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考工典

　第九十五卷目录

　楼部艺文二

　　冠军楼赋　　　　　　　　　元郝经

　　横翠楼赋　　　　　　　　　　刘因

　　白云楼赋　　　　　　　　　张养浩

　　八咏楼赋　　　　　　　　　　陈樵

　　不碍云山楼赋　　　　　　　明贝琼

　　太白楼赋　　　　　　　　　王守仁

　　风采楼记　　　　　　　　　陈献章

　　待曙楼赋　　　　　　　　　何景明

　　披云楼记　　　　　　　　　何乔新

　　览辉楼赋　　　　　　　　　瞿景淳

　　烟雨楼赋　　　　　　　　　　沈奎

　　豫章揽秀楼赋　　　　　　　汤显祖

　　夕佳楼记　　　　　　　　　陈文烛

　　烟雨楼记　　　　　　　　　王元凤

考工典第九十五卷

楼部艺文二

《冠军楼赋》〈有序〉

元·郝经

“中统元年庚申夏六月，奉命使宋，道出宿州，潦路霖雨，蒸厉作恶，遂为稽留。时东平严侯之弟开府，于是一日置燕于冠军楼” ，在城北隅，西望平远，尽得东南之胜，乃为赋之。其辞曰：

庚伏苦雨，沴气中人，坏垣毁屋，没马滑轮，蒸飙郁攸， 蜷跼不伸。予乃断羁思，振氛翳，藏天倪，肆栖倚。将超 超乎迈往，而沛沛乎凌厉，为引领而延伫，快遐观而 驰睨。玉台公子，金羁列侯，立马却坐，起予胜游，越黄 泥之坂，而登冠军之楼。清风翛翛，火云四收，别入一 天，旷如三秋。阔步高视，觉九州之外，复有九州。欲中 天而上征。削尘蔓与隐忧，颉汗漫以为友，翥逍遥以 为俦。旁薄乎希阔，徜徉乎燕休。既而觞豆粲列，歌吹 叠发。凉入翠绡，怨生瑶瑟。边声跌宕，壮气激烈。卷山 河于霞旟，驻风云于玉节。目与天远，万象入睫。夹右 齐鲁，面左楚越，海岱连络。诉东北而去，淮甸平远；转 东南而坼，联陂塘而际野。眇青山于一抹。屹震南之 相望，嶷鳌头而岌嶪。千麾霜横，万垒星列。皇舆巩固， 藩墙不决；隐若长城，淮海有截。惟威惠之并举，俾奸 宄之遁迹。虽平衍之一区，固形势如四塞。伊将臣之 司边，不在于地，而在于人，不在于兵，而在于德。所以 为冠军也。玉盘醽醁，遽一再行；吴歈《楚谣》，激为新声。 淋漓参错。饮骥浇鲸，酒酣气张，心翼冯冯。慨叹今昔， 反有累乎高情。顾瞻彭城，隐隐�下想见高帝之嫚 骂，项羽之叱咤，腾掷宇宙，而竞为凌跨。白骨蔽野，鱼 龙战罢。孰得孰失，皆为解瓦。一时偶然，莫惊王霸。睢 水复为之流，而怒魄邈然而化。还望维扬，坏堤迤迤， 土蛇一脊，千有馀里。负汴水而依淮，犹缭首而曳尾。 遗长云与老树，见穷奢而极侈。藐琼花于天风，吊荒 淫之帝子。凡以欲而从人，乃保宗而延祀。将以位而 为忧，固兢兢而不恣。讵可从耳目之欲，血生人而肆 一己哉？其偾社沉族，身被其戮，为万世笑，宜矣。登高 而赋，乐极生悲，扰扰纷纷，将安所之？纳万变于一息， 复驾焉而还归。月在疏桐，步玉舒啸，书而为赋，以寓 遐眺。

《横翠楼赋》〈有序〉

刘因

金台雄壮甲天下，而山水人物为最也。其西北有峰，望之巀然而立，巍然而高、琅然而秀者，郎山也。其西四十里有泉，穴城而来，流分而派衍，环乎市井之间，为一时之伟观者，鸡水也。水之上又多楼亭，台榭之美，而宏丽特出，俯瞰闾阎，骋怀游目，足以极登临之胜概者，“横翠楼”也。楼之上，飘轻裾，曳长袖，解剑指廪，酾酒临江，养胸中之天地，游物外之文章，为燕南文物之冠冕者，楼之主人也。主人觞于斯，咏于斯，会宾客于斯，见千岩万壑，盘纡拂郁，而坐致乎几案间，故乐而名之曰“横翠”也。然而乐其所以乐者，非直为景物役也，将以取山水之秀而助其气也。若夫嵯峨嶪�刻削峰峦，混函天地，呼吸万壑，崭绝峻拔，嶷嶷然有可望而畏之者，与秋色而相高也。“云开日出，雨霁虹销”，《岩崿霮䨴》，若拂岚扑黛，霭霭然有可喜而玩之者，朝来之爽气也。“霜露既下，木叶尽脱，水穷霞尽，天高鹜飞，微微螺髻，隐隐蛾眉”者，天寒而望远也。“日下壁而垂彩，月上轩而飞光，开帘拄笏，把酒而飞觞”者，翠“屏之晚对也。朝晖夕阴，烟容雨态，如万物之供四时而无穷也。”由是观之，主人气象巍然，襟韵磊落，灵台洞月，玉骨横秋，飘飘然有凌云之风者，殆不偶然也。燕赵诸公多以歌诗道其美，记之者有《陵川》之雄文，咏之者有木庵之绝唱。前人之述作已备，主人复以文命仆仆辄不自揆，拾人之滞穗，丐人之残炙，亦为之赋而赘之于后。其辞曰

之所处，极沧溟之尽头。地连西鄙，雄冠中州。星分箕 尾，州别冀幽。控雁门之右塞，引鸡距之清流。倚太行 之宕观，接易水之长洲。有如阴云惨惨，晦日冥冥。林 峦失色，岩壑潜形。或风雨骤至，汹然如半夜之潮生， 或波涛怒卷，涌然如万马之军声”，使人魂飞胆栗，心 折骨惊，怅然失视，竦然忘形，怛恻憭栗兮，而若有远 行者乎？又如“云开山色，雨沐秋容，天光接塞，水影涵 空，浮一天之灏气，快千里之雄风，使人遄飞逸兴，浩 发吟魂，如登泰山，漂昆仑”，有可挟日月而薄风云者 乎？又如“骋出岫之白云，傲横空之素霭，揖列壑之青 岚，访攒峰之翠黛，穷岛屿之萦回，观宇宙之宏大，吞 燕赵之精英，吸乾坤之沆瀣，发胸次之瑰奇，豁中襟 之蒂芥，其亦有思乎？古人之登高而吊古，伤时而感 慨也。若乃太行之英，郎山之灵，开岫幌，辟岩扃，收雾 障，列云屏，供诗情于晚翠，贡图画于新晴。于时吾与 子咏春风于舞雩，濯尘缨于沧浪。来登斯楼，终日徜 徉。歌《紫芝》之曲，酌明月之觞。渺天地于一粒，随造化 而翱翔。睹万代于咫尺，顺四时而行藏。下视万物，杳 焉如千里之毫芒，然后嚣嚣然，洋洋然，庶乎可以与 天下俱忘者矣。”

《白云楼赋》

张养浩

“吁其高哉，兹楼之有如此兮。括万象于宏敞，飞四阿 于鸿冥。初疑阳侯海底鞭出一老蜃，喷云噀雾扶舆， 五色凝结而成形。又疑大鹏九万失羊角。踞兹胜境 而不去兮，翼截华鹊之烟雨，背摩霄汉之日星。我来 宣郁一登眺兮，众山故为出奇秀，恍然身世游仙庭。 凭栏俯视魄四散，耳根但闻风铁音泠泠。上有浮云 容与卧苍狗，下有惊湍澎湃奔流霆。”忆昔我公，分符 握节尹东土，声名遐迩流芳馨。脯鳞脍凤群贤方此 日高宴，不意有奸闯境，阖城万室无一宁。公乘疾传 出闻上，“乱臣必讨存诸经。雄兵一夕自天至，纵馀渠 帅独典刑。九重赐券且与盟，带砺宠光浮动堂与庭。 惜余才疏生晚后，机会不及奋笔为拟《燕然铭》。雄心 霸气龙韬虎略见无复，空闻燕雀鸣幽扃。当时风景 今尽易，惟有风光山色无年龄。朱帘香歇桂花老，金 铺色暗苔痕青。长歌慷慨吊陈迹，风动仿佛来英灵。” 忽然暮色自远而至兮，断霞斜照互明灭。诗成欲扫 云间屏，贪征兴废玩馀景。须臾不觉一轮古月升东 溟。

《八咏楼赋》

陈樵

融火谢，梧叶飞，碧云暮，灵雨晞，乌有客卿，目送归鸿， 相羊依迟，悼夕阴，望崦嵫，送日车，招月妃，于时天策 焞焞，明河澄彻，乌夜啼，璠烛灭，沆瀣生，丹露浃，飔风 来，飞音绝，偃蘼芜动，巾箑，微云解，金波发，露井飞霜， 阴渠沃雪，冻树连花，封条属叶，琼弁盈床，玉尘生袜， 于是解羽衣，被须捷，发妍唱，歌皓月，伤令德之未崇， 怨急景之凌夺胥靡。先生过而诧之曰：“风月无际，而 客得之，所谓庶人之风月也。”极目之楼迎华之观，在 城东偏，元畅之楼出其西南。背梁涉宋，不知纪年。南 楼黄鹤，联镳方辇。黄楼白雪，并驱争先。登斯楼以驰 望，长风浩其吹衣。琼壁霜寒，丹雘霞披。重橑攒罗，栏 楯岩巍。桷怒栱走柱，浮栋飞椽。栾涎“涎，楶棁熹熹，西 荣隐乎琳房。东荣昭其梁丽，闬闳在其北际，饔舍出 于西垂。户朱殷兮初日升，瓦积翠兮朝露晞。飞云系 乎檐牙，芳尘属乎榱题，清樾以为帘薄，远林以为罘 罳，与观同荣，非谯而丽。顾风物之清新，瞰市列之阛 阓，虽有庶人之风月，将无以容之也。”客卿曰：“室则盛 矣美矣，彼何以为容室之地邪？”曰：“城楼所属，山泽效 奇，其南莽平，绵地百里，落脉两端，大川交至，退不夷 漫，进不迫匮，畦畹皓其纷缋，金沙及于河涘。迫而玩 之，则倒影在庭，水纹浮袂，若泉之萦，若波之诡，钓车 离合，行艓栖迟。亦有屠钓隐沦，仙舟暂驻，张志和之 艇东来，李供奉之帆西去，锦袍之影未寒，款乃之声 在树。”水鸟沙禽，无今无古。其北则金华石室，洞元之 天，珍林建木，蔚蔚漫漫，若张羽盖，若立曲旃，纷青缭 碧，蓊薆𦬒眠。延目视之，则水光山色，融液轇轕乎其 前。非烟非云，非埃非雾，豳玢青荧，蕤绥扶舆，若雾染 空，若景含虚，入《闬闳》溢馀胥属上荣。周步庑，排紫闼， 冒绮疏，度悬箔，依硐户。抟之不得，揽之非“无，招之不 来，麾之不去。得之者不绮错而雕丽，值之者不涂泽 而改度。此人间之爽垲，山泽之清晖，所以娱人者也。 子能从我而阅之乎？”曰：“高明之具，玩时愒日，志士所 畏。请言其馀。”先生曰：“东阳之牧，江左英伟；萧子云之 翰墨，百金一字，离鸿脱手，惊蛇落纸，艳动行间。金生 字里，吴兴玉唾，见之失色”；渔阳艳曲，为之褫气。而沈 谢之在越中也，翳白云，访芝髓，胹明月以为胾，缕光 风以为饵，剸裁楚艳，铺张汉侈，拾赵带之馀妍，出燕 裾之华诡，锦官取其光荣，雒苑得其富丽。若磔鸾凤 于鼋鼎，屠飞龙于牛几，种光璧以成烟，解佩珰而取 泪。大历之子，献讥建安，避其精锐者也。今都司《集贤之墨，未干会圃登台之诗在耳。客惠顾焉而审定之， 其视开元为何似也？客卿曰：“荡子之春华，云章之清 玩，非所以崇德也。”请言其馀，曰：“石室硐井，谢君之域， 赤诵之宫。盖金华玉窦，处乎北际；鼎湖太鹤，出于南 中。董方成赵广信之窟宅，又参错其西东。群仙羽会， 晔如芙蓉。虚步霞起，振衣为风。目留鸾凤，气使飞龙， 青骨绿髓，碧矑方瞳，四体集为琅玕，虚白生其心胸， 开阳敛秋，与元气均，六天为羽，八极为门，驭𩙪车，驰 羽轮，游汗漫，从列真，栖神不死之庭，链形三丘之樊。 丹砂鼎灶，荆榛芜没，斗鸡走狗，莫知其垠，而光焰窃 发，金华朱殷，碧鸡迺晨，畴昔之夜，吾尝登斯楼以北 顾，赫焉如荧，跃焉如金，大如车轮，焜耀轮囷，得其毫 发，则无以堕襄阳之泪于岘首，沾齐侯之襟于雍门， 亦无虑乎池台之垔者也。子能从我而求之乎？”客卿 曰：“金石之寿，万不得一。鲁多君子，学无不殖，业之不 修，其何能国耶？”胥靡先生色憙而言曰：“昔者晋在中 叶，谢公在位，袁宏朱轓，蔼然仁风，与扇俱南。历宋至 梁，沈侯保之，以俾后贤至于我朝，与廊庙之风，混乎 为一，浩乎如川，虽有智者，亦莫能辨。盖东海之先民， 慕季子之风绩，故尊尧之忠烈，潘卿之遗直，司谏得 之，而其遗风馀烈，宪台则之。今谢公之风，不泯而益， 不落而殖，抑外宪之力邪？客亦闻之乎？否也。”客卿乃 蹶然而作，周旋里巷，临顾山溪，闻故老之绪言，昭前 修之风轨。盖沈侯方尽瘁于东阳，而梁王已抚带而 伤已。今历年八百，金销石尽，城市皆非，而谢公扇上 之风，至今不坠。自沈侯以下，有贤大夫继之也。不然， 则庶人憔悴，虽有风月，乌得而食之。今天下之言曰： “‘江山不恶，胡不胜衣’。彼徒知东阳以风月而清瘦，又 乌知庶民以风月而瓠肥也哉？遂称”歌曰：“明月为烛 兮，吴越千里，夫何解带盘礡兮，言不及帝？抑君臣憔 悴，未尝相谓邪？宫中故带，不以示约，欲谁示邪？吁嗟 乎！黎庶之肥，东阳之瘦；梁王消瘦，天下之肥也。舍东 阳而相国，则侯之肥瘠未若是而已邪！”于是胥靡先 生起而为乱，乱曰：“飞观硉兀，城东隅兮。兰堂丰屋，交 绮疏兮。绣衣金节，玉”唾壶兮渠黄紫燕，油壁车兮飞 盖摇裔，风清途兮琼缨华绶，照碧梧兮蒸花压玉，炊 雕胡兮手挥五弦，罢吴趋兮长吏著白兮疲民苏谍， 诉简寡兮圜空虚，水云在柳兮日在榆，风乎大泽兮 歌唐虞。

《不碍云山楼赋》〈并序〉

明·贝琼

“夫有云山之境者，恒不得其人；有云山之趣者，恒不得其地。” 而兹楼独领其要，朝岚夕翠，燕坐而尽得之，岂非所谓境以人高，人以境胜哉？竹西尝命余为赋，久未克就。岁阏逢执徐之春，放舟溪上，始获登竹西楼。远眺五茸三泖，穷目力所至为限，飘飘乎若一羽凌空，飞度三素云中也。命酒共酌，操《壑雷》之琴，歌《白雪》之辞，极欢而罢，因援笔为赋，不惟壮云山之胜，且寓感今思古之意焉。

“巍乎层构之造天兮，既内敞而外隅。沧海浩浩而左 汇兮，银河渊渊而右纡。激回风于四阿兮，宿云气于 薄栌。七星挂于北户兮，送结璘而迎望舒。荷倒植而 菡萏兮，芝旁生而扶疏。实仙人之所居兮，候安期于 虚无。两金嵯峨而并峙兮，峨眉巧以迎予。断太华之 仙掌兮，剪蓬莱之左股；扫新黛之联娟兮，洗海门之 秋雨。九山北起而向背兮，翩鸾回而凤舞。泰山拱以 旁绕兮，列邾莒于齐鲁。云霏霏以晨蒸兮，散玉衣而 轻举。何卷舒之无恒兮，倏为龙而为马。羌不起于燕 坐兮，挹爽气于樽俎。招姱娥之二子兮，梦高唐之神 女。聊徙倚而四望兮，悼吾行其孰与？”日散辉于断冈 兮，鸟没影于平楚。美人期而中诀兮，“魂茕茕而若睹。 吾令云以申诚兮，山复阴而道阻。愿从《赤松》以授道 兮，邈清尘之万古。”昔祖龙之帝六合兮，渡浙江而东 巡。王气飒以磷灭兮，璚草萋而自春。悼三女之中夭 兮，高冢崒其犹存。暗沙窑之风雨兮，犹想夫万乘之 雷奔。伟希冯之夙悟兮，逮九龄而知名。荒台圮而荆 棘兮，馀鸟迹之纵横。金石辍而弗闻兮，激流水之泠 泠。平原振藻于东吴兮，翔双凤于太清。胡鹿苑之一 败兮，竟铩翼而就烹。黄耳去而不返兮，唳鹤寂而无 声。羡记室之见几兮，遂南斾而孤征。念丹毂之易偾 兮，鲈秋美而可�“卒全躯于浊世兮，历千春而尚荣。 寻古洞之丹砂兮，吊黄鹤之仙人。天瞢瞢而无光兮， 哭深林之帝魂。白盐皎以积雪兮，火万灶之飞烟。愤 仲父之厉阶兮，冀海水而桑田。博陆忠而覆族兮，宋 南渡而肇祀。汉实薄而少恩兮，独弗念乎厥始。嗟时 俗之好怪兮，语荒唐而无纪。”竦余辔于高丘兮，濯余 足干清泚。访吴子之猎场兮，平芜绿而靡靡。挟白羽 以命中兮，感翩翩之飞雉。宠西施以亡国兮，犹痛恨 于后嗣。爰抗音以弗歌兮，酌兕觥之芳醴。谅高明之 可居兮，胡汨没而弗止？陋齐奴之金谷兮，岁曾几而 荒芜。雪月空而燕去兮，鸟雀啾以惊呼。斥粉黛而弗 贮兮，列图史而自娱。《乱》曰：“云动不测，氤氲霮䨴。勃梦梦”兮。山静不迁，嵚崟《巀嶪》，郁丛丛兮。飞楼蔽亏，青延 翠揽，栋隆隆兮。瞻望美人，于彼夕阳，思无穷兮。弦吾 素琴，目送飞鸿，烟空濛兮。

《太白楼赋》

王守仁

“岁丙辰之孟冬兮，泛扁舟予南征。凌济川之惊涛兮， 览层构乎任城。曰太白之故居兮，俨高风之犹在。蔡 侯导余以从陟兮，将放观乎四海。木萧萧而乱下兮， 江浩浩而无穷。鲸敖敖而涌海兮，鹏翼翼而乘风。月 生辉于采石兮，日留景于岳峰。蔽长烟乎天姥兮，渺 匡庐之云松。嘅昔人之安在兮，吾将上下求索而不” 可。蹇予虽非白之俦兮，遇季真之知我。羌后之视今 兮，又乌知其不果？吁嗟太白！公奚为其居此兮？余奚 为其复来？倚穹霄以流盼兮，固千载之一哀。昔夏桀 之颠覆兮，尹退乎莘之野。成汤之立贤兮，迺登庸而 伐夏。谓鼎俎其要说兮，维党人之挤诟。曾圣哲之匡 时兮，夫焉前枉而直后？当天宝之末“代兮，淫好色而 信谗。恶来妺喜其猖獗兮，众皆狐媚以贪婪。判独毅 而不顾兮，爰命夫仆妾之役。宁直死以顑颔兮，夫焉 患得而局促？开元之绍基兮，亦遑遑其求理。生逢时 以就列兮，固云台麟阁而容与。夫何漂泊于天之涯 兮，登斯楼乎延伫。”信流俗之嫉妒兮，自前世而固然。 怀夫子之故都兮，沛余涕之潺湲。庙堂之偃蹇兮，或 非情之所好。惟不合于斯世兮，恣沉酣而远眺。“进吾 不遇于武丁兮，退吾将颜氏之箪瓢。奚《曲糵》其昏迷 兮，亦夫子之所逃。”管仲之辅纠兮，孔圣与其改行。佐 璘而失节兮，始以见道之末明。睹《夜郎》之有作兮，横 逸气以徘徊。亦初心之无他兮，故虽悔而弗摧。吁嗟 其谁无过兮，抗直气之为难。轻万乘于褐夫兮，固孟 轲之所叹。旷绝代而相感兮，望天宇之漫漫。去夫子 其千祀兮，世益隘以周容。媒妇妾以驰骛兮，又从而 为之吮痈。贤者化而改度兮，竞规曲以为同。《乱》曰：“峄 山青兮河流泻，风飕飕兮澹平野。凭高楼兮不见，舟 楫纷兮楼之下。舟之人兮俨服”，亦有庶几夫子之踪 者。

《风釆楼记》

陈献章

宋仁宗朝除四谏官，其一人余襄公是也。蔡君谟诗 曰：“必有谋猷裨帝右，更加风采动朝端。”弘治十年春， 韶守钱君镛始作风采楼，与唐张文献风度楼相望。 襄公之十八世孙英走白沙，征文以表之。夫自开辟 达唐，自唐达宋，不知其几千万年。吾瞻于前，泰山北 斗曲江公一人而已耳；吾瞻于后，泰山北斗，公与菊 坡二人而已耳。噫士生于岭表，历兹年代之久，而何 其寥寥也！然则公之风采，世人争先睹之为快，若凤 凰芝草，不恒有于天下可知矣。如公之才，行公之志， 所谓障百川而东之，回狂澜于既倒，公固有之。公有 益于人国也大矣。虽然，一谏官岂能尽公哉？颜渊问 为邦，孔子斟酌四代礼乐告之。颜渊处士也，何与斯 理耶？居陋巷以致其诚，饮一瓢以求其志，不迁不贰， 以进于圣人。用则行，舍则藏，微颜子、孔子作《春秋》之 旨，不闻于后世矣。故后之求圣人者，颜氏其的乎？时 乎，显则显矣；时乎，晦则晦矣。语默出处惟时，夫岂苟 哉？英乎勉诸，毋曰“襄公可为也，圣人不可为也。”弘治 十年冬十二月壬申

《待曙楼赋》

何景明

“览敞显之危构，孰崇基而筮营？佩嘉名以绎义，顾朗 景以抒情。信哲子之所宅，相地灵而兆成。”乃其首东 明，背西昧，面阳负阴，启震藏兑。拂苍龙以飞题，朝青 帝而标位。栋梁岌嶪，榱桷袤延。蜃抗叠屋，鸟翼层轩。 岛屿出没以蹙沓，江海汇濊而回旋。虽形胜之辐辏， 匪游衍而荒适。列图史以考玩，殚元思于今昔。庶获 道于朝闻，恒警志而夕惕。于是子夜既逾，寅晓将发。 揽衾裯以起坐，褰帷裳以伫察。鉴在户之明星，徂奔 闼之斜月，宾《旸谷》以驰想，候濛汜而思结。尔乃羲驭 乍临，火轮在东，阳乌出燧，天鸡应锺。光销织雾，气流 文虹。忽赫勃以涌海，稍烂盈而吞江。照杨柳于回槛， 影扶桑于通窗。旷荡黯黮，霁开浩渺银涛，崔嵬金波， 焜耀。云霞收霏而五色，川峤呈态而百巧；鱼龙跃而 滉漾，凫雁翔而高矫。忻万象之昭晰，张群方之幽黝。 于是抚连楹，蹑巍级，纳曲甍之轻暾，散重檐之清旭。 谢季冬之永夜，迎孟夏之修日。继宵虑于昼为，健天 行而晷毕。定二仪之崇卑，审四时之往还。求不息之 窾窍，悟有生之肇端。动静几而互根，晦爽代而循环。 圣有汲古，贤虞失今。回守三月，禹勤寸阴。迹罔迷于 绮丽，心恒创于奓淫。业阶微以富有，德有常而日新。 晞白曜于首旦，感鸣雷于《发春》。

《披云楼记》

何乔新

肇庆郡治之后，崇冈拔起十馀丈，其上坦然如砥，治 城夹冈之左右，而合于其趾焉。宋政和中，郡守郑敦 义作楼其上，而扁之曰“披云。”盖言楼之高峻，若披云 雾而出埃壒也。皇明洪武元年，江西行省郎中黄本 初摄郡事，既修其城，并新兹楼。飞檐杰阁，屹然为一郡伟观。迄今白馀年，风摧雨隳，日以倾圮。成化丁亥， 太守云间黄君瑜乃撒其故而重构之，为楼三间，其 高二丈五尺，深视其高杀其五之一，广视其深倍之。 栋宇宏壮，窗牖虚敞。登其上者，恍然若揽星辰而临 风雨，不知斯楼之在人寰也。黄君政事之暇，辄与寮 佐登焉。启窗拊槛，纵览山川。铜鼓屹其前，顶湖峙其 后，嵩台石室环其旁，而端溪大江萦“纡其下。其奇峰 叠𪩘，高薄霄汉，深涵烟雨，蹲者如狻猊，翔者如鸾鹄， 矫者如螭龙，或旖旎如旌旗，或森疏如剑㦸。其澄波 漫流，或沉沉如白虹，或靡靡如匹练，或㶁㶁有声，如 鸣环佩，莫不逞奇竞态，以献于几席之间。至于嘉植 芳苞，垂荫而飘香，锦鳞翠羽，飞翔而潜泳，皆可以坐 而玩之，观游之胜，甲”一郡矣。黄君以郡通判李敏斯 和尝学于予，俾走书闽海，属予记之。予惟古之君子 所以居高明而远眺望，升丘陵而处台榭，夫岂徒然 哉？盖将澄其心，涤其虑，以善其政而施于民也。黄君 之建是楼，非所谓“居高明而远眺望”者邪？想其登斯 楼也，见山之安重不迁，思所以弘其仁；见水之周流 无滞，“思所以扩其智。见里巷之氓，晨汲而暝舂，思尽 其绥靖之道；见峒处之猺，带牛而佩犊，思尽其招怀 之宜。则为政之道，不出户庭而得之矣。”肇庆为岭南 大郡，颇称难理。黄君为之三年，政以和，民以宁，顽且 犷者革心而慕善，非独其材识之优而然，盖所以开 明其心目，宣泄其志意者，斯楼亦有助焉。予未识黄 君，然闻其少学于广西佥宪四明黄先生，而与先生 之子福建佥宪自立游。自立每为予言“黄君廉慎有 为，不负所学，则其贤可知已。”故为之记。

《览辉楼赋》

瞿景淳

丁未之冬十月辛亥，独复子既赐休沐，迺兀尔谢客， 冲然养虚，息耳目之所如，盖将接周公于梦寐，想黄 帝于华胥。有冯虚子过而访之，披情素商简书，迺出 一编曰：“是吾旧所构览辉楼状也。”始吾家世滨海，五 湖之所灌注，三泖之所萦纡，盖泽国也。而九峰截立， 实峙左墟。中有凤凰山者，连峰参差，其形翔翔，其来 “徐徐。其突而起也，若骧首而骞云汉；其蜿而伏也，若 敛翼而饮清渠。盖仙灵诡异之所窟，今昔仁智之所 居。予尝构楼其巅，诵读三馀。谅静修之有资，矢终焉 以不渝。忽岁月之云改，遂斯胜之久孤。”迺撤故材，移 构城隅。因丘陵以削成，荫梧竹以扶疏。我登啸兮谷 应，我觞咏兮鸟呼。望凤凰于云际，恍“羽仪于天衢。协 瑞图之自天，应昌期以铺舒。今跼蹐金马之门，屏息 承明之庐，盖时神游焉而形不获俱，愧初服之寝忘， 每披图以自娱。维吾子雅好《元默》，其亦以为何如？”独 复子迺笑而应之曰：“吾子诚无忘其初，抑亦恶外胶， 思为千仞之翔，览其德辉而上下乎？盖闻曲士之游 也，恒游于物之内；达”人之游也，恒游于物之外。夫苟 游物之外，则日月焉其吾传舍；乾坤焉其吾蘧庐。志 有所之，山谷不能为之限；道有所合，风气不能为之 殊。故曰：“无内无外，见道之大，无将无迎，凝道之精，无 起无灭，守道之宅。”物我一而吾之性定矣。且人之出 处有三，而吾子何择焉？彼有角机巧以揵出，顾形势 以沬趄。累万金而犹歉，望三旌以觊觎。食以鸣钟，衣 以垂朱，盛绮罗于甲第，飞高盖于通逵，此富贵者之 所乐也，而烈士笑之。其有抗埃壒而孤征，守纯白以 靡他，佩以崇兰，申以揭车，餐朝霞以代食，结蘅杜以 为居，忽问津而不对，宁耕陇以自劬，此山林者之所 乐也，而中行之士笑之。然则君子之出处何居哉？夫 金张火灭，许史星沦，高台既倾，曲池亦平，麋鹿晨游 于墟墓，荆棘丛生于户庭，怅百年之有几，劳一生之 怔营。此富贵者之所殉，固非也；其过而尤之者，则欲 蝉蜕污浊，鸿飞青冥，拟迹箕山，抗志广成，离人类以 长往，甘鸟兽之与群，此山林之所为者，亦非也。故曰： “时藏而藏，时行而行，委运于大化而不逆其故，纵心 于自然而不挠吾情，此圣贤之合德于凤，而居身之 所珍”也，即吾子何居焉？且夫望之翩然若凤之将翔 而复止者，山之形也。子观其深而有得于出处焉，则 且为阿阁之巢，则且为高冈之鸣，御清风以高翔，何 矰缴之能惊？彼叹息于黄犬，悲愁于鹦鹉，思闻鹤唳 而不得者，“诚自绾于荣名也，又何足云哉！”谈未竟，冯 虚子迺起谢曰：“盖闻贤由岳降，地以人灵，兹山之凤 鸣者，吾亦意其昔贤之自况，而因俟来哲于嗣兴也。 得子言而益用深省矣。”于时明月既出，光彻阶除，步 影中庭，仰见斗枢，相对忘言，此心澄如。信外物之非 累，履坦道以于于盖冯虚子忽不知其入于无“我之 门”，而忘其故居也。

《烟雨楼赋》〈有序〉

沈奎

“烟雨楼” ，在嘉禾城东南，余尝往登，惜其倾圮将废，命工新之。复辟旧垣，筑层台于其上，极目纵游，浩然远适。兹举也，观风宣令，余有责焉，遂凭高赋此。

余观民之暇日兮，愿遍历以旁游。命舟师以进涉兮， 遂扬舲于中洲。绝芳芷以径渡兮，暂偃息于兹楼。骋四望以极目兮，谐心旷而神周。南引越水，北控吴丘。 天目西峙，渤海东流。倚嘉城之特障，兀巨浸以中浮。 若乃潇洒长汀，蘼芜远浒。霭霭垂杨，离离芳杜。滃郁 当烟，迷漫若雨。或梦泽而与齐，或湘江之可侣。此则 烟雨之大观，而秀水之佳丽者也。嗟兹楼之倾圮兮， 余励志乎修明。鸠材工以经始兮，迺弥月而垂成。俯 长流以叠石兮，敞层台以列甍。遂反顾以游盼兮，更 焕彩其弥章。余岂纵此娱乐兮，效前修以踵芳。将弃 故而易新兮，挺既摧之屋梁。植申椒与菌桂兮，夷菉 葹之非良。驱鸷鸟于新止兮，俾鸿鹄其翱翔。更欲鹯 鳄夜遁，波涛昼息。嘉鱼出游，翔凫下集。睹采莲兮举 袂，听渔歌以击节。兹则众美之同娱，非予一人之独 怿。《辞》曰：“登兹楼兮日未迟，被明月兮餐露滋。”拾鲜� 兮折瑞枝。寄修姱兮遗所思。举高躅兮惠来兹。尊酒 片言兮皆琼琪。余将借此兮起疮痍。俾烟雨兮遍郊 畦。贤才辈出兮协圣期。《登兹楼》兮心熙熙。

《豫章揽秀楼赋》〈有序〉

汤显祖

江南洪州藩司之楼，紫薇是居。东维揽秀，西俪辩章。 晷漏存焉。仰答天桴，昏旦之候无爽；俯和民纪，旬宣 之政有序。厥由来矣，属乃赤熛示旧，灵祇告新，革不 日而已孚，鼎有时而倾否。岳伯、嘉禾陆公，四明王公， 相与谋曰：“休哉！功有半而可倍，事有一而得三。斯楼 之设，时夜是司。顾以吾属宣怀，未乏羊杜。宾至燕言”， 或假侨札。爰有沙城神仙之路，远在数里；滕阁帝子 之洲，近隔重关。非其便人，难以卜夜微宁。就此一台 之基，增为三城之制，咫尺足以鬯体，寻常可以发志， 出不嫌于久次，进无妨于设险。利用大作，莫便乎是 者。上下俞同，时物会贞。赋取币，馀役以流佣，令信工 敏，浃月而就。剞甃并举，重复凑致。楣极蜿蟺，轩窗玲 珑，庞素而不露其材，髹垩而不伤其质。都作告备，司 时练、吉二公，相与摄英寮，从妙属，帅而登焉。则见山 川毕升，天日加朗，出草树于綦履，度鱼鸟于几席。南 浦西山，不在关城之外矣。徘徊流观，则朱邸华闬，环 珥于府寺；英耋贵俊，冠盖于逵巷。以至都人琇厉之 观，方外伭缁之处，伟“雅神丽，指顾而详。渔唱田歌，夹 重湖之表里；军漕估舶，沸濒江之上下。孰非宇宙之 精气，国家之利宝乎？嗟夫！事有合而成贲，物有大而 可观。我劳如何，烟霞取日用之适；有客莅止，风雨惟 时至之期。至于鼓角晴飞，戾天霄而益爽；壶尊夕转， 迟月露以方盈。”节之以阴阳，文之以礼乐，不其懿与？ 楼成而中丞卫公适来抚我，益新其政，恢军国之容， 复隍台之制，模观精伟，神色异昔，楼增丽而胜焉。岁 戊之申月、日之九，陆公偕岳伯四明丁公、永春李公 觞余此楼。昼漏之闻，连于晡下；夜乌之咽，通乎晨戒， 澄日气于烟霏，写月精于露霭，固已极斐亹之妍谭， 尽淋漓之雅致矣。总而揽之，秀其外者山“川备仁，知 之所乐；秀其中者，人物兼富，教之所叹。傥干霄有异 之气恒存，薄收无忧之言每验。则诸公取适于来旬， 吾属从欢于上日，盖亦太平之盛事，宜长久而无极 乎？彼夫城隅之宴，忘其丧乱；歊台之什，夸乎霸馀，方 今洪淑，吾无取焉。”诸公粲然而笑曰：“然则子为我赋 之。一言均赋，敢居王子之先；九日登高，辱在大夫之 后”云尔。若夫图书上计之省，枢璇布政之宫，蕃北宸 而拱峻，划南夏以成雄，正经途于一轨，极高闶而有 融。金城绕溜于《兑》西，玉漏欐梁于《震》东。取阳阴而定 体，亦登降而在中。制岂悬乎饰朴，时有适于污隆，象 除旧而布新，事有约而助洪。政自公而燕喜，礼宾游 而会通。胜“寄攒罗于一举，意匠图回于再重。允规随 而命作，叶和会而劝功。”引章贡之瑰材，集临汝之精 工。乃作高门，爰及遗垝。土缘剥而厚下，木层升而致 美。下如瓮以穹窿，上若堂其瑰玮。邓磩悬施，绳斲兼 掎。矗以危挺，铺以密砥。重栾承而窈窱，枝牚复以玲 珑。乍井干而宿斗，倏丹雘以流虹。纳灵曦于阳“马，阁 元溜于阴虫。庶欢呼而勿亟，公赏成于具逢。拥宫联 而上陛，立嶒嵘而正容。恍灵区兮涌地，迫庆霄兮丽 空。蛊有事而后大，革取新而不穷。地响奋而盱豫，天 际翔而上丰。准燥湿以维则，度几筵而载容。睇刻漏 于莲花，叶信晷于祥风。寅亮者资其察，贞观者赖其 同。谨户牖而知时，倒衣裳而在”公。具三爵以兴言，会 群龙之高盼。承交臂以宣劬，畅远心而释倦。仍揽秀 以楄危，临辩章而耸绚。谅所揽之多秀，岂吴馀而楚 羡。判休明于昔今，豁怀袖于闻见。方外内其具赏，期 霁晦而兼善。纷憀悷以孤游，被温冲之馀眷。迟九日 兮晞令期，伫三山兮登薄躯。沙城出谷其将晚，滕阁 扶栌而未舒，竟“夜饮其厌厌，俨新构之渠渠。”清酒溢 而山光凝，纤歌扬而潜思纡。时则籁稍沉于风律，节 悬莹于霜钟。云晶晖其敛色，露溥腓而向浓。雾罘川 而晻晻，日罩野以昽昽。沙含虚于近址，灌吟寒于远 峰。历倒茄而去燕，遵反宇以来鸿。援山中兮桂枝，渺 江上之芙蓉。迫年衢之冉冉，旷天宇之溶溶。荡芳英 “于兰苑，怀幽人于菊丛。陶颓然于刺史，嘉率尔于桓公。折茰房而釂醴，警萧辰而切衷。坐纷想于游极，起 延伫于岩栊。像长云之蜿蝘，若飞雨之空濛。躧前荣 而恣观，良郁郁以葱葱。郁葱兮直下，西山兮若画。测 地象于神州，辙《金方》其款跨。上都隐屏于太行，中土 开灵于少华。彼拔地以常然，此濒江”而润化。曒回隍 于溆渚，出清都之台榭。影四序以恒流，气千年而不 谢。江则“括《坤》”为墟，委干为畔。淙淙潼潼，澔澔涆涆，出 没遝沱，緃横泮涣。绎络乎东溟之尽，灔潋乎南纪之 半。川魖冯夷之所盘啸，《海错》天琛之所流灌晦冥而 风云叆，�澹荡而星河炫焕。洞窅眇以无倪，惬虚明 之所玩。流玩兮苍郊，筠之山兮以超。矫回风于丹陵， 上留田而逍遥。𥈭青峰于梅葛，指缑氏于岩椒。白云 英其㟽飞，碧海堆而屿摇。认落花于桃崦，讶沉书于 石桥。乃有紫清悬瀑，斗绝而起；隈若秦人，秀若萧史。 天宝开而霞曙，云盖移而烟靡。崑膏玉以明球，冈流 珠而覆米。洒泉坛于冠石，度松门于屏几。盖西山之 高，二千其咫；西山之延，四百其里。虽发地而厌原，默 匡庐之徙委。浥山带以披衣，诉屏风而叠绮。轮菌接 香垆之云，滵液下清湓之水。势远而危，郁峍崣。�“亏 夕阳于半江，宿初月于层崖。映松榯而气美，渍岚霏 而色滋。日射则阴霞委金，雨过而生烟拂霓。岸明涓 而翠写，风增澜而绀瀩。江女窥而峦雾紫，幽绡织而 岩户移。白鸟光飏于壁嶂，舟人影映于沉晖。递菁荧 其可悦，动冲容而倍姿。拥名城而论都，极敞显之南 戒。颍阴雄成于汉首，武阳式廓于江外。水窦按龟”而 潜泄，冈势凿龙而抗会。湟洫艨艟而布远，楼观储胥 而备大。比志物以维屏，恃休明而勿坏。动回飙而伫 想，步循环于衿带。故其内盼则东西湖水，漭沆日月。 鹤池之烟雾犹鲜，龙门之风雨自出。长桥度以殷雷， 锁院开而辨霓。束二泖于淞函，涣大明于济碣。水花 净而香远，风色迥而态溢。率良士“以思瞿，必都人而 秀发。时泛客于三洲，唱凌波而未阕。绕百花兮霞汇， 约九津兮云泄。缘渌漉以周洄，记斗门之约节。盖宜 绕楼以西逝，迺负关而东决。散盱章而脉清，会宫亭 而势折。卷八郡之风涛，立二孤于喉咽。信东南之都 会，备西北之门阙。岂太真之议褊，将升元之气歇。大 中潜而龙起，建炎”嘘而凤瞥。自中迤西，官方所治，巍 峨络绎，文枢武毗。建中台之龙节，设行马以骢麾。既 鼎立而置参，亦岳峙而分司。受官成之统总，裁气脉 之机宜。大府承而望县翼，坛祠苍而庠序徽。物色音 华之所莅止，明谟《风爱》之所栖迟。训恪则宵严于柝 署，务闲而昼偃于铃扉。通沟转淢，经衢纬陌。参差流 离，朱邸。有赫启北维宁，载南而国。委滕婴于歌吹，带 刘宗之磐石。怵章山兮采铜，款扶疏兮属籍。席芬英 乎献靖，跨文明于淮益。属宗师而绮正，收茂才而路 辟。被儒素以矜华，朗慧姿而秀奕。时节物以斯游，傃 《国风》而咏适。罢闻乐之层欷，食衣税之旧德。扶舆中 央，精华矞皇，山液而流，川晖而翔。贵相上将，公卿丞 郎。或乔梓而槐棘，或埙篪而圭璋。骈绯夹棨，嗣鼎承 筐。偶必大而无降，交累懿而益详。典则独藏于望国， 风徽时映于公行。必百世而犹祀，在式微而亦张。故 老敦诗，成童诵章。道述门素，经营国常。七族奄而鲁 阜，八姓彩而吴襄。冠事业于本朝，袭俎豆于其乡。月 旦重于汝颍，科目兼乎颜。商里聚星与通德，蔼乔木 而相望。馀则所至而烟火万家，所向而云树千窗。或 望止以如归，代谧作而无哤。至乃郛廛表里，百物充 牣。辏估客之风期，浃章门于广润。𦈜精奇乎万里，舶 鱼鳞于重镇。概展成而授序，纷骈击而沸震。货如台 兮累槅，宝若星兮流晕。炯琲珏以弥出孰槻�“而见 吝。步旗亭以稽诣，伙阑干而售俊。”敞物力之膏华，识 山渊之美蕴。固顽艳之共往，取资生而适韵。然犹贵 不粥于周度，贱难得干老训。禀方岳之理静，忘关赋 之征峻。市无扰以无虞，贾亦廉而亦信。民日中而自 退，士三倍而无近。却服御于夭邪，劭康功于田畯。惟 江之堧，厥田十千。虽水耕而火耨，职善坊而固“泉。悬 穜稑于岁杪，视黍稷于昏前。怙宽乡而偿瘠，趾乐郊 而趣先。”适斯楼之倚徙，厥高眺于天田。原隰素而夷 衍，塍皋绣而邈绵。澹如云之漠漠，计井牧以无愆。望 杏花兮轻弱，讯泠风兮陌阡。意民天而远想，岂烟景 之流连。若乃湖圩宕迭，五百馀里，黄荆白沙，松蒲柏 子，柘叶长坽，桃花浅水。皪莲芡于蒲稗，唼鹥凫于鰋 鲤；列渔步之攸界，繄泽梁之所坻；风鲜景明，烟消水 平；鹜鸣榔其如织，鼓钓丝而互经；拂鸬翎于旅雁，杂 渔唱于高莺。昼炊烟乎樵舍，夕弭枻于吴城。喜多鱼 而献公，佐凉酎于轩楹；逗沧洲兮岁晚，莞江潭而独 醒。对神物于嘉鱼，咏圣风于《有杞》。则有逢掖深衣，圜 桥方履；颙颙祈祈，雍雍济济，或翱于庠，或吟于里。容 服既则，周行有礼，尊悦皇风，瞻趋素齿，披文采友，来 会于此。摘秀升之章句，析孝文之经史，镂道祖于图 纬，䌷次宗于元旨。若显若靓，或哦或倚，企飞榱而逸 想，循伏槛以流思，汰尘涬而空清，引芳妍而蕴滋，类矫旨而《角鲜》，实交头其取师，江山有兴文之助，风云 为接武之资。龙门自天，揭彼云陲。鹿鸣于苹，宴我薇 司。骇楼中之撰结，成世表之威仪。江湖濒而猥大，豫 章拱而见奇。皆我公之揽撷，献《王书》而载驰。厥有学 道之侣，高隐之伦，慕澹台之友教，絫三百以为群。处 孺子之式闾，倚一木而自珍。来游来歌，载言载欣。仰 吴会兮倾言子，俯沧浪兮吊苏君。岂“风流之遂远，缅 容与于青云。世何流而不波，路有方而必尘。章之门 兮尘芾，章之流兮波逝。”毓元命于江湖，晔开神而演 秘。蛟宫启灵，巍乎真君。沙城表谶，多乎圣人。撙云仞 于西峰，结飞客于南津。抚城阙以逾故，展空明而互 新。吹笙之台晻蔼，文箫之宅氤氲。侧控鹤之元景，挹 写韵之清神。渺仙尉兮难即，掞丹华而散雯。�“伶崖 兮有觌，响天乐以鸣真。庶仙人于楼居，故延庚而挹 辛。”西山之阳，不死之乡；西山之阴，无生之林。渡江之 旨奇特，远谿之笑清越。西江之水无尽，南岳之风有 郁。下云居而振幡，过上蓝而拄拂。圣谛冥兮体常露， 凡情尽兮境超忽。坐盘中兮何事，讲虚空兮何物？相 与诧黄龙于山中，笑丹露于木末。唤裴休乎断“际，点 韦丹于灵彻。楼观等而平视，喧寂泯而何设？领元释 于簪俎，玩今风而古辙。诞江阳之俶诡，常寄言而设 端。曩神明之鳞萃，今岩岫之空寒。谅独往之能事，洵 绝地之匪难。乍游陟以成趣，岌人寰而讵安。闵吾流 兮阅世，蹇川途而独诣。南上濑以忘疲，溯通津而必 暨。楼舰分风而转颿，铙鼓接韵而浮吹。路八达以如 丝，坐交衢而委辔。畴四方之都雅，极宦游之体势。”公 应接以馀闲，客周咨而有寄。或雅歌兮投壶，试清唱 兮举袂。足登高而送远，具成欢而既醉。乃至放臣泪 国，迁客思乡，赴建康而不果，适交筦而未行。亦有贤 士失志，游子迷方，睹迁谢而多悲，感留滞而自伤。一 登楼而慷慨，冀宣写于毫芒。客也无勤，听我劳音。会 计之司，成赋是钦。日至而锺石斯起，岁献而漕艎载 歆。绝控引以无期，灌天渊而在今。则有兑士烦于星 渚，橦樯广于山林，流粟羡于沙砾，筹策高于崖崟。橹 柁取于鱼鸟，邪许殷乎《笳音》，旗帜挠于荆吴，讙嚣彻 乎晏阴。见军国之有衍，慨涂泥之所任。戒骄哗于水 次，妥积廥于潢浔。时我公之约饬，往听瞩以回临。喟 民膏于兹土，悚国赋之惟金。延少内以涓烦，属都官 而献斟。约古有稻粱之色，刑民无醉饱之心。鼓掺发 而念远，棹歌齐而思深。思深兮太息，倒景兮西夕。秋 志激而弥亮，风候绍而无射。柅流华于末光，动寒姿 于暝色。纷下驰兮烟阙浮，倾霞晦兮禽啁啾。感授衣 兮谢欢燠，炳华烛兮重登游。进匏瓜而更酌，承湖海 之下流。怅凉天兮北河，遗佳人兮南州。月微波而灔 席，风析木以宜秋。发浮樽于渐台，进河鼓于宵筹。绝 天潢之阁道，奉紫薇而披廓。宛衡殷其在南，正杓觿 于龙角。辖左右之煌煌，辅帝车而轨若。偶少府于关 梁，蹑天阶而用作。步“飞光兮意折，想壮武于丰城。何 千年之宝气，得斯人而夜明。河魁载西，形如戴匡。津 梁在中，号曰文昌。主临川而集计，愧余生之草乡。草 木落而自出，风云兴而讵央。廓凛秋其在此，若端居 而远行。喜布政之优游，逡乐职以翔徉。究由来之陂 复，岂逢今而太康？”盖我江南以西也，挟浅原于汉汭， 抗虔枢乎瓯粤，错馀方而有隧，剪丛徼而或蘗，峦隰 体宽而重缊，江湖气急而轻发，首柏举之兴替，逮蕲 黄而合裂，王政痹而泽弛，物力恢而气竭，阻丧乱以 何言，诿寻常其固然，算鸿𬪩之美业，各未逾乎百年， 山川黩色，穷于有元。诞我高皇，戴斗履衡，虎变龙兴， 日在金水，风清汉荆，岁在星纪，天飞吴京初震，出于 南昌，讫干战于康郎。赐观灯于南浦，诏腾鹿于西冈。 宴群臣而天歌夜清，礼元圣而春旌晓翔。父老欣欣， 士女洋洋。何江汉之首被，而《韶》《英》之遽锵。至于今二 百馀年，洪都拱真人之跸，庐山为天子之障。法物具 而加精，官列盛而弥庄。伟我诸公，有济其郁。卫公抚 兹，益斐其菉。汉流声于次公，唐宣风乎九龄。陶姑熟 之大志，顾太康之廉贞，耿河南之概亮，王新建之虚 灵，九皋来而宪重，三原至而赋轻。谳决爽鸠于林鹗， 文学猗兰于蔡清，并师济而休嘉，各勤施而茂祉。郡 榻奋平舆之节，邑弦奉道州之理。回秀色于干旄，鬯 惠氛于兰醴。云无覆而不卿，露有瀼而必旨。南斗之 荧不入，西郊之霖自弥。出明月于海昏，荑枯章于郡 邸。武宁希夏雪之零，新吴断元谷之秕。麦窥闾而岐 秀，稻旅生而再薿。洲野牯而不牧，户肥羜而有酾。女 遵行以绸直，叟游咏而都伟。揽秀盛以恭承，起欢娱 而伏膺。会大往其何极，巩方来而载宁。善诸公兮有 作，庆微生兮乐成。荫层覆之耽耽，对清佩之盈“盈。景 斜延于夕，佳趣遥摄于秋屏。目烦燎而下尽，兴澄歊 而上征。商飙卷而户洞，暗河低而坐倾。悟挈壶之戒 晓，憬通鼜而迟明。乐燕胥其匪报，激高歌乎列星。”歌 曰：“山巃嵷兮江逶迤，结飞楼兮含翠微。雨旸贞兮流

《夕佳楼记》

陈文烛

夕佳楼与滕王阁并峙，在章江门北云。匾为嘉靖间 抚台何公迁书，楼日荒圮。万历丁亥，南昌守范君涞 檄南昌何令选新建，余令梦鲤修之，守道龚公嘉叹： 此良有司之事也。三月望日，召余同右伯宋公登焉。 古人修禊事，宴桃李，卜乎春暮，况登楼乎？乃巡城而 西，并舆至楼下，解带凭栏。西山当面，冈峦如洗，章江 之水绕城隅而洄。日将蒙谷，碧波荡漾，极浦幽岫闪 闪作五色光。已而下楼过北城，登德胜门，白沙长里 许，高数十丈，如沙城，青林翠竹，一望无际。郭内万家， 比屋连甍，最高者紫薇楼也。两公言：“江自南赣，西绕 凤凰洲，北逾扬子洲，望匡庐而注于湖。湖自抚建过 广润门，南会于江。诸水合流融结，而”城兹土，信美矣。 谓余陈仲举之高风，韦丹之遗爱，王子安之弘词，张 雷之博物，王伯安之勋树，孙许之忠烈，皆与江山不 朽，登览者以人异乎？已而还楼，日西匿矣。烟云倏起， 苍茫莫辨，西风飞帆，过者千计，影落酒枪。已而薄暮， 远火渔灯，乍明乍灭，栖鸟投林，嘤嘤和鸣。少焉月出， 太宇如镜，绝无纤尘。宋公言“西湖月夕，惟处士放鹤 亭佳。”龚公言“桐江月夕，惟子陵钓台佳。”余谓鄱湖月 夕，惟石钟山佳，高皇帝文谟武烈在焉，舄奕千古，远 迈汉宋。中天大明，登览者以代异乎？已而月渐近人， 去灯移席，就月饮焉。蛛网挂檐，沉鲤跃水，风响涛声， 远树如落。村墟夜舂与疏钟相间，宾主浑忘兹夕，诚 佳矣。两公言中原多故，水旱频仍，如登览何？余谓天 心仁爱，明主宵旰，吾侪果杞人忧乎？归而漏下三鼓。 越三日，有司以旱祷雨，雨三日。丰。注操笔记之，或可 释登楼之感也。

《烟雨楼记》

王元凤

壬戌之春，正月既望，王子与客汎舟于欈李之南湖。 湖有楼，宛在水中央，以烟雨得名。时风日晴霁，水天 一色。登斯楼也，凭高眺远，心目俱旷。王子喟然谓客 曰：“夫地以人灵，情因境会。抚今诉昔，眷旧图新，莫不 选景留连，送怀浩渺。况乎名垂五代，迹炳三吴，踞七 邑之奧区，揽一方之胜概。星檐耸翠，俨琼阙以翚飞”； 斗栱流丹，凭碧霄而鼎峙。日薰花气，暖欲生烟；云霭 波光，晴偏结雨。斯楼之建，有自来乎？客乃穆然而深 思，睾然而高望，曰：“天地不能有平成而无倾陷，日月 不能有光华而无晦蚀，四时不能有运行而无代谢。 盛衰之理相循环，兴废之机相倚伏也。”观夫驾长渚， 轶平畴，双峡缀其襟，两湖为之带。联“远岫于秦峰，奇 分海市；引洪涛于震泽，广纳川流。”鳞翰悦而游翔，草 木纷其藻绘。当其旭日迟迟，条风习习。柳带朝烟而 眉锁，桃含宿雨而粉消。青雀棹来，芳草渡；摇人影；紫 骝嘶去，杏花村。飐酒旗。三春游冶，纨縠云连；四野喧 阗，笙璈水沸。若乃夕阳栖堞，秋露凝皋；萝薜紫烟，芙 蓉红雨。或携觞至止，或挟伎来游，或望莲浦以徘徊， 或倚桂枝而延伫。浪浴鸥凫，客坐钓鳌之石；风吹𬞟 蓼，帆移放鹤之洲。于时翠沼澄鲜，朱楼漾彩，金碧浮 图，倒影斜穿；银汉绮罗；画舫回波，宛在瑶台。以至长 夏停桡，晴阴并爽；隆冬汎棹，雪月皆宜。斯固凭眺之 极观，登临之逸致也。迨夫陵谷迁移，海田变易，烽传 楚炬，焰烈秦灰。舞榭顿尔丘墟，歌台鞠为茂草。尘埋 景歇者，三十馀年矣。玆有西浙欧阳，禾邦召伯，操澄 秋水，惠普春台。时行野而劝农桑，每观风而咨疾苦。 爰游南浦，自我东郊。瞻古迹之久湮，怅荒台之在望。 遂乃诛茆故址，荫樾新堤。雕甍绣桷，美轮奂以增华； 彩鹢仙凫，骋游遨而骈集。更有英流蹑响，骚雅循声， 靡不摛藻研思，敷荣竞艳。律暖寒郊，人分“玉楼之句； 词腴瘦岛，家传金谷之篇。由兹以观，今昔盛衰之异， 后先兴废之殊，不于斯楼概可见欤！”王子曰：“旨哉言 乎！”遂援笔而为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