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议卷第三 欧阳文忠公文集 奏议卷第四
宋 欧阳脩 撰 宋 胡柯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元刊本
奏议卷第五

奏议卷第四    欧阳文忠公集一百

  谏院

   论京西贼事札子庆历三年

臣窃闻近日张海郭貌山与范三等贼𫝑相合转更

猖狂诸处奏报日夕不绝伏惟圣虑必极忧劳不闻

庙谋有何处置臣窃见朝廷作事常有后时之失又

无虑逺之谋患到目前方始仓忙而失措事才过后

已却弛慢而因循昨王伦𭧂起京东转攻淮甸横行

千里旁若无人既于外处无兵湏自京师发卒孙惟

忠等未离都下而王伦已至和州矣赖其天幸偶自

败亡然而驱杀军民焚烧城市疮痍涂炭毒遍生灵

此州郡素无守备而旋发追兵误事后时之之字一作皆有

明验臣谓朝廷因此必悔前非湏有改更以防后患

而自王伦败后居两府者了无擘画有上言者又不

施行上下拖延日过一日遂致张海郭貌山等又起

京西攻劫州县横行肆毒更甚王伦依前外处无兵

又自京师发卒臣闻张海是李宗火内恶贼郭貌山

在商山已及十年其骁勇𠒋奸不比王伦偶起之贼

纵使官兵追及亦其胜负未知天下之忧恐自此始

臣亦知近日臣寮上言贼事者甚众窃虑两府进呈

文字之时必湏奏言已差使臣选兵追捕将此拙计

便为庙谋上寛圣怀苟自塞责张海等二百馀人尽

有甲马日行一二百里马力困乏则弃别夺民间生

马乘𮪍窃料官兵必难追逐纵使追兵能及生灵已

受其殃此度贼虽能平后患岂可不虑以今四方盗

起所在各要堤防则臣前所言御贼四事之中州县

置兵最为急务伏望陛下悯此生民见受屠戮之苦

不听迃儒迟缓误事之言其州县置兵事件冨弼巳

有起请伏乞决于宸意速与施行取进止

   再论置兵御贼札子同前

臣近为张海等贼𫝑猖狂曽上言御贼四事内一件

州郡置兵为备风闻朝议已依冨弼起请施行其馀

三事一乞选捕盗官二乞定赏罚新法三乞按察老

病贪赃之官此三事至今未闻拟议臣伏见去年朝

廷于诸道州府招宣毅兵士及添置郷兵弓手当时

搔扰次第不小本要为州县御贼之备及一旦王伦

张海等相继而起京东淮南江南陕西京西五六路

二三十州军数千里内杀人放火肆意横行入州入

县如入无人之境则去年所置宣毅兵郷兵弓手等

尽皆何在无一处州县得力者盖由官吏不得其人

赏罚无法而所置宣毅郷兵弓手皆不一作堪使用

一作所以张皇搔扰空有为备之名而无为备之用

今朝廷虽依冨弼起请令州郡置兵若不先择官吏

严立法令则依前置得不堪使用之兵空有其名终

不济事故臣谓必欲州郡置得精兵则湏采臣所陈

三事一一施行方可集事其州县官吏误事臣请试

言京西一两处则其他可知郢州知州王昌运老病

腰脚行动不得毎日令二人扶出坐衙三年之内州

政大坏临替得一比部贠外郎刘依交代其刘依亦

是七十馀歳昏昧不堪昨在滑州𭔃居臣为通判三

四度来看臣每度问臣云中书有一个王参政名甚

如此不知人事陛下试思如此等人能为国家置兵

御贼乎人汝州知州鲍亚之是三司以不才柬退者

邓州知州朱文郁是转运使中不材选退者二人老

懦不才如此等人能为国家置兵御贼乎陛下欲知

全盛之世盗贼便敢如此者盖为处处官吏非人故

臣前后累言乞按察冗滥之官者盖为恐有此事也

两府之议不肯于无事之时先为御备直待打破一

州方议换知州打破一县方议换县令其馀未经打

破州县一任老病贪缪之官坏之臣谓是大臣不欲

以身当怨之过也今天下生民𫉬安乐则皆湏上感

陛下圣徳若其父子杀戮离散不安则亦必归怨陛

下今大臣不肯澄汰盖避百十人官吏怨其身宁使

百万苍生涂炭而怨国家今盗贼一年多如一年一

火强如一火天下祸患岂可不忧伏望圣明一作

出睿断如必行州郡置兵之法则先湏慎择官吏免

致虚为搔扰反更害民臣前后三次乞按官吏况国

家自来每有灾伤路分累曽遣使安抚岂于今日视

民如此涂炭顿以遣使为难愿陛下力主而行之则

天下幸甚取进止

   论盗贼事冝札子同前

臣近因军贼王伦等事累有论奏为见天下空虚全

无武备指陈后汉隋唐亡国之鉴皆因兵革先兴而

盗贼继起不能扑灭遂至横流又见国家纲纪隳颓

一作令寛弛赏罚不立善恶不分体弱𫝑危可忧

可惧欲乞朝廷讲求御盗之术峻行责下之法兼闻

搢绅之内忧国者多日有封章皆论贼事臣但谓朝

廷见已形之患闻众多之言必动于心略知恐惧及

闻枢宻院戒励进奏官不使外人知事方认两府猒

苦献言之人又见自和州奏破王伦之后更不讲求

御贼之䇿又认上下已有偷安之意殊不知前贼虽

灭后贼更多今建昌军一火四百人桂阳监一火七

十人草贼一火百人其馀池州解州邓州南京等处

各有强贼不少皆建旗鸣鼔白日入城官吏逢迎饮

食宴乐其敢如此者盖为朝廷无赏罚都不足畏盗

贼有生杀时下湏从臣恐上下因循日过一日国家

政令转弱盗贼威𫝑转强使畏贼者多向国者少天

下之𫝑从兹去矣臣窃闻京西提㸃刑狱张师锡为

部内使臣与贼同坐吃酒及巡检县尉不肯用心曽

有论奏其言甚切臣旧识师锡其人恬静长者迟缓

优柔不肯生事今尚有此奏则臣谓天下无贤愚皆

为国家忧之独不忧者朝廷尔嗟夫古之智士能虑

未形之机今之谋臣不识已形之祸以患为乐以危

为安见盗贼虽多而时有败者遂生玩冦之意见言

事者众而听之已熟遂有忽人之心臣近曽求对便

殿伏䝉陛下语及贼事忧形于色及退见宰辅间暇

从容天下之事深可忧矣今建昌桂阳一有军字贼数不

少想其为害尤甚王伦在于逺处更合留意今自京

发兵则道逺不及外处就拨则处处无兵欲乞严敕

大臣鉴此巳成难救之患速讲定御盗之法颁行天

下使四方渐为备御及一作早擘画剪扑诸处见在

贼数自有贼巳来群臣上言者皆为自来寛法致得

不肯用心捉贼皆乞峻行法令近见池州官吏各只

罚铜五斤乃知言者皆不𫎇听纳臣谓大臣为国计

者寜猒忠言之多不猒盗贼之多乃如此行事尔臣

前后上言贼事文字不少仍乞𩔖聚择其长者讲定

法制陛下欲知大臣不肯峻国法以绳官吏盖由陛

下不以威刑责大臣此乃社稷安危所系陛下之事

也伏望留意而行之取进止

   论学士不可令中书差除札子庆历三年

臣近见翰林学士苏绅叶清臣等相继解职风闻侍

从之臣内有奸憸小人颇急经营争先进用至有喧

忿之语传闻中外者既𧇊廉让之风又损朝廷之体

臣伏思翰林之职重于唐世乃是天子亲信朝夕谋

一作谋夕议内助之臣当时号为内相故其进用尤极精

选只用一作材识不限资品往往自州县官一有擢字

拜者国朝近歳于此一职颇非其人既见其材识愚

下不足以备访问一本有之事二字人主因之薄一本作薄之

待遇迹渐踈外同于冗官遂容小人得以滥进臣思

其弊盖由不合令中书依资差除且学士之职本要

内助天子讲论外朝阙失今若却令中书除人致于

一作置之内制则是恩出中书之人虽在天子左右与无

无字一作外官同也伏乞自今后翰林学士不必足贠用人

不限资品但择有才望正人堪充者出自上意一作圣明

擢用以杜小人争进之端而天子左右更无奸邪之

人庶清侍臣之列取进止

   论吕夷简札子同前

臣昨日伏睹外廷宣制吕夷简守太尉致仕以夷简

为陛下宰相而致四夷外侵百姓内困贤愚失序

纪纲大隳二十四年一作十四年间坏了天下人臣大

冨贵夷简享之而去天下大忧患留与陛下当之夷

简罪恶满盈事迹彰著然而偶不败亡者盖其在位

之日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莫一作敢指

擿及其疾病天下共喜奸邪难去之人且得巳为

天废又见陛下自夷简去后进用贤才忧勤庶政圣

明之徳日新一作又新故识者皆谓但得大奸巳废

不害陛下圣政则更不复言所以使夷简平生罪恶

偶不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一作赖陛下终始保全未污斧锧是陛

下不负夷简夷简上负朝廷今虽陛下推广仁恩厚

其礼数然臣料夷简必不敢当理湏陈让臣乞因其

来让便与寝罢别检自来宰相致仕祖宗旧例与一

合受官名然臣犹恐夷简不识廉耻便一作受国家

过分之恩仍虑更乞子弟恩泽縁夷简子弟因父侥

幸恩典已极今边鄙多事外面臣寮辛苦者未尝非

次转官岂可使奸邪巨蠹之家贪赃愚𫘤子弟不住

加恩窃恐朝廷贻滥赏之讥未弭物论其子弟伏乞

更不议恩典取进止

   论吕夷简仆人受官札子同前

臣伏见国家毎出诏令常患官吏不能遵行不知患

在朝廷自先坏法朝廷不能自信则谁肯信而行之

然多因小人侥幸而不加抑绝所与之恩虽少所损

之体则多臣闻去年十月中曽有臣寮上言乞今后

大臣厮仆不得奏荐班行敕旨颁下才三四月巳却

用吕夷简仆人𡊮宗等二人为奉职夷简身为大臣

坏乱陛下朝政多矣苟有利于其私虽败天下事尚

无所顾况肯为陛下惜法但朝廷自冝如何今一法

才出而为大臣先坏之则其次臣寮仆人岂可不与

不与则是行法有二与之则近降敕㫖今后又废有

司为陛下守法者不思国体但徇人情或云二仆得

旨与官在降敕前奈何授官在降敕后凡出命令本

为𨤲革前弊法家以后敕冲前敕今𡊮宗等虽曽得

旨而未授命之间已该新制自合𨤲革夷简不能止

绝而恣其侥求朝廷又不举行近敕而自隳典法今

后诏令何以遵行其𡊮宗等伏乞特追奉职之命别

与一军将之𩔖闲慢名目足示优恩不可为无功之

臣私宠仆奴而乱国法取进止

   论止绝吕夷简暗入文字札子同前

臣风闻吕夷简近日频有宻奏仍闻自乞于御药院

暗入文字不知实有此事否但外人相传上下疑惧

臣谓夷简身为大臣乆在相位尚不能为陛下外平

四夷内安百姓致一作使得二虏交构中国忧危兵民

疲劳上下困乏贤愚失序赏罚不中凡百纪纲㡬至

大坏筋力康徤之日尚且如此乖缪况已罢政府乆

病家居筋力已衰神识昏耗岂能更与国家图事据

夷简当此病废即合杜门自守不交人事纵有未忘

报国之意凡事即合公言令外廷见当国政之臣共

一作可否岂可暗入文书眩惑天听况夷简患摊

风手足不能举动凡有奏闻一作必难自写其子弟

軰又不少一作湏防作伪或恐漏泄于体尤为不便

虽陛下至圣至明于夷简奸谋邪说必不听纳但外

人见夷简宻入文书恐非公论若误国计为患不轻

夷简所入文字伏乞明赐止绝臣闻任贤勿贰去邪

勿疑见今中外群臣各有职事茍有阙失自可任责

不可更令无功巳退之臣转相惑乱取进止

   荐姚光弼状同前

右臣等伏睹庆暦元年南郊赦书节文委史院检阅

国朝将帅有威名勲业者寻访子孙录用风闻史院

已具检勘姓名闻奏至今未见施行伏以赦令之文

国家大信度必难行之事则不当轻言若巳布告天

下则不可失信况此一节自是当今合行之事必虑

将家子孙例多不肖则冝于寻访之时便责州郡察

其行止无大过恶者乃得以闻今旧将名在史官能

应赦书所求者有㡬若更去一作其不肖者不用则

推恩所及不过一二十人耳不至滥行恩赏所可惜

者因此一二十人而失国家大信臣等伏见故庆州

刺史姚内斌有孙光弼好学有行止能记前世兵法

及史籍所载名将用兵取胜之术比于累年所试方

略滥进之人不可同𩔖若𫎇擢用必有所为伏乞举

行赦书特赐召试仍下所居州县邻里考其行实参

验而行其馀将家亦乞遍行一作寻该臣等职在谏

诤当𥙷阙遗见国家赦令已行而自失大信及士有

豪俊沉弃而未用者皆当论列臣等又睹赦书节文

云本房子孙与班行安排如实有胆勇谋略者仍与

边上任使详此虽无材艺者亦预推恩也今光弼据

其学识况有可采臣等所陈只乞比近年方略之人

特与一试上以全国家大信下可收遗逸之人伏望

圣慈特赐施行取进止

   论李淑奸邪札子同前

臣昨日因奏事于延和殿巳曽面论李淑向在开封

府犹为踈外今拜学士是禁中亲近之职窃縁此人

不冝在侍从之列其奸邪阴险之迹陛下素已知之

今外边臣寮骨肉同坐者不敢道李淑姓名盖其秽

恶丑不可当据外人如此恶之岂合却在人主左右

淑自来朋附夷简在三尸五鬼之数盖夷简要为肘

腋所以援引至此不知今日朝廷如此清明更要此

人何用若欲藉其词业则臣谓才行者人臣之本文

章者乃其外饰耳况今文章之士为学士者得一两

人足矣假如全无文士朝廷诏敕之词直书王言以

示天下尤足以敦复古朴之羙不必雕刻之华自古

有文无行之人多为明主所弃只如徐铉胡旦皆是

先朝以文章著名于天下二人皆以过恶废弃终身

不齿当时朝廷亦不至乏人淑居开封过失极多然

止是一府之害今在朝廷(⿱艹石)有所为少肆其志则害

及忠良沮坏政治是为天下之害故臣不可不言今

虽陛下主张正人不信谗巧然淑之为恶出于天性

恐不能悛改窃虑依旧譛毁好人伏望圣慈一切不

纳早与一外任差遣使正人端士安心作事无谗毁

之避取进止

   再论李淑札子同前

臣近日窃闻李淑巳有圣㫖令与寿州却知中书不

肯便行湏得淑自上章求一作出方敢差除臣谓李

淑奸邪之迹陛下既已尽知若得断自宸𠂻则使天

下之人皆知陛下聦明神圣辨别忠邪黜去小人自

出圣断如此则今后奸邪险恶之人可使知惧而不

敢为害今若如中书之意湏待其自求退则是赏罚

之柄不由明主自行去住之谋一任臣下取便如此

则今后小人皆知虽为奸邪险恶天子欲力去而中

书必未一作未必肯行若不自退则一作无人敢差臣恐

自此小人转为得计不肯悛心进贤退不肖者宰相

之职也今大臣既自避怨不肯为陛下除去奸邪赖

陛下圣明洞分邪正又不能便依圣旨直与差除更

湏曲收人情优假群小三四日来外边闻陛下欲除

李淑寿州人人鼓舞皆贺圣徳盖淑二三十年出入

朝廷奸险倾邪害人不少一旦见人主斥去左右莫

不欣抃却闻中书如此迂回自相顾避可惜圣明之

断不尽施行臣欲望更不湏候其请郡因两府奏事

之时特出圣旨处分直除一外郡使天下皆知此奸

邪秽恶之人是人主力自除去以彰圣明之徳取进

   论慎出诏令札子同前

臣伏以朝廷毎出诏令必湏合于物议下恱民情真

宗皇帝𥘉置谏官诏书内条列六事首言诏令不便

者许谏官论列盖朝廷慎于出令之意也近见诏书

褒羙陕西转运使卞咸风闻咸在陕西为买百姓青

苗及转般大麦此两事大与西人为一作大为西人患逃移

却人户一无此三字极多至今西人怨谤不已赖吴遵路

减得转般一事人𫉬稍寜今所降诏书两人一时

褒羙善恶不分无所激劝使陕西人见者必谓朝

廷咫尺绝不恤念西人不知西事误下诏书羙此与

民为害之人必转生怨谤臣窃料朝廷必因边臣奏

举咸等能积粮储故赐一作奖谕盖失于采访不知

咸处置乖方之事⿰至支 -- 𦤺西民流移怨谤之因欲乞今后

戒此失误慎出诏令及戒励群臣今后荐举人不得

妄有称羙其已出之诏既不可追臣又恐朝廷因此

遂待卞咸为材一作吏别有任用却致败事臣职在

谏诤不可不言



奏议卷第四

论京西贼事札子尝有后时尝疑作常

再论置兵御贼札子郷兵弓手此下一有等字前后三次

一有言字

论盗贼事宜札子戒励励一作勤外处无兵外处误作处处

论学士不可令中书差除札子上意一作圣意

论吕夷简札子二十四年四一作馀国权一作主权

论李淑札子秽秽字下一有徳字人主力自除去人主一作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