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祥刑典/第117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一百十七卷 |
第一百十七卷目录
盗贼部艺文一
胠箧 周庄子
适晋 汉黄宪
修德 前人
答魏移文 宋南平穆王铄
移豫州书 北魏若库辰树兰
杨元感李密传论 隋书
安史传赞 唐书
黄巢传赞 同前
秦宗权传赞 同前
吴世家论 五代史
患盗论 宋刘敞
请速除京东盗贼 包拯
请差灾伤路分安抚 前人
再请差京东安抚 前人
请差京东安抚 前人
去奸民 苏轼
谢失觉察妖贼放罪表 前人
代李琮论京东盗贼状 前人
论治盗贼 阙名
论黄巢等 罗大经
乞禁保甲擅关集札子 朱熹
与尉论捕盗书 陆游
论方腊 庄绰
保伍奏 黄干
与湖南大帅江丞相论秦寇事宜札子
文天祥
与清江叶令书 明练子宁
决强盗疏 马文升
治矿盗议 王廷相
与江西巡抚任宗海书 费宏
追论妖贼李福达疏 庞尚鹏
保甲条议序 侯岐曾
存恤良民以辑流寇议 王臣直
讨献贼檄 魏晋封
谕张献忠檄 王瑞栴
祥刑典第一百十七卷
盗贼部艺文一
《胠箧》周庄子
将为胠箧探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縢,固 扃𫔎,此世俗之所谓知也。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箧, 担囊而趋,惟恐缄縢扃𫔎之不固也。然则乡之所谓 知者,不乃为大盗积者也?故尝试论之,世俗所谓知 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 乎?何以知其然耶?昔者齐国邻邑相望,鸡犬之音相 闻,罔罟之所布,耒耨之所刺,方二千馀里,阖四境之 内,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闾乡曲者,曷尝不法 圣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 岂独其国耶?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 平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小国不敢非,大国不 敢诛。十二世有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知 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至 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至圣”者,有不为大盗 守者乎?何以知其然耶?昔者龙逢斩比干剖苌弘,� 子胥靡。故四子之贤而身不免乎戮。故跖之徒问于 跖曰:“盗亦有道乎?”跖曰:“何适而无有道耶?夫妄意室 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 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 观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跖不得圣人之道不 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 少,而害天下也多。故曰:“唇竭则齿寒。”鲁酒薄而邯郸 围,圣人生而大盗起。掊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 治矣。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圣人已死,则大盗 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虽重圣 人而治天下,则是重利盗跖也。为之斗斛以量之,则 并与斗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而 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为之仁 义以矫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何以知其然耶?彼窃 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 非窃仁义圣知耶?故逐于大盗,揭诸侯窃仁义,并斗 斛权衡符玺之利者,虽有轩冕之赏弗能劝,斧钺之 威弗能禁,此重利盗跖,而使不可禁者,是乃圣人之过也。故曰:“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彼 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故绝圣弃 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 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 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 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 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攦工倕之指,而天 下始人有其巧矣。故曰:“大巧若拙。”削曾、史之行,钳杨、 墨之口,攘弃仁义,而天下之德始元同矣。彼人含其 明,则天下不铄矣;人含其聪,则天下不累矣;人含其 知,则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彼曾史、 杨墨、师旷、工倕、离朱者,皆外立其德而以爚乱天下 者也,法之所无用也。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 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 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 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 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 则至治已。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曰:“某所有贤者,赢 粮而趣之”,则内弃其亲而外去其主之事,足迹接乎 诸侯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则是上好知之过也。 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何以知其然耶?夫 弓弩毕弋机变之知多,则鸟乱于上矣;钩饵网罟罾 笱之知多,则鱼乱于水矣。削格罗落,罝罘之知多,则 兽乱于泽矣。“知诈渐毒颉滑坚白解垢”,同异之变多, 则俗惑于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于好知。故天 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 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故上悖 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惴耎之虫, 肖翘之物,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乱天下也,自 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种种之民而悦夫役役之佞, 释夫恬淡无为而悦夫啍啍之意,啍啍已乱天下矣。
《适晋》汉·黄宪
征君,适晋国之疆,匹驴小车四乘,征君驱驴,左权御 之,七人以车,周岑陆续。后有寇追,续谓岑曰:“前无尘, 不能及矣。遇寇,吾与子何?”周岑曰:“命也。”既而寇至,欲 攀车而取笈,陆续告曰:“笈无赆,有夫子敝裘在也。”曰: “何谓夫子?”曰:“汝南叔度。”曰:“非黄征君与?”曰:“然。”曰:“则吾 不忍俘也。”反以囊金一斤为赆以馈之。受而陈谢。寇 去,周岑谓曰:“受之义乎?受而谢之,礼乎?”曰:“颠沛之间, 不能辨礼义也。姑受之以谢。”暮赴于关。征君待而问 曰:“来何迟?”曰:“阻寇。”曰:“无伤乎?”曰:“赖子不伤也,且有馈。 寇馈不可谓赆。”“女受之乎?”曰:“非所殖而馈受,奚不为?” 赆者曰:“然。是诚非殖也。”朱俊曰:“吾闻寇以御人,未尝 以馈。若寇者馈人,是不御也。虽然,充御人之心,二子 其不免乎?彼以是心而犹馈,岂以为非殖也?且其所 馈者,以子馈乎?以名馈乎?抑馈以义乎?馈以义焉往 而不受?馈以名,胡可受也?若以子馈而受之,子亦无 报之云乎?受则必谢,子亦无揖之云乎?不报则受之 心不如馈也。不报而谢之,是感子以信,而应若以伪 也,殆不可与?”陆续曰:“于斯时也,彼以其馈至,亦恶测 其御人之心乎?”孔子曰:“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焉保 其往也?今寇也不御而馈,是以馈洁,奚而不受?却馈 而受其洁,无乃自伤乎?受而报,礼也;受馈于寇而报 之,非礼也。不可报而谢之,夫奚伪?”征君曰:“俊乎言,厉 而矫,可以扬乎治世;续乎言,婉而恕,可以免于乱邦。 吾其”试矣。
《修德》前人
征君游于吕梁,左权从之。征君喟然曰:“壮哉,大禹之 治也!治于唐,崩于《春秋》,坏禹之功,亦晋邑之戾也。今 晋无大衅,诸侯不役,然而有晋之忧者,其汉室乎?夫 诸侯之传国也,山不崩,水不涸,是谓载德之国;山不 再崩,水不再涸,是谓修德之国;水涸山崩而继焉,是 谓载厉之国;山始崩,水始涸,是谓替德之国。”此山川 “之征也。”晋王明惠而爱士,可以兴业。然短于筹略,拙 于弘毅,故天下之士不能尽心于晋,吾又恐矣。虽然, 吾岂求辱于晋王乎?夫晋,天下之强国也,以晋王之 明而国尚俭,无郑之宠族,故士亦乐为之用也。苟晋 王不于此时奋剑于丛台之上以谋晋,则虽有恒山 大河之阻,井陉雁门之固,亦乌足以强罢敝之晋哉! 夫明而不能筹者,难以料远;惠而不能毅者,难以举 大:是吾所以忧晋王也。吾尝五难晋王,晋王五对而 无沮。以此而筹,则晋必为盟主,而王室亦有利焉。利 王室而主盟七国之诸侯,其晋文之业乎!是载德之 国,由今而始,由晋而兴,东制齐、鲁,西威秦、蜀,南服三 楚,中绥韩、魏,诸侯其“谁不盟?是吾之所以望晋王也。” 左权问曰:“黄巾之乱,孰能制之?”曰:“古之得天下而帝 者,其谋于草莽之初犹盗也。及其得一郡,拔一邑,倾 一城,秋毫无所攘,美女无所淫,从善而纳策,顺如崩 石,疾如厥流,然后知其为帝王之器也。今黄巾之众, 淫毒海内,残虐生民,天下共逐之,此特犬彘之雄耳, 孰不能制哉?权也。有乌获、田詹之勇,是三军之任也;有孙武、穰苴之略,是三军之帅也。必五倍之敌,而后 御之。若黄巾者,敢当于子乎?”曰:“陆续何如?”曰:“续也使 游于孔氏之门,其闵子骞之俦乎!吾使之仕,则黄巾 之乱,吾知免矣。”
《答魏移文》宋·南平穆王铄
“知以边民扰动,多有叛逆,欲杜绝奸宄,两息民患。又 欲迭送奔亡,禁其来往,申告嘉贶,实获厥心。但彼和 好以来,矢言每缺,侵轶之弊,屡违义举,任情背畔,专 肆暴略。岂惟窃犯王黎,乃害及行使。顷诛讨蛮髦,事 止畿服,或有狐奔鼠窜,逃首北境,而辄便苞纳,待之 若旧,资其粮仗,纵为寇贼。往岁擅兴戎旅,祸加孩耄”, 罔顾善邻之约,不唯疆域之限。来示所云,彼并行之, 虽丰辞盈观,即事违实,兴嫌长乱,实彼之由,反以为 言,将违躬厚之义。疆场之民,有自来矣。且相期有素, 本不介怀。若于本欲消奸弭暴,永存匪石,宜先谨封 守,斥遣诸亡,惊蹄逸镞,不妄入境,则边城之下,外户 不制严明,岂当独负来信。若亡命奔越,侵盗彼民,斯 固刑之所取,无劳远及。自荷阃外,思阐皇猷,每申敕 守宰,务敦义让。往诚未布,能不愧怍。当重约示,以副 至怀。
《移豫州书》北魏·若库辰树兰
“仆以不德,荷国荣宠,受任边州,经理民物,宣播政化, 鹰扬万里,虽尽节奉命,未能令上化下布而下情上 达也。”比者以来,边民扰动,互有反逆,无复为害,自取 诛夷,死亡之馀,雉兔逃窜,南入宋界,聚合逆党,频为 寇掠,杀害良民,略取资财,大为民患。此之界局,与彼 通连,两民之居,烟火相接,来往不绝,情伪繁兴。是以 南奸北入,北奸南叛,以类推之,日月弥甚。奸宄之人, 数得侵盗之利,虽加重法,不可禁止。仆常申令境局, 料其奸源,而彼国特守,纵不禁御,是以遂至滋蔓,寇 扰疆场,譬犹蚤虱疥癣,虽为小痾,令人终岁不安。当 今上国和通,南北好合,惟边境民庶,要约不明。自古 列国,封疆有畔,各自禁断,无复相侵,如是可以保之 长久,垂之永世。故上表台阁,驰书明晓,“自今以后,魏 宋二境,宜使人迹不过,自非聘使行人,无得南北。边 境之民烟火相望,鸡犬之声相闻,至老死不相往来”, 不亦善乎!又能此亡彼归,彼亡此致,则自我国家所 望于仁者之邦也。
《杨元感李密传论》隋·书
史臣曰:“古先帝王之兴也,非夫至德深仁格于天地, 必有丰功博利,弘济艰难,不然,则其道无由矣。自周 邦不竞,隋运将隆,武、元、高祖并著大功于王室,平南 国,摧东夏,总百揆,定三方,然后变讴歌,迁宝鼎。于时 匈奴骄倨,勾吴不朝,既争长于黄池,亦饮马于清渭。 高祖内绥外御,日不暇给,委心膂于俊杰,寄折冲于” 爪牙,文武争驰,群策毕举,服猾夏之虏,扫黄旗之寇, 峻五岳以作镇,环四海以为池,厚泽被于域中,馀威 震于殊俗。炀帝蒙故业,践丕基,阻伊洛而固崤函,跨 两都而总万国,矜历数之在己,忽王业之艰难,不务 以道恤人,将以申威海外。运拒谏之智,骋饰非之辩, 耻辙迹之未远,忘德义之不修。于是凿通渠,开驰道; 树以柳杞,隐以金槌。西出玉门,东逾碣石;壍山堙谷, 浮河达海。民力凋尽,徭戍无期,率土之心,鸟惊鱼溃。 方西规奄蔡,南讨琉球,亲总八狄之师,屡践三韩之 域。自以威行万物,顾指无违。又躬为长君,功高曩列, 宠不假于外戚,权不逮于群下。足以轥轹轩、唐,奄吞 周、汉。子孙万代,人莫能窥。振古以来,一君而已。遂乃 外疏猛士,内忌忠良,耻有盗窃之声,恶闻丧乱之事。 出师命将,不料众寡。兵少力屈者,以畏懦受显诛;竭 诚克胜者,以功高蒙隐戮。或毙锋刃之下,或殒鸩毒 之中。赏不可以有功求,“刑不可以无罪免,畏首畏尾, 进退维谷。彼山东之群盗,多出厮役之中,无尺土之 资,十家之产,岂有陈涉亡秦之志,张角乱汉之谋哉? 皆苦于上欲无厌,下不堪命,饥寒交切,救死萑蒲,莫 识旌旗什伍之容,安知行师用兵之势。”但人自为战, 众怒难犯,故攻无完城,野无横阵,星离棋布,以千百 数豪杰,因其机以动之,乘其势而用之,虽有勇敢之 士,明智之将,连踵覆没,莫之能御。炀帝魂褫气慑,望 绝两京,谋窜身于江湖,袭永嘉之旧迹。既而祸生毂 下,衅起舟中,思早告而莫追,惟请死而获可。身弃南 巢之野,首悬白旗之上,子孙剿绝,宗庙为墟。夫以开 皇之初,比于大业之盛,度土地之广狭,料户口之众 寡,算甲兵之多少,校仓廪之虚实。九鼎之譬鸿毛,未 喻轻重培𪣻之方,嵩岱曾“何等级,论地险则辽隧未 拟于长江,语人谋则勾丽不侔于陈国。”高祖扫江南 以清六合,炀帝事辽东而丧天下,其故何哉?所为之 迹同,所用之心异也。高祖北却强胡,南井百越,十有 馀载,戎车屡动,民亦劳止,不为无事。然其动也,思以 安之,其劳也,思以逸之,是以民致时雍,师无怨讟。诚 在于爱利,故其兴也勃焉。炀帝嗣承平之基,席已安 之业,肆其淫放,虐用其民,视亿兆如草芥,顾群臣如寇仇,劳近以事远,求名而丧实。兵缠魏阙,阽危弗图, 围解雁门,慢游不息。天夺之魄,人益其灾,群盗并兴, 百殃俱起,自绝民神之望,故其亡也忽焉。讯之古老, 考其行事,此高祖之所由兴,而炀帝之所以灭者也, 可不谓然乎?其隋之得失存亡,大较与秦相类。始皇 并吞六国,高祖统一九州,二世虐用威刑,炀帝肆行 猜毒,皆祸起于群盗,而身殒于匹夫。原始要终,若合 符契矣。元感宰相之子,荷国重恩,君之失得,当竭股 肱,未议致身,先图问鼎。遂假伊、霍之事,将肆莽、卓之 心,人神同疾,败不旋踵。兄弟就葅醢之诛,先人受“焚 如”之酷,不亦甚乎!李密遭会风云,奋其鳞翼,思封函 谷,将割鸿沟,期月之间,众数十万,破化及摧世充,声 动四方,威行万里,虽运乖天眷,事屈兴王,而义协人 谋,雄名克振,壮矣!然志性轻狡,终致颠覆,其度长挈 大,抑陈、项之季孟欤!
《安史传赞》唐·书
禄山、思明兴,夷奴饿俘,假天子恩幸,遂乱天下。彼能 以臣反君,而其子亦能贼杀其父。事之好还,天道固 然。然生民厄会,必假手于人者,故二贼暴兴而亟灭。 张谓讥刘裕近希曹、马,远弃桓、文,祸徒及于两朝,福 未盈于三载。八叶传其世嗣,六君不以寿终,天之报 施,其明验乎?杜牧谓相工称“隋文帝当为帝者,后篡” 窃果得之。周末,杨氏为八柱国,公侯相袭久矣。一旦 以男子偷窃位号,不三二十年,壮老婴儿皆不得其 死。彼知相法者当曰:“此必为杨氏之祸,乃可为善相 人。”张、杜确论,至今多称诵之。如禄山、思明希刘裕、杨 坚而不至者,是以著其论。
《黄巢传赞》同前
广明元年,巢始盗京师,自陈唐去《丑口》而著黄,明黄 且代唐也。呜呼,其言妖欤!后巢死,秦宗权始张,株乱 遍天下,朱温卒攘神器有之,大抵皆巢党也,宁天托 诸人,告亡于下乎?
《秦宗权传赞》同前
唐亡诸盗皆生于大中之朝,太宗之遗德馀泽,去民 也久矣。而贤臣斥死,庸懦在位,厚赋深刑,天下愁苦。 方是时也,天将去唐,诸盗并出,历五姓,兵未尝少解, 至宋然后天下复安。汉之亡也,天下大乱,至晋然后 稍定。晋之亡也,天下大乱,至唐然后复安。治少而乱 多者,今古之势盛,王业,业以求治,可少忽哉?
《吴世家论》五代史
“呜呼!盗亦有道,信哉!”行密之书,称行密为人宽仁雅 信,能得士心。其将蔡俦叛于庐州,悉毁行密坟墓,及 俦败,诸将皆请毁其墓以报之。行密叹曰:“俦以此为 恶,吾岂复为耶!”尝使从者张洪负剑而侍,洪拔剑击 行密,不死,洪死复用洪所善陈绍,负剑不疑。又尝骂 其将刘信,信忿,奔孙儒。行密戒左右勿追,曰:“信岂负 我者耶?”其醉而去,醒必复来,明日果来。行密起于盗 贼,其下皆骁武雄暴,而乐为之用者,以此也。故二世 四主,垂五十年。及渥已下,政在徐温。于此之时,天下 大乱,中国之祸,篡弑相寻。而徐氏父子,区区诈力裴 回,三主,不敢轻取之,何也?岂其恩威亦有在人者欤?
《患盗论》宋·刘敞
天下方患盗,或问刘子曰:“盗可除乎?”对曰:“何为不可 除也?顾盗有源,能止其源,何盗之患哉?”或曰:“请问其 源。”对曰:“衣食不足,盗之源也。政赋不均,盗之源也。教 化不清,盗之源也。一源慢则探囊发箧而为盗矣,二 源慢则执兵刃劫良民而为盗矣,三源慢则攻城邑 略百姓而为盗矣。此所谓盗源也。丰世无盗者足也”, 治世无贼者均也,化世无乱者顺也。不务衣食而务 无盗,是止水而不塞源也。不务化盗而务禁盗,是救 焚而救以升龠也。且《律》使窃财者刑,伤人者死,其法 重矣,而盗不为止者,非不畏死也,念无以生,以谓坐 以待死,不若起而图生也。且《律》使凡盗贼能自告者, 除其罪,或赐之衣裳剑带,官爵品秩,其恩深矣,而盗 不应募,非不愿生也,念无以乐生,以谓为民则甚苦, 为盗则甚逸也。然则盗非其自欲为之,由上以法驱 之使为也;其不欲出也,非其自不欲出,由上以法持 之使留也。若衣食素周其身,廉耻夙加其心,彼惟恐 不得齿于良人,何敢然哉?故惧之以死而不惧,劝之 以生而不劝,则虽烦直指之使,重督捕之科,固未有 益。今有司本源之不恤,而倚办于牧守,此臧武仲所 以辞不能诘也。“凡人有九年耕,然后有三年之食;有 三年之食,然后可教也礼义。”今所以使衣食不足、政 赋不均、教化不修者,牧守乎哉?吾恐未得其益,而汉 武沈命之弊,殆复起矣。若乃尚擿发之术,任巧谲之 数者,未足以绝奸,而郤雍因以见杀于晋。故仲尼有 言:“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推而广之,亦曰:“用 兵,吾犹人也,必也使无战乎?”引而伸之,亦曰:“禁盗,吾 犹人也,必也使无盗乎?”盍亦反其本而已矣。爰自元 昊犯边,中国颇多盗,山东尤甚。天子使侍御史督捕, 且招怀之,不能尽得,于是令州郡盗发而不辄得者长吏坐之,欲重其法。予以谓未尽于防,故作此论。
《请速除京东盗贼》包拯
臣窃见江淮、两浙、京东、河北累年以来,旱潦相继,物 价涌贵,民食艰阻,两浙一路,灾疫尤甚。虽朝廷宽免 租赋,优加赈恤,而迄今未得苏息。近闻京东济、郓,河 北德、博,淮南宿、亳等州盗贼充斥,所在窃发,州县不 时擒捕,颇甚凶猛。盖长吏与巡检、县尉罕得其人,上 下蒙蔽,不以实闻,必恐稔成大患,为朝廷深忧,不可 不速行处置也。顷岁浙东鄂邻,淮南王伦、京西张海 等,皆起自仓卒,结为巨盗,劫害居民,郡邑悉不能制 御。幸而歼灭,无谓邪小,蜂虿有毒。且四方藩郡,兵伍 绝少,多者不逾数百,軰皆厮役羸卒,又骄惰难用,宽 之则逾慢,急之则生祸。心,更不训练,目不识行阵,驱 之御寇,必先事而败。虽乌合啸聚,莫能久长,而生灵 涂炭矣,则国家将何道而猝安之况今国用窘迫,民 心危惧,凡盗贼若不即时诛灭,万一无赖之軰相应 而起,胡可止焉!伏望陛下督责有司,精择逐路按察 之官及诸州长吏,有不任职者,即令黜罢。其巡检、县 尉等,并委安抚、转运、提点刑狱司专切举察,如庸懦 不才者,速具体量充替。应有盗贼,不以多少远近,并 须提捉净尽,免成后害。或少涉弛慢,并乞重行朝典。
《请差灾伤路分安抚》前人
“臣窃闻江淮、两浙、荆湖南北路,近岁旱涝相继,粒食 涌贵,淮南西路蕲、黄等州尤甚。去秋霖雨陨霜,损害 苗稼,今夏大水,飘流居人,兼又宫中配籴,民间之蓄, 尽输入官。官籴既多,迨今五月不雨,秋苗悉已枯槁, 米价斗一百文。纵江淮稔时,米虽贱而民有饥者,况 遇凶年,亦何卒岁,为其无备故也。今则民间之蓄,尽 为军储矣。民失其赖,流亡日众,故盗贼充斥,聚集成 群,大者近百人,小亦不下数十人,所在剽掳,官司不 能禁。自光、寿以南,距江,亦皆如是。州县上下,递相蒙 蔽,不以上闻,使朝廷无由知之。况今秋苗稼既槁,则 望在来夏,而雕残之民,朝不谋夕,岂能及来夏乎!且 天之降咎,必在于凶年者,盖年凶则民饥,饥则盗起, 盗起则奸雄出,奸雄出则不可制矣”,岂可不深惧而 预防之哉。伏望圣慈申命执政大臣,应江淮、两浙、荆 湖等州军,自去夏至今秋灾伤甚处,选差臣僚,遍令 体量安抚,从便宜而赈贷之。夫救灾恤患,国之常也。 若忽而不顾,寖成大患,得不为朝廷之深忧乎!
《再请差京东安抚》前人
臣“近以京东盗贼充斥,曹、兖等州长吏,乞别选差有 方略臣僚,及遣台官一员,往彼体量安抚监督诸州 县捕捉,免成后患,未蒙指挥,缘京东素是出强贼处, 不可不即时诛灭,若令结成群党,藏伏山林,则为害 不细。况嵎山累年震动,去春兖、郓又地震,兼春前岁 星孛于虚、危之次,亦是齐分。此皆变异之大者,固不 虚发,不可忽天戒而不大为之防也。且前代并本朝 天下,凡有灾伤盗贼,即遣黜陟使或采访安抚等使 循行郡国。今之议者,必谓虚有烦费,若其得人,可以 按察官吏能否,询访民间疾苦,俾之便宜从事,所济 岂不大哉!所有本路转运使,亦未甚振职,乞于别路 对换有才略者。不然则败事,虽悔无”及。伏望圣慈特 许检会臣先进札子,所乞近差曹兖等州长吏并差 台官安抚事,早赐施行。
《请差京东安抚》前人
臣闻京东、河北两界州军,见今盗贼充斥,井畿内东 明、襄邑等县,亦有劫贼,并未捕获。虽已选差武臣,窃 恐结集转多,为患不细。兼访闻东路州军,以近年科 率,差役频并,民力困重,不逞之軰,因而啸聚,所在窃 发。况曹、兖、沂、淮阳等州军,山林深远,素号出剧贼之 所,不可不令即时诛灭也。顷岁京东、西军贼等作过, 差侍御史仲简、监察御史蔡禀监督捕捉。今欲乞选 差台官一员,乘传往逐处体量民间疾苦,假以便宜, 俾之抚绥,兼督责州县所在官吏效命,不敢顾避,速 得剿除。其逐处长吏、兵官等稍畏懦者,乞精择有方 略强干臣僚对替,庶免败事。
《去奸民》苏轼
自昔天下之乱,必生于治平之日,休养生息,而奸民 得容于其间,蓄而不发,以待天下之衅。至于时有所 激,势有所乘,则溃裂四出,不终朝而毒流于天下。圣 人知其然,是以严法禁,督官吏,以司察天下之奸民 而去之。夫大乱之本,必起于小奸,惟其小而不足畏, 是故其发也常至于乱天下。今夫世人之所忧以为 可畏者,必曰“豪侠大盗。”此不知变者之说也。天下无 小奸,则豪侠大盗无以为资。且其治平无事之时,虽 欲为大盗,将安所容其身?而其残忍贪暴之心无所 发泄,则亦时出为盗贼,聚为博弈,群饮于市肆而叫 号于郊野。小者呼鸡逐狗,大者椎牛发冢,无所不至, 捐父母,弃妻子而相与嬉游。凡此者“举非小盗也。天 下有衅,锄耰棘矜,相率而剽夺者,皆向之小盗也。”昔 三代之圣王,果断而不疑,诛除击去,无有遗类,所以拥护良民而使安其居。及至后世,刑法日以深严,而 去奸之法乃不及于三代。何者?待其败露,自入于刑 而后去也。夫为恶而不入于刑者,固已众矣。有终身 为不义,而其罪不可指名以附于法者;有巧为规避, 持吏短长而不可诘者;又有因缘幸会而免者。如必 待其自入于刑,则其所去者盖无几耳。昔周之制,民 有罪恶未丽于法而害于州里者,桎梏而坐诸嘉石。 重罪役之期,以次轻之;其下罪三月役,使州里任之, 然后宥而舍之。其化之不从,威之不格,患苦其乡之 民而“未入于五刑者,谓之罢民。凡罢民,不使冠带而 加明刑,任之以事而不齿于乡党。”由是观之,则周之 盛时,日夜整齐其人民而锄去其不善,譬如猎人终 日驰驱践蹂于草茅之中,搜求伏兔而搏之,不待其 自投于网罗而后取也。夫然,故小恶不容于乡,大恶 不容于国。礼乐之所以易化,而法禁之所“以易行者, 由此之故也。今天下久安,天子以仁恕为心,而士大 夫一切以宽厚为称上意,而懦夫庸人,又有侥幸,务 出罪人,外以邀雪冤之赏,而内以待阴德之报。臣是 以知天下颇有不诛之奸,将为子孙忧。宜明敕天下 之吏,使以岁时纠察凶民,而徙其尤无良者,不必待 其自入于刑,而间则命使出按郡县。有子不孝,有弟 不悌,好讼而数犯法者,皆诛无赦。诛一乡之奸,则一 乡之人悦;诛一国之奸,则一国之人悦。”要以诛寡而 悦众,则虽尧舜亦如此而已矣。天下有三患,而蛮夷 之忧不与焉:有内大臣之变,有外诸侯之叛,有匹夫 群起之祸。此三者其势常相持。内大臣有权则外诸 侯不叛;外诸侯强,则匹夫群起之祸不作。今者内无 权臣,外无强诸侯,而万世之后,其可忧者奸民也。臣 故曰:“去奸民,以为安民之终”云。
《谢失觉察妖贼放罪表》前人
盗发所临,守臣固当重责;罪疑则赦,圣主所以广恩。 自惊废逐之馀,犹在愍怜之数。伏念臣早蒙殊遇,擢 领大邦。上不能以道化民,达忠孝于所部;下不能以 刑齐物,消奸宄于未萌。致使妄庸,敢图僭逆。原其不 职,夫岂胜诛?况兹沟渎之中,重遇雷霆之谴。无官可 削,抚己知危。至于捕斩群盗之功,乃是邻近一夫之 “力。谨言其始,偶出于臣。虽为国督奸,常怀此志;而因 人成事,岂足言劳。勉自列于涓埃,庶少宽于斧钺。岂 谓荡然之泽,许以勿推;收惊魄于散亡,假馀生之晷 刻。退思所自,为幸何多。”此盖伏遇皇帝陛下舞虞舜 之干,示人不杀;祝成汤之网,与物求生。其间用刑,本 不得已,稍有可赦,无不从宽。务在考实而原情,何尝 记过而忘善。盖悟向时之所坐,皆是微臣之自贻。感 愧终身,论报无地。布衣蔬食,或未死于饥寒;石心木 肠,誓不忘于忠义。
《代李琮论京东盗贼状》前人
右。臣伏见自来河北、京东常苦盗贼,而京东尢甚,不 独穿窬胠箧、椎埋发冢之奸,至有飞扬跋扈、割据僭 拟之志。近者,李逢徒党,青、徐妖贼,皆在京东,凶愚之 民,殆已成俗。自昔大盗之发,必有衅端。今朝廷清明, 四方无虞,而此等常有不轨之意者,殆土地风气、习 俗使然,不可不察也。汉高帝沛人项羽,宿迁人刘裕, “彭城人;黄巢,宛朐人;朱全忠,砀山人;其馀历代豪杰 出于京东者,不可胜数。故凶愚之人,常以此借口,而 其才力心胆,实亦过人。加以近年改更贡举条制,扫 除腐烂,专取学术,其秀民善士,既已改业,而其朴鲁 强悍难化之流,抱其无用之书,各怀不逞之意。朝廷 虽敕有司别立字号,以收三路举人”,而此等自以世 传朴学,无由复践场屋,老死田里,不入彀中,私出怨 言,幸灾伺隙。臣每虑及此,即为寒心。扬雄有言:“御得 其道,则天下狙诈作使;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 敌。”而班固亦然。剧孟、郭解之流,皆有绝异之姿,而惜 其不入于道德,苟放纵于末流。故许子将谓曹操曰: “子治朝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使韩、彭不遇汉高,亦与 盗贼何异?臣窃尝为朝廷计,以谓穷其党而去之,不 如因其材而用之。何者?其党不可胜去,而其材自有 可用。昔汉武尝遣绣衣直指督捕盗贼,所至以军兴 从事,斩二千石以下,可谓急矣,而盗贼不为少衰者, 其党固不可尽也。若朝廷因其材而用之,则盗贼自 消,而“豪杰之士可得而使。”请以唐事明之,自天宝之 后,河北诸镇,相继僭乱,虽宪宗英武,亦不能平。观其 主帅,皆卒伍庸材,而能于六七十年间与朝廷相抗 者,徒以好乱乐祸之人、背公死党之士,相与出力而 辅之也。至穆宗之初,刘聪入朝,而河北始平。聪之河 北之乱,权在此軰,于是尽籍军中宿将名豪如朱克 融之流荐于朝,“冀厚与爵位,使北方之人羡慕向进, 革其乱心。而宰相崔植、杜元颖皆庸人,无远虑,以为 河北既平,天下无事,克融久留京师,终不录用,饥寒 无告,怨忿思乱。会张洪靖赴镇,遂遣还幽州,而克融 等作乱,复失河朔。今陛下鉴唐室既往之咎,当收京 东、河北豪杰之心。臣伏见近日沂州百姓程棐,告获妖贼郭进等。窃闻棐之弟岳,乃是李逢之党,配在桂 州,豪侠武健,又过于棐。京东州郡如棐、岳者,不可胜 数。此等弃而不用即作贼;收而用之即捉贼”,其理甚 明。臣愿陛下精选青、郓两帅,京东、京西职司及徐、沂、 兖、单、潍、密、淄、齐、曹、濮知州,谕以此意,使阴求部内豪 猾之士,或“有武力,或多权谋,或通知术数而晓兵,或 家富于财而好施,如此之类,皆召而劝奖,使以告捕 自效,籍其姓名,以闻于朝。所获盗贼,量重轻酬赏,若 获真盗大奸,随即录用。若只是寻常劫贼,即累其人 数,酬以一官,使此辈歆艳其利,以为进身之资。但能 拔擢数人,则一路自然竞劝。贡举之外,别设此”科,则 向之遗材,皆为我用,纵有奸雄啸聚,亦自无徒。但每 州搜罗得一二人,即耳目遍地,盗贼无容足之处矣。 历观自古奇玮之士,如周处、戴渊之流,皆出于群盗, 改恶修善,不害为贤,而况以捉贼出身,有何不可?若 朝廷随材试用,异日攘夷狄,立功名,未必不由此涂 出也。
《论治盗贼》阙名
治盗贼者,如医之治病。“痰涎乃吾之气所以为津液 者也,肢体之运动,关格之升降,皆以津液为本。至于 聚而为痰涎,则必失于调卫,而外为邪气之所伤,内 为寒热之所薄,而致然也。至其甚,则能害人之命。盗 贼乃吾之赤子,所以事农桑者也。”上下之相治,室家 之相保,皆以农桑为本。至于散而为盗贼,则必失于 “拊循,而外为奸民之所胁,内为饥寒之所迫,而致然 也。至其甚,则能亡人之国。良医之治痰涎,以药化之, 使复归乎津液,则其身安而不善治者,一切以毒药 攻之,必有偏废之患;良吏之治盗贼,以术解之,使复 归乎农桑,则其国宁而不善治者,一切以兵力胜之, 必有凋耗之弊。此不可以不察也。昔”者渤海盗贼并 起,宣帝选用龚遂为太守,而谓之曰:“君欲何以息盗 贼而称朕意?”遂对曰:“渤海遐远,不沾圣化,其民困于 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兵于潢池中耳。 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帝曰:“选用贤良,固欲安 之。”遂曰:“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惟缓之而后可 治。臣愿无拘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于是 盗贼悉平,民安土乐业,故善治盗贼者,如龚遂可也。 虽然,此特盗贼之初,其在郡县而良吏得以治之者 耳。至于巨盗,如汉末之黄巾,唐末之黄巢,则其疾已 深,非以毒药攻之,不能去也。虽攻而去之,真气散而 身亦危矣。故黄巾破而曹操、董卓因以亡汉,黄巢败 而朱“全忠、李克用因以亡唐”,兹非其证欤?
《论黄巢等》罗大经
自古盗贼,如黄巢、侬智高败绩之后,皆能脱身自免。 巢髡发为僧,题诗自赞,有“铁衣着尽著僧衣”之句,智 高败后,惟金龙衣在,或谓入海,或谓奔大理国。淳熙 间,江湖茶商相挺为盗,推荆南茶驵赖文政为首。文 政多智,年已六十,不从,曰:“天子无失德,天下无他衅, 将欲何为?”群凶不听,以力胁之,黾勉而从。文政知事 必不集,阴求貌类己者一人曰刘四,以煎糍糕为业, 使执役左右。辛幼安为江西宪,亲提死士与之角,困 屈请降。文政先与渠魁数人来见,约日束兵退,既谓 其徒曰:“辛提刑瞻视不常,必将杀我。”欲遁去。其徒不 可,则曰:“宁断吾首以降死。先后不过数日。”其徒又不 忍,乃斩刘四之首,使伪为己首以出,而文政竟遁去, 官军迄不知其首级之为伪也。
《乞禁保甲擅关集札子》朱熹
“契勘保甲之法,什伍其民,使之守护里闾,觉察奸盗, 诚古今不易之良法也。然既许其蓄藏兵仗,备置金 鼓,则其节制阶级,似亦不可不严。窃见目今见行条 法,累降指挥,但有团结教习之文,初无戒令纠禁之 法。乡里豪右,平居挟财恃力,已不可制,一旦借此尺 寸之权,妄以关集教阅为名,聚众弄兵,陵弱暴寡,拒 捍官司,何所不至!如本军都昌县刘邦逵等,只缘刘 彦才争竞,闻得官司追呼,遂于盛夏辄行关集,鸣锣 持仗,过都越堡,欲以报复怨仇,抗御捕吏。向非托于 保甲之名,安敢公然如此熹除已将刘邦逵等依相 殴报怨为名结集徒党《立社法》等决配编管外,仍具 利害申使司。欲望台慈详酌,《特赐行》”下约束施行。区 区之怀,别有愚见。更望使司特赐敷奏,明降指挥,令 后应保甲首领等人,辄以关集教习为名,聚众弄兵, 欲以恐胁官私,报怨拒捕者,比凡人之法特加一等 收罪。庶几豪强知畏,不致夤缘。败坏良法,委实利便。 须至申禀者。
《与尉论捕盗书》陆游
“某昨暮闻以逐盗遽出,虽小事,亦有难处置者。此十 许人皆负重辟,相与窜伏山林中,昏夜伺便小劫,比 官知之,则已分散逃匿,无次舍旗鼓可以物色求,无 偏裨部伍可以策画破,无粮可烧,无巢穴可穷,骤集 忽散,如鬼物然,又实小盗,官兵计其不能为甚害,所 以久不获也。今未言能,万一驯至大盗,但无辜之民时时遭劫,亦不可云细事。方其劫时,执缚恐迫,计民 之冤,与遭大盗亦有何益?今日偶见一退卒说此事, 颇若可采,不敢效庸人以非职事,故默默不以告卒 言。此十许人,虽出没合散不常,似难遽获,然昼必食, 夜必息,得金帛必卖,劫掠往来,至近亦须行四五里, 岂有都无一人见之之理?盖自顷民言见贼,官辄意 其与贼通,捕系笞掠,久之无所得,始释去。是官自塞 耳目,为贼计则多,为捕贼计则疏矣。一二年来,民间 惩创此事,虽与贼交臂而过,归家噤默,不敢以语比 邻,而况于告官乎?故官兵动息,贼皆先知,而贼虽近 在十步内,官兵终不得知。”某思其言实中事情,亦尝 窃度之,环三县弓手、“土兵,为人几何?逐捕十许贼,连 岁弗获,不可不思其故也。四境无事,秋稼如云,谁肯 为贼囊橐者?纵有,亦不应人人皆然。吾辈儒者,当有 大略,愿足下旷然无疑于胸中,不当效武夫俗吏,但 知守故常也。”夫战而献馘,自三代以来,用之不可谓 非古。然近世至贼杀平人以为功,靖康、建炎间,不胜 其弊,“始更制凯还勿献馘使将校列上功最而已。繇 是妄杀之祸,十去八九。然则三代圣人之遗法,尚可 改以便事,而况近岁妄庸者所为乎?自今有言见盗 者,当一切慰藉遣去,即度其不妄,或粗有补,则又稍 旌别之。虽目前未得力,但使人人敢言见贼,贼踪迹 益露,势益穷蹙,远不过数月获矣。足下试熟策之。”《秋 暑夜次自爱》。
《论方腊》庄绰
事魔食菜,法禁甚严。有犯者,家人虽不知情,亦流于 远方,以财产半给告人,馀皆没官。而近时事者益众 云。自福建流至温州,遂及二浙睦州方腊之乱,其徒 处处相煽而起。其法断荤酒,不事神佛祖先,不会宾 客,死则裸葬方殓,尽饰衣冠。其徒使二人坐于尸旁, 其一问曰:“来时有冠否?”则答曰:“无。”去其冠,逐一去之, 以至于尽,乃曰:“来时何有?”曰有胞衣则以布囊盛尸, 皆云事之后致富。小人无识,不知绝酒肉燕祭厚葬, 自能积财也。又始投其党,有甚贫者,众率财以助,积 微以至于小康矣。凡出入经过,虽不识党人,皆馆谷 焉。人物用之无间,谓为一家,故有无碍彼之说,以是 诱惑其众,其魁谓之魔王,为之佐者谓之魔翁魔母。 则聚所得缗钱,以时纳于魔王,岁获不赀云。亦诵《金 刚经》,取以色见我为邪道,故不事神福,但拜日月,以 为真佛。其说经如是法平等,无有高下,则以无字连 上句,大抵多如此解释。俗讹以魔为麻,其魁为麻黄, 或为易魔王之名也。其初授法,设誓甚重,然以张角 为祖,虽死于汤镬,终不敢言。角字。《传》云:何执中守官 台州,州获事魔之人,勘鞫久不能得。或云:何处州龙 泉人,其乡邑多有事者,必能察其虚实,乃委之穷究, 何以杂物百数,问能识其名则非是。而置一羊角,其 名皆言之,至角则不言,遂决其狱。如此不祀祖先,裸 葬之类,固已害风俗,而又谓人生为苦,若杀之是救 其苦“也,谓之度人。”度人多者,则可以成佛。故结集既 众,乘乱而起,甘嗜杀人,最为大患。尢憎恶释氏,盖以 戒杀,与之为戾耳。但禁令太严,每有告者,株连既广, 又籍没全家流放,与人为等,必协力同心以拒官。州 县惮之不敢按,反被增多。余谓薄其刑典,除去籍没 之令,但治其魁首,则可以弥矣。
《保伍奏》黄干
知汉阳黄干奏言:“国家比年以来,讲求边备,最为详 密。然窃以外侮固所当虑,而内患尤所当忧。今之内 患,莫甚于人心涣散而无统。尝观成周比、闾、族、党、州、 乡之法,上下相维,脉络相关,堤防密而奸宄不生,法 度严而驯服有素,夫是以人心有所统摄,而缓急不 敢自肆。后世保伍之法,犹有成周之遗意,然州县之 间未尝举行,不过保正掌追胥、户长掌租税而已。以 一家而总摄数十里之地,以一身而任数家之责,又 每一二年而辄易,此岂足以总摄人心,使之久安而 无变哉?”臣尝为临川令,当开禧用兵之后,隅官之法 未尽废。其法以五家为一小甲,五小甲为一大甲,四 大甲为团长,一里之内总数团长为“一里正;一乡之 内总数里正为一乡官;一县之地分为四隅,每隅之 内总数乡官为一隅官,以察奸慝,以护乡井。”行之三 年,人以为便。今者蒙恩假守汉阳,适值大旱,细民艰 食,修举《荒政》,遂推行保伍之法,户籍多寡,蓄积有无, 皆可得而周知,然亦但为荒政举耳,不敢大有所更 张也。向使熟议而力“行之,则维持人心、防闲变故之 道,无以易此。况湖右之地,五方杂处之民,土地广袤, 奸盗伏藏,往年曾未入境,啸呼成群,剽劫闾里者,皆 此曹也。使保伍之法既明,则人心素有统属,亦何至 于肆行而莫之禁耶?故知保伍之法所以统摄人心, 防闲变故,而为缓急之虑也。”苟法制素守,人心既孚, 因其“农隙教以武事,则伍两卒旅,军师之制可以渐 复,而战攻守御之习亦无不精,不惟不使至于为寇, 而又足以御寇,亦何惮而不为乎!”臣所陈果有可采伏乞行下制置司详议施行。
《与湖南大帅江丞相论秦寇事宜札子》
文天祥
“某干犯师严,辄有申请。秦寇之在广西,扰动二十五 郡,为梗累年。去年破贺之富川,官民荼毒不细,经司 不问。今破我永明,杀死知县,杀伤县尉,主学卷,去县 印,屠居民,掳妇女,掠去财物。继而又破永明之下泽 移。其所以毒广西者,施之湖南。此而不讨,失刑莫大。 广西以前,独力不能捕灭,今何幸湖南肯与会合,宿 兵待师”,期朝廷之主张方新,言路之指陈甚力。此扫 清巢穴之一机,为两路官民舒泄冤愤,不可失之时 也。前经帅不足望,满望新经帅之来,不料意见参差, 施行矛盾。兹得经司牒报,捕贼以官,授贼以职,犒贼 以酒,赏贼以钱,凡怀忠愤,无不弹指。自昔化贼为民, 固有称为盛德事者。盖贼有出于田里之饥荒,激于 官吏之贪黩,弄兵之情,出不获已。故仁人处之,念其 为赤子,姑惟安之,勿庸胜之。今秦寇招募无徒,建置 将校,横行两路,啸聚千群,戕天子之命吏,劫公府之 铸印,杀人盈野,罪如丘山。既非胁从,又非乌合,渠魁 纵有求降之说,官司亦在不受之科。而况初无出首 之真情,仅取改过之文状,谩曰回乡而安业,何曾束 身以归官?得之广人所云,“一面受招,一面劫杀”,刑政 无章,宜其至此。天下之大势相维,所仗名义而已。若 名义不著,大之不可以立国,小之不可以立家。今观 广西成何宇宙,先生不忍斯人之涂炭,一再调兵,必 欲罪人斯得然后已。此真扶持人极,纲维世变盛心 之所“推也。但今来广西既作此可笑举措,未必不以 龚遂渤海之事自诡,上感圣听。本路冒然进兵,非惟 蹊径不熟,乏隅总乡导之助,有悔吝之虑,亦恐邻阃 反以本路为张皇,坏其儿戏之前功,或者阴设陷阱。 今直须申审朝省,看指挥如何。”若朝旨主招谕,本路 只得撤兵,后有冲突,广西当任其咎。朝旨如以招谕 为不然,自是督两路会合。至时湖南不求广西,而广 西自当约湖南共事,此利害自是坦然。谨具公申,欲 望备申朝省,仍乞钧翰与当揆商订,必须计一例断 行下。曰招则招,曰捕则捕,使无中立之疑,则亦无事 后之悔。所有永明县见驻札,有使阃之兵,有本州之 兵,有谢隅官之义,丁约近千人,日费舂陵供亿,比来 徐守已费支吾,郡力凋薄,亦为可念。今高节所部兵 若到山前,不过又是坐食。愚意谓不若候朝旨行下, 确许讨捕,然后调往。今乞且唤回高节一行军兵归 营听候朝命。某非敢违使阃约束,本司去山前颇近, 的见利害如此,恃师门相与之真,故敢倾臆以请,拱 听处分,以“凭遵守。”
《与清江叶令书》明·练子宁
执事以天子之命,出宰兹土,一邑之治否,执事荣辱 系焉。执事其可谓职止于簿书期会之间,而昧于消 祸救冤之远虑耶?谚曰:“盗贼起于饥寒,礼乐生于富 足。”夫惟君子而后能不动心于饥寒。苟非其人,则无 所不至矣。曩者草昧之初,圣人未出,枭顽之徒,假烧 香念佛之名,以啸召无赖,而无知之民,亦纷然从之。 盖其初也,惑于妖怪之说,而冀免于祸灾;而其终也, 卒剽掠攻劫而为盗贼之计。故有国之典,必草薙而 禽狝之,而郡守县令,尢严于日夜督察,以去夫生民 之大害。比闻乡落之间,盛于“弥勒”之说,而私奉其名 号者,间有之矣。此岂非贤守令之责欤?仆不幸居于 此土,而又食天子之禄以为王臣,其可忽于未然之 祸,而不相告耶?虽然,言之者,仆之责也;听而行之者, 执事之责也。今为执事之计者无他焉,亦曰“明朝廷 之禁,以遍喻夫乡邑之民,使之晓然知祸福之所由, 然后严责各乡里甲,使之更相督察,以去夫奸邪之 辈。”敢有容匿者,以其罪罪之。而命巡检诸司,各于所 隶廉捕,苟得其实,许诸色人得以风闻。其有邀受财 贿,私相纵释,及怀挟私仇,诬执平民者,皆坐以罪。择 其凶恶之尢者一二人置诸法,以明示之,则奸猾破 胆而自散矣。《语》曰:“滔天之浸,始于涓滴;燎原之烈,延 于细微。杜渐之不可不早也。”今窃听于乡邑之间,其 势亦谓滔滔而炎炎矣,执事其亦少加意焉。
《决强盗疏》马文升
窃惟“为治莫先于德教,辅治莫先于刑罚。非德教无 以化导乎人心,非刑罚无以惩戒乎奸宄。故帝舜之 世,契敷五教,而皋陶典刑以弼之。自古帝王之御天 下,未有舍此而能致治者也。”恭惟我太祖高皇帝膺 天眷命,奄有万方。当残元入主之后,法度废弛之馀, 以为刑乃辅治之具,不可不明。首命大臣更定新律, 以一人心。又命刑官重会众律,以协厥中,而垂法万 世,其劝善瘅恶之意,无以加矣。且五刑之属三千,而 罪莫大于十恶,十恶之外,而情莫重于强盗。何则?强 盗之行,盖其执兵持刃,生杀在其掌握,劫财奸淫,操 纵随其意欲,比之叛逆之徒,相去不远。所以《强盗条》 云:“凡强盗得财,不分首从,皆斩例该”,决不待时,所以禁暴去恶,惩奸止乱而辅治者也。及天顺三年,传奉 英宗皇帝旨曰:“人命至重,死者不可复生。自天顺三 年为始,每至霜降后,但有应决重囚,三法司奏请,会 多官从实审录,庶不冤枉,永为定例。钦此。”盖专指律, 秋后处决重囚,临决之际,恐有冤抑,故令三法司会 审,即古帝舜钦恤大禹泣辜之心也,然恐强盗重情 不在其内。且强盗既该,不待时决,又何监至秋后处 决?况以强盗不分赃之多寡,情之轻重,俱监之至秋 后与众囚一同会审。比及会审之时,十死七八。存者 监禁日久,翻易原情。能言者俱作矜疑,情虽重而不 决;柔懦者俱作无词,情虽轻而行刑。及夫处决之际, 囚犯“至众,或至日晚更深,人多不见,甚非刑人于市, 与众弃之之意。且情犯有轻重,故行刑有迟速。”今常 若此,则自此终无决不待时之强盗矣。是强盗与斗 殴杀人者为无异矣。况“辟以止辟,刑期无刑”,帝王之 盛也。强剧有犯,不时处决,则馀贼知警,是辟以止辟 之意也。盖兵刑二事,每每相须,恶之小者,以刑治之 而有馀;恶至于大,虽兵加之而无益矣。
《治矿盗议》王廷相
尝观民之为盗,有侵渔迫于外,饥寒迫于身,势不得 已而为之者;亦有无赖恶少,不事生业,习于下流,得 已而为之者。是人也,岂其天性有异于人,恶生好死 而乐为之哉?良以上无美政,而因以失其良心;下无 法守,而渐以成夫偷俗故尔。是故古之明王,每急于 “安抚怀来”之实,以养其乐生之心;不懈于提撕警觉 “之令,以慑其放旷之气,故风俗淳厚而盗警不作。”使 为治者不务乎安辑保育之勤,而惟事乎攻击捕灭 之术,激而群聚不逞,弄兵潢池,虽布武宣威以成平 剿之功,而良民荼毒亦惨矣,岂为政之上策也哉?迩 者窃矿之凶俱已授首,未起之党皆为寒心。此正平 定安辑之时,不宜深求过计,以激其反侧而兴其扰 攘也。何以言之?戡定乱略之后,而犹督捕之急,可以 致文吏承风悦上以立名,可以使捕者因之为奸,可 以致民不得其死者多,可以致故党疑惧而不自安。 夫郡县之吏,皆观望于上司之意向而为之也。使一 城之克而功赏之顿加,一策之得而颜色之遽及,由 是因以市誉,因以进秩,相效而起,奔赴恐后,伏剑率 众,四搜于山泽萑苇之间,无虚日矣。嗟乎!盗贼横行 之日为之,殊可以立功,而安定之后,实生烦扰耳。故 曰:“可以致文吏承风悦上以立名。”夫捕盗之令,虽出 于官府,而执兵驱捕,则藉于民快,此等小人,为利是 计。凡在上者于此为急,则刑罚清明,良恶区别,彼故 不得缘之为奸。一或偏重而惟贼之是得,则死生真 伪,由彼是任,指攀无辜,搜捡财产,肆行而无忌矣。故 曰“可以使捕者因之为奸。”夫禁盗所以安民也,盗得 其真,民斯民矣。风闻而捕者,无为盗之实,妄攀而捕 者,无可据之赃,挟仇而捕者,多所诬之罪,非以安之, 实以祸之矣。况鹰鹯狼虎之吏,惟欲多所捕获,大张 声势,以要奇功。上司隔远,一时不得躬讯,祇凭巧文, 不知欺蔽。真正之贼一,而良善之民十。犴狴如海,玉 石俱焚,贫弱之家无所控诉,岂不哀哉!故曰:“可以致 民不得其死者多。”夫治盗之要,歼其渠首,解宥党与, 不直人心易安,亦且地方省事,此古今不易之道也。 今大寇既平,宜稍示休静,而安馀党。失此弗图,更加 严治,则郡县捕巡之吏,岂能一一斟酌事机,根连蔓 结,穷极瑕隙,激而成变。势亦或有海翁之于鸥鸟,非 必毕罗弹射之加也,一有欲取之意,已骇翔而不下 矣,况灵于鸥者,而尢亲触其必死之机,有不骇而变 者乎?故曰:“可以致故党,疑惧而不自安。”嗟乎!今山东 之所患者,“其势凶志谬,未有大于矿徒者也。聚之,《则 千百成群,不敢逼捕;散之,则一夕解遁,莫可踪迹》。”以 愚计言之,当以不治之法治之,则不期靖而自靖矣。 何以言之?此徒之所欲者矿而已。使洞无可入之隙, 彼何所利而为之?故首当责实于塞洞。凡塞洞之法 不一,有以泥涂于棘茨之上者,有以巨石加灰泥者, 有以坚筑土壤者。此虽费工,可以经久,不得易开。今 之塞洞者,一切苟简为之,惟填巨石于洞口,继以小 石补罅而已。故矿徒之来,一时可开。彼知利可易得, 故风行电掣,三两日夜,其事就矣。比及官府知而捕 之,彼已得利而散。故曰:“首当责实于塞洞。”夫今矿徒 多四方来者,必得近矿之家以“为住歇之处,斯踪迹 隐蔽,纠聚可成。不然则易于败露,彼乌敢肆然为之。” 故次当保察于近矿之民,使之十家为保,保有长;十 保为总,总有保正。使一保之中,各相觉察。但系面生 可疑之人,必要追求所来之自,使之不得潜避为奸。 有司仍委公平廉能之吏,不时巡察,以提撕警觉保 甲之众。如此则矿徒既不得与近矿之民相缘为奸, 而矿洞又不得一时可以易开,则窃矿之心渐以自 阻,而捕治之吏可以不用矣。故曰:“次当保察于近矿 之民。”汉渤海多盗,郡吏不能平,宣帝拜龚遂治之,遂 曰:“民之为盗,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尔。”臣请有以安之。至郡,罢捕盗吏,与民休息,诸持锄耰者勿问。于是 卖剑买牛,卖刀买犊,而为良民。所谓以不治之法治 之,则不期靖而自靖者此也。今之议者曰:“民间有弓 矢之便,长枪之利,故民易以为盗。”欲严法令以禁之, 非官司不得造作。愚窃以为计之过者矣。弓矢矛鋋 之利,民赖以卫,家御变也。百姓不得具于平时,一旦 值有寇盗之警,不过束手就执而已,是盗贼玩禁而 得以恣行,良民窘束而反以受祸,令之不善,无过于 此。况民之为盗,由其有不得乐生之心,不在于蓄有 兵器之利,使其生乐矣。虽百千之利,彼亦知爱其死 而不为。使不得其生之乐,则凡可以苟延生命,无所 不为矣。锄耰之夫,斩木揭竿,亦可以亡秦,又何必待 于长枪利戟而后为“之哉?”汉公孙弘言于武帝曰:“十 贼彉弩,百吏不敢前。臣愚以为禁民挟弓矢便。”帝下 其议,吾丘寿王对云:“且弘所以为禁者,为盗贼以之 攻夺也。攻夺之贼,知死而犹为之者,大奸之于重诛, 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 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帝以难弘,弘诎服。 是弓“弩长枪之禁,便于劫贼而不便于良民,古今之 所同然者如此,严令禁之,似所不可。大抵事势之变, 悬于机缓急、轻重、豪末之差,而机随以低昂,事因之 成败,其关系于政也大矣,固不可不熟思审处,以求 适当其机也。若夫详其术以止盗而捕不宜急,宣其 惠以恤民而兵不必禁,此正今日事机之”会也。伏惟 采择所宜行之,则地方幸甚。谨议。
《与江西巡抚任宗海书》费宏
“闻姚源逋寇至德兴者,皆愿听抚于执事,中孚之感, 可及豚鱼”,盖不诬也。但乡人来者,谓弋阳境内,尚有 馀孽数千,亦是姚源流出,岂抚之有未尽乎?抑延蔓 难图也?执事必思所以处之,而不致其滋蔓矣。窃意 其中有名首恶,不过数人,其馀悉出胁诱,未必无自 新之意,第晓之或未详明,当时所降黄榜旨意,亦坐 “不知首恶主名,未及指出。今宜指数其尢恶者数人, 明白晓告,惟此数人不赦,自馀一无所问。或此数人 能自相擒斩以献,并赦其罪,则彼欲驱民以张势,与 助盗以为奸者,其心必相疑,其党必自散,此兵家伐 谋伐交之策。且于诛恶之义,宥过之仁,两无所失,不 知以为何如也?”初,河北群盗不下十数万人,前旨既 已解散者七八万,而刘六、刘七、齐彦名及刘三、赵风 子辈,始孤弱溃遁而南矣。亦惟此数万人多出于胁 诱,而非欲死于锋镝之下也。好生恶死,人心同然。江 西之民,岂独甘就死地乎?在为民牧者,有恻怛慈爱 之实,而明示以可生之路耳。传者又谓“狼兵未至,贼 惴惴有必死之忧,以”为其锋不可敌也。及狼兵既至, 与之交通,纵其奔逸,则其势益横,略无忌惮。盖往时 流劫不过二三百里,犹未敢离其巢寨。今则至德兴, 至弋阳,又至上饶,骎骎至徽、衢界上,且有由铅山而 入福建之举。是犹病寒之症,传经不已,而且为流注。 非有仁心仁术如执事者,其孰能救之?闻狼兵半已 擅归,“民固不堪其毒,而深幸其归也。然贼未尽除,兵 不可罢,而本地守御之兵及佥充机快,皆不足恃。故 论者欲所在大家团结丁壮,自相保障,从前巡抚敕 中皆载之。如近日河溪都等处,亦以一二大姓当贼 要冲,能合力遏之,而使之不敢远出,此乡兵可用之 明验也。”愚意谓今之机兵虽不足用,若能均其役而 更其法,则固可转而为精壮之兵也。盖旧日是役,仅 凭该县官吏、里老开报佥充,类多私弊。或人丁事产 无大相远,而有与有不与,甚者放富差贫,往往有不 均之叹。且村落之民,未能去农亩而羁縻于官府,富 室之子未能脱履屐而且列于戎行,则必出银谷募 市井游手之徒以冒名代“役,平时不过用以追呼迎 送,而近乃以之拒贼,正所谓驱市人而战徒,足以损 我之威,张贼之胆,而岂有毫厘之益哉!”今欲均其役 而更其法者何也?大约机兵一名,每岁雇募须银二 十两。假令县额机兵二百名,则岁费四千两,而此四 千两者,宜令该县有田之家通融均出。若有田四万 亩,亩出银“一分足矣。况大县之田未必止于四万亩, 则其所出至微而易办也。如此,庶劳逸均平而人无 怨者。”乃以其银募可以为兵者充之。或募富家佃仆 私习击刺。其或募捕猎人户力扼虎而射命中者,或 募今日听抚恶少之革心者也。审其年力,籍于有司, 各足原定机兵之额,择大家父老素有乡曲之“誉,而 其才又足以驭众,志又在于立功者。统之县各二人 或三人,每月率其统一再赴县中,听掌印官比较武 艺,大略如操练之法,视其生熟,严行赏罚,必求实用, 不得徒为具文。一乡有警,防御追捕,皆责成于此二 三人,有功则赏,或功多则与奏请官职,如近日江西 听抚贼首何积玉及四州领兵”吏何定事例。若邻邑 邻郡有警,量贼之多少,事之缓急,随便调发,互相应 援,而其简阅稽考,又一属于兵备宪臣。此法既定,三 数年间,县县各有任战之兵,盗知有备,必不敢发,即发亦可扑灭,自不能滋蔓矣。兵未易言,事未易集,而 区区亦非好为是哓哓贾,憎媒怨也。同室之斗,剥床 之灾,颇切念虑,不能弃置。且幸执事之英明果决,能 采而行之。故因奉贺之初,即敢以是而渎告焉。
《追论妖贼李福达疏》庞尚鹏
臣自为书生时,读嘉靖初《钦明大狱录》,前后翻异,若 矛盾然。及询诸海内士大夫,乃知李午系山西太原 府崞县人,本逆贼李越之侄,初名福达,因发戍逃归, 窜居陕西洛川县,倡白莲教,聚众乱,攻杀长吏,屠其 城邑。后馀党尽灭,惟午变姓名占籍该府五台县,诈 称张寅,纳授太原左卫指挥使。数被韩良相等诘其 罪,悉夤缘脱免。已而巡按山西监察御史马录捕治 之。午即大赂武定侯郭勋,移书请托,欲贷以不死。录 飞章劾勋党逆贼,执其手书,及具午反状闻。寻奉钦 依,“李午抵法,郭勋著《回话》。”勋惧先帝怒,祸且不测,遂 阴结贵近,阳欺朝廷,流毒缙绅,蔓延天下。如刑部尚 书颜颐寿、都察院左都御史聂贤、大“理寺卿汤沐等, 皆谳议法司也,或逮系诏狱,或禁锢终身。给事中刘 琦、御史姚凤鸣等,皆抗疏言官也,或埋魂犴狴,或委 骨穷荒。山西布政使李璋、按察使李玨、都指挥马豸 等,皆原问三司也,或已迁官而行提于别省,或已罢 职而追捕于私家,甚或以通书致候而称为朋党,以 偶语立谈而指为讪谤。其馀罗织成狱者,通计部院、 各寺、科道等官凡四十馀人。”衣冠之祸,可谓烈矣。逆 贼李午与其亲男李大仁、李大礼等,仍脱然于法网 之外,业有成案,人不敢复言。臣亦以事经数十年,无 从发其隐矣。近巡历山西三关,至延绥,访得徐沟、洛 川二县,皆李午狼蹲之乡也。质之故老,益知其详。复 闻嘉靖四十五年四川妖贼蔡伯贯反逆就擒状,招 以山西李同为师,即李午之孙也,传习白莲教,自言 为大唐子孙,当出世安民,结谋倡乱,煽惑人心。随该 四川抚按移文山西,捕李同下狱。反复按问,佐验甚 明,招称李大仁、李大礼,皆号为祖师。查刊刻《大狱录》, 姓名来历,一一相同,则李午以妖术传家,“世为逆贼, 别无可疑。今抚按衙门将李同等依律坐斩,题奉钦 依,听秋后处决。臣复行山西按察司,取原发招由,与 《大狱录》参对,彼此互见不谋。”同符乃击节叹曰:“天之 所以诛逆贼,信毫发不爽。能巧护于生前,而不能摭 词于死后;能苟免于其身,而终不免祸于其子。若孙 如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似亦足以示凶德之报矣。 然李午身为叛贼,杀长吏,屠城邑,且缙绅之祸遍天 下,虽举族诛夷人犹有遗憾,乃得仍其官,老死牖下, 岂天道乎?今观李同之狱,而午之罪益彰,法当剖棺 磔其尸,以正斧钺之诛,以泄神人之愤,此千古一大 断案也。李同以妖言称,伏罪当止其身,若以李午之 穷凶极恶,“尽法绳之,即使阖门无噍类,亦不为滥。是 在持法者权衡于其间,臣何敢悬断也。午之罪诚不 可胜诛矣。若勋世受国恩,结知明主,乃党逆贼,陷缙 绅,白日撼风霆,蒙蔽日月,使举朝侧目,卷舌藏声,而 枢要之人悉颐指气,使权奸之可畏,一至是哉!万一 阴蓄异谋,人人皆重足而立,俛首听命焉,其为”祸岂 忍言哉?正勋之罪,似当革其生前之爵,贬为匹夫,以 示惩创,诛权奸于既往,垂鉴戒于将来。此正今日正 人心,销祸本第一义也。至大学士桂萼、张忠等,时以 三法司被逮缺官,奉命典狱,彼皆心膂大臣也,一言 悟主,动若转圜,乃观望扶伺,窜易原案,甘犯天下之 清议而不恤,使国是淆乱,人心“危惧,载笔特书,不免 为盛朝之玷。祸端濅长,谁任其辜?似应追论前愆,以 明弼直之责。参之往牒,察之舆情,使罪坐所由,无复 他词矣。”先是,狱既定,上以马录为首恶,欲诛之。赖萼 等申救,得改永远充军,编发南丹卫。《录》之免死,多其 力也。或有所牵制,不得自专。云使当其时,正色危言 以去就争之,必不至此。苟以迎合徇时,曲为自全之 地,充是心也,亦将何所不至哉!再照大狱诸臣,多一 时忠良之士;其英风劲气,百折不回,宁忤权臣,而不 敢忤国法;世之所谓“狂流砥柱”,非耶?今以姓名、官阶 具载《狱状》,刻本现存。凡未经恤录者,乞通行拟议,请 自上裁,特加优异,以广天地生成之恩,以伸忠良感 慨之气,其于主风世教,岂无小补哉?或告臣曰:“往辙 可鉴,何用招尤?”臣谓天地有正气,宇宙有正人,故天 纲地维,万古不坠。若依阿邪人,埋没正论,终使乱贼 之徒得以苟容于后世,天地且颠覆矣,国何赖焉?
《保甲条议序》侯岐曾
“保甲之便民也,夫人而知之。抚使者檄屡下矣,郡县 奉法,浃数月馀矣,然奸小勿之詟,游手异言者,视昨 不加少,振臂奋发,呼劫夺者无算。卖酒舍客之家,虽 藏大盗,勿以闻,无患也。”甲长、约长之名,纷然所给版 册,输半日暇,记名姓而已,过则怀而卷之,户口勿及 稽也,藏匿勿连坐也,匝月勿上报也,出入勿相知也, 保之义何居?且如是,则都图里甲百年之名宛然无 改,吾民固有之耳,何取乎保甲?当事何取乎屡檄哉夫已弊之民,纷张必乱,而保甲特以已行之法重为 条贯,非纷张也。以一甲长而统十家,以一保长而统 十甲,互相保恤,互相简察。家与家为邻,甲与甲为邻, 保长又与保长为邻,数万之户,呼吸并应,有米可赈 可使之生,无米可赈可使之死,非使之死也,能使之 致死,勿乱也。古之善守国者,虽强敌迫之于外,其民 食马畜尽,乃《磔鼠豸》,磔鼠豸尽,乃《易子咬骨》而不敢 动。今之民犹古之民也,外无强寇之逼,内无咬骨之 惨,而曰良法必不可行,大乱必不可止,则何也?愚故 曰:保甲固便民也,尢“便于今日之民?盖饥民虽死,无 好乱之志;乱民虽饱,无乐生之情。保甲一行,能使乱 民不为之倡,饥民束手待食,而后官司得徐为之所。 不然,不必米尽也,即米多亦乱;不必岁凶也,即岁熟 亦乱。不观往岁之事乎?畚锸就毕,穗首垂地矣,百姓 自纷然起耳。”且问向之行劫而被获者,其果枵然而 羸者乎?抑果毅然而强者乎?富家箪篚箱橐,暮夜怀 挈而出者,皆好语音美面目者也,此岂食尽使然乎? 愚故知保甲不可不行,而向之行保甲者,非所谓行 也。若夫治乱之数,往复不恒,天灾流行,何代蔑有?虽 有保甲,又如之何?然宁绸其户而待其雨,设其防而 听其溃,万不幸而遘其事,谅吾贤士大夫不忍先以 之处心也。敢采昔贤成法,及今郡邑所已行而效者, 参定条例,具目如左。若夫劝之必行,持之可久,则有 良司牧在
《存恤良民以辑流寇议》王臣直
流寇之起于秦也,二年于兹矣。渡河而犯晋,自崇祯 三年二月始也。贼一渡河,即侵平阳地界,土著之兵, 寡弱不敌,不得不调边兵,而边兵往返须二十日,居 民望之,未免为西江之水。保全虽多,蹂躏者亦不少。 是以蒲、荣踏矣,因而掠乡吉,因而掠洞襄,因而掠绛、 太,又因而掠津稷矣。西渐而东,北渐而南,归,则饱载 “来复,蚕食河东三十六州县,伤残数馀处。今幸剿贼 之局渐有头绪,而臣直窃于此时更欲下一先著,阳 则吊死恤生,实阴以散贼之党,而捷收吾剿之功也。 始之寇晋者秦人也,今寇晋者半晋人矣。二三月间 从贼者十之一六,七月而从贼者十之三,至今冬而 从贼者十之五六矣。秦盗掠而晋民贫,晋民贫而晋 盗生,晋盗生而秦盗益胜。”今欲除秦之盗,莫先于除 晋之盗,欲除晋之盗,莫先于抚晋之贫民。贫民得抚, 使其知为盗而得生,不如为良民而得生。使其知为 盗,虽暂生终不免于死,为良民可终身保其馀生也。 如是则晋之从盗者寡,而秦盗之党自孤矣。然辑抚 晋民,非凭空文消其邪心也。贫民之信其饥寒,甚于 《信》上之空文,贫民之信其从贼抢掠免于饥寒,甚于 信上之空文。辑抚免于饥寒。盖缘抢掠目前即有成 效,而空文抚循尚在河清难俟之际也。今实为晋民 计安全,当先移檄查平阳所焚掠者某州县,州县所 焚掠者某村落,村落所杀伤者某民人。随出示云:“杀 死者即免其人之门差,杀伤者免一年,以为安养之 需。”凡贼所焚掠之村落,尽免崇祯四年之税粮。贼之 所到,杀伤人民殆尽,妇女掳逃殆尽,庐舍火尽,财物 掠尽,牛羊驴骡食尽,耕农器皿焚尽。至于黍谷稻麦, 人食所馀者,尽以食其马;马食所馀者,悉付一烬矣。 不但贫者贫,富者亦贫;不但贫者乞,富者“亦乞。昔入 其乡而老幼子妇熙熙也,今惟有僵尸枕藉于道耳。 昔井庐桑麻,蔚然可爱也,今一望丘墟,人烟断绝矣。 除一面速行蠲免外,更令各州县煮粥,以活啼饥之 民。计一斗二升米,日可食三十人,一石二斗米,日可 食三百人。计正月二月,大州县不过五百金,小州县 二三百金。即可使焚掠之”馀民皆乐生全而潜其不 肖之心也。而或者曰:“数州县一年之粮,边需孔亟,何 以应之?”不知养兵原以安内也。内地伤残,视外患更 为迫肤。若是晋地贼盗横起,则征调之费,奚啻一年 蠲免之粮?今以蠲免之美政,阴使我民化其邪心,所 省者又奚啻一年蠲免之粮也?且不行蠲免之害,更 有不忍言者。今即不免,恐啼饥号寒之民室家未聚, 何能急公?如惩之而听其不完,是我不免民,民自免 也,与蠲免同。如嗔其不完,而竹皮木囊以苦之,非希 圣希贤之民,未有不从贼者也。况我以刑罚促其生, 而贼又以饱暖饵之,此不尽驱我民为贼不已也。且 此时蠲免之令,免仅一年,一年以后,仍在官耳。“不然, 束手不能应公,惟有从贼。从贼之后,难即归正。我不 免一年之粮,将数年之粮皆为乌有。”是免者之所失 多,而不免者之所失更多也。使当秦盗初起,而早下 蠲免之诏,秦盗必不多助。至此及今,而始议蠲免,亦 晚矣。秦既失策于前,晋岂可失策于后也?则今日宜 早布德音,以活此疮痍之民,以“安此动摇无聊之众 可耳。倘举之不速,恐穷民生心,苟且求活。秦掠晋,晋 复掠晋。至于掠无可掠,势不南掠中州,必北掠燕、蓟 耳。畿辅震动,为患愈深。当事者鳃鳃于贼之愈剿愈 胜也,始议蠲免,始议赈恤,其能有及乎?请诸上台体天子嘉惠元元之意,当为地方图万全也。晋民获安, 然后查秦民之”户籍,延宜一带有事于四方者,限以 日期,许其还家自新。本之以至仁,动之以至诚,士仍 归士,商仍归商,农仍归农,军士失伍者,亦各随愿归 伍。其前日之罪,概宽不究。若仍不悛者,然后置之“不 赦”之条也。至再三教告,或秦民亦有革心之日乎?草 莽之臣,言无可采,生民之志,梦寐难忘。谨议。
《讨献贼檄》晋·封
逆贼张献忠者,“榆林逋戍,秦陇无良;始舞角于河中, 爰狺牙于关内。焰逞襄、樊之变,毒穷黄、蕲之间。比以 奸抚包藏祸心,而俾怨民构成隙志。金根晚出,玉叶 风飞;戕亿计之苍生,殒四朝之黄耇。舳舻尽水,戮罪 犹沉;钩㦸齐山,磔凶莫殚而方肆。谑殿上如狙骇衣 冠;敢藉寝门似蔡居山藻。诱婪衿以伪署,劫佣贩以” 淫威。而岂意猢遂依《晃犬》不。�跖。兴言及此,能不填 膺走也!枕《灵姑銔》而涕零,望沧浪而血继。土风可操, 空戴南冠;非种当锄,宁孤左袒?嗟乎!某也某也,犹存 共济之心;叔兮伯兮,忍负如充之耳?爰申昭告,用播 同盟,无后义旗,率先仁路。方今援剿云集,王于兴师; 尚其赴忾雷奔,我能复楚。凡百君子,无恩黄三贼子 之恩;不亿健儿,当义南八男儿之义,城借一以必克, 户虽三而可兴,则王气黯然,公孙应斩落星处,而屈 指定计,杨幺合擒入日中矣。
《谕张献忠檄》王瑞栴
《谕西营游击张献忠》:“凡人生天地间,不论富贵贫贱, 都要思想一个结果日子。尔等从前恣意妄行,误堕 坑堑,一旦改弦易辙,涕泣输诚,是天悯尔愚,化尔暴, 明明讨个好结果矣。今各上台,仰体皇上好生之意, 委曲开谕,亦既著明。今复据谷城士民所请,界山、胡 地二处,令自白沙移营暂行安插,以候明旨,真天覆” 地载之恩也。前谕尔“解散”、“随营”、“授廛”三款,皆议抚之 要务,尔宜急急遵照举行。而本道为尔等计之,三款 之中,应又以“解散”为第一义。盖尔等号称数万,固多 骁雄,亦有老稚,亦有妇流。在未抚之先,或以此辈逐 队连群,可壮声势;抑且随地掠取,易给饔飧。今尔为 良民矣,既已释剑弃刀,亦何须夸强拥众?既已不侵 不暴,更安得积粟馀金?“人众则心志难齐,人众则日 用难给。即尔严为约束,而自有约束不到之处;即尔 慷慨赡给,而自多赡给不及之时。倘一夫起而败盟, 即全局因而受累,则何如于近府近县之民可径归 者,尽散归于原里;即远府远省之民虞阻隔者,请给 票于上台,解之又解”,散之又散,则营中所留之精锐, 当亦无多。于是选其孰愿随营者,拔之行伍,可战可 守;孰愿授廛者,列之编户,可牧可耕。立功则请饷于 朝廷。昔为顽民,今皆桓桓忠义之旅也;编氓则自食 其力,前虽奸宄,今皆熙熙耕凿之黎也。利害祸福,明 白显然。急当清夜三思,大家晓谕,弗使兵戈逼处城 池,弗“使哨马,仍取粮食。如此则尔等之心事行径,节 节可质鬼神。而我之招纳抚摩,实实联为赤子,是一 抚真抚、一抚永抚之道也。洗心涤虑,换骨脱胎,离苦 海而登衽席,端在此举。勉之速之。”特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