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 清江贝先生集 卷第二
明 贝琼 撰 景乌程许氏藏明洪武刊本
卷第三

清江贝先生文集卷之二

 云间集

  设渔樵对

客有出云间SKchar大江北之亰师遇业渔者偕老樵休于道意若

有得者因诘之曰渔樵末事也方仐明天子侧席求士如不及

盍舍尔渔与樵以图富贵乎对曰客之谋巳则善矣非吾𠩄处

也今公卿大夫以至齐民贵贱虽不伦其道一也彼渔于民吾

渔于河彼撨于国吾樵于山吾何异彼哉且彼大宫室盛舆马

妇女不蚕而锦绣子弟不田而𥹭肉非民之钩饵国之斧斤乎

民日削国日壊彼犹未巳也小覆家大赤族来者犹弗惩复袭

为之呜呼国卒不免扵樵民卒不免于渔今吾薪给扵㸑末始

赭山而樵也鱼给扵食未始绝河而渔也视彼不廉已乎一饱

之馀息于树忘吾柯矣濯于流忘吾筌矣无覆家赤族之忧所

𫉬多矣吾何易彼哉客惭而谢曰仆之昧于道也请从若游曰

又有大者焉渤㶍之东其深无极曰有珠焉在大鲸之腹吾渔

而有之可以光六合邓林之西其广万里曰有材焉临虎豹之

穴吾伐而取之可以栋九庙此吾渔樵之𠩄𫉬也大矣岂苟冨

贵而蹈𥚽者同辙哉客谢之曰大哉夫子之志乎愿终身执御

焉遂录其对

  霜林说

华亭丞会乩俞君仲献以霜林自号间见予于清江一曲求其

说辞不𫉬则为之言曰邓林之木其髙叅天其大蔽日翔鸾鹄

而伏虎豹盖不知其㡬霜也天下之人徒观雷风之所鼓动雨

露之所沾洽朽者枿焉郁者条焉而一气酷烈施于既咸之馀

莫不摧败脱落若卷甲败卒色灰而肉创回视春夏之交䓤旧

蓊郁青环翠合者巳濯濯无馀而天地生生之机亦㡬乎熄矣

然脆者非霜无以坚华者非霜无以实其至于参天蔽曰者皆

成于霜也惟士亦然盖凡盛时志骄气铳好前而无忌视天下

举莫吾若也及挫(⿰血刄)于世故进不得遂而退失所据穷乏顿踣

然后知无穷之变以求巳之不足智日明而业日崇是物必陨

而后成士必困而后立如此仲𤩽蚤岁读书绩文有声呉越间

其去仕而家于九峰三⿰氵卯 -- 泖也众且以其壹郁无聊若不能终曰

乃以霜林为况则知动心忍性惩其所巳悔而益其所不能矣

呜呼宫室舟车之材恒求之气化推迁之后而任大事决大议

者恒得之阅历艰难之老成欤余方以是自勖因仲𤩽而有所

得焉故书

  壷𤬛说

壷𤬛瓠而圜者也或剖于酒器而俗以壷𤬛目其人则尤其过

圜犹壷之不觚也璜溪夏生士文破方为圜遂号壷𤬛道人其

言曰壷之为器黄流臭腐无所择吾实似之无塩之厉西子之

姣不能瞽天下之目吾有目而不知为厉为姣咸韶之正郑卫

淫不能簧天下之耳吾有耳而不知为正为淫彼曰可吾亦

曰可彼曰否吾亦曰否吾何左右焉岁治田给贡赋外县吏不

至吾门日取壶中酒陶然独酌与𥞇阮为神交酒酣熟𥨊槐夣轩

不知天壤间有蛮触扰扰也人吾与者吾奚喜人吾仇者吾奚

戚吾一壷𤬛耳是非得失又何较焉余闻而叹曰生圜其外不

病其内方其内不异于外其号壷𤬛非实也然皎皎者污察察

者诛此杨恽萧望之不免于漠而司马徽全躯浊世则言之无

忤行之无窒非壷𤬛之圜不能也君子于此可以观世变矣因

书以为说

  谦恒二子说

广𨹧王君至善官松江命其二子从余受尚书经长曰谦字伯

益次曰恒字仲常且求申其说余乃进而告之曰大而不居之

谓谦在卦艮下坤上为地中有山之象日晦而光月朒而恒谦

而益也禹之不矜不伐其合谦之道乎不谦则盈盈不可以受

故汰而败乆而不变之谓恒在卦巺下震上为风雷之象夜⿰纟⿱𢆶匹 -- 继

以昼暑禅以寒恒而无巳也舜之弗迷其合恒之道乎不恒则

息息不可以乆故躁而无功君子之异于小人谦与恒耳谦故

处尊而卑处尊而卑卑而尊矣非卑恶尊邪恒故由常而变由

常而变变而常矣非常恶变邪苟观天地之道而法之禹舜之

徳可以驯致也进于是克已而巳人欲胜天理微其欲勉谦与

恒又可得哉二子其无画

  鐡崖先生传

铁崖先生者名维桢字廉夫姓杨氏世为绍兴山阴县人母李

氏夣金钩自月堕于懐既窹生先生少颖悟好学日记书数千

言父宏为筑万卷楼铁崖山中使读书楼上惧性弗颛易怠去

挮辘轳传食积五年贯穿经史百氏虽老师弗及因号铁崖登

元㤗定丁卯进士第授承事郎天台县尹未㡬丁父忧服阕改

绍兴钱清场司令坐损塩乆不调遂放浪钱唐与道士张雨逰

西湖南山穷日夜为乐至正初诏徴天下儒臣脩辽金宋三史

先生不得预史成正紽讫无定论乃著正统辩其词曰正统之

说何自而起乎起于夏后传国汤武革世皆出扵天命人心之

公也统出于天命人心之公则三代而下暦数之相仍者可以

妄归于人乎故正统之义立于圣人之经以扶万世之纲常圣

人之经春秋是也春秋万代史宗也首书王正于鲁史之元年

者大一统也五伯之权非不强于王也而春秋必黜之不使奸

此统也呉楚之号非不窃于王也而春秋必外之不使僣此统

也然则统之𠩄在不得以割㩀之地僣伪之名而论之也尚矣

先正论统于汉之后者不以刘蜀之祚促与其地之偏而夺其

统之正者春秋之义也彼志三国降眧烈以侪呉魏使汉嗣之

正下与汉贼并称此春秋之罪人矣复有作元经自谓法春秋

著而又帝北魏黜江左其失与志三国者等尔以致尊昭烈续

江左两魏之名不正而言不顺者大正于宋朱氏之纲目焉或

问朱氏述纲目主意曰在正统故网目之挈统者在蜀晋而抑

统者则秦昭襄唐武氏也至不得巳以始皇之廿六年而始⿰纟⿱𢆶匹 -- 继

周汉始于髙帝之五年而不始于降秦吾始于平具而不始扵

㤗和唐始于群盗既夷之后而不始于武徳之元又所以法于

春秋之大一统然则今日之脩辽金宋三史者宜莫严于正统

与夫一统之辩矣自我世祖皇帝立国史院尝命承𭥍百一王

公脩辽金二史矣宋亡又命词臣通脩三史矣延祐天暦之间

屡勤诏㫖而三史卒无成书者岂不以三史正统之议未决乎

夫其议未决者又岂不以宋渡干南之后拘于辽金之抗扵北

乎吾尝究契丹之有国矣自灰牛氏之部落始广其初枯骨化

形戴猪服豕荒唐怪诞中国之人所不道也八部之䧺至阿保

机披其党而自尊迨𫆀律光而其𫝑浸盛契丹之号立于梁贞

明之初大辽之号改于汉天福之日自阿保机讫于天祚凡九

主历二百一十有五年夫辽固唐之邉夷也乘唐之衰草窃而

起石晋氏通之且割幽燕以与之遂得窥衅中夏而石晋氏不

得不亡矣而议者以辽承晋统吾不知其何统也金之有国始

扵完颜氏实又臣属扵契丹者也至阿骨打苟逃性命于道宗

之世遂敢萌人臣之将而⿱𫂁么 -- 篡有其国僣称国号于宋重和之元

相传九主凡历一百一十有七年而议者又以金之平辽克宋

帝有中原而谓接辽宋之统吾又不知其何统也议者又谓完

颜氏世为君长保有肃慎至太祖时南北为敌国素非君臣辽

祖神册之际宋祖未生辽祖比宋前兴五十馀年而宋尝遣使

卑词以告和结为兄弟晚年辽为翁而宋为孙矣此其说之曲

而陋者也汉之匈奴唐之突厥不皆兴扵汉唐之前乎而汉唐

又与之通和矣呉魏之于蜀也亦一时角立而不相统摄者也

而秉史笔者必以匈奴突厥为纪传而以汉唐为正统必以呉

魏为分系而以蜀为正纲何也天理人心之公阅万世而不可

泯者也议者之论五代又以朱梁氏为⿱𫂁么 -- 篡逆不当合为五代史

其说似矣吾又不知朱晃之⿱𫂁么 -- 篡克用氏父子以为仇矣契丹氏

背唐兄弟之约而称臣扵梁非逆党乎春秋诛逆重诛其党契

丹氏之诛当何如哉且石敬塘事唐不受其命而⿱𫂁么 -- 篡其国亦非

正矣契丹氏虏出帝改晋为辽汉兴而人心应汉谓之承晋又

可乎縦承晋也谓之统可乎又谓东汉四主逺兼郭周宋至兴

国四年始受其降遂以周为闰以宋统不为受周禅之正也吁

苟以五代之统论之则南唐李𢌿尝立大唐宗庙而自称为宪

宗五代之孙矣宋于𨳩宝八年㓕南唐则宋统⿰纟⿱𢆶匹 -- 继唐不优扵⿰纟⿱𢆶匹 -- 继

⿰纟⿱𢆶匹 -- 继周乎但五代皆闰也吾无取其统吁天之历数自有归代

之正闰不可紊千载历数之统不必以承先朝续亡主为正则

宋兴不必以𭙶周之禅接汉接唐之闰为统也宋不必𭙶周接

唐以为统则遂谓欧阳子不定五代为南史为宋𭙶周禅之张

本者皆非矣当唐明宗之祝天自以夷虏不任社稷生灵之主

愿天早生圣人自是天人交感而宋太祖生矣天厌祸乱之极

使之君王中国非欺孤弱寡之𠩄致也朱氏纲目于五代之年

皆细注扵岁之下其遗意固有待于宋矣有待扵宋则直以宋

接唐统之正矣而又何计其受周禅与否乎中遭阳九之厄而

天犹不泯其社稷𤓰𤔅"之系在江之南子孙享国又凡百有五

十有五年金㤗和之议以靖康为逰魂馀魄比之昭烈在蜀则

㤗和之议固知宋有遗统在江之左矣而金欲承其未绝为得

统可乎好党君子遂斥绍兴为伪宋吁吾不忍道矣张邦昌迎

康邸之书曰由康邸之旧藩嗣宋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而

光武中兴献公之子九人而重耳尚在兹惟天意夫岂人谋是

书也邦昌肯以靖康之后为游魂馀魄而代有其国乎邦昌不

得革宋则金不得以承宋是则后宋之与前宋即东汉西汉之

比尔又非刘蜀牛晋族属䟽逺牛马疑迷者之可以同日语也

论正闰者犹以正统在蜀正朔相承在江东矧嗣祚亲切比诸

光武重耳者乎而又可以伪斥之乎此冝不得以渡南为南史

也明矣再考宋祖生扵丁亥而建国扵庚申我太祖之降年与

建国之年亦同宋以甲戍渡江而平江南于乙亥丙子之年而

我王师渡江平江南之年亦同是天数之有符者不偶然天意

之有属者不苟然矣故我世祖平宋之时有过唐不及汉宋统

当绝我统当续之喻是世祖以历数之正统归之扵宋而以今

日接宋统之正自属也当时一二大臣又有奏言曰其国可㓕

其史不可㓕也是又以编年之统在宋矣论而至此则中华之

统正而大者皆不在辽金而在扵天付生灵之主也昭昭矣然

则论我元之大一统者当在平宋而不在平辽与金之日又可

推矣夫何今之君子昧扵春秋大一统之㫖而急扵我元𨳩国

之年遂欲接辽以为统至于咈天数之符悖世祖君臣之喻逆

万世是非之公论而不恤吁不以天数之正华统之大属之我

元承乎有宋如宋之承唐唐之承陏承晋承汉也而妄分闰代

之承欲以荒夷非统之统属之我元吾又不知今之君子待仐

日为何时待今圣人为何君也㢤乌乎春秋大一统之义吾巳

悉之请复以成周之大统明之扵今日也女王在诸侯位凡五

十年至三分天下有其二遂诞受天命以抚方夏然犹九年而

大统未集必至武王十有三年伐纣有天下商命始革而大统

始集焉盖革命之事间不容髪一日之命未绝则一日之统未

集当日之命绝则当日之统集也宋命一日而未革则我元之

大统亦一曰而未集也成周不急于文王五十年武王十三年

而集天下之大统则我元又岂急于太祖开国五十年及世祖

十有七年而集天下之大统哉抑又论之道统者治统之所在

也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汤禹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

孔子孔子没㡬不得其传百有馀年而孟子传焉孟千没又㡬

不得其传千有馀年而㵂洛周程诸子传焉及乎中立杨氏而

吾道南矣既而宋亦南渡矣杨氏之传为豫章罗氏延平李氏

及于新安朱子朱子没而其慱及我朝许文正公此历代道统

之源委也然则道统不在辽金而在宋在宋而后及于我朝君

子可以观治统之所在矣呜呼世䧚而后其议公事乆而后其

论定故前代之史必脩扵异代之君子以其议公而论定也晋

史脩扵唐唐史脩扵宋则宋史之脩宜在今日而无让矣而仐

日之君子又不以议公论定者自任而又诿曰付公论扵后之

儒者吾不知后之儒者又何儒也此则余为今日君子之痛惜

也今日堂堂大国林林巨儒议事为律吐词为经而正统大笔

不自竖立又阙之以遗将来不以贻千载纲目君子之笑为厚

耻吾又不知负儒名扵我元者何施眉目以诵孔子之遗绖乎

洪惟圣天子当朝廷清明四方无虞之日与贤SKchar臣亲览经史

有志扵圣人春秋之经制故㫁然定脩三史以⿰纟⿱𢆶匹 -- 继祖宗未遂之

志甚盛典也故知其事大任重以在馆之诸贤为未足而又遣

使草野以䀻天下之良史才负其任以往者有其人矣问之以

春秋之大法纲目之主意则概乎其无言也呜呼司马迁易编

年为纪传破春秋之大法唐儒萧茂挺能议之孰谓林林巨儒

之中而无一萧茂挺其人乎此草野有识之士之所甚惜而不

能倡其言于上也故私著其说为宋辽金正统辩以俟千载纲

目君子云若其推子午卯酉及五运之王以兮正统之说者此

日家小技之论王勃儿軰之佞其君者尔君子不取也吾无以

为论辩出见者韪之谓其正大光明虽百世之下无以易之者

欲献不果去㳺呉兴遂至姑苏而华亭大姓吕翁延于家诲子

弟八年始除杭州四务提举同年杨子宣为江浙省参知政事

惜其才欲荐于朝䟽未上卒十二年汝颖兵起南北骚然先生

既受代即辟地冨春山后依元帅刘九九于建徳九九败后挈

家归钱唐艰难困踣啸歌自若十八年太尉张士诚知其名欲

见之不往⿰纟⿱𢆶匹 -- 继遣其弟来求言因献五论及复书斥其𠩄用之人

其略曰阁下乘乱起兵首倡大顺以奖王室淮呉之人万口一

词以阁下之𠩄为有今曰不可及者四兵不嗜杀一也闻善言

则拜二也俭扵自奉三也厚给吏禄而奸贪必诛四也此东南

豪杰望阁下之可与有为也阁下孜孜求治上下决不使相徇

也直言泱不使遗弃也毁誉决不使乱真也惟贤人失职四民

失业者尚不少也吾惟阁下有可畏者又不止是动民力以摇

邦本用吏术以括田租铨放私人不承制出纳国廪(“㐭”换为“面”)不上输受

降人不疑任忠臣而复贰也六者之中有其一二可以丧邦

下不可以不省也况为阁下之将帅者有生之心无死之志矣

为阁下之守令者有幸上之道无恤下之政奚为阁下之亲族

𡛸党者无禄飬之法有奸位之权矣某人有假佞以为忠者某

人有托诈以为直者某人有饰贪虐以为廉良者阁下信佞为

忠则臣有靳尚者用矣信诈为直则臣有赵髙者用矣信贪虐

为廉良则跖𫏋者进陏夷者退矣又有某绣使而拜虏乞生某

郡太守望敌而先遁阁下礼之为好人飬之为大老则死节之

人少卖国之人众矣是非一谬黒白俱紊天下何自而治乎及

观阁下左右参议赞宻者未见其砭切政病䂓进阁下于逺大

之域者使阁下有可为之时有可乘之势而迄无有成之效其

故何也为阁下计者少而为身谋者多则误阁下者多矣身犯

六畏衅阙多端不有内变必有外祸不待智者而后知也阁下

狃扵小安而无长虑此东南豪杰又何望乎㒒既老且病爵禄

不干扵阁下惟以东南切圣扵阁下幸采而行之母蹈群小误

人之域则小伯可以为钱镠大伯可以为晋重耳齐小白也否

则麋鹿复上姑苏䑓始忆东维子之言於乎晚矣东维子盖晚

年所号也众恶其直且目为狂生时四境日蹙朝廷方𠋣承相

逹识帖木儿为保障而纳贿不已复上书风之由是不合乆之

徙松江受业者益众虽志夫悍卒识与不识皆知得其文为重

大明革命召诸儒考礼乐洪武三年正月至

亰师年巳七十有六有疾得请归夏六月卒太守林孟善为买

地葬之先生为人不尚峻绝之行接引人物称之恒过其实士

以此咸附之而于负者亦未尝校曲直他日遇之如初有贵游

子既破产流落淞上数踵其门竟持𠩄购儿云林画去左右欲

辱之曰吾哀其困使往见一逹官以书画为介耳非盗也务掩

人过如此性不好饮特溺扵音乐出必从以歌童舞女为礼法

士𠩄疾一日游盘龙塘夜抵普门寺宿盗伺其亡尽窃所蓄物

犁明家人往白之赋诗不辍直语客曰老铁在是区区长物又

奚恤众眼其器家隐三呉屡迁其居有曰草玄阁曰藉景轩曰

拄颊楼其曰小蓬䑓者以绍兴之山名蓬莱示不忘郷里云后

止䑓上不复下且榜于门曰客至不下楼恕老懒见客不答礼

恕老病客问事不对恕老黙彂言无所避恕老迂饮酒不辍乐

恕老狂所著春秋大意左氏君子议史𨱆丽则遗音及志序碑

铭赞颂古乐府近体五七言诗铙歌鼓吹曲凡若干卷行于世

论曰元⿰纟⿱𢆶匹 -- 继宋季之后政厖文抏铁崖务铲一代之陋上追秦

汉虽词SKchar夸大自姚虞而下䧺徤而不窘者一人而巳湖南

李祈评其所作曰玉光劔气自不可掩身屡诎而名益昌良

 有以夫仕止典市官卒不得大用噫君子之所贵又岂位也

 㢤

  古泉先生传

古泉先生者魏人也其先居河中府河东县之历山自魏而兮

散处荆杨者非一有别族在荘山者尤为强宗尧时九州厄于

水禹采历山之良用之人赖其利水平荆扬之产皆列扵贡其

庄山之别族㧞扵商故人以历庄并称逮周之王以其有功扵

天下始封诸泉而隶扵外府太公立九府圜法而泉之子母大

显俗讹泉为钱云泉之状外廉内方能通有无凡国有太事必

资之众而民间尤仰之子姓蝉聮并袭泉号秦并六国以泉亚

金缢髙帝㓕秦更泉曰䇲因赐姓孔氏孝文时乃去而如呉呉

王濞阴蓄异志见泉大说曰吾事济矣用是国富兵强其一归

孝文之嬖邓通武帝立怒其不佐县官之急尽㓕泉族用白撰

三族以天用莫如龙也故圆之为龙地用莫如马也故方之为

马人用莫如龟也故撱之为龟时吏民起而为奸法不能禁死

者数万人自出者百馀万人后废白撰复泉职其品乃有三铢

五铢与赤侧并行而属于上林三官三者莫精于五铢故特不

废废亦不乆降扵三国或耗或破宋魏之际其体益轻而无铢

之质矣其他若梁之东西泉不可悉考唐武徳中有元宝者得

上意铢遂閟而不出元宝至赵宋支叶益大盘错根㩀中国四

夷皆知宝而尊之及有元混壹区宇禇𬒳用事而元宝黜至正

中州郡兵起亟诏元宝用之泉亦复显故号古泉独铢无闻焉

初泉之生也其母见史占筮之曰吉其体上坤下干是为㤗之

象繇曰质圜亟方有文不居利博而广施本支䋲䋲惟公私是

资卒信而不诬且其用也周单穆公有子母相权之说汉贾𧨏

有七福之说光武之起马援有冨国之说晋讥废泉孔琳有救

弊之说唐恶其滥宋璟有出糓之说是皆善于泉者宋之洪迈

尤明其利害焉盖自鸿荒以来珠玉至贵未有易于泉者以其

前民用也虽附权党𫝑不交廉介士此泉之恒态然得之则贫

可以富卑可以尊死可以生穷可以通失之则智者愚勇者怯

故泉未始求于人而人争欲致之惟其废天下之义败天下之

法君子深恶之而无道泉者云

 太史公曰泉之利博矣不可一日绝者也能济天下之患亦以

 起天下之奸故禁之严而死者甚焉蓄之固而攘者众焉此

 后世之弊弗古若也三代之时非恃泉以理也特权之以泉

 耳不为之禁而亦无死者不为之蓄而亦无攘者恃泉以为

 理则上下知有利而不知有义是泉之𠩄以祸人也噫泉果

 利巳乎泉果利巳乎

  愚痴道人传

愚痴道人者隐于钱唐之东青门余一日遇于鳯皇山下据槁梧

读老子书与之语知士也因诘之曰名者实之賔乃以愚痴为

号岂绐我与曰愚若武子武子果愚乎痴若济叔济叔果痴乎

吾之愚痴不可攻而迁明天子方有事四方卖浆嬴叟哆然大

言吾鲠而莫宣吹箫市人瞿然疾驰吾锢而莫前是知钝者非

锐之与伏者非翔之伍非愚痴之实乎然彼蹈险而蹶者往往

缺而思钝殒而思伏吾以愚痴独无恙故曰玊固𤩶而美全钩

閟匣而神存何以名为余乃为之叹曰辩矣守之以讷巧矣形

之以拙圣者𠩄以保身而济大事由是道也彼所谓愚痴者亦

其𩔗与昔李斯智扵秦见欺于赵髙而族晁错智扵汉见䜛于

𡊮丝而戮智固斯之贼错之毒巳使二子溷愚与痴不至血于

市为天下笑彼夸智而路险如斯错者诚愚痴也余固有取

愚痴而羞道其智书之为传且以自警云

  樗隐先生传

樗隐先生者髙世之士也扵书无不读为文章有秦汉作者气

而不屑于仕或问其何取于樗也先生曰木之为人𠩄村者松

也柏也檀也𣏌柳也楩楠也梧槚也松之直刳为舟为楫檀之

坚揉为轮为辐梧槚之美削为琴瑟楩楠之大斵为梁栋若𣏌

若柳屈为器轩为杖而樗之髙且巨非不若众木也无松柏之

直无梧槚之美无楩楠之大以为舟楫则不胜万钧以为琴瑟

则不中五音以为轮辐则脆而易败以为梁諌则蠹而易腐以

为器为杖则癕瘇而不任雕锼是木之不材未有过于樗巳吾

实似之然彼以其直也以其坚也以其大且美也不免扵刳操

斵削斩屈而不得全其木之天全木之天而不贼扵斧斤者樗

也视今之所谓豪杰显于时者或智或力或艺或果数年之间

倏起忽仆银黄之重而刀锯随之奚异众木为人之所材者乎

吾以龌龊独存无荣也辱亦不及无得也祸亦不蹈幸而全吾

之天非樗𩔗邪终日杜门谢客坐木榻读南华内外篇不知霄

壊间孰贵孰贱孰㤗孰约也人以是髙之咸称樗隐先生或又

云先生镏姓尝以兵略佐迈公善卿守会稽后以樗隐自盖云

 评日摴之不为世所材也亦樗之幸也代之坐庙堂享五鼎

 而无益人之国独非樗乎其不为樗者又往往不能终何者

 薰以召焚明以媒铄求如樗之自全恶可得也故有道者晦

其用扵不用寓其能扵不能若先生者是兵岂真摴也㢤岂

真樗也㢤

  林泉民传

林泉民者陈留张氏字夣臣居华亭之城东门日与子弟数十

人讲春秋经或劝之仕不应㦯又曰先生居空室食藜藿得无

病扵贫乎则曰吾病不能辞冨贫奚吾病使金坞可守董卓不

然脐也富翁可为曹爽不族也𡵯障五十里珊瑚八九株石崇

之阱也锺乳千两胡椒百斛元载之毒也是皆无德而富祸之

招已原宪季次不以贫为病虽𣳚不朽以此校彼其得失荣辱

相万也吾病不能辞富贫奚吾病吾将翳茂林濯清泉与田夫

野老㳺扵无懐大庭氏之天足矣人以是髙之云

 评曰古以民称者有曰天民伊挚是也有曰逸民伯夷柳下

恵是也天民不可及巳其有一莭如逸民者尤鲜林泉民读

 书好古不幸时晦道否以屈为信以约为丰而无违中绝物

 之过其逸民之匹与代之食五鼎累巨万往往以汰杀身沉

 族视林泉民为何如㢤吁所谓龙蛇其身濳而勿用人莫之

 测斯为格品之苐一者矣故录而论之











清江贝先生文集卷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