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_(四部丛刊本)/卷第三十一 中华文库
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 卷第三十一 宋 司马光 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绍兴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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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国文正公文集卷第三十一
章奏十六
讲筵札子
乞讲尚书札子
除盗札子
备边札子
蓄积札子
阶级札子
义勇第一札子
举官札子
义勇第二札子
义勇第三札子
臣伏睹讲筵所告报奉圣旨令自九月初五日后日
逐讲筵至重阳节住讲候将来开春别选日讲筵臣
窃以国家夲设经筵欲以发明道𧨏禆益圣德先帝
时无事常开讲筵近岁因圣体不安遂于端午及冬
至以后盛暑盛寒之时权罢数月今陛下始初清明方冝
锐精学问之时而五日开讲八日已罢臣恐议者以
为陛下非有意于求道但欲循故事备外饰而已群
臣非有意于明道但欲塞职业求锡赉而已果如
此臣窃为朝廷羞之且陛下近増置诸宫教授仍下
诏戒朂宗室使之向学傥陛下不以身先之则宗室
安肯奉诏哉臣愚以为陛下别有所为未暇开讲
则且俟它时亦未为晚既开讲筵则恐数日之间
未冝遽罢取进止
乞讲尚书札子
臣伏睹经筵讲论语将毕窃以尚书者二帝三王
嘉言要道尽在其中为政之成䂓稽古之先务也陛
下新承大统留意万机欲求楷模莫盛于此臣不胜
区区欲望陛下更以圣意裁酌将来论语既毕令讲
尚书取进止
除盗札子
臣窃闻降敕下京东京西灾伤州军如人戸委是家
贫偷盗斛㪷因而盗财者与减等断放未知虚的
果如此深为不便臣闻周礼荒政十有二散利薄征
缓刑弛力舎禁去㡬率皆推寛大之恩以利于民独
于盗贼愈更严急所以然者盖以饥馑之岁盗贼必
多残害良民不可不除也顷年尝见州县官吏有不
知治体务为小仁者或遇凶年有劫盗斛斗者小加
寛纵则盗贼公行更相劫夺郷村大扰不免广有收
捕重加刑辟或死或流然后稍定今朝廷明降敕
文䂊言偷盗斛斗因而盗财者与减等断放是劝民
为盗也百姓乏食官中当轻傜薄赋开仓赈贷以救
其死不当使之自相劫夺也今岁府界京东京西水
灾极多严刑峻法以除盗贼犹恐春冬之交饥民啸
聚不可禁御又况降敕以劝之臣恐国家始于寛仁
而终于酷𭧂意在活人而杀人更多也凡号令之出
不可不慎毫厘之失为害实多𦆵知其失随即更
张犹胜于有害及民迷而不复者也伏望陛下速令
收还此敕严责京东京西转运司及州县应灾伤之
处多方擘画斛斗救济饥民有一人敢劫夺人斛
斗者立加擒捕依法施行如此则众知所畏不敢轻
犯所以保全愚民减省刑狱之道也取进止
备边札子
臣闻周书称文王之德曰大畏其力小怀其德
盖言诸侯傲很不賔则讨诛之顺从柔服则保全之
不避强不陵弱此王者所以为政于天下也臣伏见
去岁先帝登遐赵谅祚遣使者来致𥙊延州差指使
高冝押伴入京冝言语轻肆傲其使者侮其国主使
者临辞自诉于朝臣当时与吕晦上言乞加冝罪朝
廷忽略此事不以为意使其怨怼归国一国之人皆
以为耻今岁以来谅祚招诱亡命集兵马窥伺边
境攻围堡塞驱胁熟戸八十馀族杀掠弓箭手约数
千人悖逆如此而朝廷乃更遣使臣赍诏抚谕彼顺
从则侮之傲很则畏之无乃非女王所以令诸侯乎
使臣至彼谅祚稽首服罪禁止侵掠犹或可赦
复拒违王命辞礼骄慢侵掠不已未知朝廷将何以
待之伤威毁重孰甚于此方今公私困竭士卒骄惰
将帅乏人而戎狄犯边事之可忧孰大于此而朝廷
上下晏然无事者其故何哉岂朝廷自有其备而
踈外之臣不得与知乎臣窃惑之所谓备者非但添
屯军马积贮粮草而已也在于择将帅而修军政也
二者皆阙何谓有备臣不胜愤懑伏望陛下博延群
臣访以御边之䇿择其善者而力行之方今救边之
急冝奉漏瓮沃焦釡犹恐不及岂可外示闲暇而
飬成大患也取进止
蓄积札子
臣闻国以民为夲民以食为天国家近岁以来官中
及民间皆不务蓄积官中仓廪大率无三年之储郷
村农民少有半年之食是以小有水旱则公私穷匮
无以相救流移转徙盗贼并兴当是之时朝廷非不
以为忧及年榖稍丰则上下之人皆忘之矣此最当
今之深弊也先帝时臣曽上言乞将诸路转运使及
诸州军长吏官满之日仓之实比于始至増减多
少以为黜陟又令民能力田积榖者皆不以为家赀
之数欲为国家力救此弊自后不闻朝廷施行今岁
开封府界南京𪧐亳陈蔡曹濮济单等州霖雨为灾
稼穑之田悉为洪流百姓羸弱者流转它方饿死沟
壑强壮者起为盗贼吏不能禁朝廷欲开仓赈贷则
军储尚犹不足何以赡民欲括取于蓄积之家则贫
者未能振济冨者亦将乏食又使今后民间不敢蓄
积不幸复有凶年则国家更于何处取之此所以朝
廷虽寒心销志亦坐而视之无如之何者也臣窃思
之盖非今日有司之罪乃曏时有司之罪也往者不
可及来者犹可追陛下傥不于今日特留圣心速救
斯弊丰凶之期不可预保向去复有水旱螟蝗之
灾饥馑相仍甚于今年则国家之忧何所不至乎臣
又闻平籴之法必谨视年之上下故大熟则上籴三
而舎一中熟则籴二下熟则籴一使民适足价平则
止小饥则发小熟之所敛中饥则发中熟之所敛大
饥则发大熟之所敛而粜之所以取有馀𥙷不足也
今开封府及京东京西水灾之处放税多及十分是
大饥之岁也官吏往往更行收籴所给官钱既少百
姓不肯自来中粜则遣人编栏搜括无以异于冦盗
之钞劫是使有谷之家愈更闭匿不敢入市榖价益
贵人不聊生如此非独天灾亦由吏治颠错之所致
也臣愚欲望朝廷检㑹臣前次及今来所奏事理更
加详酌择其可者少赐施行指挥开封府界及京东
京西灾伤州军见今官中收籴者一切止住其有常
平广惠仓斛斗之处按籍置历出粜赈贷先救农民
告谕蓄积之家许令出利借贷与人𠋫丰熟之日官
中特为理索不令逋欠其河北陕西河东及诸路应
丰稔之处委转运司相度榖价贱者广谋收籴价平
即止如本路阙少钱物即委主司于它处擘画郍移
应副仍自今以后乞朝廷毎年谨察诸路丰凶之处
依此施行臣窃料有司必言官无闲钱可以趁时收
籴臣伏见国家毎遇凶荒之岁縁边屯军多处常用
数百钱籴米一斗用此于丰稔之岁可籴一石不
识有司何故于凶荒之岁则有钱供亿至丰稔之岁
则无钱也此无它故患在有司偷安目前以俟迁移
进用不为国家思乆逺之计而已故臣惟愿陛下深
留圣意取进止
阶级札子
臣闻治军无礼则威严不行礼者上下之分是也唐
自肃代以降务行姑息之政是以藩镇跋扈威侮朝
廷士卒骄横侵逼主帅下陵上替无复纲纪以至五
代天下大乱运祚迫蹙生民涂炭祖宗受天景命圣
德聦明知天下之乱生于无礼也乃立军中之制曰
一阶一级全归伏事之仪敢有违犯罪至于死于是
上至都指挥使下至押官长行等衰相承粲然有叙
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敢不从故能东征西伐削
平海内为子孙建乆大之业至今百有馀年天下太
平者皆由此道也近岁以来中外主兵臣僚往往不
识大体好施小惠以盗虚名军中有犯阶级者务行
寛贷是致军校大率不敢钤束长行甘言恱色曲加
煦妪以至懦怯兵官亦为此态遂使行伍之间骄恣
悖慢寖不可制上畏其下尊制于卑所谓下陵上替
者无过于此臣闻圣王刑期于无刑今寛贷犯阶级
之人虽活一人之命殊不知军法不立渐成陵替之
风则所系乃亿兆人之命也臣愚欲望陛下特降诏
旨申明阶级之法戒敕中外主兵臣僚令一遵祖宗
之制如敢有辄行寛贷曲收众心者严加罪罚以儆
其馀庶几纲纪复振基绪永安取进止
义勇第一札子
臣传闻朝廷差陕西提刑狱陈安石于夲路人户
三丁之内刺一丁充义勇不知虚实果如此大为
非便臣窃意议者必以为河北河东皆有义勇而陕
西独无近因赵谅祚冦边故欲广籍民兵以备缓急
使之捍御也臣伏见康定庆暦之际赵元昊叛乱王
师屡败死者动以万数国家乏少正兵遂籍陕西之
民三丁之内选一丁以为郷弓手寻又刺充保捷指
挥差于沿边戍守当是之时闾里之间惶扰愁怨不
可胜言耕桑之民不闻战闘官中既费衣粮私家又
湏供送骨流离田园荡尽陕西之民比屋雕残至
今二十馀年终不复旧者皆以此也其谋䇿之失亦
足以为戒矣是时河北河东边事稍缓故朝廷但籍
其民以充义勇更不刺为军虽比之陕西保捷为害
差小然国家何尝使之捍御戎狄得其分毫之益乎
今议者但怪陕西独无义勇不知陕西之民三丁之
内已有一丁充保捷矣自西事以来陕西困于科调
比于景祐以前民力减耗三分之二加之近岁屡遭
凶歉今秋方𫉬小稔且望息肩又值边鄙有警众心
已揺更闻此诏下必大致警扰人人愁苦一如康
定庆暦之时是贼寇未来而先自困弊也况即日陕
西正军甚多不至阙乏何为遽作此有害无益之事
以循覆车之辙也伏望朝廷审察利害特罢此事诚
一方之大幸取进止
举官札子
臣闻致治之夲在于得贤天下至广群臣至众人主不
能遍知必资荐举荐举不得其实则邪巧并进官职
耗废是故设连坐之法以惩之此百王不易之道也伏
见近降诏书令中外臣僚于文资宫内不以职位髙
下举行实素著官政异可备升擢任使之人又于
诸司使以下至三班使臣内举堪充将领及行陈任
使之人此乃前丗之令典当今之切务臣始闻之不
胜庆抃既而议者皆言数年之前亦曽有此诏书所
举甚众未闻朝廷曽有所升擢今兹盖亦修故事饰
虚名而已非有求贤之实也果如此诚有何益臣
愚欲望陛下尽将令来臣僚所举之人随逐人资叙
各置一簿编其姓名留之禁中其副本降付中书枢
宻院遇文臣转运使副提刑狱转运判官知大
藩府及武臣緫管钤辖路分都监知州军等有阙除
用旧资序人外应系升陟入上件差遣者并乞于今
来举官簿内次第资叙人中陛下亲加选择定一
人其不系今来荐举之人不得差充上件差遣若升
陟以后它日职事败阙不如所举及犯𧷢私罪其举
主并依法施行虽见任两府亦乞不以恩例特放凡
系举官不当降官及降差遣者未满三年虽遇恩赦
不得牵复如此则群巨莫敢不尽公择人天下贤才
皆可得而官使矣取进止
义勇第二札子
臣近曽上言乞罢刺陕西义勇事未审朝廷曽与不
曽别为商量臣前次上殿乞陛下留意备边所谓备
者非但添屯军马积贮粮草而巳任于择将帅而修
军政今将帅不才者未闻有所更改军政颓弊者未
闻有所振举而忽取腹内州军之民尽刺以为兵外
人闻之无不骇愕今陕西沿边正军动以万数朝廷
能择有方略胆勇之人以为将帅使之简去疲弱
选取精锐勤加教习明行赏罚则虽欲取银夏而税
其地禽赵谅祚而制其命有何所难况但止其钞盗
乎今朝廷不孜孜以将帅军政为急而无故籍耕桑
之民使之执兵徒有惊扰而实无所用臣不知谁为
陛下画此䇿也昔康定庆暦之间朝廷以元昊犯边
官军不利巳曽籍陕西之民以为鄊弓手始者明出
𠡠榜云但欲使之守护郷里必不刺充正军屯戍边
境榜犹未收而朝廷尽刺充保捷指挥令边州屯戍
当是之时臣丁忧在陕备见其事民皆生长太平不
识金革一旦调发为兵自陕以西闾阎之间如人人
有䘮户户被掠号哭之声弥天亘野天地为之𢡖凄
日月为之无色往往逃避于外宫中絷其父母妻子
急加追捕鬻卖田园以充购赏曁刺面之后兵贠教
头利其家冨百端诛剥衣粮不足以自赡湏至取于
私家或屯戍在边则更湏千里供送祖父财产日销
月铄以至于尽况其平生所习者惟桑麻耒耜至于
甲胄弩槊虽日加教阅不免生踈而又资性戆愚加
之畏懦临敌之际得便即思退走不惟自䘮其身兼
更拽动大阵自后官中知其无用遂大加沙汰给以
公慿放令逐便而惰游已乆不复肯服稼穑之劳兼
田产巳空无所复归皆流落冻馁不知所在长老至
今言之犹长叹出涕其为失䇿较然可知足以为后
来之戒而不足以为法也今朝廷虽云所籍之民止
刺手背农𨻶之时委州县召集教阅只在郷里不令
戍边而民间惩往年之事必大兴讹言互相惊扰朝
廷号令失信前后巳多虽州县之吏遍至民家面加
暁谕亦终不肯信逃亡避匿刑狱必繁怨嗟之声周
遍一方足以动揺群心感伤和气使分毫有益于
国亦无所顾此有害无益显然明白近在目前设使
教习得成一旦谅祚大举入冦边臣不能捍御而使
之深入三辅东过潼关乃欲驱此乌合村民以拒之
不亦难乎此适足以取戎狄之𥬇而巳伏望陛下轸
念生民深察得失其刺义勇事早赐寝罢取进止
义勇第三札子
臣累日前方闻朝廷有指挥令陕西路㨂郷村百姓
充义勇臣即时有奏札子言其非便昨日又上殿具
札子面有敷陈奉圣旨令送中书枢宻院商量臣到
中书枢宻院方知此事拟议巳乆𠡠下本路己近旬
日臣耳目踈浅闻之后时不能先事进言是臣之罪
然臣闻之易曰不逺复无祇悔元𠮷命曰无耻过
作非今虽𠡠命巳下追而止之犹胜于遂行不顾
不可避反汗之嫌而蹈迷复之凶也百姓一经刺手
则终身羁縻不得左右人情畏惮不言可知康定年
中㨂差郷弓手时元不刺手后至庆暦年中刺充保
捷之时冨有之家犹得多用钱财雇召壮徤之人充
替今一切皆刺其手则是十馀万无罪之人永充军
籍不得复为平民其为害民甚于康定之时也臣
料即今陕西之民已狼狈惊扰不聊生矣朝廷晏
然坐而视之曽不悯恤使赤子嗷嗷何所告诉为民父
母者固当如是乎古者国有大事谋及卿士谋及庶
人谋及卜筮今籍一路之民以为兵可谓大事矣而
两府之外朝士大夫无一人知者一旦𠡠书既下急
如星辰严如雷霆谁暇问其端倪况敢言其非也臣
以备位諌官既闻之后不可畏避死亡不为陛下力
言之又弃忽其言不为改更则是今后朝廷号令
有过误者终不可复救也如此则恐非国家之福臣
愚伏望圣慈速降指挥下陕西路其义勇且未得㨂
刺别听候朝廷指挥然后慱延卿士大夫更熟议其
可否果然有利于国无害于民徐复行之何晚之有
取进止
贴黄〈更迁延数日则陕西㨂刺已毕无由改更臣此札子乞早降付中书枢宻院速赐指挥〉
温国文正公文集卷第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