿速亲军都指挥使、 太医院使,兼领广惠司事。英宗尝谓台臣曰:“朕深居 九重,臣下奸贪,民生疾苦,岂能周知,故用卿等为耳 目。曩者铁失迭儿贪蠹无厌,汝等拱默不言,其人虽 死,宜籍其家,以惩后也。”又明年三月,申命大夫铁失 振举台纲,诏谕中外。既而御史台请降旨开言路,英 宗曰:“言路何尝不开,但卿等选人未当尔。朕知向所 劾者,率因宿怨罗织成狱,加之以罪,遂玷其人,终身 不得伸。监察御史尝举八思吉思可任大事,未几以 贪墨伏诛。若此者,言路选人,当乎否乎?”时铁木迭儿 既死,罪恶日彰,英宗委任拜住为右丞相,振立纪纲, 修举废坠,以进贤退不肖为急务。铁失以奸党不自 安,潜蓄异图。秋八月癸亥,英宗自上都南还,驻跸南 坡。是夕,铁失与知枢密院事也先铁木儿、大司农失 秃儿、“前中书平章政事赤斤铁木儿,前云南行省平 章政事完者,前治书侍御史锁南,铁失之弟宣徽使 锁南,典瑞院使脱火赤,枢密副使阿散,佥书枢密院 事章台、卫士秃满”,及诸王按梯不花、孛罗、月鲁铁木 儿、曲律不花、兀鲁思不花等,以铁失所领阿速卫兵 为外应,杀右丞相拜住。而铁失直犯禁幄,手弑英宗 于卧所。九月四日,晋王即位,铁失及其党皆伏诛。
孛罗帖木儿传孛罗帖木儿答失八都鲁之子也从父讨贼屡立战功其语见父传父既殁孛罗帖木儿引兵退驻井陉口十八年正月命孛罗帖木儿为河
南行省平章政事,仍总领其父元管诸军。三月,击刘 福通于卫辉,走之,进克濮州。四月,屯兵真定。六月,自 武安由彭城邀截沙刘等,败之。九月,命统领诸军夹 攻曹州。十月,遣参政匡福统苗军自西门入,孛罗帖 木儿自北门入,四门并进,克复曹州,擒杀伪官武宰 相、仇知院,获伪印信、金牌等物。十九年二月,过代州, “收山东溃将孟本周诸军。三月,诏孛罗帖木儿移兵 至大同,置大都督兵农司,专督屯种,以孛罗帖木儿 领之。”当月,领兵丰州、云内,与关先生战,关军奔溃。时 有杨诚者,据蔚州,六月,诏遣平章月鲁不花、枢密同 知八剌火者督兵捕之。八月,围其城。俄有旨命回兵。 十一月,再命剿捕。二十年正月,孛罗帖木儿追诚至 飞狐县东关,诚弃军遁,降其溃卒,回驻大同。二月,除 中书平章政事。三月,命讨上都程思忠兵,次兴和,思 忠奔溃。七月,击败田丰伪将王士诚于台州。诏总领 一应达达、汉人诸军,便宜行事。八月命守石岭关以 北,察罕帖木儿守石岭关以南。九月,孛罗帖木儿欲 得冀宁,遣兵自石岭关直趋,围其城,三日,复退屯交 城。十月,诏孛罗帖木儿守冀宁,遣保保、殷兴祖、高脱 因倍道趋之,守者不纳。察罕帖木儿遣锁住、陈秉直 以兵来争,孛罗帖木儿部将脱列伯战败之。二十一 年正月,命平章答失帖木儿、参政七十往谕解之,孛 罗帖木儿罢兵还镇。九月,命孛罗帖木儿于保定以 东,河“间以南屯田。”二十二年二月,伪平章《左李》遣杨 荣祖至大同降。三月,孛罗帖木儿遣裨将也速不花 等招兵五万,戍大同。升孛罗帖木儿太尉、中书平章, 位居第一。张良弼来受节制。李思齐遣兵攻良弼于 武功,良弼伏兵大破之。二十三年十月,孛罗帖木儿 复南侵扩廓帖木儿所守地,遂据真定。初,朝廷既黜 御史大夫老的沙,安置东胜州,帝别遣宦官密谕孛 罗帖木儿,令留军中。而皇太子累遣官索之,孛罗帖 木儿匿不发。二十四年正月,孛罗帖木儿阴使人杀 其叔父左丞亦只儿不花,佯为不知,往吊不哭。朝廷 知其跋扈,又以匿老的沙事,三月辛卯,诏罢孛罗帖 木儿兵权,四川安置。孛罗帖木儿杀使者拒命,遣部 将会秃坚帖木儿提兵犯关,扬言“索右丞相搠思、监、 资正院使朴不花二人。”先是,朝廷立卫屯田,尝命中 书右丞也先不花提督,与秃坚帖木儿分院之地相 近,因扰及其亲里,构成嫌隙。也先不花乃谮秃坚帖 木儿诋毁朝政。孛罗帖木儿与秃坚帖木儿相友善且知其诬,遣人白其非罪。皇太子以孛罗帖木儿握 兵跋扈,今乃与秃坚帖木儿交通,又匿不轨之臣,遂 与丞相搠思监议,请诏削其官,分其兵,授四川省丞 相察罕不花领之。孛罗帖木儿谓非帝意,故不听命, 举兵助秃坚帖木儿。四月壬寅,入居庸。乙巳,至清河 列营,将犯关。帝遣达达国师、蛮子院使往问故,“乃命 屏搠思监于岭北,窜朴不花于甘肃,实执送与之。”庚 戌,秃坚帖木儿自健德门入,见帝延春阁,恸哭请罪, 帝赐宴慰勉,诏赦其罪。仍以孛罗帖木儿为太保、中 书平章,兼知枢密院事,守御大同。以秃坚帖木儿为 中书平章政事。辛亥,孛罗帖木儿还大同,皇太子恚 怒不已,再征扩廓帖木儿兵,保障京师。五月,诏扩廓 帖木儿总兵,调诸道军分讨大同。扩廓帖木儿自其 父察罕帖木儿在时,与孛罗帖木儿连年相仇杀,朝 廷累命官讲和,二军已还兵各守其地。至是,扩廓帖 木儿乃大发兵,诸道夹攻大同,调麾下锁住守护京 师兵不满万,以其部下青军杨同佥守居庸。扩廓帖 木儿自将至太原,调督诸军。七月,孛罗帖木儿率兵 与秃坚帖木儿、老的沙等复犯阙,京师震骇。丙戌,皇 太子亲统兵迎于清河,丞相也速、詹事不兰奚军于 昌平。也速军士无斗志,青军杨同佥被杀于居庸,不 兰奚战败走,皇太子亦驰入城。丁亥夜,锁住胁东宫 官僚从太子出奔太原。戊子,孛罗帖木儿兵至,驻健 德门外,欲追袭皇太子,老的沙力止之。三人入见帝 宣文阁,泣拜诉冤,帝亦为之泣,乃赐宴。庚寅,就命孛 罗帖木儿太保、中书左丞相,老的沙中书平章政事, 秃坚帖木儿御史大夫,部属将士布列台省,总揽国 柄。八月壬寅,诏加孛罗帖木儿开府仪同三司、上柱 国、录军国重事、太保、中书右丞相,节制天下。数月间, 诛狎臣秃鲁帖木儿、波迪哇儿祃等,罢三宫不急造 作,沙汰宦官,减省钱粮,禁西番僧人佛事。数遣使请 皇太子还朝。使至太原,拘留不报。二十五年,皇太子 在外,日夜谋除内难,承制调遣岭北、甘肃、辽阳、陕西 及扩廓帖木儿等军,进讨孛罗帖木儿。孛罗帖木儿 怒,出皇后于外,幽置百日。遣秃坚帖木儿率军讨上 都附皇太子者,调也速南御扩廓帖木儿军。也速次 良乡,不进而归永平,遣人西连太原,东连辽阳,军声 大振。孛罗帖木儿患之,遣骁将姚伯颜不花统兵出 御,至通州,河溢,营虹桥以待。也速出其不意,袭而破 之,擒姚伯颜,杀之。孛罗帖木儿大恐,自将出通州,三 日大雨而还。孛罗帖木儿先尝以自疑杀其将保安, 既又失姚伯颜,郁郁不乐,乃日与老的沙饮宴,荒淫 无度,酗酒杀人,喜怒不测,人皆畏忌。威顺王子和尚 受帝密旨,与徐士本谋,结勇士上都马金那海、伯达 儿、帖古思不花、火儿忽达、洪宝宝等,阴图刺之。七月 乙酉,值秃坚帖木儿遣人来告上都之捷,孛罗帖木 儿起入奏,行至延春阁李树下,伯达儿自众中奋出, 斫孛罗帖木儿,中其脑。上都马及金那海等竞前斫 死。老的沙伤额,趋出,得马,走其家,拥孛罗帖木儿母 妻及其子天宝奴北遁。有旨令民间尽杀其部党。明 日,遣使函孛罗帖木儿首级往太原,诏皇太子还朝。 诸道兵闻诏,罢归。九月,皇太子朝京师。十二月,获秃 坚帖木儿、老的沙,皆伏诛。
明外史韩林儿传林儿者栾城人或言本李氏子也自其先世以烧香惑众谪徙永年元末政衰至林儿父山童益倡言天下大乱今弥勒佛下生于是河南
及江淮愚民翕然信之。颍州人有刘福通者,与其党 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等数人,复鼓妖言,谓“山童实 宋徽宗八世孙也,当主中国。”于是杀白马黑牛,誓告 天地,欲同起兵,以红巾为号。及元至正十一年五月, 事发觉,福通等遽入颍州以反,而山童为县吏所捕 诛,林儿与其母杨逃入武安山中。福通据朱皋,破罗 山、上蔡、真阳、确山,犯舞阳、叶县,陷汝宁及光、息二州, 众至十馀万,元兵不能御。于是徐寿辉等起蕲、黄,布 王三、孟海马等起湘、汉,芝麻李起丰、沛,而郭子兴亦 据濠应之,皆谓之“红军”,亦称“香军。”逾三年为至正十 五年。福通物色林儿所在,得诸砀山,夹河迎至亳州, 奉以为小明王。未几,称皇帝,建国号曰“宋”,改元龙凤, 都于亳。拆鹿邑县太清宫材以治宫阙,尊其母为皇 太后,以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福通与罗文素平章 政事,刘六知枢密院事。刘六者,福通弟也。遵道等各 遣子入侍。会遵道有宠于林儿,颇擅政。福通疾之,阴 命甲士挝杀遵道,自为丞相,加太保,政权一归于福 通。元人围亳,福通挟林儿走安丰。逾一年,以其党分 道略地,遣毛贵入山东,遣李武、崔德破潼关,又破商 州,下武关,以图长安,而福通身自攻汴梁。已,又遣关 先生、破头潘、冯长舅、沙刘二、王士诚趋晋冀,白不信、 大刀敖、李喜喜趋关中,田丰趋益都。宋兵大振,元人 皆恟惧。其明年,汴守将竹贞遁去,福通迎林儿都之。 既而,关先生、《破头潘》等,又分其军为二,一军出绛州, 一军出沁州,逾太行,破潞州、辽州,掠晋宁、冀宁、大同烽火数千里不绝,达于塞外,无不苦宋兵者。关先生 复东掠辽阳,抵高丽境,悉毁上都诸宫殿,元主以此 不复巡幸。而田丰遂破济宁、东昌、东平、广平诸路,毛 贵亦遂破胶、莱、滨、莒诸州,陷益都、济南、般阳诸路,杀 元宣慰使董搏霄于南皮,进掠柳林,以逼大都。元主 至,征四方兵入卫,议欲迁都避其锋,赖大臣谏乃止。 林儿本起盗贼,无大志,又听命福通,徒拥虚名于上, 诸将在外者,率不遵约束,所过焚劫无遗,甚至啖老 弱为粮。且皆福通故等夷,虽福通亦不能制。福通尝 谴李武、崔德两人无功,将以逗挠罪之,两人遽叛降 于元。由是宋兵虽盛,而林儿号令不行于外,略相羁 縻而已。所攻下城邑,元兵辄从其后复之,宋人不知 守也。惟毛贵视他将稍有智略。其破济南也,立宾兴 院,选用元故官姬宗周等分守诸路。又于莱州立屯 田三百六十所,每屯相距三十里,造挽运大车百辆, 凡官民田“各十分取其二。”多所规画,故得据山东者 凡三载。及元将察罕帖木儿起兵,尽复关、陇。其明年, 大发秦、晋之师,会于汴城下。察罕自将铁骑屯杏花 营,以诸军环城而垒。宋人屡出战辄败,婴城自守。自 五月至八月,城中食将竭,福通计无所出,即挟林儿 从百骑开东门遁还安丰。尽弃其后宫官属子女及 符玺、印章、宝货之属,皆为元人所得。是时,李武、崔德 既外叛,白不信、李喜,喜兵败,相继奔于蜀,关先生亦 破亡。而毛贵复为其党赵均用所杀。有续继祖者,又 杀均用,齐地大乱。察罕已取汴梁,乃用兵威胁降田 丰、王士诚,乘胜趋定山东,于是宋人之势孤矣。益都 守将陈《猱头》独为宋坚守不下,与福通遥相声援。丰 士诚亦乘间刺杀察罕,入益都。元以兵柄付察罕养 子扩廓帖木儿,围城数重。猱头等遣间使诣福通告 急,福通引兵援之,遇元师于火星埠,再战又大败,遂 还保安丰。元人急攻益都,穴地道以入,杀丰士诚,而 械送猱头于大都,宋人势益窘。时太祖既克江西,兵 甚盛,乃上书林“儿,具言乡者驾驭诸将之失策,且请 择都于庐、滁二郡”,林儿不能用。是岁,龙凤八年,元之 至正二十二年也。其明年,吴将吕珍围安丰,宋人乞 师于太祖,太祖救之,大破走珍,以林儿、福通诣行营, 居之滁州。其明年,太祖称吴王。又二年,命廖永忠迎 归应天,至瓜步覆舟,林儿、福通俱没。先是,太祖驻师 和阳,值郭子兴卒,宋人牒子兴子天叙为都元帅,张 天祐为右副元帅,太祖为左副元帅。时太祖以孤军 保一城,而林儿称宋后,四方响应,遂用其年号以令 军中。定集庆为江南行省平章,克处州,为左丞相,进 吴国公,皆亳都所令也。诸将有功者,并承制封拜,《纪 年》称“龙凤。”林儿既徙滁,犹称“皇帝圣旨、吴王令旨。”比 其没,始以明年为吴元年。其年,遣大将军长驱定中 原,元主北遁,距宋亡仅岁馀云林儿凡立十二年。
郭子兴传子兴其先曹州人父郭公少以日者术游于定远言祸福辄中邑中富人有瞽女郭公推其禄命当贵其人笑曰疾废无所归何言贵郭公乃请昏
遂赘其家,家日益饶。生三子,子兴则仲也。始生郭公 卜之,视其兆曰:“吉长必大吾门。”及长,任侠,喜宾客。会 元政方乱,益散其赀,椎牛酾酒,与壮士相结纳。至正 十二年春,偕少年数千人袭据濠州。太祖往从之。门 者疑其谍也,执之,将加刃焉。子兴奇太祖状貌,解其 缚与语,收置帐下,俾为十夫长,数从战有功,子兴喜。 其次妻小张夫人亦指太祖曰:“此异人也。”妻以所抚 马公女,是为孝慈高皇后。始,子兴同起事者,孙德崖 及俞、鲁、潘三人,与子兴而五,各自称元帅,不相下。四 人者戆且粗,惟日事剽掠,子兴意轻之,四人俱不悦, 合谋倾子兴。子兴以是多家居不视事。太祖乘间说 曰:“彼日益合而我益离,久之必为所”制,子兴不能从 也。元帅破徐州,徐帅彭大、赵均用率馀众奔濠,德崖 等以其故盗魁,有名,乃共推奉之,使居己上。彭大有 智数,子兴与相厚善,而薄均用。于是德崖等谮诸均 用曰:“郭子兴知有彭将军耳,不知有将军也。”均用以 为然,乃乘间篡取子兴,幽诸。德崖砦太祖自他部归, 知而大惊,急率子兴二子诉于彭大。彭大曰:“吾在,其 孰敢鱼肉而翁者!”与偕诣德崖砦中,破械出子兴,挟 之以归。既而元帅围濠州,乃释故憾,合力守者五阅 月,始解围去。彭大、均用遂皆自称王,而子兴及德崖 等为元帅如故。未几,彭大死,子早住领其众,均用专 狠益甚,挟子兴攻盱眙、泗州,将害之。太祖已取滁,乃 遣人说均用曰:“昔大王穷迫,赖郭公开门延纳,有德 于大王甚大,顾不能报,反听细人言图之,是自剪其 羽翼,失豪杰心,窃为大王不取也。且其部曲犹众,万 一稍不如意,大王能无悔乎?”均用闻太祖兵甚盛,心 颇恐。太祖又使人赂其左右以解之,子兴藉是得免, 乃将其所部就太祖于滁。子兴为人,故枭悍善斗,性 悻直少容。方事急时,辄从太祖谋议,亲信如左右手。 及其既解,即信谗而疏之,悉召左右任事者去,稍夺 太祖兵柄,而太祖事子兴愈谨。将士有所献,孝慈皇后辄以遗子兴妻。太祖又数却元兵,子兴乃愧悟。无 何,子兴欲据滁自王,太祖告之曰:“滁四面皆山,舟楫 不通,商旅不至,非可以即安者也。”子兴默然。太祖又 取和州,子兴命统诸将守其地。孙德崖军饥,就食和 州四境,数恳太祖,求驻军城中,太祖不得已纳之。有 谗于子兴者,以太祖之纳德崖也,怒甚,自滁来视师, 将有所行遣,而德崖闻子兴到,遽谋引去。前营甫发, 太祖出饯之,德崖犹在城,而其军与子兴军斗,太祖 驰还,为其军所执,子兴亦已执德崖,锁其项,与之饮 酒,闻太祖被执,则大惊,如失左右手。立遣徐达等往 代,太祖纵德崖归,子兴憾德崖甚,将甘心焉,以太祖 故,强释之,邑邑不乐,发病卒。子兴三子:长子前,战死; 次天叙、天爵,子兴死。宋以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及 太祖副之。天祐,子兴妇弟也。太祖渡江,天叙、天祐引 兵攻集庆,陈野先叛,俱被杀。宋复以天爵为中书右 丞。已而太祖为平章政事,天爵稍失职,怨望久之,谋 为不利,诛死。子兴后遂绝。有一女,事太祖为惠妃,生 蜀、国、代三王。太祖既即位,追封子兴为滁阳王,诏有 司建祠,用中牢祀。复其邻宥氏,世世守王墓。谕太常 丞张来仪文其碑。“滁人郭老舍”者,宣德中以滁阳王 亲朝京师。弘治中,有郭琥者,自言四世祖老舍,即滁 阳王第四子也,予冠带奉祀,已而为宥氏所讦。礼官 言:“《滁阳王祀典》乃太祖所定,其曰无后”,庙碑昭然。老 舍实非滁阳王子,夺奉祀。
徐寿辉传寿辉罗田人一名真一体貌魁岸木强无他能以贩布为业元末政乱盗贼渐起袁州慈化寺僧彭莹玉以妖术惑众其徒周子旺因相聚谋乱事
觉,子旺伏诛,莹玉逃之淮西,捕不获。既而麻城邹普 胜复用其术,鼓妖言,谓“弥勒佛下生当为世主”,遂集 其党为乱,求可以统众者,以寿辉状貌特异,即共推 之,用“红巾”为号,时至正十一年秋也。九月,陷蕲水及 黄州路,元威顺王宽彻不花与其二子率师击之,为 寿辉将倪文俊所败,二子被获。越月,寿辉遂即蕲水 为都,自称皇帝,国号天完,建元治平。以普胜为太师。 未几,陷饶、信。明年正月,陷汉阳、兴国,别遣普胜陷武 昌,曾法兴陷安陆、沔阳、中兴路。二月,江州、南康及岳 州、房州、归州相继陷。三月,别将攻袁、瑞、徽三州,破之。 闰三月,陷吉安。七月,破昱岭关,遂陷杭州。又自邵武 攻福安、宁德诸县,皆下,而别令赵普胜等陷池州,太 平已渡江,陷安庆。是时承平久,州郡皆无守备,长吏 闻贼来,辄弃城走,以故所至无不摧破。然其将帅本 无远略,人人得自主,恣杀戮,人心不附。故浃岁间虽 得名都数十,率不能守,民益愁苦无所归,豪杰得因 之起。而《元》之诏令,不能行于阃外,文武将吏率选懦 观望,不为尽力,浸淫十馀年,遂至于亡。先是,贼所陷 湖广、江西诸路,多为元师所复。既而,诸将又尽收江、 浙所失地,寿辉势渐蹙。又明年五月,元遂合江西、江、 浙之兵,进逼蕲、黄,寿辉兵望风溃。冬,江浙平章卜颜 铁木儿等直捣伪都,拔之,获将相而下四百馀人。寿 辉逃匿黄梅山中,而诸将不能穷追。贼收集散亡,复 出攻掠。于是沔阳、襄阳、中兴、武昌、汉阳、岳州、饶州诸 路,复相继陷,势转炽。十六年,文俊营都于汉阳,迎寿 辉居之,而自以丞相专大政,寿辉拥虚位而已。顷之, 文俊略有常德、澧、衡诸路。明年破峡州,其部将明玉 珍亦尽有蜀地。文俊志益骄,阴怀异志。其年九月,谋 弑寿辉不果,出奔黄州,为其部将陈友谅所杀,于是 天完国政尽归友谅。文俊者,沔阳渔家子也。为人勇 而无礼,不恤其下,故及于难。友谅既得志,诸将不附 己者,渐以计除之。二十年夏,遂弑寿辉,采石舟中自 称“皇帝。”寿辉在伪位凡十年而亡。
陈友谅传友谅沔阳人本姓谢氏祖千一赘于陈因从其姓父普才业渔友谅少读书略通文义有术者相其先世墓地克期示友谅曰某年当大贵友谅心
窃喜尝为县小吏,非其好也,闻徐寿辉兵起,欲往从 之。普才止之曰:“汝渔家子,何不守故业,乃作此灭族 事?”答曰:“术者之言,此其时矣。”竟不听。会寿辉僭号,其 将倪文俊用事,友谅隶其麾下,数有功,为领兵元帅。 已而乘衅袭杀文俊,并其兵,自称宣慰使,寻称平章 政事。是岁,元至正十七年,天完治平七年也。其明年, 率兵陷安庆,又破龙兴、瑞州诸路,因分遣诸将取邵 武及吉安,而自以兵入抚州。已又破建昌、赣、汀、信、衢 诸州。当是时,友谅兵最强,太祖初渡江,取太平,与友 谅为邻。友谅陷元池州,太祖遣常遇春等击取之,由 是数相攻。安庆守将赵普胜者,故骁将,号“双刀赵”,初 与俞通海等屯巢湖,同归太祖,中道叛去归友谅,引 兵争池州。太平,数与明兵斗,往来掠境上。太祖患之, 招致普胜所善客为其谋主者,厚资金帛,使潜入友 谅军,说陈氏所亲以间普胜。普胜不之觉,见友谅使 者,辄自诉其功,悻悻有德色。友谅屡衔之,且疑其贰 于己,藉会师安庆为名,自江州猝至。普胜不虞友谅 之见图也,以烧羊逆于雁汊。甫登舟,友谅即杀普胜而并其军。乃以轻兵袭池州,遇伏发,尽覆于九华山 下。伪使使者告太祖曰:“战非吾意也,巡边者误为之 耳。”盖其饰诈类如此。始,友谅之破龙兴也,其主寿辉 欲徙都之,友谅不可,数遣人阻其行。未几,寿辉遽发 汉阳,次于江州。江州,友谅治所也。友谅伏兵郭外,然 后迎寿辉。寿辉入,即闭城门,悉杀其所部,而即江州 为都,奉寿辉以居。友谅自称汉王,置王府官属,立府 第于城西隅,遂挟寿辉东下,攻太平。太平城坚不可 拔,乃引巨舟薄城西南,士卒缘舟尾攀堞而登,遂克 之。志益骄,谋篡位,进驻采石矶,遣部将杨白事寿辉 前,阴戒壮士挟铁挝伺其后,立击寿辉,碎其首。寿辉 既死,以采石五通庙为行殿,舁神像弃之,即皇帝位 于其中,国号汉,改元“大义。”命天完官属自太师邹普 胜以下皆仍故官。会天大风雨,群臣班沙岸称贺,冠 服俱沾濡,不能成礼,识者知其不终。是岁,元至正二 十年,天完治平十年也。友谅性雄猜,好以权术驭下, 既即位,尽抚有江西、湖广之境,益骄蹇自恣。恃其兵 强,遂欲东取应天,又为故将《康茂才书》所诱,引兵直 前,太祖亲总大军御之。友谅趋江东桥,呼茂才不应, 遂以千艘抵龙湾,登岸接战,大败。还趋舟,潮落舟胶, 俘斩及溺死者无算,亡战舰数百艘。友谅乘轻舸脱 走,张德胜追及之慈湖,纵火焚其舟,大战采石,德胜 死。冯国胜“以五翼军蹙之。友谅出皂旗军迎战,又大 败之,遂弃太平,遁走江州。”太祖兵乘胜取安庆,其将 于光、欧普祥皆来降。明年,友谅兵复陷安庆,太祖自 将伐之,复取安庆,长驱至江州。友谅迎战而败,遂弃 江州,夜挈妻子奔武昌。于是吴宏以饶州降,王溥以 建昌降,胡廷瑞以龙兴降。友谅忿其疆土日蹙,“乃治 楼船数百艘,皆高数丈,饰以丹漆,每船凡三重,各置 走马棚”,上下人语,声不相闻,橹箱皆裹以铁,载其家 属百官,尽锐往围南昌,亲督众屯于抚州门,用飞梯 冲车诸具,百道薄城。守将朱文正、邓愈坚守三月不 能下。太祖自将救之,友谅乃撤围东出鄱阳湖,逆战, 遇于湖中之康郎山。友谅集巨舰连锁为陈,太祖兵 不能仰攻,连战三日,几殆,乃纵火焚友谅舟,友谅弟 友仁等皆烧死。友仁号“五王”,眇一目,以勇略见推于 汉。既死,友谅为之气索。是战也,太祖军舟虽小,然往 返轻驶,而汉军俱艨艟巨舰,不利进退,故遂及于败。 太祖所乘舟樯白,友谅,欲并力来攻,太祖知之,令诸 舟尽白其樯,敌莫能辨。翌日复战,俞通海、廖永忠等 以六舟深入军中,遥望久之,无所见,谓已陷没。有顷, 六舟旋绕敌船而出,将士见之,勇气百倍,自辰至午 搏战,友谅军遂大败。友谅欲退保鞋山,而太祖已先 扼湖口,邀友谅归路,相持湖中者数日。友谅谋于其 众,其右金吾将军曰:“出湖实难,莫如焚舟登陆,直趋” 湖南,以图再举。左金吾将军曰:“此则自示弱也。万一 彼以步骑蹑我,我进不及前,退失所据,大事去矣。”友 谅不能决。既而曰:“右金吾之言是也。”左金吾以言不 用而惧,举所部来降。右金吾知之亦降,友谅益困。太 祖凡再移友谅书,其略曰:“吾欲与公为约,从之举,各 安一方,以俟天命,此雅志也。公既失计,肆毒于我,我 轻师间出,遂奄有公之龙兴十一郡,犹不自悔祸,复 构兵端,一困于洪都,再败于康山,骨肉将士重罹涂 炭,非逆天背人之效耶?公即侥幸生还,亦宜却帝号, 革黄屋左纛之制,坐待真主,不则丧家灭姓,悔之晚 矣。”友谅得书忿恚,卒不报。久之,汉军乏食,不得已,突 围出湖口,诸将自上流邀击之,大战泾江口。汉军且 斗且走,日暮犹不解。而友谅方从舟中引首出,有所 指㧑,骤中流矢,贯目睛及颅死矣。其军大溃,太子善 儿被执,太尉张定边夜挟友谅次子理,载其尸,遁还 武昌。先是,友谅之起,既不听父普才言,普才家居,渔 如故,及贵,往迎其父,普才又曰:“汝违吾命,吾不知汝 死所矣。”不数岁,竟如普才所揣云。友谅故豪侈,尝造 镂金床甚工,其宫中他器物类是。汉亡之后,江西行 省以床献,太祖叹息曰:“此与孟昶七宝溺器何异,陈 氏穷奢极靡,宜其败也。”命有司毁之。友谅僭号凡四 年。
理,友谅幼子。兄善儿被执,张定边率群臣奉理嗣位, 改元德寿。其冬,太祖亲督兵征武昌。明年春,定边知 事急,遣卒夜缒城走岳州,告其丞相张必先入援。必 先军次洪山,常遇春击擒之,以徇于城下。必先尝兄 事定边,遥呼曰:“事不济矣,兄其善自图,惟速降为上。” 定边气结,默默者良久。必先故骁将,汉军号泼张,一 时倚以为重,见之皆丧沮,由是欲降者众。太祖乃遣 汉故臣罗复仁入城招理,理率定边等开城门出降。 既入军门,理俯伏不敢视。太祖见理幼弱,掖之起,握 其手曰:“吾不汝罪也。”府库财物恣理自取。师旋应天, 授爵归德侯。先是,普才五子:长友富,次友直,又次友 谅,又次友仁、友贵。友仁、友贵前死鄱阳,遂封普才承 恩侯,友富归仁伯,友直怀恩伯。赠友仁《康山》王,命所 司立庙祀之。以友贵祔理居京师久之,《邑邑》出,语颇怨望。帝曰:“此童孺小过耳,恐为小人蛊惑,不得完朕 恩,宜处之远方。”洪武五年徙理及归义侯明升于高 丽。遣元降臣枢密使延安答理护行。赐高丽王罗绮, 俾善视之。亦徙普才等滁阳。
熊天瑞传天瑞荆州人本为乐工乘乱从徐寿辉钞略江湖间后受陈友谅命攻陷临江吉安又攻陷赣州友谅嘉其功俾以参知政事守赣兼统吉安南安
南雄、韶州诸路,久之,阳言欲率兵东下,署其帜曰“无 敌”,自称金紫光禄大夫、司徒、平章军国重事兼侍卫 亲军都指挥使,友谅不能制也。汉人攻南昌,檄天瑞 赴援,天瑞观望不应命,阴图取广东,乃造战舰于南 雄,不一年舰成,遂率舟师数万取广州。是时,元将何 真方据广,以兵迎于胥江。天瑞恃己强,谓广东可不 战下也。会天大雷雨,震折其舰樯,不能进。天瑞惊怛, 仰天祝曰:“某不应取广州者,即天当霁。”祝已,天果霁, 始旋师归赣。望气者言于天瑞曰:“将有外兵至,可为 厌胜。”天瑞不之信。太祖兵克临江,始大惧,遣养子元 震筑垒大壶头为备。及平章常遇春等抵赣州城下, 天瑞悉力拒守。凡五越月,乃肉袒诣军门降。太祖宥 之,授指挥使。其明年从攻浙西,叛降于张士诚。教城 中飞炮以击外军。外军多伤者,城中木石俱尽,至拆 祠庙民居为炮具,吴人皆患之。士诚既擒,天瑞遂伏 诛。有周时中者,龙泉人,尝为寿辉平章,其后亦率所 部降。太祖问“天瑞何如人”,时中极言“天瑞反复不忠, 策其必叛。”至是果如时中言。时中累官吏部尚书,出 为镇江知府,历福建盐运副使。元震本姓田氏,善战 有名,天瑞爱之,故养以为子。常遇春之围赣也,元震 窃出觇兵势。遇春亦引数骑出,猝与相遇。元震不知 为遇春也,过之。及遇春还,始觉,遂单骑前袭遇春。遇 春遣从骑挥刀击之,元震奋铁挝且斗且走。遇春曰: “壮男子也。”舍之,由是喜其才勇。既从天瑞降,荐以为 指挥使。天瑞诛,复故姓云。
张士诚传士诚小字九四泰州白驹场亭人有弟三人士义士德士信兄弟并以操舟运盐为业缘私盐作奸利颇轻财好施得群辈心常鬻盐诸富家多陵
侮之,或负其直弗酬,而弓手丘义尤窘辱士诚甚。士 诚忿,即率诸弟及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义,并灭 诸富家,纵火焚其居,入旁近场,招集少年起兵。”而是 时盐丁方苦重役,遂共推为主,作乱。行过丁溪,为大 姓刘子仁者所扼,士义中矢死,士诚击走子仁,乘胜 陷泰州。元高邮守李齐谕降之,复叛,杀行省参政赵 琏,并陷兴化,结砦德胜湖,有众万馀,袭据高邮。元以 《万户告身》招之,拒不受。绐李齐往执杀之,自称诚王, 国号大周,建元天祐。是岁,元至正十四年也。元宣慰 使也先不花、行省平章福寿等讨之,皆不克。乃命右 丞相脱脱总大军出讨,数败士诚,围高邮,隳其外城。 城且下,而元主信谗,下诏解脱脱兵柄,削官爵,以他 将代之。士诚乘间奋击,元兵遂溃去,士诚由是复振。 俄而淮东饥,谋他掠。会江阴寇朱英招士诚,士诚乃 遣士德由通州渡江,入常熟,攻据平江,并陷湖州、松 江及常州诸路,改平江为隆平府。士诚自高邮来都 之,即承天寺为府第,踞坐大殿中,射三矢于栋以识。 是岁,太祖亦下集庆,遣杨宪通好于士诚,其书曰:“昔 隗嚣称雄于天水,今足下亦擅号于姑苏,事势相等, 吾深为足下喜。睦邻守境,古人所贵,窃甚慕焉。自今 信使往来,毋惑谗言,以生边衅。”士诚得书,留宪,不报。 已而遣舟师攻镇江,败去。太祖乃遣徐达等攻围常 州,士诚遣兵来援,大败,失张、汤二将,乃以书来求和, 请岁“输粟二十万石、黄金五百两、白金三百斤。”太祖 答书,责其归我,杨宪岁输五十万石,士诚复不报。初, 士诚既得平江,即以兵攻嘉兴。元守将苗帅杨完者 数败其兵,不能克。乃遣士德自间道袭破杭州。完者 还救,复败归。已而徐达克常州,耿炳文取长兴,吴良 等取江阴。士诚兵不得四出,势渐蹙,思复降元。亡何, 徐达兵徇宜兴,攻常熟,士德迎战而败,为赵德胜所 擒。士德小字九六,最善战,能得士心,浙西地皆其所 略定。既被擒,士诚大沮,遂决计请降于元。元江浙右 丞相达识帖木儿为言于朝,授士诚太尉,官其将吏 有差。士德在金陵,竟不食死。士诚虽降元,去伪号,擅 甲兵土地,放纵自如。达识帖木儿在杭,与杨完者有 隙,阴召士诚兵。士诚遣史文炳袭杀完者,遂有杭州。 元人使来征粮,赐之龙衣、御酒。士诚自海道输粮十 一万石于大都,岁以为常。既而益骄,令其下颂功德, 邀求王爵。元不许,遂自立为吴王,尊其母曹氏为王 太妃,置王府官属,别治府第于城中。以士信为江浙 行省左丞相,逐达识帖木儿,幽之嘉兴。元征粮不复 与,遂与元绝。有参军俞思齐者,字中孚,泰州人,谏士 诚曰:“向为贼,不贡可也。今为臣,不贡可乎?”士诚怒,抵 案仆地,思齐即称疾引去。是岁,至正二十三年也。当 是时,士诚拓士,南抵绍兴,北逾徐州,达于济宁之金 沟,西距汝、颍、濠、泗,东薄海二千馀里,带甲数十万,以士信及女夫潘元绍为腹心,左丞徐义、李伯升、吕珍 为爪牙,参军黄敬夫、蔡彦文、叶德新主谋议。元学士 陈基、右丞饶介典文章,又好延宾客,所赠遗舆马、居 室什器甚具,诸侨寓贫无藉者争趋之。士诚为人,外 迟重寡言,号为“有器量”,而中实暗弱。既据有吴中,吴 承平久,士庶户口殷盛,士诚渐奢纵,怠于政事。士信、 元绍尢好聚敛,自金玉珍宝讫古法书名画,无不充 牣于家,日夜以歌舞相娱乐。诸将亦偃蹇不用命,每 有攻战,辄称疾高卧,邀求官爵、美田宅,然后起。甫至 军,所载婢妾乐器踵相蹑不绝。或大会游谈之士,摴 捕蹴踘,一不以军务为急。及其丧师失地而还,士诚 概置不问。已,复用为将,其威权不立如此,故遂至于 亡焉。太祖与士诚接境,士诚数以兵攻常州、江阴、建 德、长兴、诸全之境,辄不利去。而太祖遣邵荣攻湖州, 胡大海攻绍兴,常遇春攻杭州,亦皆不能下。廖永安 被执,谢再兴叛降士诚。太祖欲伐吴甚,方与陈友谅 相持,未暇及也。友谅亦遣使约士诚夹攻太祖,而士 诚欲守境以观变故,虽许汉使者而卒不行。太祖既 平武昌师还,即命徐达等规取淮东,克泰州、通州,围 高邮。士诚以舟师溯江来救,太祖自将击走之。达等 遂拔高邮,取淮安,悉定淮北之地。于是移檄平江,数 士诚八罪。使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率兵东伐, 自太湖趋湖州。吴人迎战于毗山,又战于三里桥,皆 败,遂围湖州。士诚遣朱暹、五太子等以六万众来援, 屯于旧馆,筑五砦自固,达遇春筑十垒以遮之,断其 粮道。士诚知事急,亲督兵至,战于皂林之野,又大败。 徐志坚败于东阡,潘元绍败于乌镇,遂破升山水陆 寨。旧馆援绝,五太子、朱暹、吕珍皆降。五太子者,士诚 养子,短小精悍,能平地跃起丈馀,又善没水。珍、暹宿 将,善战,至是降,士诚夺气。达等以徇于湖州,守将李 伯升等以城降,嘉兴、松江相继降,而潘元明亦以杭 州降于朱文忠。大军遂攻平江,筑长围以困之。士诚 拒守数月,太祖移书招之曰:“古之豪杰,以畏天顺民 为贤,以全身保族为知,若汉窦融、宋钱俶是也。尔宜 三思,慎勿自取夷灭,为天下笑。”士诚得书不报,数突 围决战,俱不利。李伯升知士诚困甚,欲说令纳降,遣 所善客逾城诣士诚门告急。士诚召之入,曰:“若欲何 言?”客曰:“吾为公言兴亡祸福之计,愿公安意听之。”士 诚曰:“何如?”答曰:“公知天数乎?昔项羽喑呜叱咤,百战 百胜,卒败死垓下,天下归于汉。何则是天数也。公初 以十八人入高邮,元兵百万围之,此时如虎落阱井。 一旦元兵溃乱,公遂提孤军东取三吴,有地千里,甲 士数十万,南面称孤,此项羽之势也。诚于此时不忘 高邮之危,收召豪杰,任以职事,抚人民,练兵旅,有功 者赏,败军者戮,使号令严明,百姓乐附,不特三吴可 保,天下不难定也。”士诚曰:“足下此时何不言?”客曰:“此 时虽有言,知公不听也。何则?公之子弟亲戚将相,提 兵者自以为韩、白,谋画者自以为萧、曹,僩然视天下 不复有人,方且美衣玉食,歌童舞伎,日夕酣宴而不 知倦。当此之时,公深居于内,败一军不闻,失一地不 知,纵知亦不问,故其事至此。”士诚曰:“吾甚悔之,足下 将何以教我?”答曰:“吾有一策,恐公不能从也。”士诚曰: “不过死耳。”客曰:“使死有益于国家,有利于子孙,死固 当,不则徒自苦耳。且公不闻陈友谅乎?跨有荆楚,带 甲百万,与江左之兵战于姑熟,鏖于彭蠡,友谅举火 欲烧江左之船,天乃反风而焚之,友谅兵败身丧。何 则?天之所兴,人力固无如之何也。今者敌攻我益急, 公始恃湖州,援湖州失嘉兴,援嘉兴失杭州,援杭州 又失矣。独守此尺寸之城,誓以死拒,吾窃虑势极患 生,猝有变从中起,公虽欲速死,不可得也。故吾以为 莫若顺天之命,自求多福,遣一介之使,疾驰金陵,称 公所以归义救民之意,开城门幅巾待命,当不失万 户侯,况尝许以窦融、钱俶故事乎?且公之地,譬如博 者,得人之物而复失之,于公何损!”士诚仰视良久曰: “足下且休,吾将思之。”然竟不降也。士诚故有勇胜军 号“十条龙”者,皆骁猛善斗,每令被银铠锦衣,出入陈 中,亦悉败,溺万里桥下死。最后丞相士信又中炮死, 城中汹汹无固志,平江城遂破。士诚犹收馀众,战于 万寿寺东街,其众散走,仓皇归府第,拒户自缢。故部 将赵世雄促解之。大将军数遣李伯升、潘元绍等谕 意,瞑目不答。舁出葑门,入舟不复食。至金陵,竟自缢 死,年四十七。命赐棺葬之。方士诚之被围也,语其妻 刘曰:“吾败且死矣,若曹何为?”刘答曰:“君毋忧,妾必不 负君。”积薪齐云楼下。及城破,驱群妾登楼,令养子辰 保纵火焚之,亦自缢死。有二幼子匿民间,不知所终。 先是黄敬夫等三人用事,吴人知士诚必败,有“《黄菜 叶十七字谣》,其后卒验云。莫天祐者,元末聚众保无 锡州,张士诚招之,不从,以兵攻之亦不克。士诚既受 元官,天祐乃降,士诚累表为同佥枢密院事。及平江 既围,他城皆下,惟天祐坚守。士诚破胡廷瑞,急攻之, 乃降。太祖以其多伤,我兵,诛之。李伯升,仕吴至司徒既降,命仍故官,进中书平章,同知詹事府事。尝将兵 讨平湖广慈、利土酋,又为征南右副将军,同吴良讨 靖州蛮,后坐胡党死。潘元明以平章守杭州,降,仍为 行省平章,与伯升俱食岁禄七百五十石,不治事。云 南平,以元明署布政司事,卒官。“士诚”自起至亡,凡十 四年。
明玉珍传玉珍随州玉沙村人身长八尺馀目重瞳子徐寿辉起玉珍与里中父老谋避兵父老曰足下素刚直傥能选集壮勇保完乡里众所愿也乃团结
千馀人,屯青山,推玉珍为屯长。及寿辉称帝,使人招 玉珍曰:“来则共富贵,不来举兵屠之。”玉珍引其众降。 以元帅守沔阳,与元将哈麻秃战湖中,飞矢中右目, 其目遂眇。是岁,元至正十三年、寿辉,治平三年也。久 之,玉珍率斗船五十艘,掠粮川峡间,将引还。时元右 丞完者都镇重庆,义兵元帅杨汉应募至,欲杀之,而 并其军,不克。汉走出峡,遇玉珍,为言:“重庆无重兵,而 完者都与左丞哈麻秃不相能,若回船出不意袭之, 可取而有也。”玉珍意未决,部将戴寿直前曰:“机不可 失也。若分船为二,以半贮粮归沔阳,半因汉兵攻重 庆,事不济则掠财物而还,于我无损也。”玉珍从其策, 竟走。完者都执哈麻秃以献寿辉,寿辉以玉珍为陇 蜀行省右丞。已而完者都自果州来会平章朗革歹、 参政赵资谋复重庆,屯嘉定之大佛寺。玉珍遣义弟 明二御之。明二者,黄陂人,智勇有异于众,玉珍宠爱 之,使从己姓,或呼为“明三奴。”其后复姓名曰“万胜二” 趋攻嘉定,相持半年不下,玉珍乃亲率众围之,遣二 以轻兵袭陷成都,虏朗革歹及赵资妻子以归。朗革 歹妻自沉于江,以资妻子徇嘉定,招资降,资引弓射 杀妻,又欲射其子,众以盾护之,乃免。俄而城破,禽资 及完者都。朗革歹归于重庆,馆诸治平寺,欲使为己 用。三人者执不可,乃斩于市,以礼葬之,蜀人谓之“三 忠。”于是诸郡县相次来附。居无何,陈友谅弑其君寿 辉而自立,玉珍曰:“与友谅俱臣徐氏,顾悖乱如此。”命 以兵塞瞿唐,绝不与通。立寿辉庙于城南隅,岁时致 祀,众遂推玉珍为陇蜀王。玉珍以元进士刘桢为参 谋,朝夕侍讲论。桢,字维周,泸州人,尝为大名路经历, 弃官归家。玉珍之攻重庆也,道泸,部将刘泽民语玉 珍曰:“是间有刘维周者,能文章政事,其材可大任也。” 玉珍欣然往见之,与语大悦,即日延至舟中,尊礼备 至。玉珍称王之次年,桢屏人语曰:“西蜀形胜之地,东 有瞿唐,北有剑阁,沃野千里。自遭青巾之虐,人物凋 耗。大王抚而有之,养其伤残之民,用贤治兵,可以立 不世之业,当于此时称大号以系人心。”玉珍骇然曰: “此非吾敢望也。”桢曰:“大王所部皆四方之人,若谦让 犹豫,一旦将士或思其乡土,瓦解星散,大王孰与建 国乎?”玉珍犹不听。及翌日,桢又言之。玉珍乃谋于众, 以明年春即皇帝位于重庆,国号大夏,改元天统。立 妻彭氏为皇后,子升为皇太子,效周制六卿,以戴寿 为冢宰,万胜为司马,张文炳为司空,向大亨、莫仁寿 为司寇,吴“友仁、邹兴为司徒,刘桢为宗伯,牟图南为 翰林院承旨。”“分蜀地为八道,更置府、州县官名。”是岁, 元至正二十二年也。蜀兵视诸国为弱,胜兵不满万 人。玉珍素无远略,然性节俭,颇好文学,折节下士。“既 即位,设国子监以教公卿子弟,设提举司教授所,以 教州县生徒,建社稷宗庙,求雅乐,开进士科,定”赋税 额,以十分取一为则,蜀人悉便安之,皆刘桢为之谋 也。其秋,廷试进士,赐董重璧等及第、出身有差。又下 诏除释、老二氏教,然犹令民间持弥勒佛号,盖玉珍 以已从寿辉起兵,寿辉本倡言弥勒出世故也。由是 识者讥其蔽云。其明年,出师攻云南,遣万胜由界首, 邹兴由建昌,指挥李某由八番,三道并进,邹、李皆不 至,唯胜以兵抵云南,梁王孛罗走营金马山。又明年, 挟大理兵击胜,胜以孤军无继,引还重庆,复遣邹兴 取巴州。又明年,更六卿为中书省枢密院,以戴寿、万 胜为左右丞相,向大亨、张文炳知枢密院事;邹兴镇 成都,吴友仁镇保宁,莫仁寿镇夔关,皆平章事;窦英 镇播州,姜玨镇夷陵,皆参知政事;荆玉镇永宁,商希 孟镇黔南,皆宣慰使。是岁,遣万胜取兴元,遣参政江 俨通好于太祖。太祖遣都事孙养浩报聘,遗《玉珍书》 曰:“足下处西蜀,予处江左,盖与汉季孙、刘相类。近者 王保保以铁骑劲兵,虎踞中原,其志殆不在曹操下。 使其有谋臣如攸、彧,猛将如辽、郃,予两人能高枕无 忧乎?予与足下实唇齿之邦,愿以孙、刘相吞噬为鉴。” 自后信使往返不绝。其冬,蜀中星陨如雨。明年春,玉 珍病革,召戴寿等谕曰:“西蜀险固,若协力同心,左右 嗣子,则可以自守。不然,后事非吾所知也。”遂卒。凡立 五年,年三十六,子升嗣。葬玉珍于江水之北,号永昌 陵,上庙号曰太祖。
升既嗣位,改元开熙,尊母彭氏为皇太后,权同听政。 是时,升甫十岁,诸大臣皆粗暴不肯相下。而万胜与 张文炳有隙,胜密遣人杀文炳。文炳所善玉珍养子明昭出入禁中,复矫彭氏旨,召胜缢杀之。胜开国功 最多,死不以罪,蜀人多怜之者。吴友仁自保宁移檄, 以清君侧为名,升命戴寿讨之,友仁遗寿书曰:“不诛 昭,则国必不安,众必不服。昭若朝诛,吾当夕至。”寿乃 奏诛昭。友仁入朝谢罪。于是诸大臣用事,而友仁尢, 专擅自恣,国柄旁落,天统之业衰矣。万胜既死,刘桢 为右丞相,后三年卒。是岁,升遣使告哀于太祖。已又 遣使入聘,太祖亦遣侍御史蔡哲报之。哲挟画史往, 悉图其山川阸塞以归。升嗣位之三年,是为明洪武 元年,太祖克元都,升奉书称贺。其明年,太祖遣使求 大木,升遂并献方物,帝赐玺书答之。其冬,遣平章杨 璟谕升归朝,升不能从。又明年,兴元守将以城迎降 于明师,吴友仁数往攻之,不克。是岁,明遣使假道征 云南,升不奉诏。又明年,乃命征西将军汤和率副将 军廖永忠等,以舟师由瞿唐趋重庆,前将军傅友德 率副将军顾时等以步骑由秦陇趋成都。先是戴寿 言于升曰:“以王保保、李思齐之强,犹莫能与明抗,况 吾蜀乎?倘一旦有警,计将安出?”吴友仁曰:“不然。吾蜀 襟山带江,非中原比。莫若外假交好以缓敌,内修武 事以示备。”升以为然,遣莫仁寿以铁索横断瞿唐峡 口。至是又遣戴寿、邹兴、吴友仁等益兵为助,遂北倚 羊角山,南倚南城砦,凿两崖石壁,引铁索为飞桥三 平,用木板置炮,以拒明师。汤和军不能进,又遣兵北 守金牛隘。傅友德觇知阶、文无备,进破二州,又破绵 州。戴寿乃留邹兴等守瞿唐,而自与友仁还,会向大 亨之师以援汉州。数与明人战,皆大败寿、大亨走保 成都,友仁走保保宁。会廖永忠亦破瞿唐关,飞桥铁 索皆纵火烧断,邹兴中矢死,夏人皆溃,遂破夔州。师 次铜锣峡,升震恐。右丞相刘仁劝奔成都,升母彭氏 泣曰:“纵成都可到,亦仅延旦夕命耳。”仁曰:“然则奈何?” 彭曰:“大军所过,势如破竹,不如早降,以活民命。”升即 遣使赍表乞降。于是面缚衔璧,舆榇与母彭氏及官 属降于军门。汤和受璧,廖永忠解缚,承制抚慰,下令 诸将不得有所侵扰。而寿、大亨亦以成都降于傅友 德,悉送升等京师。升既至,诏礼官议受降礼。礼臣奏 言:“皇帝御奉天殿,明升等俯伏待罪午门外,有司宣 制赦,如孟昶降宋故事。”帝曰:“升幼弱,事由臣下,与孟 昶异,宜免其伏地上表待罪之仪。”是日,授升爵归义 侯,赐第京师。冬十月,汤和等悉定川蜀诸郡县,执吴 友仁于保宁,遂班师。戴寿、向大亨、莫仁寿皆凿舟自 沉死。丁世贞者,文州守将也。傅友德攻文州,世贞据 险力战,汪兴祖死焉。文州破,世贞遁去。已而复以兵 破文州,杀朱显忠,友德击走之。夏亡,复集馀众攻秦 州,兵败,为其下所杀。吴友仁至京师,帝以其寇汉中, 首造兵端,令“明氏失国”,僇于市。明年,徙归义侯升于 高丽。
方国珍传国珍黄岩人长身黑面体白如瓠力逐奔马世以贩盐浮海为业元至正八年有蔡乱头者行剽海上有司发兵捕之国珍怨家告其通寇国珍杀
怨家,遂与兄国璋、弟国瑛、国珉亡入海,聚众数千人, 劫运艘,梗海道。元遣行省参政朵儿只班讨之,兵败, 为所执。胁使请于朝,授定海尉。寻叛,寇温州。元以孛 罗帖木儿为行省左丞,督兵讨之,复败,被执。乃遣大 司农达识帖木儿招之,复降。已而汝、颍兵起,元募舟 师守江,国珍疑惧,复叛,杀达鲁花赤泰不华,亡入海。 元复遣左丞帖里帖木儿招之。都事刘基为言:“方氏 首乱,数降数叛,不可抚。”行省以闻于朝,国珍使人浮 海至京师,诸权贵俱纳赂,卒许国珍降,授徽州路治 中,令散其众之官。国珍不听命,拥船千艘,攻陷台州, 焚苏之太仓。元复以海道漕运万户招之,乃受官。寻 进行省参政,俾以兵攻张士诚。士诚遣将御之昆山。 国珍七战七捷,会士诚亦已降,元乃罢兵。于是国珍 尽有庆元、温、台之地,益强不可制。国珍之初作乱也, 元出《空名宣敕》数十道,募人击贼。海滨壮士,多应募 立功者,所司邀重贿,不辄与。有一家数人死事,卒不 得官者,而国珍之徒一再招谕,皆至大官。由是民慕 为盗,从国珍者日益众。元既失江、淮,资国珍舟以通 海运,重以官爵羁縻之。国珍既得官,拥兵侵掠自如, 元人无以难也。有张子善者,好纵横之术,说国珍以 舟师溯江窥江东,北略青、徐、辽、海。国珍不能用,谢遣 之。太祖已取婺州,使主簿蔡元刚使庆元。国珍谋于 其下曰:“江左号令严明,恐不能与之抗。况为我敌者, 西有吴,南有闽。莫若姑示顺从,藉为声援,以观其变。” 众皆以为然。国珍遣使奉书,进黄金五十斤,白金百 斤,文绮百匹。太祖复遣镇抚孙养浩报之。国珍请以 三郡献,且遣次子关为质。太祖却其质,厚赐而遣之。 复使博士夏煜往拜国珍福建行省平章事,弟国瑛 参知政事,国珉枢密分院佥事。国珍名献三郡,实阴 持两端。煜既至,乃诈称疾,自言老不任职,惟受平章 印诰而已。太祖察知其情,以书谕曰:“吾始以汝豪杰, 识时务,故命汝专制一方。汝顾中怀叵测,欲觇我虚实则遣侍子,欲却我官爵则称老病,此何为者?夫智 者转败为功,贤者因祸成福,汝审图之。”是时,国珍岁 岁治海舟,为元漕张士诚粟十万石于京师。元累进 国珍,官至江浙行省左丞相、衢国公,分省庆元。国珍 受之如故,特以甘言谢太祖,绝无内附意也。及得所 谕书,竟不省。太祖复以书谕曰:“福基于至诚,祸生于 反复,隗嚣、公孙述故辙可鉴矣。大军一出,恐不可以 虚词解也。”国珍诈穷,始惶惧谢罪,以金宝饰鞍马来 献,太祖复却之。已而苗帅蒋英等叛,杀胡大海,持首 奔国珍,国珍不受,自台州奔福建。国璋守台,邀击之, 为所败,被杀,太祖遣使吊祭。逾年,温人周宗道以平 阳来降,国珍次子明善守温,以兵争之,参军胡深击 败之,遂下瑞安,进兵温州。明善恐,乃与国珍谋,请岁 输白金三万两,以给军赏,又谓“俟杭州下即纳”士入 朝。太祖遂诏深班师。吴元年既克杭州,国珍据境自 如,方遣间谍,假贡献名,以觇江东成败,又数通好于 扩廓帖木儿及陈友定,图为犄角计。太祖闻之怒,贻 书数其十二罪,复责军粮二十万石。国珍集众议其 事,郎中张本仁曰:“江左方图姑苏,姑苏劲敌,成败未 可量也,彼安能越千里而取我?”左丞刘庸曰:“江左多 步骑,此平地长技也,其如吾海舶何?”众皆以为然。有 丘楠者独争曰:“二者均,非公福也。惟智可以决事,惟 信可以守国,惟直可以用兵。公之经营浙东,十馀年 矣,迁延犹豫,计不早定,不可谓智。既许之降,抑又倍 焉,不可谓信。彼之征师,则有词矣,我实负彼,不可谓 直。幸而扶服请命,庶几可视钱俶乎?”国珍不听,惟日 夜运珍宝,治舟楫,思航海而已。太祖已破平江,进兵 讨之。命参政朱亮祖攻台州。国瑛迎战而败,弃城走 黄岩。复破黄岩。进克温州,走明善。平南将军汤和以 大军长驱抵庆元。国珍率所部遁入海,追败之盘屿。 其部下诸将相次出降。汤和数令人开示以顺逆。国 珍乃遣子关奉表乞降,曰:“臣闻天无所不覆,地无所 不载,王者体天法地,于人无所不容。臣荷主上覆载 之德旧矣,不敢自绝于天地,故一陈愚衷。臣本庸才, 遭时多故,起身海岛,非有父兄相藉之力,又非有帝 制自为之心。方主上霆击电掣,至于婺州,臣愚即遣 子入侍,固已知主上之有今日矣。所以依日月之末 光,望雨露之馀润者也。而主上推诚布公,俾守乡郡, 如故吴越事。臣遵奉条约,不敢妄生节目,子姓不戒, 潜构衅端,猥劳问罪之师,私心战兢,用是遂俾守者 出迎,然而未免浮海,何也?昔孝子之于其亲,小杖则 受,大杖则走。臣之情事,适与此类。即欲面缚待罪阙 庭,复恐婴斧钺之诛,使天下后世不知臣得罪之深, 将谓主上不能容臣,岂不累天地大德哉?”盖幕下士 《詹鼎》词也。太祖览而怜之,赐书曰:“汝违吾谕,至于六 师徂征,犹怀观望,不即敛手归命。次且海外,负恩实 多。今者穷蹙无聊,情词哀恳,迫人于险,吾故耻之。当 为汝不记前过,汝勿自疑。”遂促国珍入觐,面让之曰: “若来得毋晚乎?”国珍顿首谢。授广西行省左丞,食禄 不之官。数岁,卒于京师。子礼,官广洋卫指挥佥事;关, 虎贲卫千户所镇抚。关弟行,字明敏,善诗,承旨宋濂 尝称之。刘仁本,字德元,国珍同县人。元末中进士乙 科,历官江浙行省左右司郎中,与张本仁俱入国珍 幕,数从名士赵俶、谢理、朱右等赋诗,尢有称于时。国 珍海运输元实,仁本司其事。朱亮祖之下温州也,获 仁本以还。太祖数其罪,鞭背溃烂死。馀官属从国珍 降者,皆徙滁州。独赦丘楠,以为韶州知府。詹鼎者,宁 海人,有才学,为国珍府都事,判上虞,有治声。既至京, 未见用,草封事万言,候驾出献之。帝为立马受读,命 丞相官鼎。杨宪忌其才,沮之,例徙梁、陕。宪败,除留守 经历,迁刑部郎中,坐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