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六十一 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 卷第六十二
宋 司马光 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绍兴刊本
卷第六十三

温国文正公文集卷第六十二

  书启五

   答孙察长官书之翰待制之侄也

   答福昌张尉耒书

   与王乐道书

   答新知磁州陈大夫游古书

   答范景仁论养生及乐书

   与范景仁书

   答范景仁书

   答两浙提举赵宣德㞦书

   答怀州许奉丗秀才书

   答武功石令飞卿启

   与刘道原书

    答孙察长官书之翰待制之侄也

十一月二十七日涑水司马光再拜复书崇信贤令

孙君足下蒙眖书兼示以尊伯父行状墓志及所著

唐史记令光为之碑以纪述遗烈以尊伯父之清节

令望加之光自㓜稚至于成人得接侍周旋今日获

寓名丰碑之末附以不朽何荣如之虽文字鄙拙亦

不敢辞顾有必不敢承命者惟足下察之光曏日亦

不自揆妄为人作碑铭既而自咎曰凡刋瑑金石自

非声名足以服天下文章足以传后丗虽强颜为之

后人必随而弃之乌能流永久乎彼孝子孝孙欲论

撰其祖考之羙垂之无穷而愚陋如光者亦敢膺受

以为已任是羞污人之祖考而没其德善功烈也罪

孰大焉遂止不为自是至今六七年所辞拒者且数

十家如张龙圗文𥙿张侍郎子思钱舎人君𠋣乐卿

损之宋监子才或师或友或僚宩或故旧不可悉数

京洛之间尽知之傥独为尊伯父为之彼数十家者

必曰是人也盖择贤不肖而为之也为人子孙者有

人薄其祖考宜如何仇疾之哉以光么么使当此数

十家之仇疾将何以堪之所以必不可承命者此也

虽然窃有愚意敢试陈之唯足下采择焉今丗之人

既使人为铭纳诸圹中又使它人为铭植之隧外圹

中者谓之志隧外者谓之碑其志葢以为陵谷有变

而祖考之名犹庶几其不泯也然彼一人之身尔其

辞虽殊其爵里勲德无以异也而必使二人为之何

哉愚窃以为感矣今尊伯父既有欧阳公为之墓志

如欧阳公可谓声名足以服天下文章足以传后丗

矣它人谁能加之愚意区区欲愿足下止刻欧阳公

之铭植于隧外以为碑则尊伯父之名自可光辉于

无穷又足以正世俗之惑为后来之法不亦羙乎未

审足下以为何如光再拜

    答福昌张尉来书

五月五日陕人司马光谨复书福昌少府秘校足下

光行能固不足以髙于庸人而又退处冗散属者车

𮪍过洛乃蒙不辱而访临之其荣巳多今又承赐书

兼示以新文七篇岂有人尝以不肖欺听闻邪何足

下所与之过也始惧中愧终于感藏以自慰知幸知

幸光以居丗百事无一长于文尤所不闲然𥨸见屈

平始为骚自贾𧨏东方朔严忌王子渊刘子政之徒

踵而为之皆蹈袭模仿若重景叠响讫无挺特自立

于其外者独柳子厚耻其然乃变古体造新意依事

以叙怀假物以寓兴髙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横骛不可羁束若咸韶护

武之不同音而为闳美条鬯其实钧也自是寂寥无

闻今于足下复见之苟非英才间出能如此乎钦服

慕重非言可迨然彼皆失时不得志者之所为今明

圣在上求贤如不及足下齿髪方壮才气茂美官虽

未逹髙逺有渐异日方将冠进贤佩水苍出入紫闼

𬣙谟黄阁致人主于唐虞之隆纳烝民于三代之厚

如斯文者以光愚陋窃谓不可遽为也不宣光再拜

    与王乐道书

昨日光退与郭秀才再三评议乐道所苦盖本非大

病但药物过分剂衣食不适冝致困惫如此耳光虽

不晓医观乐道羸瘠虽甚然精神声气殊未觉衰愿

乐道姑自保养勿为过虑凡人之所赖以生者天地

中和之气也(⿱艹石)不节饮食衣服直以极𤍠极寒踈利

之药循环攻之使中和之气何以自存乎况今乐道

之疾上𤍠下寒服凉药则𤍠未去而寒益甚服温药

则寒未减而𤍠益加然则所服之药皆有损而无益

也光愚欲望乐道尽屏去诸药必不得巳止服参苓之𩔗扶助胃𰚾可也

只调饮食以待病气自退饮食不惟禁止生冷亦不

可伤饱亦不可伤饥粟米性温作薄糜以药强服之

且有榖气以助飬臓腑衣服不可过薄亦不可过厚

加之弃置万事勿以经怀沉听内视藏心于渊恬淡

逍遥归于自然使神安志适骨肉都融则中和之气

油然自生如此飬之旬月何疾不瘳矣夫欲速则不

逹半歳之病岂一朝可愈但当去其害之者勿令过

与不及俟气血徐徐自复则善矣光夙夜为乐道思

之无以出此辄敢献其区区虽其言似迃然收效甚

逺在聦明详择之

    答新知滋州陈大夫游古书

正月二十二日涑水司马光再拜复书知府大夫足

下光虽未𫉬展际然与令侄公𢋸相知为日固乆近

蒙贶书并宠示先相国文集一通三复书文傀汗满

颜伏惟先相国闳才茂勲布在竹帛以其馀力发挥

于文光自为儿未齓时固巳诵相国之诗况于今日

瞻仰遗文譬如蓬莪生泰山之隅依附而不知其髙

鯈鲋历渤澥之尾游泳而莫测其广足下乃比之杨

雄遇明哲君子过矣此岂后进小生所冝当也前歳

𢋸校正先集欲刻板摹之广传于丗光幸以邻居

𢋸毎有一事未明一字未正必垂访问苟浅学所

能及者未尝敢有隐也所不能及者亦不敢质而阙

之请公𢋸访诸能者比特磨研编削之比耳岂足为

有功于先集哉乃蒙足下勤勤相谢又褒借太过虽

増君子谦谦之美顾小人不敢受而有殆无地以自

处所幸者得閟藏先集以诒子孙俾转相授以永其

传乃其志也不宣光再拜

    答景仁论养生及乐书

光启近于梦得处连得所赐两书闻泛西湖浮 水

登香菜楼望陉山起居甚适差尉勤想又蒙教以冝

观素问病原有疗病导引之方且云铸周釜汉斛已成

欲令光至颖昌就观之虽古之儒者闻善相告见善

相示勤勤恳恳殆不过此其幸与感何可胜言但以

家兄约非乆入洛湏留此待之不可舍去故未敢轻

诺徒増耿耿耳景仁所教诚善矣孔子曰盍各言尔

志窃不自揆敢尽其所闻可以养生及治乐者荐于

左右譬犹嘉榖既殖必使佣𭛠从而耘耨之大厦既

必使贱工从而砻斵之然后克成其粹美景仁可

能不鄙而听之乎常记昔者与景仁同在贡院充㸃

检官主文试进士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论当是时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

中秉笔者且千人皆以为民之生无不禀天地中和

之气也其文辞之美固多矣以愚观之似皆未得刘

康公之指常欲私出鄙意而论之因循汨𣳚卒不能

就于今三十五年矣因景仁教以养生之道敢试言

之康公之言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命也是以

有动作礼义威仪之则以定命也能者养之以取福

不能者败之以取祸今成子惰弃其命矣盖所谓生

者乃生存之生非始生之生也夫中者天地之所以

立也在易为太极在书为皇极在礼为中庸其德大

矣至矣就其小小者言之则养生亦其一也何以知

之夫人之有疾也必自于过与不及而得之阴阳风

雨晦明必有过者焉饥饱寒燠劳逸喜怒必有偏者

焉使二者各得其中无疾矣阴阳风雨晦明天之所

施也饥饱寒暑劳逸喜怒人之所为也人之所为苟

不失其中则天之所施虽过亦弗能伤矣木朽而蝎

处焉肉腐而虫聚焉人之所为不得其中然后病袭

焉故曰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也是以圣人制动

作礼义威仪之则所以教民不离于中不离于中所

以定命也能者则养其中以享福不能者则败其中

以取祸是皆在已非在它也诗云人而无礼胡不遄

死记曰人有礼则生无礼则死人无礼则失中失中

则弃命矣刘康公所以能知成肃公之将死盖用此

道也彼素问病原之说虽佳恐漫汗支离不若此道

之为明且约也昔者圣人造次而动不爽于和纵心

所欲不失其中施之于身则有馀矣将以教天下垂

后丗则未能也是故调六律五声八音七始以形容

其心制𠮷凶賔军嘉礼以轨物其德使当时及后丗

之人虽四海之逺千载之乆听其乐则洋洋乎其心

和常若圣人之在其上循其礼则肃肃然其体正常

若圣人之处其旁是以大夫无故不彻簨簴士无故

不彻琴瑟朝夕出入起居未尝不在礼乐之间以收

其放心检其慢志此礼乐之所以为用也周室既衰

礼缺乐弛典章云逸畴人流散律度量衡不存乎丗

咸英韶护不传乎人重以𭧂𥘿焚㓕六籍乐之要妙

存乎声音其失之甚易求之甚难自汉以来诸儒取

诸胸臆以亿度古法牵于文义拘于名数校竹管之

短长计黍粒之多寡竞于无形之域讼于无证之庭

迭相否臧纷然无巳虽使后夔复生亦不能决彼周

釜出于考工记事非经见是非固未得而知如汉斛

者乃刘歆为王莽为之就使其真器尚存亦不足法

况景仁复改其制度恐劳役心力费铜炭而巳孔子

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锺鼔云乎哉今

先王之乐馀音遗文既不可得而睹闻矣盍亦返其

夲乎乐记曰礼乐不可斯须去身致乐以治心则易

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谅之心生则乐乐则

安安则乆乆则天天则神天则不言而信神则不怒

而威致乐以治心者也致礼以治躬则庄谨庄谨则

严威中心斯湏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

斯须不庄不谨而易慢之心入之矣乐也者动于内

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

顺则民瞻其颜色而弗与争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

易慢焉此乐之夲礼之原也夫乐之用不过于和礼

之用不过于顺二者非徒冝于治民乃兼所以养生

也如光者虽知之常病未能行之今老矣犹庶几强

勉而学焉以养其馀生亦愿景仁共勤此道捐󠄂其末

求其夲舍其流取其原致乐以和其内致礼以顺其

外内和则疾疹不生外顺则灾患不至疾疹不生则

乐灾患不至则安既乐且安志气平泰精神清明畅

乎四支浃乎百体如此则功何以不若伶伦师旷寿

何以不若召康卫武医经病原皆可焚周釜汉斛皆

可销矣景仁以为何如哉抑礼乐乃天地人之大伦

自古大贤君子尚不敢轻议而狂简小子辄妄言及

之是冝得诛绝之罪于圣人赖景仁之知我如鲍叔

之知管仲也不以为僣不以为狂庶几有可采择于

其中焉不宣光再拜景仁正议七兄左右

    与范景仁书

光启范朝散来领二月二十三日及晦日两书所云

逓中书未尝得盖二十三日书即是也夫治心以中

此舜禹所以相戒也治气以和此孟子所以养浩然

者也孔子曰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

也然则中和者圣贤之所难而来示谓光心未尝不

平气未尝不和犹不免于病此言过矣以光方于古

人乃下之下者也于圣贤之道曽不能望其藩篱然

亦知中和之羙可以为养生作乐之夲譬如万物皆

知天之为髙日之为明莫不瞻仰而归向之谁能跂

而及之邪曏所以荐于左右者欲与景仁黾勉共学

之耳安能遽入其域邪至于㬌仁夫冬为酒所困发

于耳发于牙是亦过中之所为也又云今之尺乃古

之尺今之权衡乃古之权衡惟量比所为律十三分

二之大此无它出于魏晋以来贪政也光谓尺量权

衡自秦汉以来变更多矣今之尺与权衡岂得犹是

先王之所用邪彼贪者知大其量以多取人榖岂不

知大其尺以多取人帛大其𫞐以多取人金乎且尺

量𫞐衡公私所共用也敛之以大量则给之亦以大

量贪者何所得乎此则众共知其不然明矣黄金方

寸其重一斤恐亦据今之尺与𫞐衡言之耳唐自安

史之乱雅乐工器什不一存逮于黄巢荡无孑遗有

殷盈孙者更按考工记始铸镈锺十二五代用之周

丗宗更命王朴考正其音律今以景仁律验之在未

位者巳中黄锺则是太常镈锺下七律也不知何故

反以为合又景仁所谓律与釜斛之分数光未甚解

岂非语其容受邪景仁亦以千二百𮮐为龠则二百

四十万𮮐为一斛以今斛概之何啻大十三分之二

邪此皆愚所不及非面议莫之尽曏谓景仁必入洛

庶得相与极论养生作乐之夲今景仁既不来光又

不得往郁郁之志殊未央也不宣光再拜

    答景仁书

光再拜自四月来连于梦得处领三书以无的便乆

未之报惟景仁必能察其非惰慢也来书主釜斛论

甚确光寡学于钟律实所不解不足以辨是非曏者

互相攻难聊资戏𥬇耳今若喋喋为报乃是求胜而

强相加争言而竞后息非素志也且置是论至于中

和为养生作乐之本此皆见于经传非取诸光之胸

臆不可忽也诗云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鹿得美草犹

呼其𩔖共食之况君子得美道可不告其执友而共

学之乎何光区区仰告之勤而景仁却之之坚曽不

熟察也来示云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言帝王

中和之化行则阴阳和动植之𩔖蕃非为一身除病

也夫和者大则天地中则帝王下则匹夫细则昆䖝

草木皆不可湏㬰离者也岂帝王则可行而一身则

不可行邪人苟能无失中和则无病岂待巳病然后

除之邪夫养生用中和犹割鸡用牛刀所益诚微然

生非中和亦不可养也譬如用勺水涤一器景仁见

而责之曰夫水之所以浮天载地生育万物汝何得

用之涤器如此则可乎不可乎又云孟轲养浩然之

𰚾言荣辱祸福不能动其心非除病之谓也夫志𰚾

之帅也苟不以中和养其志气能浩然乎苟𰚾不浩然

则荣辱祸福交攻之终日戚戚陨获充诎能无病乎

孔子曰仁者寿又曰大徳必得其寿彼仁与德舍中

和能为之乎又云向之病诚犹饮食过中是过饮食

之中非中和也光诚愚不知饮食之中非中和更为

何物也光所愿者欲景仁举措云为造次颠沛未始

不存乎中和岂于饮食独舍之乎此则尤所不解也

夫中和之道崇深闳逺无所不周无所不容人从之

者如鸟兽依林去之者如鱼鰕出水得失在此于彼

奚损益焉而光重复反复言之犹嘘温以助春吹寒

以佐冬徒自困苦夫何为哉正身遇所忠爱不能自

黙耳夫已自未能力行而遽以强人此孔子所谓道

听而涂说冝人之未见信也然景仁明如离朱中和

之益著于南山岂景仁所不能睹哉或者偶未之思

耳曏者所蒙教诲何敢忘之但承其意不承其术谨

当熟读中庸以代素问巢原熟读乐记以代考工记

律历志庶几有得于桑榆启发其端皆自益友之赐

也至幸至幸至感至感不宣光再拜景仁七兄左右

    答两浙提举赵宣徳㞦书

光顿首再拜比见邸报闻先大资少保违去盛丗惊

怛惋痛𠂻怀如割以道逺无便无由发䟽致慰昨晚

兵人来忽辱示问并郑君所为行状欲令光作志文

光实何人望先公名德何啻倍蓰什百曏获接侍之

乆蒙知顾之厚今得论撰盛美自托不朽何幸如之

顾以光不为人作碑志巳十馀年所辞拒者甚多往

歳有孙令以书见属欲令光撰其伯父之翰碑光时

复书叙不可为之故颇详是后又辞王乐道曽子固

等数家皆以此书呈之去年冨公𥘉薨光往吊酹其

孤朝奉在草土中号哭自掷必欲使光作墓志又遣

人来垂谕至于三四光亦以所以语孙令者告之竟

辞不为今若独为先公为之则是有所轻重厚薄足

下试以尊意度之谓光敢为之乎不敢为乎此则不

待光辞之毕足下必尽察之矣况先公清节直道著

于海内皎如列星决不沉𣳚它年所以取信于丗者

在国史列传岂待光鄙陋之文然后彰彰乎方今群

公文章髙出于众论议为人所信者何可悉数足下

不求于彼顾遣使者自衢至洛走数千里专以相委

荷雅意期待如此之重乃敢仰违尊命俾使者虚返

其为罪戾擢发有馀所兾大君子聦明通恕知其非

可为而不为也惭懅恐悸言不能尽光顿首

    答怀州许奉丗秀才书

五月四日涑水司马光拜拜复书许君秀才足下去

年十二月怀州人来蒙惠书自尓日欲因王判官寓书

报谢俗事汩𣳚継以国䘮奔走京师往返殊无暇稽

慢之罪固无所逃光性愚鲁自幼诵诸经读注䟽以

求圣人之道直取其合人情物理目前可用者而从

之前贤髙奇之论皆如面墙亦不知其有内外中间

为古为今也比老止成一朴儒而巳曏屡闻王君具

道盛美云道甚髙学甚精孝悌隆闺门名义著郷里

常延颈企踵睎仰声采固非一日不意过听遽诒之

话言仍示以所述孝睦事迹夫孝悌者仁义之实敦

睦者政化之本光以是窥足下之志固不待承颜接

辞而后知之矣钦服钦服夫玉韫穷山十仞之土不

能掩其光珠潜深渊岸草为之不枯足下始进德修

业但恐大名不免彰彻于丗勿病人之不巳知也光

属受诏守陈不乆留于洛王君多沿牒在外今日暂

见之来旦复出辄走此布区区草率不悉仍封旧注

古文孝经一𠕋容易上呈庶逹鄙志光顿首再拜

    答武功石令飞卿启

光启县人来蒙示启事千馀言大指以为明天子在

上冝以时起佐万一以泽斯民不冝专务自逸何足

下期待之过而责望之重也捧读战栗流汗及踵光

闻君子拟人必于其伦仲尼圣人也自生民以来未

之有也而足下语及不肖动辄以仲尼汎之此虽甚

愚不辨菽麦之人亦不敢当无乃重増不肖之罪而

为足下失言之累乎不可不可光自惟德行文学言

语政事一无所长在稠人间仅及下中但事君不敢

欺得官非智力所任者不敢䡖受此固为士者之常

守无足言者而丗俗闾阎之人遽相与惊怪从而誉

之光闻之毎踧踖发惭不自知其何以致之盖所谓

名浮于实者也性戆滞不暁时务比又苦衰疾不堪

治民遂自乞冗贠苟窃微禄以庇身养族天子怜其

无它恶直不才耳而尝历事三朝今虽昏耄无所用

不忍弃捐󠄂俾之掌留台道宫月给钱粟而不责以职

事如疲牛老马尚以莝豆饲之不求其任重致逺脱

其纼鞅纵之林野使之徜徉自适以尽其天年此乃

天子至仁虽天地之覆载沧海之𣷉容未足以谕而

草木鱼虫无一毫之益以报盛德乃光有负于朝廷

而朝廷实无负于光也光岂敢养髙傲丗钓名邀利

邪光胸中何所有而足下欲迫之使立朝廷佐下风

邪且明天子在上进贤退不肖褒勤黜惰皆决于掌

握为人臣者身非已有如金在镕泥在钧惟甄冶之

所为用舍进退岂得自专邪窃恐足下误信丗俗之

谈而有是言也愿勿以骐𩦸之皮蒙驽骀之背而䇿

之使一日千里幸幸甚甚

    与刘道原书

光再拜光少时惟得髙氏小史读之自宋讫隋正史

并南北史或未尝得见或读之不熟今因修南北朝

通鉴方得细观乃知李延寿之书亦近丗之佳史也

虽于禨祥诙嘲小事无所不载然叙事简径比于南

北正史无烦冗芜秽之辞窃谓陈寿之后惟延寿可

以亚之也渠亦当时见众人所作五代史不快意故

别自私著此书也但恨延寿不作志使数代制度沿

革皆𣳚不见道原五代长编若不费功计不日即成

若与将沈约萧子显魏收三志依隋志篇目删次𥙷

葺别为一书与南北史隋志并行则虽正史遗逸不

足患矣不知道原肯有意否其符瑞等皆无用可删

后魏释老志取其要用者附于崔浩传后官氏志中

氏族附于宗室及代初功臣传后如此则南北史更

无遗事矣今国家虽校定摹印正史天下人家共能

有几本乆逺必不传于丗又校得绝不精只如沈约

叙传差却数板亦不寤其它可知也以此欲告道原

存录其律历礼乐职官地里食货刑法之大要耳不

知可否如何如何光再拜


温国文正公文集卷第六十二