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书考_(四部丛刊本)/卷三 中华文库

法书考卷之三

　　　　　　　　元盛　熙明　著

　　　　笔法

　　夫书者心之迹也故有诸中而形诸外得扵心

　　而应扵手然挥运之妙必由神悟而操执之要

　　为先务也

　　　　操执

卫夫人曰学书先学执笔真书去笔头一寸二分行

草去笔头三寸一分下笔墨芟波屈曲皆湏尽一

身之力而送之

执笔有七种有心急而执笔缓者有心缓而执笔急

者若执笔近而不能𦂳者心手不齐意后笔前者败

若执笔逺而急意前笔后者胜　唐太宗云腕䜿则

𨦟正𨦟正则四面𨦟全次实指指实则节力均平次

虗掌掌虗则运用便易　虞世南云笔长不过六寸

真一行二草三指实掌虗　韩方明云以双指包管

亦当五指共执要在实指虗掌钩擫干送亦曰抵送

若以单指包之则力不足而无神气　撮管法以五

指撮管末可大草书　张敬𤣥云楷书把笔妙在掌

虗运腕不可太𦂳𦂳则腕不能转而字体粗细上下

不均不可悬臂气力有限其行草湏悬腕笔𫝑无限

也卢进士用笔之法拓大指擫中指敛第二指抵无

名指令掌心虗如握弹丸此大要也而以大指节外

置笔令转动自在无名指抵中指小指抵名指此细

要也　张怀瓘云若执笔浅则坚掣打劲三寸而一

寸着𥿄𫝑则有馀若执笔深而束𦂳三寸而一寸着

𥿄𫝑已尽矣其故何也笔在指端则掌虗运动意

腾跃顿挫生意在焉笔居半则掌实如枢不转制岂

自由转动回旋乃成棱角笔既死矣寜望字之生动

李华云予有二字之诀至神之方曰截拽是也　虗

掌而实指缓衄而急送　黄鲁直云湏双钩回腕以

无名指抵笔则有力　姜尭章云浅其笔牢其执实

其指虗其掌真书小密执宜近头行书寛送执宜稍

逺草书流逸执宜更逺逺取画长太易扵分布齐

均　韦荣宗云搦破笔画破𥿄蔵𨦟结体　大要执

之欲𦂳运之欲活不可以指运笔常以腕运笔执之

在手手不主运运之在腕腕不知执故孙氏有执使

转用之法执谓浅深长短使谓纵横牵制转谓钩环

盘纡用谓画向背

　　　　挥运

李斯云用笔先急回后疾下如鹰望雕逝信之自然

不得重改送脚若逰鱼得水舞笔如景山兴云萧

何云夫书𫝑法犹若登陈变通并在踠前文武遗扵

笔下出没湏有𠋣伏𨳩阖籍扵阴阳每欲书字喻如

下营穏思审之方可用笔笔者心也墨者手也书者

意也依此臻妙矣　蔡邕入嵩山学书扵石室内得

素书八角垂芒颇似籀写史籀李斯等用笔𫝑邕

得之不食三日唯大叫欢喜若对千人邕遂读三年

妙逹其理用笔特异遂作笔论曰书者散也欲书先

散懐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扵事虽中山毫

不能佳也夫书先黙坐静思随意𠩄适言不出口气

不息沉密神彩如对至尊则无不善矣为书之体

湏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

若愁若忧若食木叶若利剑长戈若强弓硬矢若

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有象可谓书矣　锺繇见

蔡伯喈笔法扵韦诞自捶𮌎尽青因呕血魏太祖以

五灵丹活之诞死繇令人盗𤼵其墓得之故知多力

豊筋者胜无力无筋者病一一从其消息而用之由

是更妙繇曰笔迹者界也流羙者人也非凡庸所知

见万𩔖皆象之如山頺摘如雨线纎如丝毫轻如

云雾去者若鸣鳯之㳺云汉来者若㳺女之入花林

粲粲分明遥遥逺暧者矣　卫夫人云用笔有六种

结构圆备如法飘飏洒落如章草凶险可畏如八

分窈窕出入如飞白耿介特立如鹤头郁抜纵横如

古隶然心有委曲每为一字各象其形王右军云

转笔宜左右回顾无使节目露蔵𨦟画出入之

迹欲使左先右至回左亦然蔵头圆笔属𥿄令笔心

常在画中行䕶尾𫝑尽力𭣣之疾𫝑在扵啄磔

之中又在竖笔竖趯之内掠笔在扵䟎𨦟峻趯用之

𫝑在扵紧𫘝𢧐行之　梁武帝云运笔斜则无芒

𨦟执笔寛则书缓弱掣短则拥肿掣长则离澌

画细则字横画粗则形慢抱则泛𫝑放又少则　天

台紫真云夫书必逹乎道同混一之理似七宝之贵

以垂万古之名阳气明而华壁立阴气太而风神生

把笔抵𨦟肇扵夲性形圆则润𫝑疾则涩法以𦂳而

劲逆以险而峻内外虗起不伏不冝向近非近

背接非逺望之惟逸𤼵之惟静　虞世南云羲之谓

耽玩之功积如山丘张芝学尽池水尽墨当其雅𧼈

求彼真意无图其形容而𣻉扵体质此贵乎志意专

精必可诚应也余中宵之间遂梦吞笔既觉之后若

在𮌎臆又因假寐见张芝指一道字用笔体法斯也

足明至诚感神信有徴矣故羲之扵山阴冩黄庭经

感三台神降其子献之扵㑹稽山见一异人披云而

下左手持𥿄右手持笔以遗献之献之受而问之曰

君何姓氏复㳺何处笔法奚施答曰吾象外为宅不

变为姓常定为字其笔迹岂殊吾体耶献之佩服斯

言退而临冩竟昧其微况不学乎笔髓论云真言

拂掠轻重若浮云蔽扵晴天波撆勾截若微风摇扵

碧海气如奔马亦如朵钩轻重出扵心而妙用应乎

手然则体约八分𫝑同章草而各有𧼈无问巨细皆

有虗散其𨦟圆豪蕝按转易也岂真书一体章草

行八分等当覆腕上抢掠毫𨳩下撇拨历𨦟转则稍

有筋骨指端横钩蹲踞转腕之状矣行书之体略同

扵真至扵顿挫磅礴若猛兽之搏噬进退钩巨若秋

鹰之迅击故覆腕抢毫乃按𨦟而直进其绾也则内

拓外旋结𨦟而环转结者上蹙旋毫不绝内转𨦟也

加以掉笔联毫若石璺玉瑕自然之理亦如长空㳺

丝容曵而来往又如虫网络壁劲而复虗羲之云㳺

丝断而复连皆契以天真同扵轮扁每作画皆悬

管掉之令其𨦟𨳩自然劲健草则纵心奔放覆腕转

蹙悬管取𨦟柔毫外拓左为外拓右为内伏连𭣣

𭣄吐纳内转蔵𨦟也既如舞䄂挥拂而萦纡又若垂

藤僇盘而缭绕蹙旋转亦如腾猿过𣗳逸蚪得水轻

𮪍追虏列火燎原或气雄而不可抑或𫝑逸而不可

止纵扵狂逸不违笔意也但先缓笔引兴心逸自急

也仍接𨦟以取兴兴尽则巳又生簇𨦟任豪端之奇

妙象兔丝之萦结转剔刓角多钩体或如蛇形或

如兵阵故兵无常阵字无常体谓如水火𫝑多不定

故曰字无常定也　怀素常师邬肜肜谓之曰学书

　𫝑多矣惟太宗以献之书如陵冬枯𣗳寒寂劲硬

不置枝叶张旭尝私语肜曰自振惊沙坐飞余

思而为书故得奇怪凡草圣尽扵此怀素后学书如

䜿牵如古脚颜太师以素为同学问之曰学书于

师授之外湏自得之张长史睹惊沙之外见公

孙大娘剑器舞始得低昻回翔之状未知邬兵曺有

之乎素曰似古脚为草书竖牵之极颜公曰师䜿

牵古脚何如屋漏㾗素抱颜公脚唱叹乆之颜公

徐问曰师亦有自得之妙乎对曰吾观夏云多奇𡶶

辄尝师之夏云因风变化乃无定𫝑又遇壁折之路

一一自然颜公曰草圣之妙代不乏人可谓闻𠩄未

闻也　卢笔谓林韫曰子学吾书但求其力耳殊不

知用笔之方不在扵力用扵力死矣昔受教扵韩吏

部其法曰拨镫推拖撚拽是也　钱若水云善书者

鲜得笔法唐陆希声得之凡五字曰㩎压钩格抵用

笔双钩即画遒劲谓之拨镫法希声自言若二王

皆传此法阳冰得之希声以授先先入长安为翰

林供𫯠江南李后主得此法书绝遒劲复増二字曰

导送雷简夫云余偶昼卧闻江涨瀑声想其波涛

翻翻迅𫘝掀搕高下蹙逐奔去之状无物可𭔃其情

遽起作书则心中之想尽在笔下矣噫鸟迹之始乃

书法之祖皆其状也张旭观飞舞剑懐素观夏云

颜公竖牵法以股不如壁圻漏㾗斯师法之外皆

自得者不专为草但通论笔法也　姜尧章草书法

云折股者欲其圆而有力屋漏㾗者欲其无起止

之迹锥画沙者欲其匀而蔵𨦟壁坼者欲其布置之

巧然皆不若是笔正则𨦟蔵笔偃则𨦟出一起一侧

一晦一明而神奇出焉常欲笔𨦟在画中则左右无

失矣下笔之初有搭𨦟有折𨦟一字之体定扵初下

笔凡作字第一多是折𨦟第二三是承上笔𫝑多是

搭𨦟若一字之间右多是折𨦟应在左故也又有

平起如隶蔵𨦟如大要折搭多精神平蔵善含蓄

则妙矣　宣和书谱云唐𤣥度临书甚详惜其出扵

法中而不能遗法以见意　书学纂要云右军用笔

内擫而𭣣敛故森严而有法度大令用笔外拓而开

廓故散朗而多姿

〈大抵书画之法同故张彦逺云草书体𫝑一笔而成血脉隔行不㫁王子敬明其深㫖陆探微亦作一笔画连绵不㫁精利润媚新奇妙绝名高〉

〈宋代张僧繇曵研拂依卫夫人笔阵图一一画如钩㦸利剑森森然吴道𤣥古今独歩授笔法扵张旭此知书画用笔同矣〉

〈郭若虗云气韵本乎㳺心神采生扵用笔用笔之难断可识矣又画有三病皆系用笔一曰版者腕弱笔痴全取与物平𥚹不能圆混也二曰刻〉

〈者用笔中疑心手相戻勾画之际妄生圭角也三曰结者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𣻉不能流畅也〉

法书考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