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考工典/第106卷 中华文库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一百六卷 |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考工典
第一百六卷目录
亭部艺文二
四望亭记 李绅
许氏吴兴溪亭记 权德舆
暮春陪诸公游龙沙熊氏清风亭诗序
前人
燕喜亭记 韩愈
枝江县南亭记 皇甫湜
项王亭赋〈并序〉 李德裕
二公亭记 欧阳詹
郢州孟亭记 皮日休
卢郎中浔阳竹亭记 独孤及
抚州南城县客馆新亭记 前人
冷泉亭记 白居易
白𬞟洲五亭记 前人
兰溪县灵隐寺东峰新亭记 冯宿
歙州披云亭记 张友正
荇溪新亭记 李𣸣
题望春亭诗序 杨夔
春宴萧侍御林亭序 于卲
孟夫子生生亭赋 卢仝
考工典第一百六卷
亭部艺文二
《四望亭记》李绅
濠城之西北隅,爽耸四达,纵目周视,回环者可数百 里而远。尽彼目力,四封不阅,尝为废墉,无所伫望。郡 守彭城刘君,字嗣之,理郡之二载,步履所及,悦而创 亭焉。丰约广袤,称其所便。栋干梯陛,依墉以成。崇不 危,丽不侈,可以列宾筵,可以施管磬。云山左右,长淮 萦带,下绕清濠,傍阚城邑,四封五通,皆可洞然。太和 “七年春二月,绅分命东洛,路出于濠,始登斯亭,周目 四瞩,美乎哉!春台视和气,夏日居高明,秋以阅农功, 冬以观肃成,盖君子布和求瘼之诚志,岂徒纵目于 白雪,望云于黄鹤。庾楼夕月,岘首春风,盖一时之胜 爽,无四者之临眺,斯亭之佳景,固难俦俪哉!淮柳初 变,濠泉始清,山凝远岚,霞散馀绮。”顾余尝为玉堂词 臣,笔砚犹在,请书亭表事,刻石记言。“癸丑岁建卯月 七日赵郡李绅书。”
《许氏吴兴溪亭记》权德舆
《溪亭》者何?在吴兴东部,主人许氏所由作也。“亭制约 而雅,溪流安以清”,是二者相为用,而主人尽有之,其 智可知也。夸目奓心者,或大其闬闳,文其节棁?俭士 耻之。绝世离俗者,或梯构岩𪩘,纫结萝薜,世教鄙之。 曷若此亭与人寰不相远,而胜境自至。青苍在目,潺 湲激砌,晴烟荫岚,明晦万状,鸥飞鱼游,不惊不喁,时 时归云,来冒茅洞。许氏方岸鹖冠,支筇竹,目送溪鸟, 口吟《招隐》,则神机自生,利欲自薄,百骸六脏之内累, 无自而入焉。有田二顷,傅于亭下,镃基之功,出于僮 指。每露蝉一声,秋稼成实,倚杖眺远,不觉日暮。岁食 之羡,则以给樽中。方其引满陶然,心与境冥,则是非 得丧,相与奔北之不暇,又何可滑于胸中。�“夫举世 循物以失性,而不能自适,且缪戾于动静之理。君之 动也,代耕筮仕,必于山水之乡。故尉义兴,赞武康,皆 有嘉闻,而无秕政。其静也,则偃曝于斯亭,循分食力, 不矫不躁,庸讵知今日善闭,不为异时之大来耶?”予 知之深,故因斯亭以广其词云。
《暮春陪诸公游龙沙熊氏清风亭诗序》
前人
“暮春三月,时物具举。先师达贤,或风于舞雩,或咏于 《兰亭》,所以畅情灵,涤劳苦,使神王道胜,冥大天倪。吾 徒束支体于府署,以簿书为桎梏有日矣。”故因休沐 之暇,考近郊之胜,郭北五里有古龙沙,龙沙北下,有 州人秀才熊氏清风亭,盖故容州牧戴幼公、前苍部 郎萧元植,贤熊氏之业之文,尚兹境之幽旷,合资以 “构之,创名以识之,五年矣。”初入环堵,中有琴书,披篁 跻石,忽至兹地。鄱、章二江,分派于趾下;匡、庐群峰,极 目于枕上。或澄波净绿,相与无际;或孤烟归云,明灭 变化。耳目所及,异乎人寰。志士得之为道机,诗人得 之为佳句。而主人生于是,习于是,其修身学文,固加 于人一等矣。况其志励于萤雪之下,业成于薪水之 馀,则甲科令名,如在指顾。是会也,有御史府杨君薛 君,同列崔君、校理魏君,皆以文发身,或再战再克。予 与皇甫君不繇是进,亦陪其欢,虚中旷然,取乐名教。 而主人趋隅拜下,敬恭得礼。请酌古道,遍征歌诗。因 曰:“自十数年间,在是府者,腾陵杳冥,离会靡常。众君子用牵乎时,未始有极,然异日之适,非今日之适也。 至若心同于内,迹吻于外,交臂瞪视,吾丧我于此亭 者,一生几何?是不可以不纪。”乃次诗于屋壁,各疏爵 里,以为《清风亭故事》云。
《燕喜亭记》韩愈
太原王弘中在连州,与学佛人景常、元慧游。异日从 二人者行于其居之后丘荒之间,上高而望,得异处 焉。“斩茅而嘉树列,发石而清泉激,辇粪壤,燔椔翳。却 立而视之,出者突然成丘,陷者呀然成谷,洼者为池, 而缺者为洞,若有鬼神异物阴来相之。自是弘中与 二人者晨往而夕忘归焉,乃立屋以避风雨寒暑。”既 成,愈请名之。其丘曰“俟德之丘”,蔽于古而显于今,有 俟之道也。其石谷曰“谦受之谷”,瀑曰“振鹭之瀑”,谷言 德,瀑言容也;其土谷曰“黄金之谷”,瀑曰“秩秩之瀑”,谷 言容,瀑言德也;洞曰“寒居之洞”,志其入时也;池曰“君 子之池”,虚以锺其美,盈以出其恶也;泉之源曰“天泽 之泉”,出高而施下也;合而名之以屋曰“燕喜之亭”,取 《诗》所谓“鲁侯燕喜”者颂也。于是州民之老,闻而相与 观焉,曰:“吾州之山水名天下,然而无与燕喜者比。经 营于其侧者相接也,而莫值其地。凡天作而地藏之, 以遗其人乎!”弘中自吏部郎贬秩而来,次其道,途所 经,自蓝田入商、洛,涉浙湍,临汉水,升岘首以望方城; 出荆门,下岷江,过洞庭,上湘水,行衡山之下,繇郴逾 岭,猿狖所家,鱼龙所宫,极幽遐瑰诡之观,宜其于山 水饫闻而厌见也。今其意乃若不足。《传》曰:“智者乐水, 仁者乐山。”弘中之德,与其所好,可谓协矣。智以谋之, 仁以居之,吾知其去是而羽仪于天朝也不远矣。遂 刻石以记。
《枝江县南亭记》皇甫湜
京兆韦庇为殿中侍御史河南府司录,以直裁听群 细,人憎构之,责掾南康,移治枝江。百为得宜,一月遂 清。乃作《南亭》,以适旷怀。亭俯湖水,枕大驿路,地形高 低,四望空平。青莎白沙,椌柞缘崖,涩芰圆葭,诞漫朱 华,接翠裁绿,繁葩春烛,决湖穿竹,渠鸣郁郁,潜鱼历 历,产镜嬉碧,净鸟白赤,洗翅窥吃,缬霞縠烟,旦夕新 “鲜。冷泪喧啼,怨柳情绵。令君骋望,逍遥湖上;令君宴 喜,弦歌未已。其寮其民,日致欣游成群。使缨叹恋,停 车止征。”实为官业,而费家货,不妨适我,而能惠众。呜 呼!是乃仁术也,岂直目观而已乎?吾知韦君若是也 多,惜以尺刀效小割,异日赋政千里,总戎疆场。吾知 其辩纷也,亦若是而已矣。乃为作记,刻于兹石,以图 永久。
《项王亭赋》〈并序〉李德裕
丙辰岁孟夏,予息驾乌江,晨登荒亭,旷然远览。因观太尉清河公刻石,美项氏之材,叹其屈于天命。“自古聪明神武之主,未尝不应天顺人,以承大业。项氏纵火咸阳,失秦中之固;迁主炎裔,伤义士之心。违天违人,霸业隳矣。汉皆反是,故能成功。据秦遗业,东制区夏,数败于外,常有关中为旧主。缟素以义动天下,虽” 项氏犹存,而王业基矣。若乃蠖屈鸿门,龙潜天汉,始降志于一人,终伸威于四海,则萧张之计,不亦远乎?予尝论之,汉祖犹龙,项氏如虎,龙虽困而其变不测,虎虽雄而其力易摧,一神一鸷,宜乎敻绝。然舣舟不渡,留骓报德,亦可谓知命矣。自汤武以干戈创业,后之英雄莫高项氏,感其伏剑此地,因作赋以吊之。
“登彼高原,徘徊始曙。尚识舣舟之岸,焉知繁马之树。 望牛渚以怅然,临乌江而不渡。想山川之未改,叹斯 人之何遽。思项氏之入关,按秦图之割据。恃八千之 剽疾,弃百二之险固。咸阳不留,王业已去。将衣锦于 旧国,遂扬旌以东顾。虽未至于阴陵,谁不知其失路。 耻沐猴之丑诋,乃烹韩而泄怒。谓天命之我欺,何霸 王之不寤。”嗟乎!楚声既合,汉围已布。歌既阕而甚悲, 酒盈樽而不御。当其盛也,天下侯伯,自我而宰制;及 其衰也,帐中美人,寄命而无处。《季数》遁而不亡,羽一 败而终仆。岂非独任其威力,不由于智虑?追昔四𬯎 之下,风烟将暮。大咤雷奋,重瞳电注。叱汉千骑,如猎 狐兔。谢亭长而依然,愧父兄兮不渡。“既伏剑而已矣, 彼群帅兮犹惧。虽霸业之未成,亦终古而独步。”周视 陈迹,缅然如素。听乔木之悲风,感高秋之零露。因献 吊于兹亭,庶神明之可遇。
《二公亭记》欧阳詹
“胜屋曰亭”,优为之名也。古者创栋宇,才御风雨,从时 适体,未尽其要,则夏寝冬室,春由秋户,寒暑酷受,不 能自减。降及中古,乃有楼观台榭,异于平居,所以便 春夏而陶堙郁也。楼则重构,功用倍也;观亦再成,勤 劳厚也。台烦版筑,榭加栏槛,畅耳目,达神气。就则就 矣,量其材力,实犹有蠹。近代袭古增妙者,更作为亭。 亭也者,藉之于人,则与楼观台榭同,制之于人,则与 楼观台榭殊,无重构再成之糜费,如版筑栏槛之可 处,事约而用博,贤人君子多建之。其建之,皆选之于胜境。今年暮春月,邦牧安定席公别驾置同正前相 国天水姜公。念兹邦川逼溟渤,山连苍梧,炎气时回, 湿云多来。又日临胃次,斗建辰位,和气将徂,畏景方 至。《月令》云:“可以升山陵,可以居高明。”盖谓是月。况地 理卑庳,而不择爽垲以荡夫污廅乎?因问俗相原隰, 郭东里所,共得奇阜,高不至崇,卑不至夷,形势广袤, 四隅若一。含之以澄湖万顷,揖之以危峰千巅。点圆 水之心,当奔崖之前;如钟之纫,状鳌之首。二公止旌 旟以回睇,假渔舟而上陟。幕烟茵草,玩怿移日,心谋 意筹,有建亭之算而未之言也。二公既归邑,踵公游 于斯者,如市登巾,隆观媚丽,前来后至,异口同辞曰: “汉帝不曰‘百姓安其田里,而无愁怨之声者,其由良 二千石乎?是谓政平教成,时和景清,使俗泰而民以 安者也。《虞书》不曰:‘股肱良哉,庶事康哉’,是谓翼帝藩 皇,调阴序阳,使物阜而民以昌者也。席公今日之化 育,吾徒是以宁;姜公昔岁之弼谐,吾徒是以昌。且以 之宁,又以之昌,岂弟君子也。《诗》曰:‘岂弟君子,民之父 母’。二公者真吾父母矣。兹阜二公攸选尚而加爱,务 休讼简,必复斯至。上露下芜,忍令父母憩之乎’?”遂偕 发,为父就亭之功,如墙而陈,诚于县尹,县尹允其谋 而为之辨。方经跖等,周环当上顶;诫奢训简,以授子 来。于是家有馀粮,囿有馀木,或掬一抔土焉,或剪一 枝材焉。一心百身,蜂还蚁往,榛莽可去以自薙,瓦甓 无胫而奔萃。一之日斤斧之功毕,二之日圬墁之佣 息。再晨而成,二公莫知。层梁亘以中豁,飞甍翼而四 翥,东西南北,方不殊致。糊白坟以呈素,雘赪壤而垂 绘。通以虹桥,缀以绮树。华而非侈,俭而不陋。烟水交 浮,岩峦叠回。精舍奉其旁达,都城企其遐际。容影光 彩,摇漪入涧。指朱轩于潭底,阅云岑于波里。爌熿油 油,如飞若动。又钓人飘飖于左右,游禽出没乎前后。 一眄一睐,千趣万态,税息之者,若在蓬壶方丈之上。 二公重清旷于旧赏,纳衷恳乎群庶,寻幽探异常于 斯,劳宾祖客常于斯。加此平畴间辟,通途在下,可以 亲耕耨,可以采讴谣,作一亭而众美具噫?天造兹阜, 其固与人为亭欤?不然,何不远郛郭而博敞诡秀之? 若此非常之地,意待非常之人,故越千万祀而至二 公方觌也。邑人想之,复言曰:“事无隐义,物有正”名。地 为二公而见,亭从二公而建斯亭也,可署“二公亭”,虽 刍荛之云,中实有谓。二公不忽,遂以为号。小子艺忝 于文,曾观光上国,去之日,历越游吴,归之晨,逾荆经 汉,会稽之兰亭,姑苏之华亭,襄阳岘首,豫章湖中,皆 古今称为佳境。或栋宇犹在,或基址未圮,山川物象, 遍得而览。方之于此,远有惭德,懿哉二公!智周德厚, 卜地如此,感民若彼,其非饰说,入吾邑者知之,奇境 升吾亭者知之。古之制器物,造宫室,咸有铭颂,以昭 其义。斯亭也,岂无效古而为之章句者?小子薄劣,不 敢议其事,粗述其旨,始为之记,兼借二公之名于记 左,以为邦荣。在位元寮,亦以次序,从公而列。贞元九 年三月二十五日记。
《郢州孟亭记》皮日休
明皇世,章句之风,大得建安体。论者推李翰林、杜工 部为尤介。其间能不愧者,惟吾乡之孟先生也。先生 之作,遇景入咏,不抱奇抉异,龌龊束人口者,涵涵然 有千霄之兴,若公输氏当巧而不巧者也。《北齐》美萧 悫有“芙蓉露下落,杨柳月中疏”,先生则有“微云淡河 汉,疏雨滴梧桐。”《乐府》美王融“日霁沙屿明,风动甘泉 浊。”先生则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谢朓之诗句 精者,有“露湿寒塘草,月映清淮流。”先生则有“荷风送 香气,竹露滴清声。”此与古人争胜于毫厘也。称是者 众,不可悉数。呜呼!先生之道,他复何言耶?谓乎贫,则 天爵于身;谓乎死,则不朽于文。为士之道,亦已至矣。 先生襄阳人也;日休,襄阳人也。既慕“其名,亦睹其貌。 盖仲尼思文王则嗜昌歜,七十子思仲尼则师有若, 吾于先生见之矣。”说者曰:“王右丞笔先生貌于郢之 亭,每有观之志。”四年,荥阳郑公诚刺是州,余将抵江 南,舣舟而诣之,果以文见贵,则先生之貌纵视矣。先 是亭之名,取先生之讳。公曰:“焉有贤者之名为趋厮 走养,朝夕言于刺史”前耶?命易之以先生姓。日休时 在宴,因曰:“《春秋》书纪季公子友仲孙湫字者,贵之也, 故书名曰贬,书字曰贵,况以贤者名署于亭乎?君子 是以知公乐善之深也。百祀之弊,一朝而去,则民之 弊也,去之可知矣。见善不书,非圣人之志。”宴豆既撤, 立而为文。咸通四年四月三日记。
《卢郎中浔阳竹亭记》独孤及
“古者半夏生,木槿荣,君子居高明,处台榭。”后代作者, 或用山林川泽、鱼鸟草木,以深其趣。而佳景有大小, 道机有广狭,必以寓目放神为性情。筌蹄则不俟沧 洲而闲,不出户庭而适。前尚书右司郎中卢公,地甚 贵,心甚远,欲卑其制而高其行,故因数仞之丘,伐竹 为亭,其高出于林表,可用远望,工不过凿户牖,费不 “过剪茅茨。以俭为饰,以静为师。辰之良,景之美,必作于是。”凭南轩以瞰原隰,冲然不知锦帐粉闱之贵,于 此亭适也。前有香草怪石,杉松罗生,密筱翠竿,腊月 碧鲜,风动雨下,声比箫籁。亭外有山,围湓城,峰名香 炉,归云轮囷,片片可数。天香天鼓,若在耳鼻,是其所 以夸逋客而傲汉貂者。百里奚爵禄“不入,故饭牛而 牛肥。”卢公恬智相养,于是《竹亭》构而天机畅。尝试论 亭之趣,“夫物不感则性不动,故景对而心驰也;欲不 足则患不至,故意惬而神完也。耳目之用系于物,得 丧之源牵于事,哀乐之柄成乎心。心和于内,而事物 应于外,则登临殊途,其适一也。”何必嬉东山,禊兰亭, 爽志荡目,然后称赏。公欲其迹之可久,故命余为志。
《抚州南城县客馆新亭记》前人
古者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 有路室。于是乎宾客有止舍、羁旅有寄寓。而是邦下 与两越、七闽犬牙其疆。守官者以为地遐途穷,而琐 琐行迈之罕到也,则杀其礼而阙其物焉,无修除之 备,无井树之设。及客至,则候人不为导、里人不授馆, 而盘餐薪刍之贶蔑如也。由是途而往者,佥曰“陋如 之何?”是岁也,台司审县尹之奇,擢王公昕为南城公。 至之日,则制其事,典陈其艺,极视年之上下,去民之 疾苦。凡三月而南城之人和。于是饰厩置以候宾客, 葺旅次以待羁旅。夏六月,筑其馆,辨其域于道,用作 新亭于馆之阳。厦屋耽耽,俯瞰浚壑,宾位在左,主位 在右。然后铲墝埆,堙坎窞,以为大逵,属之于溪。设双 船于清津,以备迳渡。每将之迎之,则自郊劳至于致 饩,无旷礼,无违物。而兹亭之经始也,取废彻之材以 利用,用迺有节;入鞭扑之赎以庀工,工忘其劳;崇栋 宇之制以礼宾,宾至如归。三者不愆于素,功是以懋, 政是以立。若行者有犯较之祭,居者修饮饯之好,登 斯临斯,酾酒以赠之,则“溪云竹风,生于户牖,而绿野 青山,为之亭衢。三爵之后,可以送千里之目,可以道 四方之志焉。兹又胜会之佳境,凡底绩以兴利,革故 以谋始,修礼以备物,僝功以成务,政之大者。宜其刊 作者之茂实,以示后嗣。不然,他山之石,何以在此?”是 岁,广德二年也。
《冷泉亭记》白居易
东南山水,馀杭郡为最,就郡言,灵隐寺为尤,由寺观 冷泉亭为甲。亭在山下,水中央,寺西南隅,高不倍寻, 广不累丈,而撮奇得要,地搜胜概,物无遁形。“春之日, 吾爱其草薰薰,木欣欣,可以导和纳粹,畅人血气;夏 之夜,吾爱其泉渟渟,风泠泠,可以蠲烦析酲,起人心 情。山树为盖,岩石为屏,云从洞生,水与阶平。坐而玩 之者,可濯足于床下;卧而狎之者,可垂钓于枕上。”矧 又潺湲洁澈,粹冷柔滑,若俗士若道人。眼耳之尘,心 舌之垢,不待盥涤,见辄除去,潜利阴益,可胜言哉!斯 所以最馀杭而甲灵隐也。杭自郡城抵西封,丛山复 湖,易为形胜。先是,领郡者,有相里尹造作虚白亭,有 韩仆射皋作《候仙亭》,有裴庶子棠棣作《观风亭》,有卢 给事元辅作《见山亭》,及右司郎中河南元藇最后作 此亭。于是五亭相望,如指之列,可谓佳境殚矣,能事 毕矣。后来者虽有敏心巧目,无所加焉。故吾继之,述 而不作。时长庆三年八月十三日记。
《白𬞟洲五亭记》前人
湖州城东南二百步,抵霅溪,溪连汀洲,洲一名白𬞟。 梁吴兴守柳恽于此赋诗云:“汀洲采白𬞟。”因以为名 也。前不知几千年,后又数百载,有名无亭,鞠为荒泽。 至大历十一年,颜鲁公真卿为刺史,始剪榛导流,作 八角亭以游息焉。旋属灾潦荐至,沼堙台圮。后又数 十载,委无隙地。至开成三年,弘农杨君为刺史,乃疏 四渠,浚二池,树树三园,构五亭,卉木荷竹,舟桥廊室 洎,游宴息宿之具,靡不备焉。观其驾大溪跨长洲者, 谓之“白𬞟亭”;介二园阅百卉者,谓之“集芳亭”;面广池 目列岫者,谓之“山光亭”;玩晨曦者,谓之“朝霞亭”;狎清 涟者,谓之“碧波亭。”五亭间开,万象迭入,向背俯仰,胜 无遁形。每至汀风春,溪月秋,花繁鸟啼之旦,莲开水 香之夕,宾友集歌吹作,舟棹徐动,觞咏半酣,飘然恍 然。游者相顾,咸曰:“此不知方外也,人间也,又不知蓬 瀛崑阆,复何如哉?”时余守官在洛阳,杨君缄书赍图, 请予为记。予按图握笔,心存目想,𫌨缕梗概,十不得 其二三。大凡地有胜境,得人而后发;人有心想,得物 而后开。境心相遇,固“有时耶?”盖是境也,实柳守滥觞 之,颜公椎轮之,杨君缋素之,二贤始终能事毕矣。杨 君前牧舒,舒人治;今牧湖,湖人康。康之由革弊兴利, 若改茶法、变税书之类是也。兴利故府有羡财,政成 故居多暇日,由是以馀力济高情,成胜概。三者旋相 为用,岂偶然哉?昔谢柳为郡,乐山水,多高情,不闻善 政;龚黄为郡,忧黎庶有善政,不闻胜概兼而有者,其 吾友杨君乎?君名汉公,字用乂,恐年祀寖久,来者不 知,故名而字之。时开成四年十月十五日记。
《兰溪县灵隐寺东峰新亭记》冯宿
东阳实会稽西部之郡,兰溪实东阳西鄙之邑。岁在戊寅,天官署洪君少卿以为之宰。君之始至,则用信 待物,用勤集事,信故人洽,勤故人阜,未期月而其政 成。后三年夏六月,余过其邑,洪君道余以邑之胜赏, 于是有东峰之游,背城之𬮱,半里而近。初届佛刹,刹 之上方,而亭在焉。松门盖空,石道如带,足倦累息,然 后造夫极焉。向之池隍馆宇之多,旗亭阛阓之喧,途 道往来之众,簿书鞅掌之烦,顾步之际,忽焉如失。但 山风䬟䬟,岭云峨峨,飞轩凭楹,洞壑在下。南北殊状, 昏明易色。指遥青而点黛者问之,则曰“某山某岩某 林某野”;指远白而曳练者问之,则曰“某洲某渚,某湫 某塘。”高深互呈,心目相竞,飘若象外,意其幻成。余既 谐其私,爰究其本。先是邑微登攀游观之所,洪君于 是挈俸钱二万,经斯营斯。因地于山,因材于林,因工 于子来,因时于农隙,一何易也。崇山浚谷,佳境胜概, 绵世伏匿,一朝发明,又何能也?君在建中、兴元之间, 为江南西道节度曹王所知。时方军兴,职压寇境,供 亿仓卒,赋平人和,王实赖之。故御史大夫郑滑节度 卢公群,与君尝同僚,每号之曰:“精金百链,良骥千里。” 诚矣。然则是邑之理,兹亭之胜,于君之分,不为难能。 夫播芳尘而鼓馀波者,非文莫可。遂揽笔为记,刊于 石,而附诸《地志》焉。贞元十七年岁次辛巳十一月己 未朔七日乙丑建。
《歙州披云亭记》张友正
“处高明所以荡阴滞,临显敞所以穷远睇。故岳峙九 层,云峨百里,极元功以壮址,殚山林于崇构者,人力 也。今则排层空,架重峰,高出星汉之上,坐驰寰区之 表者,天造也。州之阳渐乎水,水之阴攒乎山,山有佛 寺,而回廊翼旋,飞阁云褰,万家井邑,在我宇下,实一 方之胜概也。”柱史魏公将命驾游焉,公徘徊赏味,情 有馀致。每美其峰耸绝,灵气纷郁,乃竦劲策,跃轻屐 缒蔓梯崖,迳“造夫巅焉,高哉旷乎,果天下之绝境也。” 乃命铲巉岩,夷翳荟,心匠密构,亭形虚无,而宾从莫 之窥也。然后跨峻谷,掖修木,叠石为趺,无寻常之地。 其崇卑广袤,与斲朴圬涂之节称焉。峨峨绝顶,一上 千仞,未几营之,屹而冠焉。属东风敷和,春物烂山,公 乃敞层轩,披晴空,凭九霄以高视,周八极而遐观。块 如众山,杯分百川,笼吴楚之封境,领江湖之气象,有 足廓虚怀而摅旷抱矣。眺览未既,壶觞云举,瞽史陈 艺,笙簧合奏,仁风洋洋,下俚同观。而吴哇袅空,楚舞 娇春,随天籁以远去,映花林而半出。仰之者有若子 乔、方平,弄玉飞琼,相与乐群仙于上清。自公之暇理 于兹,抚伤夷,怀流离。流离旋矣,伤夷痊矣,而犹阜俗 康民之志慊如也。今市嚣在耳,村烟在目,可以廉风 俗之趣尚,省农桑之丰耗。况又畅四肢,摅七情,神完 气全,宣为太和。自当渟源普洽,上下交泽,况有《襦裤 谣》乎?公问俗之来,四序分矣。莲府将复,星轩莫留,人 之情也。步武所及,有一物契于素怀者,虽细必录,况 目经心摄,获千古之遗胜者,爱而不书,得无寤寐思 之乎?然歙人被公之仁化也,深思异日攀公之辕,不 及瞻此亭也。友正家在此山之下,获游此亭之上,思 刊懋绩,辄课庸词,若筳加锺,而蠡挹海,蓬渤之音,溟 茫之波,可得而希也。又兹峰之高栖天宇,上造云簇, 朝荟蔚而暮氤氲,亭无处所,晴景一照,敻焉标空。今 建名“披云”,义在此也。其润色寺宇,辉华郡郭,增东南 之巨丽者,无终极乎?贞元壬午夏四月大火南次之 七日记。
《荇溪新亭记》李𣸣
上临御。明年,𣸣自洛阳,令之太守,诏牧滁民。之三月, 得古溪,郡之东北十里。按《地图志》,在皇道山之右,昔 始皇途经是山,因以名焉。其下西永阳岭,迸溪于荇 溪,此溪是也。不浚川导广泉,演漾潭岛,影溢江汉,埇 中流袤平坛,四浪滉朗,双派委输,襟带一川,斜界千 亩。无茭苖𬞟萍之杂,其淼练如也。有废亭占胜之地, 其状依然也。照晴而空水相鲜,澄远而霁山泻色,趣 向奇状,不可穷竟。访郡之长老,考亭之兴废,皆曰“三 十甲子二周星”,而不知其所由来矣。验图籍,亦昧其 始兴之岁也。秋七月,前河中监察汝南公况、前武宁 军殿中陇西公拱、州迁客司马弘农公绍复,咸以胜 概,为宴之须,乃卜于亭,是咨是谋,遂古创今,佥曰“惟 日不越月,他工具洎。”六旬有六日,新亭就。楹不茀茀, 昭其俭也;甍不仡仡,示无僭也。内不重门,旷其景也; 外不崇墉,达其望也。由是四时之气,成象不绝。春木 秀容,夏云奇峰,秋天爽空,冬日暖浓,触类有景,与溪 无穷。虽羊公岘溪,曷足以加其胜矣。於戏!物之废兴, 时也;苟非其时,圣人“微言,矧其蒙”者乎。时会昌二年 正月八日建。
《题望春亭诗序》杨夔
夫楼阁亭榭之建,其名既殊,其制亦异。至于瞰江流, 跨岭脊,延亲宾,合歌乐,晴朝月夕,肆坐放怀,盖其致 一也。然则有以位名之者,以氏名之者,以且于名之 者,以意名之者,近取而言,以位名之,于洪州滕王阁是也;以氏名之,于江州庾楼是也;以且于名之者,于 鄂州黄鹤楼是也;以意名之,今见《望春亭》焉。“望”之名, 愚知之矣。或曰:“志其始建之时也,其未然乎?四时相 序,春实称首;春德发生,德合仁也。爱民之务莫先于 仁。仁以合天,天以合仁,治道尽矣。意望者其在兹乎!” 于是赋五言诗一章八句。
《春宴萧侍御林亭序》于卲
监察御史萧公,以初献戎捷,塞庭无事。从板舆之暇 日,邀幕宾而揖。我必选以胜,况临清江。始乘安流,终 践樊圃。嘉客以入,华亭豁开。桴浮往来上下,皆见竹 树。引外郊云物,凫鹥为夫人家禽。且日驻花间,天铺 潭底,自为胜概。而萧公于是启密戚,荷宾荣,惜此交 欢,爱此迟景。飞觞举白,亦云醉止。顾我以客,时无间 焉。拜升堂之嘉庆,饱寿庆之馀沥。殿中侍御史郑公, 文宗也,退而喜曰:“今日之会,允为良辰。不有斯文,无 以终乐。”遂历赋诸韵,凡二十馀篇,命为序引,让之不 可。
《孟夫子生生亭赋》卢仝
玉川子沿孟冬之寒流兮,辍棹上登生生亭。“夫子何 之兮?面逐云没兮南行。百川注海而心不写兮,落日 千里凝寒精。予日衰期人生之世斯已矣,爰为今日 犹有岐路之心生。悲夫!南国风涛,鱼龙畜伏。予小子 戅朴,必不能济夫子欲。嗟自惭。承夫子而不失予兮, 传古道甚分明。予且广孤目遐赏于天壤兮,庶得外 尽万物变化之幽情。然后惭愧而来归兮,大息吾躬 于夫子之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