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四 清史纪事本末
巡游之无度
卷三十六 

    高宗乾隆六年,秋七月,帝奉太后幸木兰行围,御史丛洞疏谏,不听,自是每岁七月畋于木兰,至九月或十一月始还京师(后不备记)。初,帝慕苏州风景,欲南巡,使大学士讷亲往江浙查道,覆奏曰:‘苏州城外惟虎邱称名胜,实则一坟堆之大者。城中街道临河,河道仄逼,翼船𣏰集,午后辄臭不可耐,不足以言风景也。’帝闻之遂止。

    八年,秋九月,帝奉太后幸兴京、盛京。 冬十月还京师。

    十年,秋七月,帝奉太后幸多伦诺尔。 九月还京师。

    十一年,秋七月,帝奉太后西巡,幸五台山,改庆都县曰:‘望都’,因避尧母名也。

    十三年,春二月,帝奉太后率后东巡,驻赵北口,侍太后临阅水围。至曲阜,谒孔林。至泰安,诣岱岳庙,登岱。 三月驻济南,幸趵突泉,侍太后阅兵。幸历下亭,回銮至德州。后崩,命庄王、和王奉太后缓程回京。后富察氏,性严重,虽在行次,不忘永巷之规。是日,帝在舟中夜宴,后至自他舟,因事进谏,语颇激切。时帝已被酒,怒,颇加诟谇,后羞忿近,失足蹈水死。帝醒,乃大悔,留侍殡殓毕,亲扶榇返京师,饰终之典,视他后独隆焉。

    十五年,春二月,帝奉太后西巡,幸五台山。 三月,还京师。 冬十月,帝奉太后幸河南,诣中岳庙,登嵩山,驻开封阅兵,幸吹古台。 十一月,还京师。

    十六年,春正月,帝奉太后南巡。 二月,至苏州,见灵岩梅可合抱,帝叹赏不置。时内大臣博尔奔察侧,拔刀作欲砍树状,帝惊问,对曰:‘憾其不生于圆明园,而使上跋涉江湖之险也。’帝知其讽己,不怿者久之。 三月,至杭州,幸观潮楼,阅兵,渡钱塘江,祭禹陵,还驻杭州,阅兵。召试江南诸生,赐蒋雍等五人举人,并进士孙梦选,同为内阁中书。 夏四月,驻泰安,祀东岳。 五月,还京师。 秋八月,保举经学顾栋高放归。栋高保举经学不赴,论给国子监司业衔。疆吏强舁之入都,及召对,复以老病不任职辞,帝许之,曰:‘怜卿年衰,是以允令回籍颐养。将来朕巡至江南,尚可相见。’栋高曰:‘上尚欲南巡耶?’帝默然,旋放还山。

    十八年,春二月,磔江西抚州衙千总卢鲁生,并杀其子卢锡龄、卢锡荣及南昌卫守备刘时达。先是,乾隆十四年十月,江督黄廷桂以该省绅耆士庶,共望翠华临幸入告,帝大悦,温旨报可。廷桂旴衡厉色,供张办,而督责过严,属吏苦之。时大学士孙嘉淦者,当雍正初年,以检讨上封事三,曰:‘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征。’用是直声震天下,至帝尤倚重之,凡所言无不纳。鲁生遂与时达等伪为嘉淦谏止南巡疏汇,累万言,指斥乘舆,傓劾阁臣鄂尔泰、张廷玉等,传播远近。自十六年八月,滇督硕色发其事,穷治年馀,至是始得真相。此案文武吏牵连获罪者几及千人,蔓延至于七八省,而嘉淦自是亦不自安,未几以忧卒。

    二十一年,春二月,帝东巡谒孔林,时以平定准噶尔,告功孔庙也。 三月,还京师。

    二十二年,春正月,帝奉太后南巡。 二月,幸苏州、杭州。 三月,幸江甯。 夏四月,幸阙里,释奠孔庙。 五月,幸木兰避暑。 秋九月,还京师。帝每年四五月入夏则往热河避暑,且行围马,八九月天渐凉则回燕京,岁以为常。今于是年俱纪往还,馀不悉载。

    二十四年,夏五月,帝在木兰。先是,沿途建设避暑山庄七十二处,圈地数十里,杂植时花,分置亭榭,所费约计亿万。一日,帝游至苍石,四顾茂木修竹,绿草如茵,凉风习习,几不知盛暑之将至,顾而乐之,语内大臣博尔奔察曰:‘此真无愧避暑山庄也!’对曰:‘陛下就宫内言之耳。若外闲,城市狭隘,房屋低小,人民皆蜗处其中,兼之户灶衔接,炎热实甚,故民间有谚曰:“皇帝之庄真避暑,百姓仍是热河也。”’帝愠然,挥之出,为之不怡者累日。

    二十六年,春二月,帝奉太后西巡,幸五台山。 三月,至正定阅兵,至平阳淀行猎,还京师。 冬十一月,太后七旬万寿,帝以后喜江南风景,于万寿寺傍造屋,仿江南式,市㕓坊巷毕具,长至数里。奉銮舆往来游行,名曰苏州街。又于同乐园设买卖街,凡古玩估衣以及酒肆茶炉,无不备,甚至携小筐售瓜子得亦备焉。各大臣入园买物,或集酒馆饭肆哺啜。帝遇肆门,闻走堂者呼菜,店小二报帐,司帐者核算,字音杂还,纷然并作,帝每顾而乐之。又每岁祀灶日,坤宁宫正室中之炕上设鼓板,后先至,帝继至,自击鼓板,唱访贤一曲,执事官鹄立环听,唱毕送神,帝起还宫,至嘉庆时始罢。

    二十七年,春正月,帝奉太后南巡。 二月,至京口,阅兵,幸焦山、苏州。 三月,幸杭州、江宁。 夏四月,命庄主侍太后回京。帝由徐州至曲阜谒孔林,祭岱庙。 五月,还京师。

    二十八年,夏五月,帝奉太后幸木兰行园,至承德,时霪雨浃旬,河水瀑涨,帝欲乘骑渡河,按察使三保扣马谏,帝以满洲旧俗习劳尚武为言,对曰:‘上奉太后乘舆同至,即使上渡河安,不识慈舆何恃以济?’帝动容回营。

    三十年,春正月,帝奉太后南巡。 闰二月,至苏州、杭州,欲幸东浙,召侍郎齐召南入,询以天台雁宕之胜,召南以未经游览对。帝曰:‘卿籍隶台州,因何不到?’对曰:‘山势岝㟯,谿流深险,臣有老母在,孝子不登高、不临深,是以不敢往游。’帝时奉太后南来,闻之遂命回銮。 三月,幸焦山,驻江宁,祭江神。 夏四月,还京师。

    三十一年,秋七月,后那拉氏崩,命以妃礼葬之。先是,三十年闰二月,帝在杭州,尝深夜微服登岸游,后力谏止,至于泣下,帝谓其病疯,令先程回京。及回銮,后将以病废,刑部侍郎觉罗阿永阿欲谏,以母老踌躇。母谕之,阿永阿涕泣别母,侃然上疏,帝大怒曰:‘阿某觉罗近臣,乃敢蹈汉人恶习,博一己之名!’,召九卿议罪。阁臣陈宏谋讬庸,皆依违其间。刑部尚书钱汝诚独曰:‘阿永阿有母在堂,尽忠不能尽孝。’帝斥之曰:‘钱陈群老病居家,汝为独子,何不归家尽孝?’乃戍阿永阿黑龙江,斥汝诚归养,而后得以不废。至是,后崩,谕所有丧仪不便复循皇后大事办理,止可照妃例行,交内务府承办。御史李明玉复上疏请行三年丧,亦戍伊犁。二人先后卒于边。

    三十二年,春二月,帝幸天津。 三月,还京师。

    三十五年,春三月,帝奉太后东巡,旋还京师。

    三十六年,春二月,帝奉太后东巡,以金川平定,告孔庙也。 三月,谒岱庙,登泰山,谒孔林。 夏四月,还京师。

    四十一年,春二月,帝奉太后东巡。 三月,至德州,登泰山,谒孔林,赐山东及各省召试诸生黄道㷡等三人举人,举人窦汝翼等二人内阁中书。 夏四月,还京师。

    四十三年,秋七月,帝幸盛京。 八月,还京师。

    四十五年,春二月,帝南巡,幸焦山、苏州。 三月,幸海宁观潮,幸尖山,自杭州至江宁。 夏五月,还京师。

    四十六年,春二月,帝东巡,幸五台山。 三月,还京师。

    四十八年,秋八月,帝幸盛京,以和阗玉新造,列朝册宝告成,亲送旧册宝藏于盛京太庙也。 九月,还京师。

    四十九年,春正月,帝南巡。 二月,驻曲阜,谒孔林。 三月幸金山、焦山、苏州、海宁、尖山、杭州,乃至苏州。 三月,幸江宁,至张家楼,渡江还京师。

    五十一年,春三月,帝西巡,幸五台山。 三月,还京师。

    五十三年,春二月,帝幸天津,旋还京师。

    五十五年,春二月,帝东巡,至泰安,登岱,至曲阜,谒孔庙、孔林,回銮。至涿州,有僧人率一幼童迎跸,言系皇四子履郡王永珹之子,以次妃王氏妒嫉,襁褓逐出。帝以童子入都,会军大臣会鞠,司官保成指为伪,斩僧于市,戍童子于伊犁。后松筠奏其自称皇孙,招摇愚民,斩之。 夏五月,还自京师。

    五十七年,春三月,帝西巡,幸五台山。 夏五月,幸木兰避暑,以驻跸台麓寺行宫北垣外未设堆拨,又不行传筹,随扈王大臣等皆严议处分。 秋九月,还京师。

    五十九年,春三月,帝幸天津,赏银三万两,为津淀扬芬港豫备龙舟之用。 夏四月,还京师。

    编者曰:康熙朝籍阅河为名,有六度南巡之举。至乾隆时,循其旧例,南巡者亦六度,东巡者七,西巡者五。至于盛京与兴京,近畿之天津、保定、热河、河南,车驾时出,纪不胜纪。盖临御六十年中,每岁春明巡幸东南,秋畋木兰,无虚岁。内禅后三年中亦如之。所过郡邑,虽亦减其租税,增广学额,优礼耆年,召试文学,而供亿烦苛,居民已不堪其苦。其时朝臣中亦始无呼戏阻驾,力请回銮者,然一经抗论,斯严谴随之。编修杭世骏疏论时事,中有谓‘巡幸所至,有司一意奉承,其流弊皆及于百姓。’高宗大怒,命置重典,赖侍郎观保谏免,赦回里。尹会一视学江苏还,奏言‘上次南巡,民间疾苦,怨声载道。’严谕诘之曰:‘汝谓民间疾苦,试指出何人疾苦。怨声载道,试指明何人怨言。’坐谪戍。侍读学士纪昀尝从容为帝言:‘东南财力竭矣,上当思所以救济之。’怒叱之曰:‘朕以汝文学尚优,故使领四库书馆,实不过以倡优蓄之,汝何敢妄谭国事?’内阁学士尹壮图疏言:‘督抚籍词办差,勒派属吏,遂致仓库亏耗。’降旨询问:‘蹙额兴叹,究属何人?’壮图回奏:‘系下吏怒及督抚,小民怨及牧令。’怒乃稍解,仍命革职。自是而后,朝臣皆相与结舌吞声,无复有为民请命者矣。劳民伤财,卒耗元气,及至末运,而中国无宁岁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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