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异人录
作者:吴淑 
宋吴淑撰。淑有《事类赋》,已着录。是编所纪,多道流侠客术士之事,凡唐代二人,南唐二十三人。徐铉尝积二十年之力,成《稽神录》一书。淑为铉婿,殆耳濡目染,挹其流波,故亦喜语怪欤。铉书说鬼,率诞漫不经。淑书所记,则周礼所谓怪民,《史记》所谓方士,前史往往载之,尚为事之所有。其中如耿先生之类,马令、陆游二《南唐书》皆采取之,则亦未尽鉴空也。尤袤《遂初堂书目》载此书,作《江淮异人传》,疑传写之讹。又《宋史》淑本传载是书三卷,而陈振孙《书录解题》作二卷,《宋·艺文志》亦同,则列传以二为三,由字误矣。其书久无传本。今从《永乐大典》中掇拾编次,适得二十五人之数,首尾全备,仍为完书。谨依《宋志》,仍分为上、下二卷,以复其旧焉。

    卷上

    唐宁王

    宁王善画马,花萼楼壁画《六马滚尘图》,明皇最爱玉面花騘,后失之,止存五马。

    花姑

    宋单父有种艺术牡丹,变易千种。明皇召至骊山,种花万本,色样不同,呼为花姑。(案是书所载皆南唐人事,独此二条为唐明皇时,考之宋元以后诸书,所引用皆同,今仍其旧列于卷首。)

    沈汾

    唐末,沈汾侍御退居乐道。家有二妾,一日谓之曰:“我若死,尔能哭我乎?”妾甚愕曰:“安得不祥之言?”因问之,对曰;“茍若此安得不哭。”汾曰:“汝今试哭,吾欲观之。”妾初不从,强之不已,妾走避之。汾执而扶之,妾不得已,乃曰:“君但升榻而坐。”汾如言,二妾左右拥袂而哭。毕视之,汾已卒矣。

    聂师道

    聂师道,歙人。少好道。唐末于涛为歙州刺史,其兄方外为道士,居于郡南山中,师道往事之。涛时往诣方外,至于郡政,咸以咨之,乃名其山为问政山。吴朝以师道尝居是山,因号为问政先生焉。初,方外在山中,郡人少信奉者。及师道至,𧵥信日至而富贵。师道尝与友人同行,至一逆旅,友病热疾,村中无复医药。或教病者曰:“能食少不洁,可以解。”及病危,因复劝之。人有难色,师道谕之曰:“事急矣,何难于此,吾为汝先尝之。”乃取啖之,人感其意,乃食而病果愈。后给事中裴枢为歙州,当唐祚之季,诏令不通。宣州田𫖳、池州陶雅举兵,围之累月,歙人频破之。后食尽援绝,议以城降,而城中杀外军已多,无敢将命出者。师道乃自请行,枢曰:“君乃道士,岂可游兵革中耶?”请易服以往。师道曰:“吾已受道法科教,不容易服。”乃缒之出城。二将初亦甚怪,及与之语,乃大喜曰:“真道人也。”誓约已定,复遣还城中。及期,枢适有未尽,复欲延期,更令师道出谕之。人谓其二三,咸为危之,师道亦无难色。及复见二将,皆曰:“无不可,唯给事命时。”城中人获全,师道之力也。吴太祖闻其名,召至广陵,建紫极宫以居之。一夜,有群盗入其所止,至于什器,皆尽取之。师道谓之曰:“汝为盗取吾财,以救饥寒也,持此将安用之?”乃引于曲室,尽取金帛与之,仍谓之曰:“尔当从其处出,无巡人,可以无患。”盗如所教,竟以不败。后吴朝遣师道至龙虎山设醮,道遇群盗劫之,将加害,其中一人熟视师道,谓同党曰:“勿犯先生。”令尽以所得还之,群盗亦皆从其言。因谓师道曰:“某即昔年扬洲紫极宫中为盗者,感先生至仁之心,今以奉报。”后卒于广陵。时方遣使于湖湘,使还至某处,见师道,问之曰:“何以至此?”师道曰:“朝廷遣我醮南岳。”使者以为然。及入吴境,方知师道卒矣。师道侄孙绍元,少入道,风貌和雅,善属文,年二十馀卒。初,绍元既病剧,有四鹤集于绍元所处屋上。乃其卒,人见五鹤冲天而去。

    李梦符

    李梦符者,常游洪洲市井中,年可二十馀,短小而洁白,美秀如玉人,以放荡自恣。四时常插花,遍历城中酒肆,高歌大醉,好事者多召之与饮。或令为歌词,应声为之,初不经心,而各有意趣。钟传之镇洪州也,以其狂妄惑众,将罪之。梦符于狱中献诗十馀首,其略曰:“插花饮酒无妨事,樵唱渔歌不碍时。”钟竟亦不罪。后桂州剌史李琼遣使至洪州,言梦符乃其弟也,请遣之。钟令求于市中旅舍,人曰:“昨梦符不归。”因尔不知所终。

    李胜

    书生李胜,尝游洪州西山中,与处士卢齐及同人五六辈,雪夜共饮。座中一人偶言曰:“雪势若此,固不可出门也。”胜曰:“欲何所诣?吾能往之。”人因曰:“吾有书籍在星子,君能为我取之乎?”胜曰:“可乃出门去。饮未散,携书而至。星子距西山,凡三百馀里也。游帷观中有道士,尝不礼胜,胜曰:“吾不能杀之,聊使其惧。”一日道士闭户寝于室,胜令童子叩户,取李处士匕首。道士起,见所卧枕前插一匕首,劲势犹动,自是改心礼胜。

    潘扆

    潘扆者,大理评事潘鹏之子也。少居于和州,樵采鸡笼山,以供养其亲。尝过江至金陵,泊舟秦淮口,有一老父,求同载过江。扆敬其老,许之。时大雪,扆市酒与同饮。及江中流,酒已尽,扆甚恨其少,不得醉。老父曰:“吾亦有酒。”乃解巾于髻中,取一小胡芦子倾之,极饮不竭。扆惊,益敬之。乃至岸,谓扆曰:“子事亲孝,复有道气,可教也。”乃授以道术。扆自是所为诡异,世号之为潘仙人,能掬水银于手中,接之即成银。尝入人家,见池沼中有落叶甚多,谓主人曰:“此可以为戏。”今以物漉取之,置之于地,随叶大小,皆为鱼矣。更弃于水,叶复如故。有蒯亮者,常至所亲家,同坐者数人,见扆过于门,主人召之,乃至。因谓扆曰:“请先生出一术以娱宾。”扆曰:“可。”顾见门前有铁砧,谓主人曰:“得此铁砧,可以为戏。”因就假之。既至,扆乃出一小刀子,细细切之至尽,坐客惊愕。既而曰:“假人物不可坏之也。”乃合聚之,砧复如故。又于袖中出一幅旧方巾,谓人曰:“勿轻此,非一人有急,不可从余假之,他人固不能得也。”乃举以蔽面退,行数步则不复见。能背本诵所未尝见书,或卷而封之,置之于前,首举一字,则诵之终卷。其间点窜涂乙,悉能知之。所为多此类,亦不复尽纪,后亦以疾卒。

    陈允升

    陈允升,饶州人也,人谓之陈百年。少而静默,好道家,世弋猎,允升独不食其肉,亦不与人交言。十岁,诣龙虎山入道,栖隐深邃,人鲜得见之者。家人或见之,则奔走不顾。天祐中,人见于抚州麻姑山,计其去家七十年矣,而颜貌如初。升元中,刺史危全讽少知其异,迎置郡中。独处一室,时或失之。尝夜坐,危谓之曰:“丰城橘美,颇思之。”允升曰:“方有一船橘泊牢城港,今为取之。”港距城十五里,少选便还,携一布囊,可数百颗,因共食之。危尝有姻礼,市黄金,郡中少,不足用,颇呵责其下。允升曰:“无怒,吾能为之。”乃取厚纸,以药涂之,投于火中,皆成金,因以足用。后危与吴师战,允升去之,曰:“慎勿入口中。”全讽不知悟,果败于象牙潭。

    陈曙

    陈曙,蕲州善坛观道士也。人谓为百岁,实亦不知其年,步行日数百里。郡人有宴席,常虚一位以待之,远近必至。烈祖闻而召之,使者未至,忽叹息曰:“吾老矣,何益于国,而枉见召。”后数日而使者至,再召竟不行。保大中,常至夜独焚香于庭,仰天拜祝,退而恸哭。俄而淮上兵革,人以为预知也。后过江,居于永兴景星废观,结庐独居,常有虎豹随之,人亦罕有见者。及卒数日,方棺敛,而遍体发汗焉。

    司马郊

    司马郊,一名凝正,一名守中,游于江表,常被冠褐,蹑屐而行,日可千百里。衣褐不改作而常新,所为粗暴,人无敢近之者。能诈死,以至青肿臭腐,俄而复活。尝止于宣州开元观,自宣之歙,时道士绍修默亦往歙州,至城门遇之,与同行。修默避之,先往至一镇戍,方息于逆旅。郊续至,修默隐身潜窥之,见郊入别店中,召主人与饮,因而凌辱之。主人初亦敬谢,郊不为已而更击之,既而互相搏击,郊忽踣于地,视之已死,体冷色变。一市皆聚观,乃召集乡里,缚其主人,捡尸责词,将送于州。时已向夕,欲明旦乃行。至中夜,复闻店中喧然曰:“已失司马尊师矣。”而人方悟郊诈死,释其主人。修默明日侵晓乃行,至前百里许,问人曰:“司马尊师何时过此?”曰:“今早已过矣。”明日复行百里,问之,曰:“昨日已早过矣。”及到歙州问之,亦然。每往来上江诸州,至一旅舍安泊,久之将去,告其主曰:“我所有竹器,不能将行,取火焚之。”主人曰:“方风高,且竹屋低隘,不可举火。”郊不已,众人共拜劝之。郊怒不听,乃发火于室中,持一大杖,立于门侧,敢至者击之。郊有力,人无敢近之者。俄而火盛,焰出于竹瓦之隙,人皆惶骇。既而火灭,郊所有器什皆尽,所卧床皆重灼,而荐席无有焦者。有朱翺者,为池州法椽。郊过诣之,谓朱曰:“君色甚,恶当病,我即去,君病中能念我,或呼我姓名,当有所应。”翺不之信。后十馀日,果病热疾,数日甚剧。忽忆郊之言,意甚神之,因稽首思念求祐。初,朱已病恶,见人在己前。有小吏陈某者,常指使如意,令入室侍疾,亦叱去之。家人守之,户外无得入者。至是朱恍惚见陈某,持一瓯筑进之,朱饮之,便觉意爽体佳,呼家人曰:“适陈某所持来药甚效,当今更进一服。”家人惊曰:“比不令人入室,陈安得至此?”朱乃悟郊之垂祐也。自是朱疾渐平。郊尝居歙州某观,病痢困剧,观主欲申白官司,先以意闻郊。郊怒曰:“吾疾方愈,何劳若此!”既渐困笃,观主不得已,乃口白县令姚蕴,蕴使人候问之。郊曰:“姚长官何故知吾病也!”来者以告,郊怒,忽起,结束径入某山中,其行如飞。后十馀日,持一大杖,求观主,将捶之。观中道士共礼拜求救,乃免。尝至洪州市中,探鲊食之。市中小儿呼曰:“道士吃鲊。”郊怒,以物击小儿,中面流血。巡人执郊,送于虞候,素知其名,方善劝说之。郊乃极口骂怒,虞候不胜其忿,杖之至十。郊谓人曰:“彼杖我十五,可得十五日活,杖我十,十日死矣。”既而果然。后入庐山,居简寂观,因醉卧,数日而卒。临终,令置一杖于棺中。及葬,觉棺空,发之,唯杖在焉。

    刘同圭

    刘同圭者,居洪州,诣艾氏家,赁其屋而居。家唯翁媪而已,旦持一筐簟卖之,夕而醉归。积久,邻人怪之,夜穴壁窥之。见出一缶土,以水噀之,须臾蕈生,及晓刈之。后翁病,谓媪曰:“我死,必置一杖于棺中。”及卒,如其言。初举棺以出,人觉其重,及至半路,渐轻如无,流荡其棺,唯觉杖在其中,发之独得杖耳。

    史公镐

    史公镐者,江南大将史公铢弟也。性冲淡乐道,未尝见其喜怒。人或干之,亦不以介怀。既贵盛,衣服鲜楚,每至人家,必解衣而坐,不以宾主为意。及去,误着他人故弊衣,亦不之觉也。或持其衣逐之,方悟,乃易之。兵部尚书张翰典铨,公镐求为杨子令,会已除官,不果。翰见其旷达,多可试,谓之曰:“且为杨子尉,可乎?”公镐亦忻然从之。后为瑞昌令,卒于官。时方晴霁,而所居宅上独云雨,人有望见云雨之上,有一人绯衣乘马,冉冉而上,极高而没。

    董绍颜

    董绍颜者,能知人。尝诣鄂州节度使李简,简出诸子,以侍绍颜。时有平头小儿何敬洙侍简侧,绍颜曰:“诸子亦皆贵,然不若此平头也。”后敬洙累授节镇,为时名将焉。义祖镇润州,绍颜在焉,常阅衙中诸将校品第之。有蓝彦思者,谓绍颜曰:“尔多言,或中也。”绍颜曰:“君勿言,郎君非善终者。”彦思曰:“吾军校,死于锋刃,事吾事也,何足言哉!”绍颜曰:“汝宁得好锋刃之下而死乎?”后郡中稍有火,衙中亦为之备,盛造桶以贮水,而军人因是持桶刀为乱,彦思死于难焉。

    卷下

    耿先生

    耿先生者,江表将校耿谦之女也。少而明慧,有姿色,颇好书,稍为诗句,往往有嘉旨。而明于道术,能拘制鬼魅,通于黄白之术,变怪之事,奇伟恍惚,莫知其何从得也。保大中,江淮富盛,上好文,雅悦奇异之事,召之入宫,益观其术,不以贯鱼之列待,特处之别院,号曰先生。先生常被碧霞帔,见上多持简,精彩卓逸,言词朗畅。手如鸟爪,不便于用饮食,皆仰于人,复不喜行宫中,常使人抱持之。每为诗句,题于墙壁,自称北大先生,亦莫知其旨也。先生之术不常的然发扬于外,遇事则应,黯然而彰,上益以此重之也。始入宫,问以黄白之事,试之皆验,益复为之,而简易不烦。上尝因暇,预谓先生曰:“此皆因火以成之,茍不须火,其能手?”先生曰:“试为之,殆亦可。”上乃取水银,以硾纸重复裹之,封题甚密。先生内于怀中,良久忽若裂帛声。先生笑曰:“陛下常不信下妾之术,今日面观,可复不信耶?”持以与上,上周视题处如旧,发之已为银矣。又尝大雪,上戏之曰:“先生能以雪为银乎?”先生曰:“亦可。”乃取雪实之,削为银铤状,先生自投于炽炭中,灰埃坌起,徐以炭周覆之。过食顷,曰:“可矣。”乃持以出,赫燃洞赤,置之于地,及冷,烂然为铤银,而刀迹具在。反视其下,若垂酥滴乳之状,盖初为火之所融释也。因是先生所作雪银甚多。上诞日,每作器用,献以为寿。又多巧思,所作必出于人。南海尝贡奇物,有蔷薇水、龙脑浆,蔷薇水清泚郁烈,龙脑浆补益男子。上宝惜之,每以龙脑浆调酒服之,香气连日不绝于口,亦以赐近臣。先生曰:“此未为佳也。”上曰:“先生岂能为之?”曰:“试为,应亦可就。”乃取龙脑,以细绢袋之,悬于琉璃瓶中。上亲封题之,置酒于其侧而观之。食顷,先生曰:“龙脑已浆矣。”上自起附耳听之,果闻滴沥声。且复饮少选,又视之,见琉璃瓶中湛然如勺水矣。明日发之,已半瓶,香气酷烈,逾于旧者远矣。先生后有孕,一日谓上曰:“妾此夕当产神孙圣子,诚在此耳,请备生产所用之物。”上悉为设之,益令宫人宿于室中,夜半烈风震霆,室中人皆震惧,是夜不复产。明旦,先生腹已消如常人。上惊问之,先生曰:“昨夜雷电中生子,已为神物持去,不复得矣。”先生嗜酒,至于男女大欲,亦略同于常,后亦竟以疾终。古者神仙,多晦迹混俗,先生岂其人乎?余顷在江南,常闻其事,而宫掖秘奥,说者多异同。及江南平,在京师,尝诣徐率更游,游即义祖之孙也,宫中之事,悉能知之,因就质其事,备为余言。

    张训妻

    张训者,吴太祖之将校也。口大,时人谓之张大口。吴太祖在宣州,常给诸将铠甲,训所得故弊,不如意,形于言色。其妻谓之曰:“此不足介意。但司徒不知,茍知之,必不耳。”明日,吴公谓张曰:“尔所得甲如何?”张以告,公乃易之。后吴公移广陵,尝赐诸将马,训所得复驽弱,训亦不满意。妻复言如前。明日,吴公又问之,训复以为言。公曰:“尔家事神耶?”训曰:“无。”公曰:“吾顷在宣州,尝赐诸将甲,是夜梦一妇人,衣真珠衣,告予曰:‘公赐张训甲甚弊,当为易之。’及吾问汝果然,乃为汝易之。今赐诸将马,复梦前珠衣妇人告予曰:‘张训所得马,非良马也。’其故何哉?”训亦不能测也。训妻有衣箱,常自启闭,训未尝见之。一日,妻出,训窃启之,果见珠衣一袭。及妻归,谓训曰:“君开我衣箱耶?”初,其妻每食,必待其夫。一日训归,妻已先食,谓训曰:“今日以食味异常,不待君先食矣。”训入厨,见甑中蒸一人头,训心恶之,阴欲杀之。妻谓曰:“君欲负我耶?然君方为数郡刺史,我不能杀君。”指一婢曰:“杀我必先杀此,不尔君必不免。”训遂杀妻及其婢,后果为刺史。

    张标

    (《正统道藏》本作闽中处士)

    闽中处士张标者,有道术,能通于冥府。或三日五日,卧如死而体不冷,既苏,多说冥中事。或言未来,一一皆验,郡中大信之。王保宜者,唐末为闽师持章赴朝廷,道路不通,乃泛海,因溺死。其孙侃留居闽中,因家人疾,请摽梼于冥府。摽从之,因曰:“见君之先父,在水府有冥职。”言其家事委曲,一一皆是。

    于大

    于大,居洪州西山中,无四时常持花,不欲近人。尝至应圣宫,以花置道像前。道士为设茶,置之食案。须人退,于乃取饮,饮讫置茶盏于案,长揖而去。人或揖之,亦复相揖,但不与人语耳。有少年好道,欲往事之,而不能得。一日,少年拜曰:“愿事先生。”于走不顾。少年逐之而持其衣,于驱之不去,上山渡水,不暂置之。至一年,临水而坐,问少年曰:“颇渴否?”曰:“然。”怀中出物如茶末,与之曰:“置此口中,掬水下之。”如言。须臾因睡,及觉失之矣。

    江处士

    歙州江处士,性冲寂好道,能制鬼魅。乡里中尝有妇人,鬼所附着,家人或仿佛见之。一夜,其夫觉有人与妇共寝,乃急起持之,呼人取火共缚。及火至,正见捉己所系腰带也。广求符禁,终不能绝,乃往诣江。江曰:“吾虽能御之,然意不欲与鬼神为仇,尔既告我,当为遣之。令归家洒扫一室,令一童子烹茶,待吾至,无得令人辄窥。”如其言,江寻至,入室坐,令童子出迎客。果见一绿衣少年,貌甚端雅,延之入室,见江再拜。江命坐,乃坐啜茶,不交一言,再拜而去。自是妇人复常。有人入山伐木,因为鬼物所著,自言曰:“树乃我之所止,汝今旯伐,吾将何依?当假汝身,为我窟宅。”自是其人觉皮肤之内,有物驰逐,自首至足,靡所不至。人不胜其苦,往诣江,人未至,鬼已先往。江所居有栖,栖北有茂竹,江方坐楼上,觉神在竹林中,呼问之,鬼且以告,且求赦过。江曰:“吾已知矣。”寻而人至,谓之曰:“汝可于乡里中觅空屋人不居者,复来告吾。”人往寻得之,江以方寸纸,置名与之,戒之曰:“至室屋弃之。”如言而病失。又尝有人为夔鬼所挠,其家置图画于楼上,皆为秽物所污。以告之,江曰:“但封闭楼门三日,当使去之。”如言,三日开之,秽物尽去,图画如故。余有所知世居歙州,亲见其事。

    钱处士

    钱处士,天祐末游于江淮,尝止于金陵杨某家。初,吴朝以金陵为州,筑城西抛江,东至潮沟。钱指城西里馀荒秽之地,劝杨买之,杨从其言。及建为都邑,而杨氏所买地正在繁会之处,乃构层楼为酒肆焉。尝宿于杨家,中夜忽起,谓人曰:“地下兵马喧阗,云接令公,聒我不得眠。”人皆莫之测也。明日,义祖自京口至金陵,时人无有预知者。尝见一人谓之曰:“尔天罚将及,可急告谢自责。”人曰:“我未省有过。”钱曰:“尔深思之。”人良久乃曰:“昨日饮食不如意,因怒其下,弃食于沟中。”钱曰:“正是此尔,可急取所弃食之。”乃取之,将以水汰去其秽,俄而雷电大震。钱曰:“急取秽食之。”如言而雷电果息。尝有人图钱之状,钱见之曰:“吾反不若此常对圣人也。”人不之悟。后有僧取其图,置于志公塔中,人以为应。后烈祖复取之入宫,陈于内寝焉,又每为谶语,说方来事。言李氏之柞曰:“仿佛之间一倍杨。”初,吴氏有江之地凡四十六年,而李氏三十九年,或谓杨氏自称尊至禅代二十年,故仿佛倍之耳。

    润州处士

    润州处士,失姓名,高尚有道术,人皆敬信之。安仁义之叛也,郡人惶骇,咸欲奔溃。或曰:“处士恬然,居此必无恙也。”于是人稍安堵。处士有所亲,挈家出郡境以避难,有女已适人,不克同往,托于处士,处士许之。既而围急,处士谓女曰:“可持汝刻一物来,吾令汝免难。”女乃取家中一刀以往。处士刀边以手抑按之,复与之曰:“汝但持此,若端简然,伺城中出兵,随之以出,可以无患。”如言在万众中,无有见之者。至城外数十里,村店中见其兄亦在焉。女至兄前,兄不之见也,乃弃刀于水中复往,兄乃见之,惊曰:“安得到此?”女具以告。兄复令取刀持之,则不能蔽形矣。后城陷,处士不知所之。

    建康异人

    (《正统道藏》本作建康贫者)

    建康开城之东郊坛门外,尝有一人,不言姓名,于此面野水构小屋而居,才可庇身,屋中唯什器一两事,余无他物。日日入城去乞丐,亦不历街巷市井,但入寺逍遥游观而已。人颇知之,巡使以白上,上令寻迹其出处,而问其所欲。及问之,亦无所求。时盛寒,官方施贫者衲衣,见其剧单,以一衲衣与之,辞不受。强与之,乃转以与人,益怪之。因逐之,使移所居,且观其所向。乃毁屋,移于玄武湖西南内臣张谋果园,多荒秽,亦有野水,复于水际构屋居之。时大雪数日,园人不见其出入,意其冻死。观之,见屋已坏,曰:“果死矣。”遂白官司。既发屋视之,则方熟寝于雪中,惊起,了无寒色。乃去,不知所之。

    洪州书生

    成幼文为洪州录事参军,所居临通衢而有窗。一日,坐窗下,时雨霁泥泞而微有路。见一小儿卖鞋,状甚贫窭,有一恶少年与儿相遇,絓鞋坠泥中,小儿哭求其价。少年叱之,不与,儿曰:“吾家旦未有食,待卖鞋营食,而悉为所污。”有书生过悯之,为偿其值。少年怒曰:“儿就我求钱,汝何预焉?”因辱骂之,生甚有愠色。成嘉其义,召之与语,大奇之,因留之宿夜共话。成暂入内,及复出,则失书生矣。外户皆闭,求之不得。少顷,复至前曰:“旦来恶子,吾不能容,已断其首。”乃掷之于地。成惊曰:“此人诚忤君子,然断人之首,流血在地岂不见累乎?”书生曰:“无苦。”乃出少药,傅于头上,捽其发摩之,皆化为水。因谓成曰:“无以奉报,愿以此术授君。”成曰:“某非方外之士,不敢奉教。”书生于是长揖而去,重门皆锁闭而失所在。

    杭州野翁

    (《正统道藏》本作洪州将校)

    钟传之镇洪州也,尝遣衙中将校晏某使于浙中。晏至杭州,时方寒食,州人出城,士女阗委,晏亦出观之。见翁妪二人,对饮于野中,其翁忽尔乘云而上,万众喧呼。妪仰望恸哭,翁为下十数丈,以手慰止之。俄而复上,极高而没。洪州艾氏其先识晏,亲闻其说。

    糁潭渔者

    吴太祖为庐州八营都,巡警至糁潭,憩于江岸。有渔父鼓舟,直至前,馈鱼数头,曰:“此犹公子孙,鳞次而霸也。”因四指曰:“此皆公之山川。”吴公异之,将遗以物,不顾而去。

    宣州军士

    (《正统道藏》本作魏王军士)

    义祖子魏王知证镇宣州,有军士失姓名,家唯夫妻而已。一日,夫自外归,求水沐浴,换新衣,坐绳床而终。妻见之,大惊曰:“君死耶?”于是不哭,亦沐浴换衣,与夫对坐而卒。魏王因并冢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